《到爱的距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到爱的距离- 第4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通报批评,被十多家报纸指为医德沦丧的典型的时候。
“周教授啊,”谢小禾听见这样提不起精神的语调竟然来自周明,心里如同被刺了般狠狠地疼了一下。自认识他,他有过愤怒有过伤心有过委屈,但是从来都有着明朗的自信与执著,何时有过这样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呢?谢小禾闭了闭眼,然后,扬起眉毛,夸张地道,“你想起来我,就只有公事吗?”
“什么?”周明一愣。
“你这么贵人多忘事?”谢小禾微笑道,“说过的话,算不算啊?”
“我……”周明茫然地道,“我说过什么?”
“鲈鱼鲢鱼罗非鱼武昌鱼黄花鱼……”谢小禾上嘴皮碰下嘴皮,噼里啪啦地报出几十种鱼的名字,“我这俩天可都挨个儿超市考察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告诉我,哪种鱼是您做得最拿手的,什么时候最有空,临到驾临前半小时,我买回来备着。”
“啊……”周明拍拍脑袋,还没有完全想起来。
“你,”谢小禾已经忍不住笑,却故意仿佛恼了似的,“男人的话可真不能当真。当真的那都是傻子!我吧,本来那天好想自己在家吃条鱼,请教请教您怎么做,您不指导也就罢了,还蔑视了我学烹饪的潜力,蔑视了也就罢了,偏许了个诺,说什么我爱吃您给做,我就该给您录下来‘什么时候你要吃了,我给你做就是’!本来嘛,人家当时或者乱七八糟地做一条,也就吃到了,或者出去点个菜,也过了瘾,偏偏一个美好的愿望让人家等着盼着……”
周明听她叽哩呱啦地抱怨,这才猛地想起来当时的许诺当时还在德国,她在qq上跟他请教如何煎鱼可以不沾锅,他冲口而出,‘教你也没用。一下儿练不好。等我回来,你什么时候要吃,我做给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心里有着柔和的甜蜜了?只不过,一回来,竟然措不及防地发生了这许多事,而这许多事,偏又涉及到她,而他懊丧的一部分,又何尝不包括了与她因此而拉开距离的担心和懊恼?
他抓着电话,竟然脑子短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正发着呆,听见敲门声,握着电话过去开门,正是她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周明低头看看电话,又瞧瞧她,越发地发呆,谢小禾却拿过他的电话,关了机,继而夸张地在他兜里掏出呼机,一边关机,一边说道,“横竖我今天跟你领导都打听过了,你今天根本不上班,于是,什么123456线值班,都不关你的事儿。我呢,刚才利用领导特权,把手下打发回去加班做好准备,自己也关了工作线的呼机了。”霸道地关了他的手机呼机,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今天,就要吃周教授老早许诺给我做的鱼!”
