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的那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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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的那些女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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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霞来到我们这已经一年多了,这里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也能够说出一口标准的话而不会闹出任何笑话,更何况她向我们诉说了她的身世,彼此之间唯一的那层隔膜也已撕破,我们之间的感情更是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们喜欢看动画片,那时候正巧播放《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所以每次放学,我们总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离学校较近的张霞家,然后打开电视,但动画片已经快完了,仅能看级分钟,尽管如此,我们依然很开心。动画片之后是一个教孩子画画的节目,我们闲的无聊,又无法安心写作业,就看着那节目学画画。张霞的画功很好,每次她都是第一个画完,而且画的最好看。至于我,虽然对那很感兴趣,但所画的东西实在不堪入目,为此,她曾取笑了我很久,我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容,心里似乎有个影子,在越变越清晰。
张霞有一条连衣裙,是白色的,很长,几乎可以遮住脚,穿在她身上略显得有些肥大,但总体而言,还是很好看的。她皮肤白皙,又配上那条裙子,总让我错觉她是谁家的新娘。日子一天天过着,不快也不慢,但当发觉自己已经是五年级并且马上要面临毕业考试时,还是有种时光飞逝的感觉,但却没有太多的伤感。我们以为毕业之后还会在一起上课,我们以为毕业之后还会在一起疯狂的玩耍。我们有太多的以为,但却忘了我们在成长,既然要成长,一些本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就会悄悄改变。毕业那天,没有什么盛大隆重的活动,因为刚刚考完试,同学们又累又饿,早早就回家去了。我独自一人慢慢走在不大的校园里,有些失落,尽管肚子不停的叫嚷,但我依然没有走出校门,有一丝恐惧,在我的身体里慢慢滋长,仿佛我一离开这里,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似的。此时已近黄昏,校园里早已没有了人,偶尔会有一两只蛐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懒懒的叫几声,然后沉寂下去再没有一丝声响。我缓缓走在湿润的地面上,走过一个又一个教室的门口,透过玻璃窗向里面张望,我仿佛看到同学们像往日一样嬉戏打闹,读书,做题。但当我睁大眼睛时,她们纷纷消失不见,只有冷硬的桌椅在越变越模糊,它们像是巨大无比的磁铁,将我的记忆一点一点吸走。
那天,我直到很晚才离开学校,慢慢向家里走去。我低着头,脚板轻轻的触摸着地面,我忽然又很多话想要说,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脚尖踢到石子发出的“啪啪”声。我抬起头,看着伴着月亮的那颗最亮的星星,长长的叹了口气,蓦然,我眼角处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我扭头望去,是张霞。她依旧穿着那条白色的裙子,一双凉鞋,但很小,没有遮住她脚背白净的皮肤。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儿顺着额头乖巧的滑落,轻轻晃动着,我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喂,她见我没说话,轻轻喊我,我一怔,回过神来,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烫,我装模作样的干咳几涉声,问她怎么了,她开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后来才红着脸说有个男孩对她说喜欢她,我听着只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千万吨炸药集体爆炸一样,我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问她是怎么想的,她看着我,眼睛里似乎着了火一般,又像是两只汩汩蓄水的泉眼,她说她不愿意,她说这些的时候,转过了头,清冷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泛着点点光晕,像一个女神。我暗暗松了口气,心中那块诺大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我没有在说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刚好有一黑一白两只猫从我眼前跃过。
3
漫长的暑假是一口烧开水的锅,我像是一粒米饭在里面翻滚,各种烦躁,不安,此起彼伏,但更多的却是不舍,怀念,但无论怎样,已经毕业了,再也回不去了。上初中后,我与张霞依然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至于他们几个,却去了另一所学校。我们这所学校的教室也是平房,只是大了很多倍,但却更加穷酸了,没有暖气,只生火炉,只是诺大的有着70多人的教室只有一个火炉也未免太少了吧。我身体素质很差,又是第一次过寄宿生活,很不习惯,冬日刚来,我的手上就长满了大小不一的冻疮,它们像是肿瘤一样在我手上肆意滋长着,又痒又痛,然后慢慢溃烂,结痂,留下伤疤,如此反复。我的手也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变一次颜色,先是正常人的肤色,后来是肿胀的红色,再后来,则是绛紫色,以至于今日,我的手依然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变化,它们像是天气预报,能让我准确地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冷。
