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回去歇着吧。”春天的夜雨打在脸上,凉凉的。
成靖宁喝的汤多,走了一圈下来,肚子胀得不那么难受了。“好。”
“这么能吃,怎么一点都不长肉?”萧云旌怀疑她是兔子变的,药喝了一个月,一点不见成效。
成靖宁无奈:“它不长我也没法子。”身材干瘪,一如既往。
“真是没办法。”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萧云旌横抱起人,飞檐走壁的回到卧房。洗浴过后躺床上,听着雨声倒是好眠。
余杭风光好,有西湖有灵隐寺有钱江,萧云旌说着后几日的计划,他兴致勃勃,却发现怀里人没半点反应。
“竟然睡着了。”现在才戌时正点,未免也太早了。看她睡得香甜,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把她吵醒的冲动。
两人一个不用上朝,一个不用理家,到余杭老宅来纯粹为了游玩,加上春日好眠,两个都睡到大天亮才起。晚上没有亲近,成靖宁一觉醒来精神甚好。雨下了一夜,天亮后转晴,打开窗户后伸了个懒腰。
早点有莼菜羹,梅菜肉饼,虾饺,蟹黄包,成靖宁胃口大开,用了不少。不经意间抬头见萧云旌微笑着看着她,奇怪道:“你怎么不吃?这莼菜羹不错,快尝尝。”说罢亲自盛了一碗给他。
萧云旌自从圆了房之后,情话一天比一天说得顺溜,像背过情话大全一般:“夫人秀色可餐,桌上的早点怎及你十之一二?”
“看我不顶饱,还是多吃一些吧。”成靖宁红着脸,到他身边半靠着人的肩膀,夹了个虾饺亲自喂他。萧云旌很受用,吃了一个后示意她继续。
一旁的花月和锦绣低下头不再看,真是辣眼睛得很,现在镇北侯和她们小姐真是没眼看了,哪怕是成永皓和殷沅徽也没这么腻歪过,说好的高冷呢?难道她家小姐融化了冰山?
磨磨蹭蹭的吃完早饭,萧云旌今天准备带成靖宁去灵隐寺。现在春光正好,坐马车浪费,所以就骑马去。
回房换了一身齐胸襦裙,春天的鲜草绿和月光白,看上去很清爽,轻纱曼妙,彩带清扬,璎珞环珮。梳了倭堕髻,配了一朵粉白的蔷薇绒花,一枝浅紫色蝴蝶牡丹的流苏步摇,已让人移不开眼。萧云旌寻了一方面纱亲自给她戴上之后,才一起出了门。
出了余杭城便是一派田园风光,三月初的天气风光晴好,加上田间的桃李杏花,看上去更花团锦簇,如置仙境。田间水网密集,河水清澈见底,长着菱角、水草和莼菜。
走马观花的到灵隐寺,与京城的大觉寺很不相同,整座寺庙古木参天,香烟袅袅,云雾缭绕,庙宇宏伟宽敞,建筑巍峨高耸,几百年的沉淀下来,仿佛一砖一瓦都有经书的缱绻,神佛的灵性,映在山水之间,仿若佛主手中的净莲。
收起嬉闹之心,缓步拾级而上,在佛前抛却一切世俗杂念,虔诚的叩拜敬香。成靖宁先拜完,看萧云旌时,发现他还跪在菩萨前祈求着什么。寺庙历史悠久,占地极大,两人参拜了整个下午才参观完这座古刹。
“你跟菩萨求了什么?”出了寺庙,成靖宁忍不住问道。
萧云旌扶她上马,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还有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了,成靖宁笑道:“不说就算了。”
成靖宁爱吃鱼,晚间饭桌上有清蒸的鲈鱼,松鼠鱼还有熏鱼,白日里在外走了一天,晚上扒了两碗饭,萧云旌在一旁帮着剔刺,玩笑道:“别吃太多,小心又积食不化。”
成靖宁囧得脸红,这人是打算揪着她的小辫子嘲笑她一辈子?“才不会,我今天走得路多,得多吃多长肉。”
“那多吃一点。”最近几顿常吃鱼,他剥鱼挑刺已十分娴熟,剔去大小鱼刺后,把一大块鱼肉放他碗里。“我晚上帮你检验一下是否有成效。”他说得很小声,成靖宁听完就脸红了。
春天里一切生物蠢蠢欲动,哪怕隔了老远,也能听到猫嗷嗷的凄厉叫声。晚饭后没多久人就被拖上床,萧云旌今天格外热情,压着人口勿遍她全身。回京城后,成靖宁养得极好,虽然一如既往的瘦,但人白了不少,莹莹如玉,滑如凝脂。更兼她生得腿长腰细,貌美若仙,更让人把持不住。
“好像有一点效果了。”萧云旌检查后说道,一轮过后,又将人压在身下,俯视着面若桃花的妻子,“你不问我求了什么吗?”