“小禾,”周明手足无措地瞧着她,许久以来自己心里的愿望,突然就在这一刻,最不敢想的这一刻,似乎落成了现实,反倒是茫然,除了叫她名字之外,再度地头脑彻底短路,完全不知能够有什么话说。
这时,却被她牵住了手。
“周明,就是这个工作让我认识了你,让咱们从针锋相对的对头,做了朋友,然后,又……比朋友多了点儿。”她说着,有些羞涩地微笑,过了会儿,才又继续道,“但因为好多客观情况,各自不同立场,我想,你我以后一定也还有机会冲突……但是,其实我想说,既然咱们都很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答应我,”她抬起头,望着他,极认真地道,“可能我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以后并不只是新闻处的谢主任,但是,就像我相信你永远是周明一样,你要知道,我一直是你喜欢的小禾。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确实怀疑了,认为我的权衡和妥协,让你不能接受,那么我可以回头。不做这个新闻处的谢主任,或者以后的其它,我做你喜欢的小禾。”她将他的手握紧,望着他的目光,柔情无限,“因为,到今天我才知道,生活里,有一个周明在,被周明喜欢,这是最重要最不能放弃的……”
电梯间门口,林念初和凌远一起,站了已经好一阵子。
远远地看见谢小禾一脸笑容地讲着电话走过去,她就停在那里,凌远没有说话,便也就与她一起停下;然后,他们手牵着手走出来的时候,林念初下意识地退后,靠在了拐角处的玻璃窗边。
很久。
直到,凌远叫她。
林念初微微苦笑,“你知道吗?那么多年里,除了最初,因为男孩子们的起哄,我尴尬了,周明很义气地挽起我手,做出‘她是我女朋友,你们再欺负我饶不过你们’的架势,除了那一次,从来,他不愿意在工作的地方,跟我拉手。我曾经就为了这个,心里特别不乐意,却也不愿意自己说出来,觉得自己说,没意思,就找了不知道多少其它的别扭,跟他吵架,他持之以恒地跟我就每一个我找的别扭,与我据理力争,却从来没有明白过,我为什么这样不讲道理,总找别扭。”
“念初,你的别扭,我从来都明白,程学文也明白,恐怕连三牛都能猜出一二”凌远笑笑,“唯独周明,永远不会明白。永远特别愤怒而惊诧地,觉得你为什么只有对他,永远都在无理取闹。”
林念初站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口气,冲他笑道,“好了,看来我是多虑。其实死乞白赖地找你们一起吃饭,是怕因为这件事……”她摇摇头,耸耸肩“我又用个学生用的新鲜词又茄子了。你要做的,周明要做的,自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方向。这个方向,到最后,也一定是一起的。”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想起来,还有套材料答应了无国界医生组织要写,不耽误你,我回家了。”
“没有周明,这顿晚饭,就不能跟我一起?”凌远望着她。
“我……”
“或者说,不再需要以私情协调公事,你就没心思跟我吃顿晚饭了?”
“凌远,”林念初皱眉,却再度被他打断,
“还是,其实你不过只是怕这件事,伤了周明?”凌远微笑,“你只是想跟他解释,让他知道,强权派凌远,也有其它考虑,也尊重理解他的坚持,始终,你死乞白赖地非要他理解我,就是为了怕他不痛快。”
林念初叹了口气,再度好脾气地赔笑,“院长啊,是你说你忙得要命,是你说你只有一个钟头时间,这一个钟头,如果浪费在这儿了,全都是要记在我的人情上,以后得还你,我这不是担心,以后保不齐还要用你我之间的人情,很怕用得尽了,我得省着用啊!”
“你我的人情,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怎么都不会尽。”凌远突然望住她说道,“这一点你从来都知道,跟我装什么傻。”
