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X”李元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要说里面没鬼,我死也不信。”
谢国才打了几个电话,终于搞清了其中的猫腻。
滨江分局的李局长正是靠着在限期内破获“11—23特大抢劫杀人案”受到省厅表彰,然后从分局刑侦大队提升上来的,而现在的队长是他以前的副手。
如果马睿的推论正确,那当时他们必然存在做假案的问题,这种污点他们不可能接受。相比而言,遗失案卷的问题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如果他们一口咬定这种借口,专案组拿他们几乎是没有任何办法。
“我去把那个档案员控制起来,等周队来。”马睿不假思索的说道。
“这里是分局,你难道把他抓起来?你有什么证据?盯着就行了,他们应该还来不及转移或者销毁证据,老爷子已经在路上了。”
周卫红在分局长办公室磨了很久的嘴皮子,最后终于发了火,电话一直打到省公安厅,但那个李局长却一直坚持说案卷是在办案过程中遗失了。周卫红摔门而出的间隙,马睿听到他在叫着:“自己破不了案,想让我背黑锅,没那么容易!”
怒火让马睿忍不住想冲进去一枪打死他,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做这种无脑的事情。
一行人走出分局大门,周卫红马上开始布置任务。
分局肯定查不出什么了,但当时的办案刑警不一定都还在滨江分局,当时的法医和现场鉴证人员也不一定就是分局的人,说不定在其他地方还有资料。
谢国才人头熟,主跑各个部门;宁义军找找法医院和鉴证系统的熟人;而马睿和李元虎则被安排去走访受害人家属。
马睿翻开仅有的资料,上面罗列着不多的人名。
地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叫做苏美幸。
第十九章
懒懒的躺在waiting吧对面的大厦天台,从深夜一直到清晨,王直看着太阳慢慢爬上天顶,然后又坠入群山。
夜色急不可耐的吞噬了一切,冰冷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但他却像是个死人一样靠在水泥墙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直到身边落满烟蒂。
已经过了两天,但那一夜的带给他的,除了疯狂之后的空虚,什么都没有。
在楼下的小卖铺买烟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夜杀死的是什么人,但他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就像是高潮过后的倦怠期,对什么都已经提不起兴致。
他没有刻意关注不远处的waiting吧,但他知道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定正在里面忙碌着。也许是如同以往一般的优雅自如,也许是伤心过后的憔悴,但不管怎样,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她一定都是那样温柔的笑着。
想着她,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缕微笑。
但随之而来的心酸却让他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杀戮欲望。
“他”一定动了什么手脚,王直感觉自己越来越易怒,越来越渴望鲜血和碎肉。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绝望。
那一夜,他无法面对美幸,他懦弱的逃走,他自私的把她一个人留在那个充满可怕回忆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
就算有着杀死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能力,他也无法用坦然的心态面对美幸的笑脸。
很久以前,他也曾揣测过那张脸后面隐藏着怎样一个哀伤的故事,他也曾幻想着充当童话故事里的王子,给公主带去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
现在他知道了,梦想也破裂了。
于是他自暴自弃的杀入了诚辉的老窝,但“他”却冷静的帮助他完成了一切,“他”甚至没有忘记在监控室再放一把火烧掉所有证据。
杀死坦克,杀死杨彪,杀死马骏,撕碎目光所及的所有人类,残忍的杀戮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爽快,让他暂时忘却那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但等到一切平息,他只感到后悔和痛苦。
他悄悄回到那条巷子,一切故事的原点,而美幸已经不在那里。
于是他来到了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他只是本能的寻找着一个能让自己平息下来的地方,让他感觉自己还是个人的地方。
他默默的看着夜空,脑海中翻腾的都是那些看似平淡的过往,在这一刻,给他的感觉竟是那么舍不得。
慢慢的,天色居然又亮了起来。
马睿迈入了waiting吧的大门,楼梯一路向下,是一间地下室改造的小酒吧。
对于酒吧来说,这个时间或许有点早。酒吧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在打扫卫生,而另外一个则百无聊赖的趴在吧台上。
狭小的空间里,游荡着一首哀伤的歌曲。
“欢迎光临。”看到有客人进来,那个趴着的女人立起身来。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很动听,给马睿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请问,苏美幸小姐在吗?”马睿走近吧台,他这时才看清她的脸,而她同样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是你?”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片刻的尴尬之后,她微笑了起来。“那晚多谢你了,你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在灯光下,她的脸精致而美丽,给人一种女强人的感觉,很难和那天晚上哭到伤心绝望的女人重合起来。
有一瞬间,马睿脑海里一片空白,但他很快恢复了过来。他拿出证件,放在吧台上推到女人的面前。
“我是警察,现在正在上班呢。”他有些尴尬的回答,然后再次问道:“苏美幸小姐是在这里上班么?”