挺进去之后才道:“所以我们要多努力才可以。”成靖宁被他撩拨得不行,早已是意乱情迷,哪里还管他说什么。
她体力好,两个胡天胡地的闹了半宿,身上腻得不行,只好由萧云旌抱去沐浴。看他一脚踩在白日里穿的衣裳上,成靖宁心疼得不行。
萧云旌看她财迷的样子笑道:“一件衣裳而已,想要多少都给你买。”
“你真败家!”虽然很感动,但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第98章 游湖
原本计划游湖; 却不得不取消了; 除了起迟之外; 亲戚也来看她了。除上回痛过之后,便再也没有腹如刀绞的情形; 但行动不便; 只好在老宅里待着。正巧萧云旌要处理这边商行生意的事,加上他是副使,歇息了几日得去巡盐御史那里报道,一起查盐务一事; 是以倒两不耽搁。
成靖宁是个闲不住的,不能出门便参观萧府。白日里才得以窥探它的全貌,整座房子由山石青砖砌成; 影壁、房檐的木雕和顶上的小兽等; 雕刻得栩栩如生,还有镂空的花窗,随处望去,都是一副精妙的画作。老宅不大,也不奢华,但修筑得很精致文雅; 没有暴发户那样俗气,恨不得用金子堆砌。米伯作为解说人细细的为她讲解府上各处的故事; 成靖宁认真听着; 问起萧家在此地的其他亲戚。
原来萧祖父是余杭萧家的旁支,原本家里亲戚众多; 但他却生得可怜,年幼之时父亲战死边疆,寡母带着他过活。孤儿寡母遭人欺,萧家那些黑心的叔伯侵吞了他父亲的家产,母亲的嫁妆被霸占后又被赶出家门,之后人改嫁到外地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萧祖父争取到几两银子之后离家出走,十三四岁就开始混漕帮,之后逐渐有起色。手里有钱后走通官府那条路,开始做起了盐商,两条路都幸苦,但萧祖父厉害,攒下不少钱财。之后萧家其他人找上门,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更气人的是,那群黑心的为了占萧祖父的家产,竟使手段给萧祖父下了绝育药,如此萧祖父就和主家那边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尽管被发现得早,但多少有损害,求医问药数年,才得了一个萧夫人。萧家家大业大,加之只有一个女儿,是以夫妻两个百般宠爱,养得不比京城里的公侯小姐差。
萧祖父和王老夫人原想招个上门女婿,和女儿一起继承家业,愿意入赘的要么贪图萧家家财,要么没什么本事,有几分本事的又不愿上门受气,是以挑来选去,一个也没选中。最后太平郡王上门,加上和舒太妃一起说得天花乱坠,萧祖父一时糊涂就把萧夫人嫁了,哪知竟把她送上死路。因此到最后,无论花多大代价,萧祖父和王老夫人都要把萧云旌带离太平郡王府。
米伯看着萧夫人长大,在世时一直将她当女儿看待,得到噩耗,也是痛心疾首。提起太平郡王,此时他依旧恨不得将其剥皮吃肉。
萧夫人的院子保存完好,一应摆设如同往昔,院中的花圃里种满了昙花,因时常有人打理,现在涨势颇好,有欣欣向荣之势。内里一尘不染,和预想中的清冷不同,摆了古琴,棋盘,书架上有很多书,不亚于萧云旌京城的书房,桌案上放着一个青瓷美人觚,内里插着一束新鲜海棠。
闺阁内的床铺,窗帘和桌布等,皆是粉嫩的颜色,正北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已经发黄的画,画里的人赫然是萧夫人。她是爱笑之人,成靖宁见过的遗像,无一不是她明媚的笑容。看过萧夫人的闺房,成靖宁心思沉重,连带正午用饭时也焉焉的,太平郡王那家子,绝不能让他们继续喝着萧夫人的血逍遥。
后几日萧云旌忙于俗务和公务,早出晚归的见不到人影。进入三月之后,正是莼菜产出以及吃河鲜的季节。成靖宁在府中几日持续情绪低落,米大嫂邀请她出门踏青,去望山湖那边游玩。