“哎呀,得到保证就好了。”林念初微笑,“那么,你今天想吃什么?我请你好了。”她想了想,做出凛然的神态,“哪怕你想让我做给你吃,我……我都给你煮面!炒饭!我还会做什么来的……你提醒提醒……”
“我想听你弹琴。”凌远打断她。
“弹琴?”林念初一呆,心里十分抗拒,有些不安,这时,却并不知该如何拒绝。
“你弹琴,唱歌,唱罗大佑的童年。”凌远望着窗外,停了好久,嘴角再度挂上讥诮的笑,“只是何苦呢,我明白当你弹那首曲子唱那首歌,所有想起来的,都是从前没心没肺的周明,和那时候的单纯的快乐。”
他说罢,转身大步走向电梯,边走边道,“你去写你的资料。我不打扰了。”林念初还想说话,电梯门打开又关上,数字的灯,已经换了楼层。

第十七章 2

精神卫生研究所。
凌远站在门卫跟前,登记了名字,打了个电话,过了4,5分钟,从里面快步走出个稍矮微胖的中年大夫,旁边跟个30来岁的女大夫,一个高个儿壮硕的年轻男护士,三人走到跟前,中年大夫一边跟凌远握手一边对那俩人介绍道,“这位是咱们系统第一医院凌院长。来看看徐淼。”然后又对凌远道,“凌院长,这是徐淼的主管大夫和护士。她状况挺平稳,基本不需要镇定剂。一直挺安静。但是有案子在身,所以是铐着,在特殊病房,外面也有个民警。您见她,还是要走足程序的。”
凌远边跟大夫和护士握了手,边点头道,“钱主任,多谢。她孩子的手术定在后天,我跟她交待几句。”
“凌院长真是一切为患者考虑!”钱主任笑道,“听说她能按精神异常收进我们这里,也是凌院长为了孩子的努力……”
“钱主任恐怕误会了,”凌远正色道,“是儿科医生发现孩子身上新旧伤痕,按照去年卫生部才出台的关于临床一线大夫,尤其是妇科儿科医生,必须将察觉家庭暴力的现象作为自己工作一部分的规章制度,上报请求调查,经过与其他家属核实,考虑徐淼其他方面的状况,也根据贵院专家的讨论确诊,认为她存在精神异常。”
钱主任听他如此把规矩摆出来,大悔自己冒失,更在心里暗叹,怪不得人家青年得志,自己40多岁两次竞选副院长都失败,什么业务啊才华啊先不说,这看问题的角度,说出话的架子就不一样,自己连赞美都没赞到点子上;不由得尴尬地嘿嘿赔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凌远却也并没有在意,随口问些探视制度以及类似有刑事案件的患者的不同防护。
跟着钱主任走了一应程序,看守的警卫已经将平时只带手铐的徐淼换了让她不能站起及到半米以外的特殊钢椅,徐淼的主管大夫又对凌远仔细交待了些她的情况,让凌远签了个字,与钱主任一起离开,凌远便跟那个护士一起,输入密码,推开徐淼病房的门。
她平视着门的方向,被剪短的头发垂在耳后,拷着的双手,很规矩地放在了膝上。望着凌远走进来,只呆呆地瞧着他,并不说话,神色也依旧木然。
凌远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公文包里的一摞手术同意书,一摞详细手术计划与各种可能并发症的分析,应对放在她身边的小桌上。
“手术定在后天。这是严斌签字的同意书和我们的详细手术计划。后者,本来不必要给家属看。一般家属也看不懂。不过严斌毕竟读了那些年医学院,又一直在医疗口做,更涉及他是捐肝人,所以,我是跟他详细解释和讨论过的。”
徐淼瞧着凌远并不答话。
“手术是我跟周明以及儿研所的梅主任合作。可以说,算是目前这一领域最好的团队之一,但是,情况并不乐观。但是严斌既然坚持,也愿意承担一切风险,我们决定给严平安一次机会。做这个决定时候,因为你已经被剥夺了监护人权力,所以,没有与你讨论,但是人情和血缘上,你是严平安的母亲,我还是来知会你一下。你有什么担心和建议,尤其是类似关于孩子的护理方面的注意,习惯,也可以对我说,有什么想对孩子说的,我也可以酌情转达。”
徐淼垂着眼皮,沉默了良久,在凌远已经站起来,说,“如果你没有什么说的,我这就走了。”
“他想要个遥控飞机。3岁多时候看见别人玩,羡慕过,但是乖,我们当时钱都花他治病上,顾不上这些,我说不给买,他没闹。后来,我也没顾上。麻烦你再提醒严斌一声,手术之前,买个给他。”
“好。”凌远点头,“还有吗?”
