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打仗太劳民伤财,陛下登基六年,已打了两场了。”国力再雄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这等国之大事,就不该我们操心了。朝中的文武大臣总会有法子的,对武将来说,可不盼着打仗,有仗打,就有功劳挣,就能加官进爵。”成芙宁分析说,她身在深闺,对外边的事也有耳闻。
成靖宁端着清茶,听了成芙宁的一番话后顿时了然,现在沿海安定,南边和北疆算得上太平,唯一的火?药桶便是西疆那块儿,想要建立功勋,有什么比搅乱西疆局势来得更快?兴许不久之后就见分晓了。
永宁侯府跟前发生的事自是逃不过朝中言官御史和今上的眼睛,被抓住把柄的成振清和成永皓,被狠狠的参了一本。赵澈翻看堆积如山的折子,一笑了之,并不做反应,只让成振清安心给儿子办婚礼。
十月二十,安定侯嫁女,十里红妆,一百零八台嫁妆如流水一般抬进永宁侯府,成永皓这婚结得不容易,去接新娘子的时候笑得像个傻蛋一般,成靖宁看着都觉惨不忍睹,只好拉着成永安吐槽。
长兄大婚,成永安在十月十七回京,他的个子冒得快,比成永皓高出半截拇指,过去长着一张老重持成的脸,现在却往清秀方向长,变得柔和了许多,不过稳重却是一层不变。听了成靖宁的话,也只笑了笑。现在成永皓成家,姻亲故旧都来调侃他,让他明年考个状元,也娶一个漂亮媳妇。不过今天作为迎亲团之一,他得帮兄长应付殷家那伙读书的舅子和连襟,把大嫂接回来。
成永皓的婚礼侯府原本想着低调些,不过经历诸多事情之后明白,想低调是不行的,索性放开了大办,是以这日侯府热闹非凡,锣鼓喧天,只鞭炮礼花就准备了近千两,侯府上下更是张灯结彩,彩绣辉煌。
大门前站满沈、顾以及成氏旁支的姻亲,看到花轿来,成靖宁和沈嘉月以及成家旁支的女孩儿们挤在一起,看成永皓迎新娘子进门。下马之后,成永皓站在天地神案前,拿起绑了大红花的弓箭,朝新娘子的花轿上射了三箭。
而后在沈珵、成永卓以及顾家表兄的簇拥下,成永皓被推到花轿前,作了三个揖,请新娘下轿。不过喜娘得了安定侯家的吩咐,有心考一考他,让他对诗,不许请人帮忙,得自己写。无法,成永皓只得自己动笔墨,写了满满一页情话。
“世子字写得不错,不过还得看新娘子满不满意。新娘子如若不喜欢,还得重写。”喜娘拿着红笺字说,从两侧的窗边递了进去。
等了一阵之后,喜娘把耳朵贴在轿窗边,听新娘子说话,不住的点头。这时候新娘才下轿,成永皓看的眼睛都直了,直到手里被塞进红绸,被左右兄弟调笑一阵之后,才牵着新娘子进府。
近大门后新娘子跨马鞍走火盆,不过殷沅徽跨火盆时成永皓紧张得不行,索性抱着人跳了过去。
“大哥没救了。”成靖宁咬着耳朵对沈嘉月说。
一边的顾婉琰耳朵好使,听到成靖宁的话后笑道:“可不是?殷家姐姐我见过,那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便是我见了都喜欢,更何况表哥?”
