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靖宁拧了帕子擦脸,这件事该怎么说,说她昨晚做了个春梦?这么羞耻的事怎么说得出口,再者,她一个极度恐婚的人,怎么会做春梦?想想就觉得恐怖。
“没事。”成靖宁只好故作镇定,她应该没有吃亏,但如果是真的,谁能悄无声息的混去她的房间?真的好愁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请安用早点时,沈老夫人和顾子衿见她心事重重的,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成靖宁捂着自己的脸,掩饰道:“没有,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等会儿回去补一觉。”
不过她的样子着实不像做噩梦受到惊吓的样子,沈老夫人不放心,等成靖宁回行云院后,把这几天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召来闻话,要求她们事无巨细,完完整整的说一遍。
水袖花月几个把成靖宁这几日见的人做的事,都说给沈老夫人听,沈老夫人也未发现异常,但又不知成靖宁到底如何了,只好让几个丫头继续看着。
第71章 传言
因为昨晚的事; 成靖宁学琴时一副心事重重、精力不济的样子; 半个时辰内弹错了好几个音。成芙宁见她神色恍惚; 对曹师傅道:“师傅,靖宁今天没什么精神; 让她回去歇息吧。”
等曹师傅点头后; 成芙宁晃了晃她的胳膊说:“你回行云院休息吧,别勉强自己。”
成靖宁还纠结着昨晚发生的事是梦还是现实,听到成芙宁的话后回神打起精神,说:“没事; 我只是在想其他事情,曹师傅对不住,继续吧。”
不过后半段课程; 成靖宁听曲的时候多一些; 好在古琴琴声清如溅玉,颤若龙吟,成芙宁琴艺绝佳,才慢慢放下昨晚的事,恢复了些许。
萧云旌封了镇远伯,次日府上就换了牌匾; 上门恭贺的人络绎不绝。昨夜大明宫里的事传开,操心他婚事的人翻了一翻; 往来的人家都殷勤的介绍着自家女儿侄女表妹等; 官媒也盯上这块肥肉,很热络的上门和王老夫人说话。
催婚的人多了十倍不止; 萧云旌不胜其烦,索性闭门谢客,计划等着宴请宾客后,到今上那里告假,到南边躲一躲。
许是去年太过炎热,今年夏天比较温和,留在京城也能过夏。五月里边接到两个帖子,都是下月的宴请,一个是萧云旌升官宴请宾客,一个是令国公夫人卫氏六十大寿。“按照过去的份例来,国公夫人六十大寿会大办,再加一尊玉佛吧。”现在卫老夫人也开始拜佛。还有六月十九的观音会,了然方丈早就邀请了他们一家去。
“祖母,我送什么给舅婆?”成靖宁问道,未婚女子送长辈,无外乎女红或者一些精巧玩意。
沈老夫人想了想,说:“送她一套衣裳吧,绣万寿屏风来不及了。”
六月初十是镇远伯府的宴请日,成靖宁送的依旧是萧夫人的画像,比起两年前有很大进步,这次将萧夫人拟画成天上仙人,带着几分神圣。
到镇远伯府门口时,正巧遇到令国公府的马车,两家相互见过礼之后,沈嘉月就上前亲亲热热的挽着成靖宁。卫老夫人很喜欢成靖宁,让她到她跟前去,牵着手对沈老夫人夸道:“还是你会教女儿,前有皇后娘娘,现在有靖宁,也不知哪家的男儿有福气娶到你家的姑娘。”
场面刹那间陷入尴尬,成靖宁低下头做害羞状,心里想着最好不要有那一天。沈老夫人道:“还得看缘分,听月老安排就是。”她早歇了把成靖宁嫁到令国公府的心思,便没接卫老夫人的话。
这时候王老夫人亲自出门迎接,见到两家人就笑道:“我说怎么通传了这么久人还没到,原来都挤在门口说话,有什么进门说,让老太婆我也凑凑乐子。”
沈老夫人知道镇远伯府最近很热闹,笑道:“你还不嫌吵啊,等日后云旌媳妇生十个八个吵得你不可开交。”
王老夫人登时愁容满面,惆怅得很:“我倒是想他生十个八个烦我,只是那孩子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我也没法子。”
