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
饭老头开口了,“那么多银子不可能全都被他贪了去,只怕他也是有苦难言。”
谢济轩道:“这个自然。”
他们口中的银子按规矩可以追溯到太祖时代。南朝近百年的积蓄岂是一个大祭司就能花光的?
他接着道:“每一任帝王都在花钱,本该属于龙渊的赋税竟成了皇帝的私房钱。大祭司或许没有参与,但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哈哈……哈哈……”饭老头笑得不可自已,他问:“你说谢家知道吗?”
谢济轩苦笑,“谢家若知晓关于龙渊的一切,有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历任帝王之所以敢那么任性,主要还是依仗着红蛇与金龙。红蛇血能培育出大量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这些人的存在威慑着觊觎南朝国土的敌人。
皇帝有龙血,他能有效制约自己创造出来的能人异士,他不怕这些人。并拥有着这些人的绝对忠诚。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帝王愿意励精图治,他们全都成了生活在羊圈里的羊,把烦恼抛给了高高的围墙和负责赶走敌人的牧羊犬。
太祖缔造了一个神话。他的子孙发现神话的真相后。不但没有戳破,反而为了私欲继续编织着这个神话。
百年后,龙渊成了南朝的龙脉,里面有着南朝帝王数百年积攒下的家业。任何与南朝为敌的人,只要触怒了帝王,逼得他走入龙渊。待他出来之后,跟在他身后的将是数不清的大剑师还有花不完的财富。
这样的神话,欺骗了敌人也欺骗了自己人。
所有南朝子民都同帝王一样。喜文不喜武,他们把精力全部花在了如何享乐上面。没人畏惧敌人。只因敌人出现后,皇帝会手持龙渊之匙走入龙渊,搬出救兵。
“我一直不能原谅家族,以为朝廷的今日全都是谢家弄权所致。原来是我错了,谢家所为不过是加速了这个王朝的覆灭。”
“是。”
谢济轩认可了饭老头的话语。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凶险了,北国出兵霸占了九江,郡主抗敌的同时竟然提出想要**称国。谢家偷了红蛇,创建紫金山,随时打算与帝王为敌。
几方势力搅在一起,过不了多久南朝就要乱了。南朝一乱,龙渊势必成为人心所需,若臣民发现帝王进不了龙渊,若帝王发现龙渊里一无所有……
希望幻灭那一刻,南朝也走向了终结。
“师傅,我们若不出手,这王朝只怕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龙庭,被北国人焚毁得一干二净。”
饭老头看着谢济轩,认真的问:“圣上真的不知道龙渊内什么都没有?”
“龙血靠遗传,皇贵妃骗了先帝。真正拥有龙血的人是长公主而非圣上。”
长公主!饭老头已经多年未曾听到这个称呼了。记忆中,长公主一直都被皇帝软禁在(后)宫,“圣上的解毒丸是长公主所制?”
“不,我在龙渊看见了长公主的尸体。”
“什么?长公主死了,那圣上的解毒丸是谁所制?”
谢济轩不想回答了,这个话题若讨论下去,陈珈很快就会被牵扯出来。
“师傅,皇上既然对外声称大祭司还活着,就请你扮演好这个角色。龙渊的秘密就靠你守住了。”
饭老头抓住谢济轩的手,“我不管你会如何行事,只问你一句话,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私欲?”
谢济轩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国家。”
饭老头追问:“告诉我,你的龙血源自何处?可别说你是南宫氏的私生子?”
谢济轩不想把事情告诉饭老头,可对方的态度非常坚决。九江郡主要**称国,谢欢又掌握着紫金山,他的立场与身份确实非常重要。
“蓝府。百年之前,太祖……”
“不用说了,我信你。”
这下变成谢济轩不懂了,他问:“为什么?”
饭老头道:“大祭司赴死时曾与我说过,若有朝一日无人能进龙渊,还请我去一趟蓝府,那里也许有着最后的希望。”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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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荷花
谢济轩没有想到“蓝府”两个字刚一出口就取得了饭老头的信任。
他重复的问:“你信我了?”
饭老头道:“没了南朝,你比我痛苦。”
自转为谢家暗人,饭老头早已习惯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身份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一个能够放弃红蛇血,放弃容貌,放弃无相神功的人,他心里装的更多是天下苍生而非自己。
谢济轩不一样,明面儿上他是无欢公子,这些年一直享受着谢家最奢华的待遇。一旦国破,他终身只能活在北国人的追击之中。那种从天上跌入凡尘的感觉,自然痛苦异常。
谢济轩轻声说:“没了南朝,也许我并不会如你所说的那么痛苦。”
没了南朝,就没了谢家,没了责任,他可以带上陈珈一起避到海外。郡主说,海外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他们的行为习惯也很奇怪,珈珈那么好奇,她一定喜欢去海外。
他的话,饭老头不懂。只道:“一别几年,你变了不少。上次让属下将我绑走时,那果断的模样倒有点儿像郡主。山上的日子太逍遥,我一直以为你的性子很恬淡,原来是我错了,忘了你的血液里有着家族的冷酷和疯狂。”
听他这种说法显然还是信不过谢济轩,一个几月前连红蛇血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几月后不但练成了无相神功,体内还有了金龙。若要追究,他一定会问。你怎知蓝府里有金龙?
