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彼刻,傅文钰难得的和傅文牡心思一样,赶紧让这尴尬的场面结束吧!
却只听李琮忽然一双名目直直望向苏琤:“你可是真心对七小姐的?”他的目光中,有一种莫名的热切,让傅文钰不禁一惊。
这样的目光,她不是没有看见过。
在前一世,他为了傅文牡多年不娶,终于想要娶她傅文钰进门的时候,当他为了傅文牡鞠躬尽瘁,多次需要她傅文钰提供帮助的时候,他也曾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爱怜的,热切的情感。
就仿佛他是爱着一点她一样。
那个时候,她趋之若鹭,是那么得容易被满足。
可一滴水的爱,怎可和一条河,一个海的爱相提并论呢,最终她这一滴水还不是要被舍弃?
彼时彼刻,傅文钰只觉得那热切既讨厌又讽刺。不禁抢着回答道:“那自然是真心的。就不劳表哥费心了!”
李琮一呆,深深望了她一眼,再不说话。
苏琤看看李琮,又看看傅文钰,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嘴边轻轻溢出一抹笑来,似嘲讽,又似悲悯。不过他也只是附和着说道:“那我们便就此别过,时间长了,越发惹人疑心了。”
傅文牡和傅文钰似一对亲密的姐妹花,携手回到了座位上。
席上女眷众多,旁人倒是没啥发觉异样。不过傅老太太派人问了两回。因了今日傅文珠给傅家长了脸,她心情大悦,也并未深究什么。
待到旁边无人,傅文牡便禁不住问傅文钰道:“苏琤可是嫡子呢,你快说,你们是如何相熟呢?”
其实你想问的是,他一个英俊的嫡子,是如何看上貌不惊人的庶女的吧?傅文钰在心里说道。她心知此事不能给傅文牡留下任何把柄,因此面上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道:“不过是绣品被他拾遇到了罢了。”然后赶忙扭转话题道:“你和表哥怎么样了?”
傅文牡骄傲抬头:“你只等看着吧。”
果然不过一会儿,却见男宾席那里闹了起来。
华阳公主派人去看,听了仆人报告,脸色大变,登时起身去看。却只见李琮早已醉醺醺跑了过来。几个小厮并不敢十分拦着,即使是华阳公主喝令,他们也是置若罔闻,他们显然是只听李琮直接命令的。
只见李琮喊道:“母亲,我早已有了婚约,岂可更改?这等为人处世,怎么能立足于天地?”
傅老太太早已惊得站了起来。
她诧异地望一眼华阳公主,从华阳公主躲闪的眼神,方才知道,华阳公主还未告知李琮娶妻娶的是四小姐的实情。她对年氏私底下所做的事情本也不是特别清楚,当下只觉得底气很足,生怕李琮再喊什么,毁了傅家几个小姐的声誉,于是立即回过声去:“李公子,且听老朽说一声!”
正文 第十四章 演戏
傅老太太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站起来喊道:“若非李公子先不守名节,自毁清誉,岂会有毁婚约之事?还请李公子先醒醒酒,若是只顾这般没礼,只怕也毁了公子名誉。”世家公子虽也会饮酒玩乐,但若是真喝醉了,早有下人好生看管照顾着,闹着这个样子,必然是借酒生事了!