沈嘉月走在成靖宁身边,悄声对她耳语,说着这些日子萧府的事。那一夜的梦让成靖宁困惑不已,加上要准备随礼和寿礼,跟着学古琴,倒没心思关心这些事。听沈嘉月提起伯府催婚的盛况,登时无比同情萧云旌,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伯府中,见过萧家的姻亲故旧和一干长辈后,沈嘉月和成靖宁坐到一堆闺秀里说话,英娘和韩子懿忙招呼她俩坐过去。许久不见,韩子懿出落得更加端庄美艳。
“听说你在大觉寺住了大半年,到底怎么回事呀?”英娘对此事很是好奇,之前封乡君的时候还好好的。
韩子懿聪慧灵秀,想着六月十九的观音会,对英娘笑道:“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了,靖宁可是顾大师的得意门生。”
英娘沉思片刻,恍然道:“我明白了,等那一日我也要去瞧瞧。”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这时罗安宁和罗馨宁走了进来,站在成靖宁身边笑问道。
“安姐姐和馨姐姐也来了,快坐。”成靖宁往沈嘉月身边挪了挪,空出空档来,正好放得下两张小杌子。
“说刚才靖宁送的画,萧夫人真是个大美人,难怪萧伯爷生得那般英俊。只是可惜了萧夫人。”韩子懿面不改色地说道。
英娘知晓成靖宁不欲宣扬大觉寺壁画的事,附和着韩子懿说:“是啊,如果她还在就好了。”以手支颐,一脸惋惜状。
沈嘉月笑道:“今天大好的日子,就不提那些伤心事了,说些开心的。”
罗馨宁闻言也伤感道:“若是早些到就好了,我还没看过萧夫人的画像呢。”
“那就可惜了。”韩子懿劝道,“不过大觉寺的广德堂里有萧夫人的画像,也是靖宁画的,罗姑娘想看的话,不妨去那里。”
罗安宁姐妹加入后,气氛有些冷,健谈的英娘和沈嘉月都把嘴闭成河蚌,不再言语,只有韩子懿应对自如,和罗安宁谈笑风生,说着天南海北的趣事。
成靖宁对忠敬侯府的事有所耳闻,据说世子夫人苛待罗安宁姐妹,私底下说罗氏的坏话,被逮了个正着,然后被侯夫人责骂一通。再后来便是世子夫人不满儿媳,弄掉了儿媳肚子里已有三个月的胎儿,当年她害死世子一个得宠的妾室的事也被捅出,然后忠敬侯府家法处置,之后便被送到乡下庄子,没个十年八年的不能回侯府。而这件事发生的整个经过,都有罗安宁的影子。
现在罗安宁姐妹两个很得侯爷夫妻的喜爱,和府上的表姐妹打成一片,俨然是嫡亲孙女的架势,现在侯夫人出门聚会访友,都带着她们姐妹。当初罗安宁说成芙宁不是个简单的,现在看来,大家彼此彼此。
“我去更衣,你们先聊着。”成靖宁歉然道,带了花月去净房。回来半道上遇到沈珵,只好避让着让他先过。
沈珵无知无觉的朝这边走过来,走进了才发现成靖宁,停下脚步站在成靖宁面前,对她点头道:“靖宁表妹。”
“五表哥。”成靖宁低着头回道。忽然不知怎的,她整个人朝后栽去,下一刻,沈珵就伸手接住了她,搂着腰抱着头,很亲密,很暧昧。成靖宁豁的推开人,往边上挪了几步。还不等她说话,沈珵已经玩笑着教育她:“路面不平,表妹可要站稳了。若是弄脏了衣裳就不好了。”
庭中的小径由鹅卵石铺成,还不至于崎岖到站不稳,刚才分明就是他故意的!成靖宁还没来得及反驳,人就已经背着手,心情很好的走了。“五表少爷真是的,幸好没人看见。”花月气愤道,就算大祁礼教不甚森严,但搂腰抱头这等亲密之事,被人看到还是会被诟病。
成靖宁也很是无语,刚才她是被沈珵调戏了?呸呸呸,这都什么跟什么?想起卫老公夫人进门前说的那些话,又觉一团混乱。“我们回去。”
刚走没几步,就遇到脸色不怎么好的萧云旌,成靖宁还想着刚才的事,冷不防的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啊对不起!”成靖宁忙后退几步,行礼准备撤。
“伯府地方大,别乱走。快开席了,回花厅那边去。”萧云旌的身躯把成靖宁笼罩在阴影里,语气冷冰冰的。
“是。”成靖宁莫名其妙,还是听话的走开,决定待在小姐妹群中,还是那边比较安全。
“今天的事别告诉祖母和母亲。”成靖宁边走边对花月说。花月点头,保证不会向任何人说起。
沈嘉月着实不喜欢听罗安宁和韩子懿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这时候看到成靖宁,忙把人拉到一边:“总算回来了,怎的去了那么久?”
