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花落不顾满头珠翠,虔诚的跪在了谢济轩脚边,“奴婢谢谢公子,日后公子有需要,奴婢赴汤蹈火也会为公子办到。”
谢济轩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房间。珈珈已经失去联系十多日了,她在南宫裕那里还好吗?今日会是她穿上嫁衣,嫁给覃月吗?覃府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南宫裕如此牺牲?
北国风俗,中午迎亲,晚上娶亲。由于绵绵是得意楼中的姑娘,以覃月的身份实在做不到亲自来花坊迎亲。一番折中后,覃府取消了中午迎亲这个环节,直接派人将新娘接到府中,晚上过一遍仪式就算娶亲。
谢济轩弄清覃府的迎娶环节后,决定来一个偷梁换柱的计策,将本该嫁入覃府的陈珈换成花落。为了这个计划,他把谢家潜伏在北国的人全都用上了,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皇甫端白走到谢济轩身旁,悄声说:“人来了,蝉亲自送过来的。”
“确定是珈珈吗?”
“是。”
“哪个房间?”
“你要干嘛?”
“我要亲自确认是不是她。”
谢济轩眼中的坚决逼得皇甫端白挪开了身体,伸手朝着得意楼三层的一个房间指了指。
房间很豪华,蝉正在帮陈珈化妆。谢济轩易容成厨房里的粗使丫鬟,抬着一碗羹汤进了房间,“绵绵姑娘,厨房让奴婢给您送碗羹汤垫底。”
“放着吧,还有事儿吗?”
“姑娘,汤得趁热喝。韵达师傅说了,这是乌鸡百合滋补汤,他从昨夜就开始熬了。希望姑娘嫁出去后,能同大将军百年好合。”
“抬过来吧!”
蝉识趣得站到了一边,谢济轩补了他的位置,将一碗汤放在了陈珈手中。
“姑娘真好看。”
陈珈不敢抬头与谢济轩对视,她知道是他,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不会认错他的气息。她低下头,用调羹搅动着汤水,想到今日就是离别之日,一连串的泪水滑落到了汤碗之中。
谢济轩知道她的委屈,一颗心随着她的泪水颤抖起来,好想这一刻就把她带回南朝。
“姑娘,您就饿着吧,刚擦好的口脂,可别弄掉了!”
蝉适时的端走了陈珈手中的汤碗,目送着谢济轩走了出去。
“无相公子?”
“是。”
“厉害,老奴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不知夫人是如何分辨的?”
陈珈没有回答。既然大家都相信身上有龙血的人不是普通人,有些事情,不说为妙。保持一些神秘感,能让她活得更好。
“吉时到,恭喜绵绵姑娘出阁……”
喜炮响起时,皇甫端白背起花落消失在了延绵起伏的屋舍之间。蝉拿起一个大红色的盖头,小心地盖在了陈珈头上,“夫人,不舒服的就说。”
“哼,又不是头一次出嫁,习惯了。”
冬日黑得早,得意楼内已经到了掌灯的时辰,隔着盖头,陈珈只觉屋外一片通红。
得意楼为她点燃了数千支红烛,楼里的姑娘已经将她当成了楷模和传奇。每个姑娘都憧憬有朝一日能够复制她的成功,过上安逸美好的生活。
暖春站在得意楼的最高处,暗自对着红烛发誓,她也会像绵绵一样风光大嫁。
“起轿……”
喜娘身上的脂粉味、轿夫身上的汗味、覃府侍卫身上的铁器味……陈珈细细的辨别着这些气味,好奇的思考着谢济轩会用什么办法,在什么时候偷梁换柱。
说起这事儿来,她对谢济轩的聪明和谨慎非常佩服。这人为了保证计划成功,他将整个计划拆分成很多步骤,每个实施者只知晓自己负责的那个步骤。
好比皇甫端白,他的任务就是瞒过众人,将花落送到一个地点藏匿。至于那里是不是谢济轩实施计划之地,他并不知晓。
覃月的婚宴设在大将军府,得意楼位于北国集市。从得意楼到大将军府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在此期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陈珈把玩着谢济轩送她的雪牛骨发簪,不断猜测着他会如何偷换新娘。
找地方闹事扰乱送亲视线?还是买通轿夫和喜娘偷偷换人?想来想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几年来,凡事依赖谢济轩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一旦离开了这人,她只能拍拍自己快要生锈的脑子,暗叹道:都说长心不长肉,这还没来得及长肉就要开始长心了,日子不好过啊!