“我就是啊。”美幸笑笑的回答,她的眉头高高的挑起,让马睿的心头掠过一丝悸动。“可是我不记得曾经犯过什么案子,要你这位大警官亲自过来呀。”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出现那里,说起来,也快要一年了。
这个结论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开口,但他终于还是说道:“抱歉,虽然很冒昧,但我有特殊的理由必须向你了解一下去年11月23日发生的事情。”
美幸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让马睿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对……对不起。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马上离开。”他急急忙忙的说道。
“没关系。”美幸摆了摆手,笑容多少有些勉强。“我记得案子早就结了啊。”
她走进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看着马睿。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深褐色的酒液涌入玻璃杯,然后很快消失在唇间。马睿呆呆的看着美幸连喝了三杯,才想起来伸手去阻止她。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美幸伸手挡开了他。“关于那件事,我了解的也不多,如果有需要,我不介意告诉你。”
“谢谢。”马睿把面前的杯子喝光,美幸随手又帮他加满,然后聊了起来。
难得这个下午也没什么生意,马睿静静地听着美幸诉说着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诉说着那夜之前发生的事情,诉说着那夜之后发生的事情。
哀伤的乐曲一遍遍的萦绕着他们,也许是因为他是个很好的听众,也许是因为心中的苦楚无处发泄,也许是因为笑脸背后脆弱的真实摸样早就被他看光光,美幸第一次向人毫无保留的倾诉着关于丈夫的一切。一开始还仅仅是关于那一夜,以及那一夜之后与案情相关的事情,但渐渐地,变成了她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幸福快乐的过去,痛苦挣扎的昨天。丈夫和王直的面容交错着出现在她眼前,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哭泣,而他则适时的安慰着她,给她递上一张纸巾。
这个下午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
直到马睿的电话响起,美幸才醒悟过来。
“对不起,我怎么会……”她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不,其实我要谢谢你,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马睿有些尴尬的收起了空无一字的口录本,站了起来。
“打扰了你一个下午真是抱歉,这些酒多少钱?”
“说了是我请啊。谢谢你听我唠叨,也谢谢你那一晚让我依靠。”美幸笑笑的说,手指擦去眼角残留的眼泪。
“那……那我就走了,谢谢!”马睿一边掏出电话一边快步走了出去。
来电的是李元虎,他在电话那头大声的叫着:“怎么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正在被人狂扁。”
“少废话!”马睿没好气的回答。“有什么收获么?”
“没啊,浪费了一个下午!你呢?”
“我么?”马睿回头看了看waiting吧的大门。“应该说,收获不小吧?”
第二十章 特派员
曾经有人提出过一个定理: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向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么按照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越重要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变得更糟糕。
此刻马睿便深深地体会到了这条定理的正确。
从滨江分局调阅档案失败以后,专案组和滨江分局的关系一下子变得非常糟糕。
周卫红当时曾扬言说要把事情追查到底,但归根结底也只是气话罢了。他只是处级,虽然因为资历够,省厅也有很多人卖他面子,但毕竟是没几年就要退休的人,没有人会为了他而得罪一个正在上升期的干部。更何况,他们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天台连环杀人案”,不可能把精力放到内部斗争。
而滨江分局的局长李庆斌却不这么认为,能够以39岁的年龄当上分局长,他除了作假案,自然还有自己的关系和手段。
对于专案组和周卫红来说,“11—23特大抢劫杀人案”是一个破解案件的重要线索,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突破口。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关系到政治前途和政治生命的十字路口。
他不能不全力以赴。
于是仅仅过了一天,便有市局领导来找周卫红谈话。
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事后便不再有人再提起关于“11—23特大抢劫杀人案”的事情。各级领导再度施压,专案组不得不把精力集中到新的案情中,试图阻止凶手再次作案。
周卫红的气色变得极差,整整一天都在不停地咳嗽。
有人传言说周卫红很快将作为破案不利的替罪羊,在国安局特派员到来以后下台。
马睿感到非常气愤,但作为一个普通刑警的他无能为力,只能被动的接受上级的命令和安排。
专案组变得死气沉沉,自然也提不上什么进展。
就在这样的忐忑不安的气氛中,他们终于接到了召开欢迎会的通知。
仿佛是黑社会谈判,专案组的成员不约而同的坐到了周卫红那一侧,任由长条形会议桌的另一侧就那么空着。
市局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进来看到这种情况都感到很不高兴,政治处主任过来说了几句,却没有人理睬他,于是他也阴沉着脸坐到了对面。
会议室的气氛很不融洽,但周卫红却像是没有看到这种景象,只是偶尔的咳嗽、喝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10点半,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张建军终于率先走进了会议室,秘书处的主任热情的招呼着3个穿便装的陌生人跟着他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局面,张建军愣了一会儿,随后压抑了心头的不快,微笑着说道:“各位同志,这几位就是国安局下来指导工作的特派员,黄同志、张同志和刘同志,大家热烈欢迎!”