到底是大家族出身,傅老太太即便是满腔的怒气,说话也是留了三分。她深知在京城这个是非圈里,流言蜚语最为伤人,虽然错在李琮不假,可若是传出去,虽然李琮的名声会受损,可对傅家小姐们的伤害会更大。她不顾脸面,喊出这几声,只不过是为了阻止李琮继续说下去。
李家和傅家的婚事显然是要泡汤了,她如今只能及时止损。否则傅家女孩们的亲事一定都会受到影响。
李琮愣一下,嘴上却是不停:“我和表妹青梅竹马……”
彼时彼刻,傅文钰忽然反应过来,老太太虽然擅长应变,肯壮士断腕,只求李琮适可而止。可她却没有抓住李琮的痛点所在!以李琮前世的所作所为,他又岂是在乎自己名誉和婚姻的人?之前傅文钰尚且以为他只是痴恋傅文牡,可若是真心相恋,以李琮之聪慧谨慎,又怎会将此事嚷嚷出来,这样损了傅文牡的闺誉,即便是他能和傅文牡顺利成亲,傅文牡也很难再在京城的贵妇圈里立足。
傅文钰当下灵光一闪,几步跨到傅老太太面前,说道:“祖母,表哥应该惧怕安王。”
傅老太太何等人物,当下便已经明了,脸色一柔,声音虽高,却是少了戾气:“琮哥儿别闹,也别胡说,今儿是苏府大喜之日,苏老太爷还请了安王爷过来呢,你如此失礼,别扰了王爷兴致才好!”
李琮愣怔一下,果然缓缓住了口,当下一手扶额,踉踉跄跄地又走了几步,竟是躺在地上睡过去了。
那华阳公主虽然赶紧命人将他扶了下去,脸色却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想她一生最为得意的就是雍容大度,好生抚养庶子的贤名,如今李琮如此不守礼教,在苏家的宴会上大喊大叫,种种教养无方的行为都像打在她脸上一般。虽然众人碍于她的权势不敢说什么,可那眼神里,不都是透着不屑?
华阳公主自是有一百个不自在,撑着呆了一刻钟,便想了个由头告辞离去了。她这一走,周围的贵妇们,便有忍不住小声议论的。虽然傅文钰听不大清,但也猜得出,若有七分是议论李琮行为不端,也得有三分是议论傅家女儿的声誉。
饶是傅老太太是个撑得住场面的人,然而顷刻间就被李琮这个混小子破坏了一场婚事,还险些连累孙女的声名。保养得当的身体也禁不住是一阵阵气闷,脸色越来越是苍白。
傅文珠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就埋首低头,怯怯不语。傅文牡虽是始作俑者,可如今这般形势,也并非她所预料,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此时多少有些懊恼,她自小都被人吹捧着,这可是第一次,成为大家咬舌的对象。她身子扭来扭曲,终是尝试着向傅老太太说道:“祖母,这里人多嘴杂,我们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听她人闲言碎语,不若我们先回去吧!”
傅老太太失望地望了傅文牡一眼。
这个孙女自是有倾国倾城之貌,琴棋书画学起来也是颇为聪慧。只可惜,她小聪明太多,生活得太优越,反而缺乏了应对繁杂事情的慧根。傅老太太不耐烦道:“若问心无愧自是可以走,可若是问心有愧呢?”
傅文牡心里有鬼,不知道祖母到底知道多少,当下红了脸,也低了头安安稳稳坐着。
傅老太太转身看一眼一直安安静静服侍在旁的傅文钰,眸子中精光一闪,忽然问道:“文钰,你怎么看?”
比起前一世的血雨腥风来,刚刚的事情虽然混乱,却不过只是流言蜚语罢了,傅文钰早就镇静下来,突然听到傅老太太问她,当下斟酌着答道:“华阳公主自是可以早走,但她出身皇室,宴会上数她位份最高,旁人不敢说她什么。纵是真有什么把柄,谁又能把华阳公主府怎么样呢?但咱们却是不同的,旁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们安安稳稳坐着,他们即便议论,风声也倾向于咱们,只觉得咱们无愧于心。若是一走,指不定编出什么故事来。更有那好事的去百般调查,总归对傅府没有好处。”
傅老太太没吭声,不过傅文钰看到她的面容上隐隐有一丝笑意。
傅文钰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是得了傅老太太心的。
即便是场面混乱,傅老太太依然仿若无事般带着三位姑娘一直谈笑到了傍晚时分,才吩咐道:“你们先从侧门出去,我还要和苏老夫人说几句话。”
现如今的苏老夫人乃是傅老太太的二堂嫂,傅老太太出嫁前,与她最为亲密,自然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傅文钰几个点了点头,行礼后一起先走了出去。
远离了众人,傅文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见她看了一眼傅文珠,想起李琮为自己不顾礼教,大闹宴席,骄傲之心顿起。姐妹几个当中,除了傅文牡之外,傅文珠算是生的最好的。一直是傅文牡心头一根刺。此刻傅文牡故意挽起傅文钰的手,嗤嗤笑道:“七妹妹,总有人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说可笑不可笑。”
傅文钰亲手将傅文珠搅进这一汪混水里,心中内疚,想要劝解些什么,又觉得全然无立场。然而不如此做,不将傅文牡的婚事定在李琮那里,傅家的女孩儿们,一个个都要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傅文钰想到这里,觉得自己选择并没有错,遂狠了心,不去理会傅文珠。
傅文珠受了这等大委屈,却一句话也并不反驳,她半响方才冷冷道:“表哥我自然是配不起的,不过大姐姐配得起又能怎样呢?不过庶子媳妇罢了!”