刚开学的那几个月,我不是很会照顾自己,每日三餐,总是吃一顿不吃一顿,不是因为没钱,也不是因为懒散,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优伤在我心里涌动,它促使我找一个安静的,远离人群的角落,然后静静地呆在那里,什么都不想,所以,我有着周生活最低三元的记录。比起我,张霞就要好过多了,她善于交际,又很会说话,每天过的很开心,这所学校一切新鲜的东西,都深深地吸引着她。她经常笑我不吃饭会变成猴子,我只是笑笑,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我没想到,当初让我们深恶痛绝的爱情居然会降临在她身上。那天早上,我正在教室里背英语,由于时间还早,教室里没有很多人,有几个同学在我身旁不远处小声的说着话,我隐约听到一个同学说张霞与另一个班的同学恋爱了,然后她们就开始大声笑了起来。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再没有了背书的心思,只觉得脑袋里似乎充满了雾气,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后来张霞来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放佛有一种无比巨大的力量灌注在我的双腿上,推动着我快步走到张霞面前,我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张霞一愣,脸颊马上变得通红,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我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心脏上好似忽然长起了无数尖刺,每跳动一下,都让我痛的无法呼吸。我呆呆地站在她面前,不知过了多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依旧低着头摆弄指甲的她,笑道,祝你辛福,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上初中后,没有了一周两天的双休日,只是每个月放一次假,而放假回家,似乎成了每个人最期待的事,但这只限于他们,我依然如往常一样,不会太高兴,也不会太伤感,只是在看到张霞的时候,平静的似乎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忽然会蹦起来。自从知道张霞恋爱之后,我与她就很少说话了,她也似乎在刻意躲着我,我与她之间似乎有一道墙,在慢慢变厚,过往的一些记忆纷纷印刻在上面,被灰尘慢慢淹没。除了最初的一次外,每个月回家她也不再与我们一起了,而是由她男朋友护送,她男朋友我见过,比她高出一头,身体很壮硕,像一头公牛。看着他飞快地踩着自行车载着张霞从我面前驶过,我无意间瞥了一眼自己干瘦矮小的身躯,忽然发觉生活是那么无趣,比其他,我差太多了。
马上就要元旦了,姑姑忽然来看我,这不禁让我喜出望外,但当她发现我瘦成一根火柴棍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不顾老师的挽留,硬是将我从那个学校拽到了城里的一所中学。在走的那天,我推着自行车走在父亲的身后,经过张霞身边时,我抬头看她,她也看着我,我没有说话,与她对视几秒后低着头走向了校门。就这样,我结束了在那所学校的一切,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会在我的记忆中留存很长一段时间。
姑姑性子急躁,爽直,属于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她对我很好,像亲生儿子一样,但再怎么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在姑姑家生活,总是感觉不自然,更由于我性格内向,说话很少,对新坏境的适应能力又很差,这使得我原本就沉闷的性子更加沉闷了。
城里的学校不比乡村,有着高高的楼房,华丽庄严的教学楼,甚至连庭院也被一层红色漂亮的砖瓦所覆盖,地面更是干净,不见一丝泥土,更别说是疯长的杂草了。城里的孩子也不比乡村,他们的眉宇间有着一份贵气,在下课时也不像村里的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谈论自己爬树掏雀,上房揭瓦的辉煌史,而是很文静的坐在那里,或谈论一些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书,或谈论各种我闻所未闻的高科技产品。这种乡村与城市的差异就像一把剪刀,在我的心脏上剪出一道又一道口子。我觉得他们虚伪,觉得他们每一个笑容背后都有着丑陋的嘴脸,所以我不愿意与他们交往,我这种深藏在骨子里的卑略与脾性至今让我痛恨不已。如果不与人交往,就会孤独,那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得。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所以将自己封闭起来,我不与旁人说话,他们也不理我,我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但学习是枯燥的,没人说话的日子更是痛苦,渐渐的,我变得越来越压抑,但却不知道该如何释放,我将自己的心放在功课上,不让自己去想别的事,这让我会好过一点。虽然知道这样下去那些压在心底的东西迟早会爆发出来,但当时的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那段日子里,我废寝忘食的看书,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睡,第二天则早早的起床,虽然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我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着一丝恐惧,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长期以来积攒的压抑像是某种怪物,在我的体内生长,在慢慢的积蓄力量,似乎某一天,它会突然从我体内破出,然后将我撕成碎片。
在这沉闷,苦痛,又枯燥的日子里,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回忆与张霞等人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时光像水一样抚润着我干涸的心灵,我仔细地阅读着与她们交往的信件,想象着她们在写这些文字时的表情,想象着她们的笑容,然后我的心情就变得很舒畅了。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我如愿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张霞却落榜了。
放榜那天,我正在老家院子里烧火煮饭,忽然听到隔壁邻居说我考上了高中,没过多久,妈妈回家向我报喜,我看着她兴奋地难以言表的面容,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像一潭死水,即使扔一块石头也不会泛起任何涟漪。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继续烧火,只留下妈妈在一旁奇怪地看着我。她或许不知道,为了今天的结果,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高中依然在城里,比初中大了很多,因为离家太远,我选择了寄宿生活。我早已不是刚上初中时的毛头小子了,虽然依旧不是很习惯,依旧懒得像别人一样在吃午饭时对那些菜肴精挑细选,但一日三餐还是很规矩的去食堂吃。