新人进门,照例撒谷、豆和草,大家伙儿跟着起哄,撒得满院子都是。
“走了走了,快跟上去!”新人进了大门,都簇拥着跟了进去。之后两人每跨过一道门槛,便有司仪在一旁高唱着吉祥祝福的话,就是成靖宁听了也觉有趣,跟着左右的女伴,提着一篮子新鲜花瓣,使劲儿的往两人身上招呼。
这回成永皓娶妻,沈老夫人很是大手笔,羊绒红毯一直从侯府门前铺到喜堂,又到天香苗圃定了许多反季花卉,只是迎亲撒的这些花便有数金。
喜堂更是热闹非凡,今日所有的姻亲故旧都在场,目光齐齐盯着缓步走进的新人。成永皓紧张得不行,牵着殷沅徽目不斜视的步入堂内。
司仪高唱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这时花跟不要钱似的撒的整个喜堂都是。成靖宁穿着玫瑰红的交领襦裙,配着粉色垂袖束腰短比甲,戴着一个金晃晃的项圈,站在堂中很是喜庆,这时候撒着红色的花,和沈嘉月交头接耳的说话。
两年,还有两年。
新人送入洞房之后,便没姑娘们的事,一群人坐在一堆吃席,三三两两的说着话。今天很热闹,但也有些煞风景。成启铭不请自来,他到底是成永皓的嫡亲祖父,不能赶他走,新人行礼的时候,他也坐在上头,怎么看怎么碍眼。
还有荀太夫人,自从家医叮嘱她要静养之后,很是顺从,两年下来精神越发的好了。她早先想着成永皓娶荀家女为妻,今日参加曾孙的婚宴,自是没有好脸色,拉长个脸,比参加葬礼还凝重几分。好在两人都是小角色,并不影响大局。整个流程下来,还是热热闹闹的。
吃到一半,洞房那边闹完,成永皓被推出来敬酒。他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这时候笑起来像乡下地主家的傻儿子。被拌在一群同龄人中,被灌了一杯又一杯,他似在抱怨兄弟们不讲义气,接着又是一番嬉闹调笑。
大祁的婚礼大多在黄昏,吃过席之后,已到戌时二刻,今天热闹了一天,成靖宁也跟着喝了些酒,散席后到碧湖边歇息。沈嘉月得了允许,得以永宁侯府留宿,这时候也喝的微醺,扶着成靖宁坐在湖边的假山下吹风散酒气。
沈嘉月捧着脸,望着一湖秋水,打了个酒嗝,双手捧着脸傻笑道:“好热闹好喜庆啊,看得我也好想成亲。”
“还早呢,得让二表舅母给你慢慢挑。”小姐妹之间的私房话,说得大胆没顾忌,反正没人听见。
“我要找个英俊的,长得不能比永皓表哥差,要志趣相投的,善骑射,有说不完的趣事,还要能陪我玩陪我闹的,不能太古板。”沈嘉月痴痴笑道,想象着未来夫婿的模样,又问成靖宁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成靖宁一想到要结婚家人,不用吹风酒已醒了一半,说:“我不想嫁人,如果可以,最好一辈子不嫁人。”
沈嘉月笑她说梦话,道:“你是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等你长大了,自然就嫁出去了。说说,说说嘛,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好男人都在我们家,看到我爹我哥,就觉得外面的都是不入眼,所以首先得比得过他们。”成靖宁说,“我大概比较自私,不希望自己将来的丈夫蓄婢纳妾,一想到要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就觉浑身不自在。还有婆媳和儿女教养的事,如果遇到难伺候的婆婆,日子岂不难过?还有生孩子,我怕疼,如果没挺过去走了怎么办?我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遇不到一心一意的那个人就不嫁。哪怕将来自梳做个老姑娘被人非议也不嫁。”
“如果祖母和爹娘真要我嫁,我就找一个家世低一些的,我能拿捏得住的。性子必须好,最好是读书人,像二哥那样的,不能是武人,武人脾气暴躁,会打老婆。不能比我大太多,否则心眼太多我算不过他,也不能比我小,免得像带孩子似的。最重要的是,必须长得好看。”说起终身大事,成靖宁说话也自相矛盾,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沈嘉月笑她太傻:“你大底真的在痴人说梦,哪有男人不纳妾的,就算是殷家男子也有通房。伺候婆母生孩子这事,女人都要经历的,偏你就如临大敌。等着瞧吧,以后你要嫁人之后,有了儿女之后,我可会上门可劲儿的笑话你。万一你以后真嫁了个老男人呢?就像萧伯爷那样的,不仅老,而且还是武人,块头那么大,一巴掌下来你可吃不消。”她喝得有些多,说话逻辑不连贯,东一出西一茬的。
第75章 自欺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还早; 他可等不及了。萧祖父和王祖母想抱曾孙; 催的很厉害; 他现在功成名就,该成家了。”成靖宁点了点沈嘉月的额头; 呸了一声说; “我才不嫁他,看到他我就害怕。”
“嘿嘿。”沈嘉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像传说中的预言者,睿智高深; 但很快又像个好奇心重的八婆,八卦着萧云旌的事:“你说萧伯爷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不娶妻呀?”