傅文牡冷不防被她回了这么一句,怒气冲冲正要回嘴过去,忽见傅文牡忽然屈膝跪下道:“给安王殿下请安。”
正文 第十五章 安王
傅文牡和傅文钰皆是一惊。
苏家家规甚严,马车一律不得进入内院。是以三姐妹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坐上马车。彼刻傅文牡惊的是,自己竟然在这里遇到安王,没有好好装扮,这可是天大的疏漏啊,这可怎么好呢?
而傅文钰惊的是,她们姐妹几个走的是苏家专门给小姐铺走的长廊,安王为何也要如此不顾礼法?明明前世中,安王是最守礼法的皇子,也因为如此,深受朝臣拥戴,最终获得了皇位。
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安王排行第八,今年不过二十左右,生母出身低微,他却是凭着自己一身才学,如今甚得皇上宠爱。他为人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果不其然,他见着慌里慌张的三位傅府姑娘,先自笑着赔了罪:“都快起来吧,原是我不好,宝珠调皮,在这边廊子里跑着玩,这会儿大家都要走,我实在担心,才赶着追过来。”他语气和缓,声音虽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却显见的刻意压制,似乎生怕吓到这几位娇滴滴的小姐。
傅文牡暗暗整理了一遍衣服,此刻上前规矩行礼。刚要报出自己姓名,只听安王笑道:“傅家大小姐芳名我是知晓的。”
他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听得傅文牡心中砰砰直跳。
近几日年氏也带着参加了不少重要的宴会,皇家的子弟她也跟着见了不少,但是太子和安王已经入朝参政,自然极少在宴会上出现。她看着那些个皇室子弟,虽然出身高贵,举止却还比不上李琮,更别提个个趾高气昂,将她们这些官家小姐不放在眼里了。傅文牡心中有了比较,自然也是对李琮更上心了些。
彼时彼刻,她突见安王如此容貌,又是如此气度,比李琮更多一份皇家说不出的威严。倏忽间便是心动不已。此时她羞红了脸,笑追问道:“文牡不才,不知安王知道些什么?”
安王愣了一下,自己对这些官家小姐向来是不注意的。只是刚才那风言风语传的实在烈,李琮为了娶她傅文牡,将华阳公主的脸面都丢尽了,自己不想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为人处世向来宽和,只道:“自然是傅小姐的才名了。”
傅文钰站在一旁,不禁心内一宽。她知道这位安王爷前世最重礼教,选妻选妃的时候都把女子的德行放在第一位,前世能同意娶傅文牡,除了联姻的目的外,也是因为傅文牡贤名远播。可刚才他只夸她的才,没赞她的德,显然是听闻些什么,这一世,他大概是不会选择娶傅文牡了。
傅文牡犹不自知,刚想要说什么,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爹爹,爹爹,你快看这蝴蝶!”
安王所有的心神都被夺了过去。
只见他几步上前,赶紧扶住这小娃,一手抱她起来,嗔怒道:“你又乱跑,这次还把奶妈都骗走了!”