“其实,多半是没什么希望的,是么?”徐淼依旧望着地面。
“从现有的统计数字上,是。”凌远平静地答,“但是从个体上,没有绝对。而作为幼儿,再生能力强,所以,也很难说。”
徐淼点点头,不再说话。
凌远将那些资料在她身边的桌子上摆正,转身朝门口走过去,拉开门的瞬间,忽然回头,“如果,手术之前,你想再看看孩子,我也可以替你提出申请。从规程上,不是绝对不可能。”
徐淼摇摇头,眼睛始终没有抬起来,这时只缓缓说道,“如果治不好,也没什么不好,他就彻底解脱了,不用再疼和难受;如果真的有什么奇迹,我也不想再见他。孩子小,最好是经过这么大的手术之后,好多事情忘了最好。”随即笑了,“我和严斌,就是一直不甘心,不认命,死活地跟命扛,到后来,就习惯了扛,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扛什么,毁了自个儿,苦了平安。”
凌远扶着门,半晌没有言语,直到保安走过来,才抬起手,那门在面前和上的那一秒钟,他忍不住又伸了一下手,仿佛想要撑住似的,迎上了保安有些惊讶的目光,遂将手立了下自己风衣的领子,没再回头地走了。
坐进车里,他闭目靠了好一会儿,掏出刚才震了几次的手机,对着那个号码,呆望良久,终于是打了过去。
“什么事?”一如既往的开场白。
“这个周六,你过来,有几位客人,你很可以见见。”
周六那一天在日历上的位置映到凌远脑子里的那一秒钟,某个应该已经遥远了的,颤抖的,怨毒的,绝望的,仿佛在哭又仿佛在诅咒的,第不知道几百次在他耳边念这个简单的数字的声音,突然又刺耳地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胸腹之间仿佛被利刃戳中一样地疼痛,迅即弥漫到了全身,他不自觉地身子前倾,微微张开嘴呼出口气。
“我,”他用手撑住方向盘,“周五有一台很重要的手术。很难,后续的应急几乎是一定的。我不大走得开。”
“换给别人做好了,”那边的声音很平淡,“这几个客人对你以后的意义,比你做成功10台全国闻名的手术,更大。”
凌远的手指抠住了方向盘,略微颤抖,而声音却还是如同叙述件甚普通的常事,“情况比较特殊。6岁孩子的活体肝移植。母亲有刑事罪,父亲……”
“你怎么这么罗嗦?”那边显然地不满,“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做事情抓主要,不要枝叶旁杂地什么都放不掉。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你有时候会缠杂不清。我并没有要求你必须来,可是现在是介绍你认识的最好时机。”
凌远微微皱眉,“一个姓朱?那批来考察的,大部分是他当年提拔起来,如今在x省,是他的班底的人吧?”
那边微微笑笑,“你不胡闹时候,脑子也还是算清楚的。”
“那批大嘴巴乱说话的蠢女人你交给他们处理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
“我说过,我是第一接诊医院,她们中也有人有不算轻的伤,”凌远只觉得似乎全身血液流速都快了,无数尖利的言语想说出来,然而,多年来的习惯,依然在这人面前保持着冷静或者冷淡,只许说事实与道理,绝不可谈情绪的法则,“如果真出了问题,我也有麻烦。”
“各个健全着,”对方无所谓地道。
这‘各个健全’四个字进入凌远的耳朵,让今日早晨,廖主任灰白的脸突然到了眼前,而当时韦天舒跪在她遗体跟前,喃喃地说的话‘您说过,作为医生,没有该死的病人。所以,即使是杀人犯,他们在我们面前,我们还是医生,他们还是病人。我一直没能学好这个。我不甘心。昨天那些人,贪官和贪官老婆,也许一辈子没干过半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却过着比大多数旁人更舒服的生活的,他们在我们手下活了,而您,却死了。我三牛,到今天,也做不到您教的,我不想做这样的大夫,也做不了。从今天起,我永远只卖我的本事,只对要让我动手术刀的人讲钱。’
凌远嘴角抽动,无声地点了下头,继续着一贯的语调,“手术,我不能换人。周六我去2小时。我这个不脱离临床一线的院长,让他尤其是他们看在眼里是个兢兢业业心系患者的形象,也比较说得过去吧?”
那边’‘嗯’了一声,“也好。”
“我需要给你的结婚纪念,送什么礼物才能在叔叔伯伯跟前,不失了身份?”他唇角的笑容在扩大,而胸腹间的刺痛,也越发尖锐。
“你给你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她觉得什么合适吧,我不管这些事情。”那边说着,又问了句,“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