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谢济轩将一支发簪插入了陈珈发间,后者一动不动的赖在被窝里装睡。不用早起,不用练功,不用去皇后那里请安,这样的日子真好!
梳头时,她仔细看了看发簪。簪头雕刻的十五朵莲花变成了十六朵,这傻瓜一直记得自己的誓言,记得每过一年都会在这支雪牛骨发簪上雕刻一朵莲花。
握着这支发簪,她甜甜的笑了。
接连半个月,这对夫妻将取悦彼此当成了生活中最大的乐趣。谢济轩是一个好丈夫,采药治病,洗衣做饭,家中所有事儿都被他承包了。
陈珈看不过去想要搭把手帮忙时,他道:“让你幸福是我的责任。”
说这话时,他并不知晓陈珈已经恢复了记忆,更不知道在她错误的认为他是故意搞出这副模样,她不知道他失去了无相神功。
每一个夜晚,陈珈毫不介意他的容貌,喘息着融化在他身旁时。她的行为给予他无比的肯定,让他失落的心再度找回了方向。
某日午后,他背着陈珈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去看落日时的云海。陈珈极不老实,背靠着树干就问他想不想在那么高的地方体验生活。他也是服了这姑娘,脑子里甚少想到好东西。
他想说不,话到嘴边却成了半推半就。霞光灿烂,云海翻腾,又怎及她眉梢眼角蕴含的(春)色。
他们很快活,却在无意间吓到了一个爬树偷鸟蛋的小孩。孩子回村就高烧不退,只说山顶有树妖,他远远看见一个树妖藏在枝头吃人,隐约听到被吃那人在惨叫……
谢济轩治好了小孩,“树妖吃人”这事儿却成了村里最新的八卦。
听到这个八卦后,陈珈指着谢济轩哈哈大笑,只道小孩子的联想真是丰富。谢济轩没有笑,除了陈珈,没人看见过他的面容。
那一日,小孩定着隔着树枝隐约看见了他的容貌。因为看的不真切,这才会凭空假想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言语。
见他不开心,陈珈问:“怎么了?”
“没什么,那日是我大意了,都没有好好留意身边是否有人。”
陈珈笑了,山头那么大,树木那么多,也只有蝉那样的高手才能隔着树木察觉出人和动物的差别。
她抱住谢济轩,轻声说:“我们生个小孩好不好?”
谢济轩佯装没有听到的她的话语,道:“火上炖着汤,我去看看。”
在他身后,陈珈牵起嘴角苦涩的笑了,还是不行啊!他还是不能放弃谢家给她承诺,他甚至都没有和她谈起过谢家……
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变了。
王子与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是童话的结束,却是真实生活的开篇。没有一辈子的甜蜜,在享受了几个月的美好生活后,他们差点忘记了,他们的幸福确实是偷来的。L
ps:喝酒喝断片了,珍爱生命,远离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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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红花
一连几日,谢济轩都借口采药早出晚归。
陈珈跟踪过他几日,发现他常常坐在山头一坐一整天,回来后还要佯装快乐的同她(调)笑。这种恩爱,她有些演不下去了。
逃避不是办法,这几个月中,他未曾提过谢府,也没有提起从前之事,仿若他真是就只是一个医生,而她真的就只是他从湖边捡回来的病人。
可是……这样的生活能有未来吗?
谢济轩被吓到了,陈珈的话语像利刃般割开了他编织出的梦想外壳。
她想要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那孩子生出来后,一定能继承他们优秀的血统,不论男女都会聪明美丽……
她或许是个好母亲,他是一个好父亲吗?能保护好他们吗?
谢济轩没有答案,他可以背弃家族,但他能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没有家族的普通庶民吗?谢家的嫡孙应该出生在山野之间吗?
他犹豫了,这对孩子不公平,这对陈珈也不公平。她本该享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穿着粗布的衣服,用纤细的双手承担着生活的重任。
谢济轩每一日都在思考着将来,每一日都在犹豫着他该如何选择。
陈珈从不催促谢济轩,她已经体验过爱情最美好的时刻,所有重复的行为只会让幸福递减而不是递增。婚姻的本质不过是柴木油盐的琐碎和相互妥协的尊重。
几日后,谢济轩将一碗汤药递到了她的手中。宠溺的说:“你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想要孩子的话就得先服药调理一段时间。”
陈珈了解自己的身体,龙血可以治愈一切隐疾。“我不要吃药,是药三分毒,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谢济轩无奈的走了。
晚饭时,他炖了一只野鸡,金黄色的鸡汤掩盖不住汤中那股浓郁的药味。
“这是药膳,炖给你调理身体的。”
陈珈嗅觉极好,闻了闻鸡汤后。她掀翻了饭桌。鸡汤里有红花,她认得这味药材。韵达知道她要回宫时,专门告诉过她宫中对哪几味药材比较忌讳。
他可以不要孩子。但没有必要用这等卑鄙的手法。红花,他真想得出来,欺负她失去记忆,欺负她什么都不懂吗?