成靖宁对萧云旌娶谁并不关心:“我哪里知道; 不是说要找一心仪的女子吗?也许找到了就娶了。”
“我听人说; 萧伯爷娶不到妻子是因他克妻,之前订过几门亲事,那些家的姑娘不是意外死了就是生病没了。之后吧你也知道,大公主想招他为驸马,结果他成了大公主的叔叔,然后是方家女; 和奶兄弟私奔了。现在嘛,估计没有谁敢把女儿嫁给他了。”沈嘉月说道; 其实沈家倒有几个合适的女孩; 最后听到这个传言后都打消了联姻的心思。
两人聊开了胆子变得贼大,反正宾客都陆陆续续走了; 下人们在收拾昊辉堂和清晖院以及琼华院,甚少有人到这边,加之碧湖靠近内院,不会有外人来,成靖宁没了顾忌放开了说:“这个年纪了不娶妻,有三种可能。”
沈嘉月推了推她,说:“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成靖宁放低了声音,说:“第一,他可能有隐疾;第二,他恐婚,不愿娶妻;第三,他不喜欢女人。”
沈嘉月听得瞪大眼睛,但转念一想,成靖宁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好像很对,会不会是他喜欢男人?”大周朝后期男风盛行,好多高门仕宦家的男人都养着男宠,尤其后期的几位皇帝。
成靖宁看着天上的弯月,夜色朦胧,乌云开始聚拢,是要变天的前奏,喝醉了酒,秘密就变得不那么神秘了,说:“罗安宁告诉我的,有一次她专门对我说,什么克妻想寻一心仪的女子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喜欢男人找的借口。她还告诉我说萧伯爷有不可描述的嗜好,还喜欢童男童女,让我离他远一些。”
“切,她的话你也信。”沈嘉月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不知道吧,忠敬侯府想把罗馨宁嫁给萧伯爷,只可惜被王老夫人拒绝了。”
“这你也知道?”成靖宁惊讶地看着沈嘉月,她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不像是个嘴碎的。
沈嘉月捧着脸,一脸回忆状,说:“一次我去向祖母请安,无意间听大伯母和祖母说的,她们人脉广,消息灵通,什么不知道。我看罗安宁就是在报复诋毁萧伯爷。”这点上,她突然变得很聪明。
“总之不管真相是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等他娶妻,我们跟着长辈去喝喜酒就对了。平日里离他远一些,总之我怕他得很。”萧云旌人太深沉,总给人老谋深算之感,还有他身上的杀气和戾气,总让人不寒而栗。
沈嘉月今夜喝得有些多,歇了这么会儿肾开始叫嚣,说:“我先去解手,你在这里等我。”
“不用我跟你一起?”
“不用不用,我找得到地方。”沈嘉月站了起来,走路时步子算得上稳当,茅房在碧湖外边有一个,沿着回廊出去就是,并不远。成靖宁想了想,便没跟去,继续坐下吹风。
萧云旌就站在假山背后,将二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将来也会是个好丈夫,怎就这么被嫌弃?虽说的确有克妻之嫌,但他从未辜负过任一女子,如何就比不得成振清和成永皓成永安了?
他原以为是上一世的经历给她留下阴影,哪怕没有记忆,也会害怕婚姻,想不到听到后来的话,简直忍无可忍!
有隐疾?很好,恨不得立刻就证明她说的全是胡话,想到她还小,只得暂时放她一马,等她进门之后再狠狠教训她一番,让她看看他有没有隐疾!