可惜他没有问,他相信谢济轩,相信这人会做出最有利于国家的决定。
他也是谢家人。家族的血液有着冷酷和疯狂,但家族的血液让他在愧疚中活了大半辈子,家族的血液让他在私欲和大义间选择了大义。他不过是想让谢济轩知道,每个人的未来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师傅,保重。”
看着谢济轩转身离去,饭老头默默地易容为大祭司的模样。
太祖时代起,皇甫家的人就在暗中担任着大祭司一职。他们只需看护好红蛇。认真履行每一任帝王进入龙渊确认血统的职责,整个上都就是太祖赐予皇甫家的荣耀。
不知何时起,皇甫家厌恶了僧侣必须恪守的戒律。不满足只做一个龙渊看守人。他们开始入朝为官,干预朝政,利用特殊的身份让家族获得更多利益。
王朝的繁荣膨胀了帝王的野心,某一任帝王厌倦了把到手的银钱放入龙渊。这任帝王开始挪用本该属于龙渊的银钱。大祭司为了家族的利益。他对此保持着缄默。
几代之后,本应监督帝王的大祭司彻底沦为了帝王的帮手。他们联合起来将龙渊内的银子视为私财,把太祖想要为后世提供遗泽的龙渊彻底变成满足他们私欲的工具。
当饭老头利用无相神功影响了先帝对于血脉传承的判断后,一个没有龙血的帝王登基了,本该成为帝王帮手的大祭司瞬间成了揭破他身份秘密的威胁者。
一场针对皇甫家的阴谋被谢家拉开了序幕,本该为皇甫家伸冤的皇帝却昧着良心将大祭司也拖入了这场阴谋。
皇甫家族消失了,皇帝的秘密再也不会有人怀疑,龙渊祭银被挪用一空的秘密也消失了。
谢家和皇帝永远都不会知晓。他们争夺来的王朝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他们一直沉浸在有关龙渊的美丽童话之中,并竭力让龙渊看起来同往昔一样的神秘莫测。充满能量。
十阀要比都城热,八月的天气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盖住了这里,湿气和憋闷让陈珈很想将身体泡在水里永远都不用出来。
她烦躁的扯着头上的纱帽,大声嚷嚷道:“好热,戴着这鬼东西怎么游湖?”
蝉像一个尽职的保姆紧随在她身后,变戏法般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主子,你可以戴面具的。”
陈珈惊喜的接过面具,“绵绵,这东西你还留着,居然没有坏?”
南宫裕让谢济轩制作的那张面具出现在陈珈手中,她以为这东西落在北国了,没想到被蝉一直带在身边。
“无相公子的手艺极好,这面具泡过药水后和新的一样。”
“恩。”
陈珈不愿提起谢济轩,她觉得自己没做错,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会想他。这人存在感挺强,两人同处一室时,他只需拿本书往灯下一坐,都不用说话,就能让她感到安心。
没了他,生活好像是差了点儿东西。
“胭脂水粉给我,”片刻后,陈珈将自己打扮成一个风尘女子。望着镜子里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她觉得自己变了。
才到这里时,她很讨厌蓝伽罗那张脸,讨厌脸上显露出的柔弱,尽管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
当南宫裕假想出一张应该属于她的面容时,她十分开心,非常愿意扮演曾经的自己。不知为何,此时此地,再度看见同她上辈子相似的面容时,她竟有些不习惯。
这脸的眉眼太犀利了,五官太中性,一点儿都不方便她扮猪吃虎。
突然间,她道:“我变了。”
蝉道:“看见了。”
“我性格变了,和原来不一样了。”
“原来?你在蓝府的时候?”
“算了,”陈珈放弃和蝉讨论这个问题。她的过去只有谢济轩一个人知道,他应该可以猜到她的秘密吧!因红蛇失忆后,她可是回到了一段还算不错的人生。
她那时还很傻很天真,抽烟、喝酒、管理场子就是她心中成功的人生。那时候她还没有遇见感情骗子,那时候她还没有被父亲推落高楼。
眼见陈珈又陷入了沉思,蝉道:“主子,可以出门了吗?马车一早就等在外面了。”
陈珈小心地抱起了南宫裕的骨灰罐,道:“走吧!”
马车载着两人到了湖边,接天连日的荷叶像一片绿色的海洋,白色、红色的花朵像是点缀在绿海上的珍珠。
陈珈问:“采荷女呢?”
蝉道:“荷花开得正好,采荷女还需等一段时间才出来。”
“为什么?花开得好不是正好采摘吗?”
蝉看着陈珈,吐出几个字,“莲蓬,花不能吃!”
陈珈恹恹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含苞待放的荷花,温柔地对着手上的骨灰罐,道:来早了,采荷女还没有出现,我们在这里等几天好吗?