谢济轩不解的看着陈珈。“你到底怎么了?”
“失望。”
“为什么?珈珈。我听不懂。”
陈珈冷漠的看了谢济轩一眼,“我累了,”说着就朝卧房走去。
谢济轩看着地上的残羹冷炙一头雾水。不明白陈珈为什么要使性子,失忆的她一向喜欢直来直去。失忆,谢济轩突然想到陈珈先前看他的眼神,继而马上想起成亲那日她曾说过,“你怎么又长高了……”
为什么要用“又”字?答案呼之欲出。她骗他,一直在骗他。她根本没有失忆……
谢济轩怒气冲冲的闯入房间,用力的将躺在床上的陈珈扯了起来。大声吼道:“为什么要骗我?”
“骗你什么?饭医生?”
陈珈的问题让谢济轩无言以对,他一直没有和她说真话,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对她而言,他就只是饭医生。
“我……”谢济轩词穷了,他要怎么解释毁容后不愿告诉陈珈真相的心理?只好问:“你可是看见了发簪才猜到我的真实身份?”
“这重要吗?”
“重要,因为我看不起你。”
谢济轩始终坚信陈珈看不破他的易容,被救那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意味着陈珈为了生存可以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容貌丑陋的乡间医生,这意味着她玷污了他心中的爱情。
恼羞成怒是谢济轩此刻的心情,他不愿承认自己失去了无相神功,愤恨陈珈知道他的身份却一直隐瞒。他把冷静和理智全都抛在了脑后,任由冲动占据着头脑。
陈珈知道他误会了,有太多秘密她瞒着谢济轩。龙血能让她轻易看破谢济轩的伪装,饭老头的事情,他在她昏迷时自言自语的说过。她想解释,转念一想又觉得何须解释,既然看不到将来,她与他终究要做个了解。
她道:“南宫裕躲在龙渊,我听命前来惑乱你的心智,从而引起谢家内讧。你对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不,”谢济轩摇着头否认道:“不是这样的,你骗我,对不对?”
“我没有骗你,事实证明我说的都是真话。九江郡主远赴战场,谢家失去了九江水军。家族让你联姻,你却因为我之故易容躲在山里。所有一切,最终受益者难道不是南宫裕?”
陈珈残忍的话语让谢济轩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含泪看着陈珈,道:“不要说了,这都不是真的,你一定是被逼的。”
“不要自我欺骗了,我知道得意楼中那人是你不是覃月。若我真心喜欢你,为何会在香江边弃你不顾?那是你我最好的逃走机会,不是吗?”
所谓的真相被陈珈一一道出,谢济轩如遭雷击般失去了所有言语,他看着陈珈开合不停的红唇,不断自问:这是真的,她一直在骗我?
“我身体无碍,你却熬药给我,怕有了孩子后不方便回谢府?”
“不是的,这药……”陈珈打断了谢济轩,“不用解释了,我那日不过同你玩笑,我该去找殿下交差了。”
陈珈说着就要离去,谢济轩伸手拦住了她,“别走,我不让你走!”
“放开,”陈珈用力挣脱谢济轩的束缚。
“不,”谢济轩又拉住了她,担心她跑掉。他用了武功。
陈珈挣不开他的钳制,道:“还不快出手?”
话音刚落,蝉已经朝着谢济轩攻去。不去十招就将其打晕在地。
陈珈怜惜的看了一眼谢济轩,道:“走吧!”
蝉抱手跟在她身后,“老夫挺喜欢这里的,为何不留下。”
“别忘了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蝉将陈珈弄丢后,先是大闹了谢府,接着就好似猫守耗子般整日整日的守在谢府周围。
几月前,他巡视谢府周边时偶然看见了谢济轩。后者头戴纱帽。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他产生了好奇。发现谢济轩躲在僻静处朝着谢府遥遥跪拜时,他放过了谢济轩,不认为这人和陈珈有关。
几日前。他又看见了谢济轩,这人同上次一样,仍旧站于僻静之处朝着谢府跪拜。
蝉好奇了,一心想知道什么人对谢府有着如此深厚的情感。他偷偷跟在谢济轩身后。本是无意之举。却意外的找到了陈珈。
“主子,他两次前往谢府并未报信,你为何不信他?”
“谁说我不信?”
“那你为何要走?”
“留下来干嘛?”
蝉不懂,观察了几日,他知道这人对陈珈极好,陈珈同他在一起也很快乐。
“红花可以活血养颜,那药虽不是补药,但也不是让人不孕之药。你可是因为这个怪他?”
“不是。”
“那是为何?”
“还记得你看过的那些画本吗?才子佳人。打破一切苦难险阻终于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老夫记得,怎么了?”