莼菜鲜美,成靖宁想着在京里的长辈,便想着送一些余杭的特产回去,是以换了一身布衣后,带着花月叫上萧生出门。她带着碎花头巾,换上青色的碎花衣裳,扎着两条辫子,往湖边一站,倒像个江南少女,俏生生的,媚得很,在一群妇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望山湖原本是低洼的湿地,后来拦截蓄水后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养着河虾河鱼鳝鱼泥鳅,种着菱角、莼菜和茭白。看着捞上船的肥鱼和新鲜莼菜,成靖宁当即让萧生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想着萧云旌最近忙碌,买了一尾肥鱼并一些新鲜湖鱼泥鳅回去,亲自下厨给萧云旌做一顿吃食。
附近稻田桑林成片,离天黑还早,成靖宁主仆三人跟着去米大嫂的娘家用午饭,中午杀鸡宰鱼,做了一桌子农家菜,她并不嫌弃,招呼着花月萧生一起坐下吃。下午又跟去桑林摘桑叶喂蚕,在乡下待了一天,总算扫清几天累积的郁气。
酉时骑马回城,成靖宁让萧生明日去买画具回来,萧祖父和王老夫人多年未回老宅和家乡,她想把这边的景致画下来带回京给两位看。
晚间萧云旌回府,成靖宁刚好端上最后一道红烧鳝段。“身上没好,怎么就碰生水了?”
“东西都是秋娘准备好的,我不过加工而已。累了一天,快坐下吃吧。”成靖宁把人按在桌前,递上筷子请他品尝。
萧云旌将信将疑,不过成靖宁厨艺好,止不住夸了几句。“等我忙完,带你去游西湖。”
“查得还顺利吗?”成靖宁甚少管他公务上的事,不过看他披星戴月的,着实辛苦得很。
“你夫君我往那边一站,那帮子人哪敢阳奉阴违?”萧云旌自嘲道,“活阎王”的名头他自己也听过,民间那些哭闹不止的小孩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不会再闹,想起之前成靖宁怕他的模样,顿觉她现在胆子肥了不少。
成靖宁笑道:“难怪陛下要派你来。”这震慑效果着实不错。
后几日天气晴好,东西买齐全之后,成靖宁开始动笔画萧宅,整体的,局部的,连成片的,一笔一划,逼真神似。
等萧云旌忙完,她的画也画完了。此番今上查江浙盐务,抓了几个贪官,重新换上一批务实的官员,加上此地有海贸的重要港口,东西贸易是块肥肉,也抓了几个蠹虫。不过此番功劳最大的是巡盐御史,萧云旌这个副使除了震慑之外,没起多大作用,是以收尾工作就交给御史去完成。
自古西湖是文人墨客喜爱之地,写下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上一世成靖宁慕名到西湖玩过,不过年节时期已不能用游人如织来形容,出门看的不是风景,而是人人人人。现在的三月中上旬春光最是明媚,虽是踏青的好时节,人多但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
今日出门,成靖宁梳了十字髻,只在髻上配了一朵紫红色山茶绒花,穿了一身对襟齐胸襦裙,藕荷色的窄袖上襦,橙红色的烟霞纱质长裙,系着蓝绿色的绸带,外罩一件紫色纱衣,配着一方粉紫色烟纱披帛,更衬得她体态修长袅娜。
上次萧云旌踩脏她的衣裳,之后买了数匹丝绸锦缎回来,又请了余杭城里最有名的绣娘给她做了几套襦裙,齐腰,齐胸的,交领的,直领的,应有尽有。
“如何?”成靖宁装扮好后,在萧云旌跟前转了一圈。
“夫人穿什么都好看。”萧云旌看她笑得明媚,也笑道,“又长个了,明年得做新的。”
成靖宁到跟前挽住他的胳膊道:“又要劳烦夫君破费了。”
骑马在湖边走了一阵,过了断桥残雪之后到了白堤,堤上杨柳翠绿,桃花如面,湖面的画舫更是歌舞笙箫,笑声不断。到小船停靠的码头,主仆四人包了一艘小船游湖。成靖宁喝着龙井看外面的湖光山色,想起萧云旌擅吹箫,央求他吹奏一曲行乐助兴。萧云旌敌不过她,只好顺从。
箫声呜咽,不过经萧云旌之口后,便添了几分雄浑壮阔,明明周遭是山温水暖的江南,偏生有生在塞上之感,把周遭的靡靡之音都压了下去。成靖宁想着若是成芙宁在此,定会弹奏一曲平湖秋月。