想到花落居然被谢济轩送入了覃府,她对失去了一个老实、可靠又懂分寸的下手伤心不已。这下好了,身边连个熟悉她脾性的人都找不到了……
陈珈不断叹息时,远处传来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急速的马蹄声、军靴踏地声、士兵奔跑时武器同甲胄的摩擦声……操,这是怎么回事?军演?叛变?没理由啊!
“谁敢拦我,还不快退回去……”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骄斥,不熟悉的环境。
陈珈笑了,原来是邀月公主啊!
谢济轩这招真妙,他定是用了谢家在北国的关系才能不知不觉的把本该被软禁的邀月公主放了出来。
想到邀月的性子,陈珈觉得有热闹可看了,她掀开盖头,透过轿帘朝外看去。
只见邀月公主身骑白马,手舞黑鞭,正朝送亲队伍冲来。可惜了那匹白马,竟然不是被王子骑着来抢亲,而是被(情)敌骑着来砸场。
急速的奔马很快就将迎亲队伍给冲散了,抬轿的几个轿夫放下轿子就跑,陈珈这才意识到这热闹是冲着她来的。她安静地躲在轿中,认真的思索着是该跑去逃命呢,还是等待着谢济轩的人手来救援。
她相信谢济轩,相信他的人手一定埋伏在了四周。ps:新春快乐,估计今天看文的人不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渡口
更新时间2015…2…20 8:02:15 字数:3105
邀月公主身下的白马高高扬起了前蹄,随着白马嘶鸣声而至还有她手中黑色的马鞭。“啪”地一声,马鞭重重地甩到了轿顶,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八抬大轿竟然被她打坏了……
身着喜袍的陈珈顿时暴露在了邀月的鞭影之下。操,她暗骂一声,提着裙子朝人群跑去,一个喜娘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穿过人群跑到了一间绸缎铺中。
早已候在那里的谢济轩将她抱了个满怀,恢复男子打扮的他深情的唤了一声,“珈珈!”
“三郎”,陈珈嘤咛着,应声而倒。
“珈珈?”
谢济轩焦急的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
皇甫端白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道:“现在怎么办?”
谢济轩匆匆脱下陈珈身上的大红色喜袍,“拿过去让花落换上,你们留在这里吸引覃府和南宫裕的人,我先走……”
假装昏迷的陈珈忍不住暗叹:细节真好,居然连喜袍都要用原装货。如果南宫裕未死,肯定想不到那么快的时间里,新娘已经被人掉了包!
夜色中,谢济轩用一件黑色的大氅裹住了陈珈,抱着她坐上一辆准备出城的马车。密闭的车厢中,他轻声呼唤着陈珈的名字,怀里的那人平静的闭着眼睛装晕。
陈珈必须装晕,绝不能在清醒的情况下和谢济轩谈起得意楼那晚的事情。
她知道那夜的男人是谢济轩不是覃月,他自然也清楚那夜的女人是戴着面具的她。按这里的规矩,她失(身)于谢济轩,成了他的女人,这男人就要对她负责。
她不需要他负责,她需要他回到南朝,回到谢府,弄清楚他最真实的心意。这种情况下,不说破那晚的事情反而对她有利。
马车出城后,谢济轩抛弃马车,换上了早已等在城门边的马匹继续赶路。
陈珈安静地听着马蹄的韵律,心道:蝉,千万别跟丢……
东方发白时,香江滔滔不绝的水流声惊醒了陈珈。装晕的她,居然睡着了,嗅着江水特有的那股腥味儿,她缓缓睁开眼睛,从谢济轩怀中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谢济轩勒住缰绳,温柔的问:“醒了?”