小女娃反手抱住他的脖子娇笑道:“宝珠下次不敢了,只是这蝴蝶太可爱,宝珠忍不住随着它跑啦!”
傅文钰知道,这女孩便是安王爷最宠爱的女儿宝珠。
安王爷虽还未正式娶妻,但却有一名侧妃,两名庶妃,还有几个侍妾。在皇子中算是洁身自好的人物了。傅文钰忽然想到,宝珠的生母乃是苏家的一个偏支庶女,名唤苏小婉的。前世她嫁过去的时候,苏小婉已经得病逝世。虽然傅文钰对她并不很了解。不过想来安王能够如此宠爱宝珠,且为了苏小婉,竟可以来苏家宴会,想来苏小婉在安王心中地位不低。
彼刻只听安王抱着宝珠笑道:“宝珠调皮,本王就不叨扰各位小姐了。”
傅家小姐明白这逐客的意思,赶紧行礼告退。
傅文钰忽然想到,前一世的宝珠在生母去世后,好像也同时失去了父亲安王的宠爱,在安王当皇帝之前就被傅文牡以嫡母的身份嫁给了齐国的一个王爷。宝珠抗争了几回,听说出嫁后一直不得志,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这么冰雪可爱的一个孩子啊。
傅文钰想到这里,忍不住回过头来。用怜悯的目光看了这孩子几眼。然后跟在姐姐们后面依次向前院的马车走去。眼见傅文牡和傅文珠已经踏上马车,却听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珠玉般的叫声:“文钰姐姐请留步,我娘亲有件事要问你。”
傅文钰回头,只见宝珠手里抓着蝴蝶,笑盈盈地向她跑来。
她心里一惊,刚刚安王还抱着宝珠呢,这显见的,不是苏小婉要见她,而是安王有话要问她。
自然的,傅文牡和傅文珠也明白这一点。傅文牡即刻用仇恨的目光看向她,而傅文珠望向她的目光,也是布满了审视和猜疑。
傅文钰一颗心,禁不住悬到了嗓子眼上。
她实在是太了解安王,也太害怕安王了。
明面上,他温和有礼,待谁都宽容有加。可实际上呢,他比谁都心狠手辣。安王即位后,不少功臣都被他想法诛杀。他对待妻妾亦是十分严苛,他只喜爱那些温文知礼的,对于前世她这般争宠夺爱的,一向很是鄙夷。而更恐怖的是,他极其痛恨背叛,是以前世自己被傅文牡陷害与李琮有私之后,他便爆发雷霆之怒,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放过。
可是今生今世,这一切都还没发生不是吗?
傅文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要怕,自己现在只和安王有着一面之缘,以他远近闻名的君子性格,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傅文钰随着笑盈盈的宝珠走了几步,便看到安王背手站在长廊下。
见到傅文钰,他依然先是道歉,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本来不应该打扰七小姐的,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一定要请教三分。”只听安王问道:“不知七小姐的香珠是怎么炼制的呢?”
傅文钰心中一惊,额头上不禁冒出丝丝汗珠来。
糟了,她怎么竟然忘了这香珠呢!
正文 第十六章 香珠
说起来,前一世自己在傅府中,虽然贵为的小姐,可实际上她主要的精力都在应付年氏和傅文牡身上。除了刺绣下了一番苦功夫以外,其他别无所成。待到她作为侍妾嫁入安王府,待到傅文牡要求她施展百般本事留住安王爷的心,她只能硬着头皮一项一项学习些奇巧些的法子。
当年,她听说安王的生母刘良人最喜香珠,便想了法子去调制。制成了各类花香的香珠送上。香珠比熏香不同,少了些烟火气,更多了分空灵美丽,刘良人极其喜欢,安王因此很是高看了她几眼,接连几晚上留宿在她屋里,她正是那时候有了孕。
傅文钰昨夜想了许久,要怎样才能得到傅老太太的青睐。她先用傅文牡对傅文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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