“看到蜀葵开得好,就停下多看了一阵。”成靖宁掩饰道,还好王老夫人喜欢种花,便是去求证,也知道她说得不假。
“什么时候才开席?我着实受不了了。”沈嘉月小声地抱怨。
成靖宁看了那边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罗安宁。”哪怕她现在脱胎换骨,沈嘉月也不喜欢她。
“还有一会儿。”自从猜测罗安宁有可能是重生来的之后,成靖宁就保持着与她的距离,忠敬侯府那些风波,怎么看都像是她在搞鬼。
萧云旌是新贵,上门巴结的数不胜数,像这样大的宴会场合,围着王老夫人说话的人很多。沈老夫人知道那些带着女孩儿来的人的目的,便不凑这个热闹,午宴过后,早早的带着儿孙离开。
刚坐下没说几句话,几个见成靖宁要走,都奇怪道:“怎么不多待会儿?”
“家里还有其他事呢,我得回去。”成靖宁说,她现在要学的往多,不比前两年轻松。
罗安宁从女孩儿堆里站起来,笑着上前挽住成靖宁的手,亲昵地说:“我送送你。”
成靖宁猜想着罗安宁送她的目的,果然没多会儿,走到长巷道时,就见她笑得一脸灿烂地道:“奵久没见到妹妹了,想和你说说话。”
“我也是呢,安姐姐在忠敬侯府过得可还好?”成靖宁问道。
罗安宁笑容真挚,感慨道:“祖父祖母对我们一家都很好,眼下母亲的庄子和铺子都有了起色,说起来运得感谢沈祖母。她老人家最近可好?”
“都挺好的。不过那都是婶娘和安姐姐的功劳,我们可不敢居功。”成靖宁笑道。
“我们以后都会很好的。”罗安宁笑着说,很快话锋一转,变得低沉凝重,同时压低了声音,说:“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不提醒妹妹又觉不安心。你知道萧伯爷为何不肯成亲?”
成靖宁觉着奇怪,问道:“怎么了?萧大哥不是说要寻一心仪的女子吗?找不到就不成婚。”
罗安宁长叹一声,一脸的“你太天真的模样”,说:“你真信他说的话?忠敬侯应在军中也有人,知道一些萧伯爷的事,私下里偷偷和祖父他们说的,我正巧有事去寻他老人家,碰巧听到了。什么愿求一心人和克妻之类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他喜欢男人找的借口而已,你看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些俊俏青年。”
成靖宁不可置信的看了罗安宁一眼,对她的话表示怀疑:“安姐姐,捕风捉影的事可不能乱说,萧伯爷不是那种人。”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他衣冠楚楚的样子,内里是什么模样只有他自己清楚。再说,忠敬侯府的亲戚怎会骗人?那人还说,他还有不可描述的喜好,除了男人,还喜欢童男童女,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总之你和你大哥都要小心。靖宁,防人之心不可无!”罗安宁似真在为成靖宁的不开窍着急,有些跳脚地道。
先前成靖宁一点都不信罗安宁的话,但她最后两句却不得不让她生疑,想到二十天前的那个梦,突然的犹豫起来。
成靖宁低头沉思,罗安宁不再继续添油加醋,说:“我言尽于此,信不信随你。快到门口了,我就不送你了,下次再到永安侯府去看你和芙宁。”
送走成靖宁,罗安宁转身之后,是理智冷静的模样,无论她是否听进去,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日后只会渐行渐远。这一世的萧云旌也变了许多,行事比上一世柔和周到,想必他不会走从前的老路,姐姐嫁给他,一定会幸福。