上高中那年我16岁,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脾气变得非常古怪,遇到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就会不开心,但我却从不说出口,一来没有人愿意听我说,二来如此沉重的伤感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这样,我整日皱着眉头,匆匆奔走于食堂,宿舍和教室之间。我的这种情况被同学们看在眼里,他们以为我有病,开始刻意的躲避我。对于这一切,我面无表情,尽管心里难受的要死,但却从不表现出来。直到有一天,这种情绪混杂着过往的压抑在我体内终于爆发了,它们像远古巨兽,肆意的撕扯着我的心脏,我只感觉到有着数不清的愤怒与幽怨在身体里翻滚,我在里面疯狂挣扎,却越陷越深。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跑出了教室,像一条疯狗一样奔跑在操场上,那时正值晚上,所有人都在上自习,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只有疯狂奔跑的我和静静的看着我的月亮。
那种情绪一旦爆发就没有尽头,它们像是有规律一般,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那种无法言喻的痛楚让我连求生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后来,即使在操场上拼命的奔跑也无法压制他们,它们似乎想要破开我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我没有办法,给张霞打电话,与她述说这些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她在那边静静地听着,说着安慰我的话。我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被折磨的百孔千苍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就这样,在高中这三年,每当这种情绪在我身上浮现时,我就给她打电话,她一直静静的听着我的心事,没有一丝怨言。因为经历过,所以深深地明白它们的可怕,所以当别人被各种苦难缠绕时,我总会想起自己当初所经历的一切,我不愿意在别人身上看到我当年痛苦的影子,想帮助他们克服那些磨难,只是他们不懂,反而觉得我是一个多事的人,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
4
前几日,高中时期一位与我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写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细细的看着那些文字,她写的很好,涉及到很多人,只是轮到我时,以我是一个“行为怪异的人”几个字简单略过,之后的文字里再没有我的身影。我呆呆地看着那几行文字,很失落,很难过,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我曾听人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无论那个人有多坏,当你回忆起来的时候却只会是他的好。我身上大概是没有任何值得让人记住的优点吧,所以她写这些东西时,即使努力去想我的好,也没有任何结果。只是我觉得,如果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张霞,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吧,是的,一定不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二

我是一个极其自卑消极而又孤独的人,这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性格在幼年时就在我身上开始浮现了。譬如,我总是皱着眉头,板着一张死人脸,以恶俗嫉愤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又譬如我经常会坐在长满青草的土坡上整整一个下午而什么都不干,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望着远方模糊成一条浅色丝线的山脉,我的这些异常举动在同龄人身上是很少看到的。这也注定我不会有太多的朋友,不会受到太多的关注。所以,在这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围在我身边的人很少,而且在这不大的交际圈中还是女性占多数。李艳红,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异性朋友。
李艳红的母亲与我母亲一样,都来自遥远的广西,当初是随着另一位来自广西的阿姨一起嫁到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的。或许是由于那一丝微薄的血脉关系吧,我从小就喜欢与艳红呆在一起,有事没事总是往她家跑。她的母亲较为娇小,但待人很和蔼,经常为我们讲一些广西的奇闻趣事,她那带有广西口音的音调让我感觉很舒服,以至于现在我回想起来都对那个地方神往无比。她与我母亲一样,小学勉强毕业。因为儿时的她们,广西还没有解放,她们整天干的不是念书,而是不停地奔走于家和防空洞之间,捂着耳朵也无法隔绝头顶上呼啸而过的子弹与喊杀声。
艳红的皮肤并不是很白,即使现在也依然如此。幼年时的她胸前总是挂着两根黝黑但纤细的麻花辫,跑动起来的时候,它们就会顽皮的跳到她身后,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像翻腾在大海中的黑色鲸鱼。有一段时间,我曾特别羡慕她的那两条辫子,想象着它们长在我头上相互飞舞的样子,为此,我很长时间没有去理发,以致每次吃饭后,在我粗糙的发梢上总能看到一颗有一颗的水珠,像被雨水打过的中毒的麦苗。最后发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我哭闹时狠狠地拍了我两巴掌硬是将我的头发剪的一根都不剩。记得那天理完发后,我摸着自己光光的头顶憋着嘴狠狠地看着父亲,在他示威性的举起大大的手掌后,我很委屈的逃到了艳红家,带着哭腔对她说:“为什么你的头发能长成辫子,而我的却被爸爸剪得一根不剩呢?”她显然被我的话愣住了,只有她的母亲在床上哈哈大笑,让我觉的莫名其妙。
我始终不明白,孩童时代的我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趁着鸟妈妈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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