陈珈故作茫然的看着他,“你是三郎?”
“是我,这张脸你见过的。”
陈珈笑了,“见过,只是不太习惯。”
谢济轩理解的说:“别怕,今日之后,我在你面前只会是一个模样。”
“我们在哪里?”
“渡口,我带你离开北国。”
陈珈看了看荒芜的江边,和一望无际的江水,“怎么走?”
谢济轩道:“绕过这条小径就可以看见船只,我们先乘小船离开这里,到了下游后再换大船。”
陈珈点了点头。
说话间,她已经看到了谢济轩口中那条小径。远远看去,路的尽头还真是一个渡口。河石铺成的小径已经无法骑马了,谢济轩解开缰绳让马独自跑入了岸边的树林之中。
他紧紧扣住了陈珈的五指,温柔的说:“仔细走路,小心崴了脚。”
陈珈低垂着头,满腹心事无人可诉。她很想停下脚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你是谁?能否为了我而抛弃家族?
他的答案,她知道,知道他可以为她抛弃一切。
她唯一不知道的是时间,她有多少时间能够享受一个男人对于爱情最无私的付出?享受视她为珍宝,妄图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捧到她的眼前情感?时间是爱情的敌人,再美好的爱情都敌不过时间流转,岁月匆匆。
“到了,”谢济轩拉住了差点儿就踩入水中的陈珈。
这个渡口的位置很低,看模样只有冬季枯水期时才会显露。一艘乌篷小船拴在渡口旁的一截老树桩上,谢济轩示意陈珈上船。
陈珈看了看飘荡在水中的船只,暗恨蝉不守信用,不是说好紧跟她身后的吗?人呢,该不会跟丢了吧?
“我怕,你能先上去吗?”
谢济轩放开陈珈,纵身一跃,跳到了船头,他伸出手道:“别怕,拉紧我的手。”
陈珈柔顺的点了点头,刚要伸出手,“你听,什么声音?”
趁着谢济轩侧耳倾听时,她掏出匕首斩断了乌篷船拴在木桩上的绳索。
风起,失去牵绊的小船很快就顺流飘出了几米。
谢济轩反应过来时,他离岸边已经有了段距离。
陈珈知道他怕水,就在他思忖着能不能跳回岸边时,小船离岸更远了……他站在船上一脸不解的看着陈珈,张了张口,半晌才问:“为什么?”
陈珈苦笑一声,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这世上最伤人的话就是对不起,没有任何理由,只有一句对不起。对不起谁,为什么对不起,谢济轩统统不知道!
这些日子,他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就担心算漏哪个环节会让他不小心失去了这个姑娘。天气,他算;地理,他算;人心、他算;唯独没有算她,他信任她,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相信他们心有灵犀。
昨日出门时,他觉得心跳很快,一直害怕自己的计划会出纰漏。就在她挥刀斩断绳索那一刻,他心不跳了,平静了。原来所有的不安都源自她,她的反复无常早已在他心头留下了阴影。
“为什么?”
谢济轩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很大,载满了痛苦。回声顺着山风不断地传入陈珈耳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陈珈没有回头,他的问题,她回答不了。
谢济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心怨恨,他一定要问清为什么!十多日前,他们之间有着最亲密的关系,十多日后,她将他的真心视为敝履,为什么?