恐婚?这个没心没肺的,亏他等得那么辛苦,她却没有觉察到一丝一毫,好想教训她一番,让她也尝尝相思之苦。
喜欢男人?他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看他的长相,就不是那等有不良嗜好之人,怎就被说得那么不堪了?想着现在还不是报复的时候,只好都先记着,以后一笔一笔的清算。
“怎么还没回来?掉茅厕里了?”成靖宁等了片刻嘀咕道,准备到外边看个究竟,哪知转角就遇到萧云旌,正一脸不善的俯视着她,脸上阴雨密布,酝酿着骤雨雷电。
“萧……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成靖宁磕磕巴巴地喊道,他一直在这里吗?该不会都听到了吧?如果是,那就糟了……最好才转过来,最好什么也没听见!她低下头祈祷着。
“喝多了,过来吹风。”其实是他看到她和沈嘉月往这边走,情不自禁的跟了过来,哪里知道两个丫头胆子那么大,胡说八道了一通。隐忍着怒气,萧云旌用自以为平缓的语气说:“以后那些没影子的传言,不要听,也别到处乱说。”
天!听到了。背后说人坏话被当面抓包是什么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成靖宁的脸霎时间胀得通红,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生平第一次和小姐妹胡侃就这么被当事人听到了,真是人生一大污点。“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说了!”成靖宁鞠躬道歉,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原谅的话,成靖宁就这么弯着腰,僵持着,感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萧云旌负着手看着她,怒意未消,教训道:“以后别乱嚼舌根,要说人坏话就别让人听到。”
“是!下次再也不敢了!”成靖宁赶忙道歉。
“嗯?”萧云旌语气上扬,疑问道。
成靖宁赶紧道:“不会有下次了,以后再也不说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完,豁出去一般的拔腿就跑。顺着路去叫沈嘉月,沈嘉月迷迷糊糊的从茅房出来,看到惊慌失措的成靖宁,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见你这么久还没过了就来寻你了。我们回行云院吧!”成靖宁拖着沈嘉月往自己的地盘走。她心如擂鼓,觉着以后都没脸见萧云旌了,不,以后最好别见!
回到行云院,水袖和花月几个扶沈嘉月去沐浴,成靖宁还怕得要死,索性决定继续喝,喝得酩酊大醉就不会记得刚才的事,让云岫去拿酒来。云岫疑惑着问道:“姑娘,这么晚了还要喝么?”
“要的要的,今天大哥成亲我心里高兴,必须多喝几杯。多拿一点过来!”成靖宁扯谎说,催促着让她赶紧去端酒。
自欺欺人的喝了大半宿,如愿以偿的醉倒,末了还是几个大丫头帮着梳洗沐浴。“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就醉成这样了?”水袖和花月一起,把成靖宁扶到床上,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云岫低着头,说:“姑娘要喝,她说今天世子成婚,她高兴,所以我就去拿了。”
今天大喜的日子水袖也不好责备云岫,只说道:“喝酒伤身,下次姑娘要喝你得劝着。”
云岫绞着手指,认错地道:“知道了。”
这一觉成靖宁睡得极沉,如愿以偿的,忘记昨夜所有的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早起拉开帘子,伸了个懒腰,又是新的一天。
叫醒沈嘉月,两人都穿戴整齐了,准备去昊晖堂那边。两人脸上都是瞧新人的新奇劲儿,显然昨夜都喝多了,一切好似梦一场,不知真假,是相互间挽着手,去请安用早点。
她们来得算早,这时候沈老夫人还没到,成靖宁就站在成永皓和殷沅徽对面,偷看着这对小夫妻的反应,成永皓红光满面的,殷沅徽则是新妇的娇羞,两人站一处很登对。她大哥很满意这好不容易才娶回来的媳妇儿,一直用眼睛偷瞄新大嫂,只差黏她身上了。看来昨夜很美满很和谐,家庭和睦是好事,成靖宁想着。
沈嘉月的目光直接得多,看过之后凑到成靖宁耳边低声说:“表嫂好美呀!”她的声音不大,但附近的人都听得到。被亲戚家的姐妹夸奖,殷沅徽的头比刚才又低了几分。
没过多会儿,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夫妻都到了,新人开始敬茶。沈老夫人金库大,封了一个厚厚地红包给殷沅徽,成振清则是家传的玉雕麒麟,顾子衿是一对分量很足的赤金镯子。轮到成靖宁,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