一阵虚情假意的掌声中,3位特派员和陪他们进来的领导陆续落座,长条形会议桌两侧人数基本持平,不和谐的感觉终于减弱了一些。
虽然觉得有些不爽,但是专案组的成员出于礼貌也象征性的鼓了鼓掌。
接下来自然是老套的一一介绍、宾主尽欢、相互吹捧的那类无聊把戏,马睿缩在最后一排,仔细打量着对面那三个人。
他们的年龄看上去都不大,最老的那个张同志面相有些苦,但看上去也不过40多,而坐中间的那个一直笑眯眯的黄同志不会超过30岁,另外一个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技术人员的刘同志大概是40不到。
此前马睿并没有和国安局打过交道,但据组里懂行的人说,其实国安局很少介入地方事务,主要还是负责外交和谍报,对内更多的是监控和一般性调查。
对于国安局为什么会介入侦查,大家都没有定论,但感觉却基本一致。
一方面,大家都认为国安局的人应该是很厉害的,如同007那样的特工,也许会掌握一般人无法触及的资源,从而迅速破案。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的努力遭到了质疑,被画上了无能的标签。
这种矛盾的心理活动让专案组的大部分人天然地对特派员有着抵触情绪。
不知不觉,会议开完,不出所料会议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论或者安排,只是画了一个好大的饼,然后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都坚决的表示将会最大限度的配合工作。
周卫红不声不响的带着特派员往楼上走,张建军和他们寒暄了一会儿,转身离开。秘书处的主任本想全程陪同,被黄同志婉拒了。于是走进顶楼网球场的还是专案组的15个人,再加上3个没摸清底细的特派员。
刘同志开始小声向宁义军询问刑侦设备的配置情况,张同志挨个找人郑重其事的握手,而黄同志则散了一圈烟,然后以一种最懒散的姿势躺在椅子上,不着边际的聊起天来。
气氛有些诡异。
周卫红忽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同志们,开会了。”
等大家都在会议桌旁做好,黄同志才不情不愿的坐直了身子。周卫红瞥了他一眼,大声说道:“请国安局的领导作指示!”
众目睽睽之下,黄同志似乎有点尴尬,小声道:“其实我们是国安部的,不是国安局……”
张同志清了清嗓子,道:“指示这个词有点严重了,组织上派我们三个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协助江海局尽快把案子平息下去。说起刑侦,诸位才是专家,破案还是要依靠在座各位同志的努力。我们三个主要还是协助,并且提供一些地方系统无法调用的资源,给各位打好下手……”
姿态放得很低,结合他老实巴交的相貌,倒是让大家心里都舒服了很多。当然,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真的是来当跑腿的,别的不说,就看张局长的态度,也知道他们的级别比周卫红只高不低。
别人给足了面子,表明了态度,周卫红也就不再给脸色看了。关系当然要在工作中慢慢改善,但这个开头还是不错的。
于是周卫红开始向三位特派员介绍案情,好在资料都在这里,倒也不用跑来跑去。
马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们三个,很明显,他们此前已经对案件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但不管专案组的人介绍什么情况,他们都是很认真的在听,丝毫没有敷衍或者是不屑的态度。
这种专业精神让马睿很欣赏,就在这时,黄同志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窥视,对着他笑了笑。
“……小刘,刘闽来自技侦科技局,对于一些新的分析取样技术比较了解;黄远来自综合情报分析局,擅长的是情报的综合分析研判,对影像资料的处理和判读也很熟练;我叫张一林,来自内保局,各个方面的门路比较熟一点,协调方面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另外现场行动我也可以胜任。相关的器材下午就能到位,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尽快把凶手绳之以法!”
张一林明显是三个人的头,于是会后周卫红和他认真的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安排。刘闽很快就融入了鉴证组之中,和宁义军他们开始激烈的讨论着什么。而黄远则是东看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