湖上画舫上多是余杭城内的公子哥儿,或富贵或有权,身边无一不带着色艺双绝的名伎,原本弹琴听曲,又美人在怀,加上这般的湖光山色,很是舒畅惬意。不想原本的柔音乐曲被一阵箫声扰乱,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原以为是哪家擅箫的伎人,不想却是一玄衣男子在吹奏,而带了面纱的女子却捧着脸倾听。虽看不见她的脸,但从她的眼睛、气度和身段来看,是个美人无疑。
因夫妻两个换做寻常富户的装束出门,加上带来的人少,便以为是普通游湖的游人。画舫和小船碰一起后,身着锦衣的贵公子邀请萧云旌和成靖宁到舫上一聚。
萧云旌知晓这帮公子哥儿的德性,冷冰冰的拒绝。不想那人见着成靖宁,未见着容貌已惊为天人,调笑着萧云旌从哪里寻来美人助兴,说愿用身边的三位美姬做交换。
“世子误会了,她是在下明媒正娶的夫人,而非城中或扬州包来的伎子。今日携妻出游,就不打扰世子雅兴。”萧云旌收起竹箫,冷冷地道。
“你认识我?”被萧云旌称作世子的男子已自来熟的走了进来,他盯着萧云旌看了一阵。随行而来的人比他嚣张,见萧云旌这番不敬的态度,当即狂吠道:“既然知道我们世子,还不快乖乖把那女人交出来!”说着便驱使家将来抢。
成靖宁隔得近,三两下把扑过来的人撂进湖里,拍拍手道:“真是人离乡贱,什么人都能欺负到我头上。相公,你说我们要不要到御史大人那里支会一声,让把吴越王府下人强抢人?妻的事也报到陛下那里去?”
萧云旌冷眼一扫,赶人道:“世子请回吧,萧某不奉陪了。”
吴越王世子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被萧云旌的气势吓退,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画舫。
“我就说为什么这么嚣张,原来是吴越王世子。”成靖宁说道。这位世子的名声她听过,当年王妃进府后多年不曾生育,求医问药许久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起名为麒,平日里骄纵宠溺得很,让他成为江浙一代最有名的风流纨绔之徒。
萧云旌听她话里有话,问道:“遇到过?”
“在府里憋闷几日,前几天跟米大嫂一起去乡下踏青,采桑的时候遇到了。还说让我跟他回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能穿金戴银。我说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他还当我撒谎骗人,要强带我进王府,如果不是萧生把人赶走,指不定你就得闯吴越王府了。”昨天发生的事她没告诉萧云旌,反正待不了多少天就回京城了,成靖宁撑着下巴,惆怅着不解道:“想不到今天又遇到了。我每次出门,怎就这么不顺?”
“怎么不告诉我?”萧云旌问道,眼睛看向萧生,萧生被吓得低下头解释道:“夫人不让说的。”
“要回京城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让萧生说,你别怪他。”成靖宁把衣襟理顺了,问萧云旌说:“侯爷,我看起来很好欺负么?”
“有我在,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除了他之外,“寻个最近的地方靠岸。”被吴越王世子搅了兴致,萧云旌没了游湖的兴致,正巧又快到正午,到附近寻了一家酒楼用午膳。
回到一堆美人中间,才觉丢面子,刚想找回场子,被随行的一名侍卫提醒,说那是镇北侯。“镇北侯?”他怎么不知道。
“最近镇北侯和巡盐御史在查江浙的盐务,把这边的官场搅了个天翻地覆,也只有世子爷您不知道了。”侍卫低下头道。他家世子爷最爱风花雪月,诗酒美人,于俗务上的事半点不关心,若不是占了个嫡子的名头,世子的位置还轮不到他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