“你不懂。生活没有那么简单,才子佳人未必能白头到老。很多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懂。”
“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喜欢华服美食,享受被人照顾。他能给我这一切,我原以为自己很享受,可是我错了。我做不到无视他的痛苦,做不到真正的自私。”
“不懂。”
“他才二十岁,大好的人生刚刚开始,却为了我抛弃所有。这样得来的感情太沉重,我负担不起。”
“不懂。”
“这几个月我过得很幸福,一直渴望的被爱感因他而满足了,最美好的日子不过如此。知道吗?我不愿去思考将来,不愿看着他满身才华无处施展,不想昧着良心去接受他易容出的那副模样。我……”
蝉打断了她的自语,道:“你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陈珈不乐意了,自我批评可以,别人批评不行。
“我怎么就自私了,你说他没事跑去谢府干嘛?还去了两次,担心谢欢找不到他吗?易容成那副鬼样子来考验我的忠贞,每日对着那样一张脸睡觉容易吗?还有,为什么我说要孩子的时候,他要让我喝药?一定有目的对不对?”
蝉不语,陈珈不依不饶的问:“说话啊,为什么说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你说你自私,我重复而已。”
“啊!那你如何看我?”
蝉飘到陈珈面前用一副长者的语气道:“你害怕。”
“胡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骗他,出言伤害他。高手对招,先出手的人一定是胆怯那人。你怕什么?”
“我没有。”
“嘴硬。”
蝉说得对,她确实害怕。她怕漫长的岁月中,谢济轩会后悔为她放弃一切。怕谢济轩得知她有龙血后会选择家族。更怕他们有了子女后,她和谢济轩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
她从不高估爱情,高估人性。她相信生活,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曾经美好过的事物。
“为什么沉默?被我说中了吗?”
“是,我害怕。”
“为什么?”
“红蛇养在谢家,紫金山与谢家密不可分。若是同他在一起,我的敌人不但是整个天下,也许还包括他,你说我该不该怕?”L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巧不成书
谢欢让陈珈看到了谢家想要天下的野心,一个家族为了得到金龙不惜罔顾人伦造出谢欢那样的孩子,这种家族让她恐惧。
蝉自语道:红蛇原来在谢家,皇甫家冤枉!
陈珈不愿多提这事,谢欢和红蛇都让她感到恶心。
她问:“听说你大闹谢府了,宫里怎么办?我们还能回去吗?”
蝉将他如何大闹谢府,又是怎么欺瞒皇帝的事情说了。
陈珈道:“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早知道躲在龙渊可以那么万能,我们就不该回宫。”
“对了,蓝府没事吧?”
“没事。”
陈珈苦涩一笑,蓝府真是可怜,已经没落到谢欢都看不上去查。
“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珈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她的家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爱情,她试过了,她和谢济轩终是不可能的。
她道:“蝉,我不想回宫,想四处走走。荷花都开了吧?哪里的荷花最漂亮?”
她答应过南宫裕,一定会带着他去看南朝最美的荷花,去看采荷女如何泛舟湖面。
南朝最美的荷花开在太祖的家乡——十阀。
陈珈带着南宫裕的骨灰前往十阀时,九江**称国的消息正随着军报传回了都城。
九江与十阀一水相隔,命运再次将试图跳出权利漩涡的陈珈又卷了进去。
罗大善人自诩为政治商人,陈珈将质子府的财物托付于他时。让他去办两件事。
其一,买下谢家抛出的财物。其二,为南宫裕选择一位可靠的政治伙伴。
一年多来。罗大善人把他高超的生意手腕用到了政治上面,经过缜密的思考和筛选后,远离都城的九江成为了他最中意的合作伙伴。
朝廷给九江的军费不多,九江百姓全靠出海走私来获利。九江有钱,但九江百姓的生活却没有因钱而得到改善。
为了防止九江造反,朝廷很早就垄断了九江的物资供应。除了正常供给外,九江若想囤积物资就必须得用高于市场价数倍的银钱从特殊渠道获得。
罗大善人听闻九江郡王与九江王相继离世时。他知道机会来了。年仅十岁的郡王之子一定镇不住九江,内乱将起,控制住九江城内的物资供应。就等于间接控制住了九江水军。
怀着这种想法,罗大善人伙同若干商户花巨资打通了一条绕开朝廷监视的物资通道。
北国大军攻入九江时,郡主赶赴九江,带领九江水军英勇抗敌。朝廷物资迟迟未到。罗大善人趁机把本该用于和新任九江王谈判的筹码用到了支援九江水军上。
郡主接见了罗大善人。得知这批物资从何而来后,罗大善人成了郡主的座上宾。
九江两面环水,一面靠山。唯一联通内陆的通道一直受朝廷管辖。郡主本以为罗大善人的物资同以往一样,全部来自朝廷官员默许下的走私。
怎料罗大善人不走寻常路,他居然投资了巨大的财力和物力在九江靠山的那一面开拓出了一条险峻的山道。此次物资全靠人背马驮,一点点从山的那一头运载而至,朝廷官员丝毫不知。
罗大善人不曾开口,郡主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普通商人只为牟利。罗大善人想要的肯定不止那么多。
多年以前,九江王想要**。郡主劝阻了自己的父亲,她认为时机不太成熟。而今,天时地利全都有了,郡主只差一个借口,一个让九江名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