深不见底的江水,百米宽的江面,丝毫阻止不了谢济轩寻求真相的决心。望着陈珈远去的背影,他克服了对水的恐惧,毫不犹豫朝江中跳去……
紧随他们而来的皇甫端白看见谢济轩试图跳江后,他如蜻蜓点水般飞跃过江面,伸手拉住了谢济轩。
谢济轩朝着皇甫端白大喊,“放开我,让我回去,我要问个明白……”
皇甫端白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谢济轩,他扬眉一笑,利落的将他打晕了。
陈珈并未走远,听到谢济轩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后,她回首朝江面看去。滔滔江水奔流不息,载着两人的乌篷船就像激流中的一片树叶般渺小,若不是体内流着龙血,她根本看不清江面上的情形。
乌篷船上没有了谢济轩的身影,皇甫端白独自撑着竹篙向下游划去。见到这一幕,她微微一笑,但愿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如若不是,这一别就是永恒。
冬日的寒风像刀子般割着陈珈的脸庞,她将身上的大氅裹了又裹,好似一尊雕塑站在渡口处等待着蝉的出现。
按计划,事情本不用那种糟。蝉早一点出现,她顺势离开,看在谢济轩眼中不过是无奈的命运而已。
残阳染红江面时,蝉终于来了,他踉跄的走到陈珈身边,“夫人,幸不辱命!”
陈珈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蝉,不解的问:“都没战斗力了,还跑来干嘛?要我收尸吗?”
“扑通”地一声,蝉彻底躺倒在地,陈珈这才发现他的黑衣早已被鲜血浸透。看着奄奄一息的蝉,她不自主的将匕首握在了手中。
南宫裕死了,皇甫端白送谢济轩走了,唯一知道她秘密的蝉快要变成死人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离开这些人,这些事,改变命运的机会。
陈珈安静地坐在了蝉身边,冷漠的看着他的生命在体内慢慢地流失。不同的选择就有不同的结果,她很想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选择才不会后悔。
陈母遇见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小芳遇见这种情况,她会如何?那男人遇见这种情况,他又会如何?
想起那男人,陈珈想起了很多。
他曾问过她一个问题,穷人和富人差了什么?
她给了很多答案,家庭、机遇、学历、财富、贵人……
他一直笑,给了她两个字:野心。
野心让他从农村打工仔变成(夜)总会老板的司机,勾搭上陈母后,挤走老板,自己成了老板;野心让他不甘混迹于社会的灰色地带,寻找跳板,努力洗白,摇身一变成了知名商人。
想起那男人,陈珈知道了答案。她伸手拍了拍蝉的面颊,轻松自在的说:“有我在,你暂时死不了。”
说着,她利索的在食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让自己的血液滴入了蝉的口中。
龙血可以帮她愈合伤口,她不清楚对蝉有没有同样的作用。这种情况下,拿着死马当活马医呗!
见他吞咽了十多滴血液之后,陈珈不舍的抽会手指,开始帮他止血。上辈子见惯了打架斗殴,她对如何包扎伤口一点都不陌生,牺牲了一条衬裙后,她对蝉说:“血止住了,但我抬不动你,那么冷的天,露宿野外很容易被冻死。你等着,我去找点暖和的东西……”
蝉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完全不知陈珈对他起过杀心,他已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第一百三十章 缺心眼的蝉
更新时间2015…2…21 8:01:50 字数:3156
陈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从藏身的小径走到了官道上。看着萧条而荒芜的景致,她为自己的选择叹了一声。这样的地方,放弃身份后,她能去哪?
草原上同牧民混居?回南朝找个村子当村妇?
这是农耕社会,像她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藏在村里就是死。自然灾害没有收成,饿死;被土豪乡绅看上,自己把自己作死。
不到万不得已,她真没有勇气通过毁容、降低生活标准来藏匿身份。更何况,她还有希望,能同谢济轩双宿双飞,自由的活着就是她的希望。
官道上,一个驾车的醉汉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她拉开大氅,将染血的裙边露出来,捂着脸开始嘤嘤哭泣。
“姑娘,怎么了?”
“进城途中遭遇歹人,家奴与歹人皆不见了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