“让车夫回去吧,我们过几日再来。”
同一时间,小马与王薇一行人也到了十阀。
出了都城后,两人让队伍放慢了速度,一路都在等候着谢济轩的出现。转眼过去两月了,无相公子却像消失了一般,一点信息都没有给过小马。
眼见离九江越来越近,王薇每一日都在问小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马理解王薇的不安,他也很焦虑。这一切不像公子的行事风格,究竟有什么事情能将公子拖住那么长时间不能分身?
他安慰着王薇,让她不要害怕。吉人自有天相,郡主既然是无欢公子的母亲,他们到了九江后,应该不会出事。
“夫君,你装病在十阀待几天吧!荷花开了,我们去赏荷,也许到了九江后,我们再也见不到这般美丽的荷花了。”
小马答应了王薇的请求。如果公子不出现,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冒充谢欢与郡主谈话。他不是谢欢,如论如何也没法在一个母亲面前假扮她的儿子,这趟九江之行绝对是凶多吉少。
“主子,今日天气晴好,我们去赏荷吧!”
陈珈神情恹恹的看了蝉一眼,道:“采荷女出来了?”
“没有,近期内都不会出来。”
“不去,我答应殿下带他看荷花和采荷女,不能毁诺。”
“主子,九江与北国在打战,十阀与九江一水相隔,很多百姓已经离城逃难去了。”
“恩,”陈珈应了一声,又陷入了沉思。
自离开谢济轩后,她有大半时间都在想这个人。也许他从来没有说谎,也许他能解释一切,也许问题出在她身上。
“我跟你讲个故事。有一个小女孩有很多美丽的石头,有一个小男孩有很多美味的糖果。”
“小女孩提出要拿自己的石头去交换小男孩的糖果,小男孩答应了。交换那天,小女孩藏起了最美丽的几颗石头,用普通石头去和小男孩交换了糖果。小男孩没有藏私,他将自己最好的糖果都给了小女孩。”
“交易结束后,小女孩睡不着觉,总觉得小男孩会和她一样藏私。她取消了交易,拿回了自己的石头,把糖果还给了小男孩。”
“她认为自己做得很对,可心里却觉得还给小男孩的糖果是她见过最美味的糖果,她不应该用自己去衡量小男孩的。”
说完之后,陈珈问:“听懂了吗?”
蝉道:“主子,听起来很复杂。你是不是想说你骗了那个男子,心里有点儿愧疚,想要回头?”
蝉的总结很精辟,陈珈瞪着他说:“我想说信任问题,如果你不能给与别人百分之百的话,你总会怀疑别人是否给予了你百分之百。我们都知道猜疑不好,特别伤感情,但我们就会忍不住去猜,忍不住去想。”
过往的经历让陈珈很难相信一个人,她知道自己的缺点,但她无法改变。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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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偶遇
陈珈难得的说了一通肺腑之言,本以为蝉会认同她的观点。
怎料,蝉道:“主子,信任缺失的人是你。我对自己很自信,永不会猜疑他人。”
“你……”
陈珈又被蝉噎住了,半晌才道:“不怕有人背叛你吗?”
蝉道:“生命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给得起。”
“我们不说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们说说感情。你的自信能让你在感情中保持永远不被背叛吗?”
“和生命无关的事情重要吗?不死总是有希望的,一个人骗了你,总会遇上不骗你的人。”
陈珈再一次觉得蝉的说法很有道理,“没想到啊,你看着傻,其实挺聪明的!”
蝉没有搭腔,重复道:“主子,要不要去看荷花的。”
“要,为何不去。我想通了。”
“你打算回去?”
“真傻,回去不是承认自己做错事了吗,我相信他会来找我。”
“为何?”
“小男孩的糖果虽好,却不及小女孩手中拥有的石头。我有龙血,他没理由不来找我。”
说罢,陈珈狡黠的笑了。
再次出门时,她描眉抹眼,依旧将自己朝风尘女子的模样打扮。
蝉没有戴人皮面具,四旬的年纪,白到发青的面色。两人站一起看着挺般配,风尘女子身边自然少不了(纵)欲的贵人。
租了一叶扁舟,雇了一个艄公。两人提着酒随扁舟穿过了层层叠叠的荷花,飘荡到荷花稍微稀疏一点儿的湖心。
清风徐来,万里荷香。如此心旷神怡的美景却让陈珈叹了口气。
十阀的香料和莲藕闻名于世,八月收获之际,本该看见数百小舟穿梭于荷叶之间,无数采荷女在湖面上歌唱嬉戏。现在却只看见十多艘小船飘荡在湖面上,采荷女只顾低头采摘,根本没有了谈笑和歌唱的兴致。
战争果然令人生惧,南朝的好日子只怕要到头了。想到这些。陈珈愈发没有了游湖的兴致。她揭开瓶塞倒出三盏清酒,自语道:夫妻一场,你对我还算不错。这杯酒算是赔礼,我不该下手的。
一盏清酒倒入湖水后,她抬起第二杯,道:答应带你看荷花还有采荷女。谁知遇上打战。荷花开得正好。采荷女只怕看不到了,我在这为你跳曲绿腰舞吧!
将清酒倒入湖水后,陈珈立于船头跳了一曲绿腰,熟能生巧,满湖荷花竟被她这支舞给比了下去。
一曲舞毕,她抬起第三盏酒自己喝了。喝完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