如果没有那一晚的梦,成靖宁或许不会听罗安宁的话,但现在她有些怀疑,萧云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想着这些年他在京中风评颇好,没有不良传闻,应该没有那些不良癖好吧,总不能今上也眼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日后离萧云旌远一些,反正永宁侯府和镇远伯府干系不大。
侯府的宴会散去,罗安宁姐妹二人跟随忠敬侯夫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驶回侯府。马车上,罗安宁迫不及待地问道:“祖母,如何?”罗馨宁也不安的等候着答案。
忠敬侯夫人叹了口气,失望道:“老夫人拒绝了。”她也想外孙女嫁一个如意郎君,但也没有眼巴巴的贴上去的道理。萧云旌的确好,但现在盯上他的人太多,罗馨宁出身低了些,更没有希望了。
罗馨宁底下头,用帕子拭去眼泪,说:“是我没用,还让祖母跟着丢人。”
“萧云旌是武人,在刀尖上讨生活,并非良配,馨宁,别哭了,祖母会为你找个更好的。”忠敬侯夫人搂着哭得泪人似的外孙女说。
世间的好儿郎并不只有萧云旌一个,他只是备选人之一,不成还有下一个,罗安宁想着,也软声劝自家姐姐说:“姐姐,祖母说得对,萧云旌只是一介武夫,虽说有皇家血脉,但到底是个商家嗣子,身份丅高,就算封伯封侯,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你值得更好的。”萧云旌看不上罗馨宁是他眼瞎,但要让他和成靖宁再续前缘,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成靖宁那贱人就该嫁去大夏那边,伺候那对蛮夷父子。
忠敬侯夫人轻拍着罗馨宁的背,柔声道:“明年开春闱,有许多进京赶考的学子,我让你祖父和舅舅帮忙看着,说不定有日后的封疆大吏、首辅阁臣呢,以后做个一品大员夫人,可不比整天担惊受怕的好?”
罗安宁一怔,是啊,明年就春闱了,颜修明就是这年冒头的。想起那器宇不凡的英挺男儿,顿时一喜,未来的宰辅大人,能臣干吏,国之栋梁,怎么看都比萧云旌强。想到永宁侯府中的成芙宁,看来她得找个时候去见一见她们了。
八月十五是成永皓大婚的日子,早在去年就开始准备了,眼下日子越来趂近,侯府上下变得更加忙碌。马上要成亲了,成永皓也收敛了许多,开始养新郎官的气质,看起来稳重了些,还像那么个样子。成靖宁上次到朱雀街迎大军凯旋,和殷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对未来大嫂很有好感,见到自家大哥,难免要打趣几句,这时候成永皓总要板着张脸训斥她一通。
六月二十六是令国公夫人卫氏的六十大寿,成靖宁便在顾楷和曹师傅那里请了假,除了偶尔去瞧一瞧送到殷家的聘礼之外,便专心在行云院筹备寿礼。成靖宁请教沈嘉月拿到卫老夫人的尺寸和喜欢的样式之后,做了一件暗红底万字不断头纹的褙子,还配有里衣、同色万字流云纹的遥П咦廴埂
由于有从许瑾娘那里学来的刺绣手艺,加上平日又有专门的师傅指导,成靖宁这件寿礼完战得极好,只消参加完观音会回来收针便大功告成。
大觉寺的观音殿修缮了一年多,终于重开接受善男信女的香火,是以京中许多皇室贵胄和权爵勋贵之家,都争抢着去。
成家受到邀请,这次全家出动,哪怕平日里不怎么烧香拜佛的成永皓,以及还在孝期的成芙宁也都一起去。因殿内的壁画是成靖宁画的,所以到寺庙后有捷径可走,于是很自然的一起跟随寺中大师高僧,得以第一批拜见观音。
成永皓还是打仗回来之后才得知,成靖宁在大觉寺画壁画,原本有些不以为然,侃上几句,今日见了很是惊讶,悄声对成靖宁道:“你画得很好。”虽然这种事很值得显摆,但他明白要帮妹妹保密。成靖宁只得意的笑了笑,并不说话。
拜完观音之后,沈老夫人又领着顾子衿去功德箱那边添香油钱,成永皓则拉着成靖宁去拜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