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成康宁是三房嫡女,陆氏要求严格,在诗书和琴艺上最下功夫,虽然有几分傲气,学习时却极为认真。三姑娘成馨宁长期被庶母庶姐压制,十分娴静柔弱,走的是贤惠路线,女红、厨艺和书法最为出色,其余功课能打七十分。四姑娘成安宁和五姑娘成芙宁都是全才,每一科都十分出色。与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成安宁相比,加上庶出的身份,成芙宁则安静许多。七姑娘成芸宁,每堂课都很认真,但资质平平,算不上出色,不过一张嘴和一颗心却是极厉害的。至于八姑娘成雪宁,年纪小,看不出潜质,只恍惚的跟着学。
回到琼华院,沈老夫人和顾子衿一起问了闺学里的情况。成靖宁把白日里发生的事都说了,隐去成玉宁和成安宁之间的龌龊。“我古琴学不好,四姐姐还说要课下辅导我呢。”
“四丫头的确热心,她愿意教,你就跟着学,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二房的罗氏,沈老夫人心中还是同情居多。但成安宁让她捉摸不透,一年前还倔强偏执,有些愚蠢狠戾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变得才高八斗八面玲珑了?她还记得成安宁九岁时,眼睛里的那股狠劲儿和恨意,那时候的她,不通文墨,才艺平平。
第23章 拜师
闺学上两日休息一日,今天休息,不过照旧得早起。病养好了,就意味这以后每天必须到荀太夫人那里请安。三房人来得整齐,除了福乐郡主李馥莹。看着风光满面的沈老夫人,荀太夫人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家,终究无法平静。为了永宁侯府,为了成家,她必须多撑几年。四月二十八是药王菩萨的生辰,荀太夫人琢磨着带府中女眷到香积寺去进香。
荀太夫人的把戏沈老夫人如何看不穿,道眼下大祁大捷,得迎接成永皓回府,她的兄长令国公也回了京城,免不得要去拜访一番,府上还有诸多事物要忙,以着实走不开为由拒绝。今日闺学休息,沈老夫人怕荀太夫人留下成靖宁,抢先一步开口:“靖宁在绘画上有几分天赋,我请了一位擅长工笔画的师傅到府上教她。这会儿人已经到了,母亲,我和子衿领靖宁先回去了。”
沈老夫人请来的师傅姓顾,单名一个楷字,五十上下,整个人看上去仙风道骨,据说和顾子衿的娘家是同宗。是大祁朝鼎鼎有名的画家,年轻时曾是宫里的御用画师,最近几年半隐半退,在宫外开了一家画坊,开馆收徒。
沈老夫人和顾子衿找上门之后,顾楷本不太乐意,现在后宫中皇后和方淑妃争得厉害,太子尚未确立,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和方淑妃所生的大皇子与丽妃所出的二皇子及柔妃的三皇子都在竞争储君之位,今上态度不明,所有皇子都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着实不想和永宁侯府走得太近,储君之争,向来是鲜血淋漓尸横遍野。万一四皇子失败,他一介小小画师,难免受到波及。
不过顾子衿再三提同宗之事,又说自己女儿极有天赋,本着爱才之心才勉强上门。对初次见面的学生,顾楷难免要考上一番。
成靖宁本着参加艺考般的郑重,说了自己对绘画的见解,侃谈一番对工笔画的认识,末了交上自己这些时日的一些画作。工笔画崇尚写实,讲究形似,笔画工整,她只是一个初级入门者,年纪尚小,笔力虽显得稚嫩,但所画内容十分传神,在她这个年纪能画成这般已让人吃惊。这个学生是一块天资极佳的璞玉,精心雕琢之后定会大放异彩。
顾楷翻看完成靖宁交的画作之后,问道:“真是你画的?”
成靖宁犹如上课被点名提问般认真,说道:“是学生所画。因喜欢工笔画,所以在崖州的时候买了几本基础书籍自学。回京之后想继续学习,所以央求祖母请一位师傅。”
手里的三张画,不像出自一个初学者之手,顾楷对成靖宁的话半信半疑,决定再考她一考,“既然如此,那你即兴画一张,就画庭中的这棵琼花树。”
“是,学生领命。”成靖宁郑重地应道。小丫鬟搬来桌子,摆上作画所需的工笔和颜料等工具。成靖宁立于书桌前,执笔开始作画,仔细地勾勒琼花树的线条。顾楷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看她作画,捋着胡须不住点头,基本功很扎实,对线条和色彩把控十分到位,看得出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到正午十分,成靖宁才画完琼花树,顾楷拿到成品,已对眼前的小姑娘刮目相看。沈老夫人在一旁凑趣道:“顾先生,这个学生可还收得?”
顾楷连忙点头:“六姑娘的确是根好苗子,日后定会成为大家。”
通过顾楷的考验之后,定下学画的时间。由于顾楷行程繁忙,所以只在每月抽十二日到侯府授课,每堂课一个时辰。
“多谢先生!”能请到大师指导已是不易,更何况作画这事靠的还是天赋和汗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成靖宁当即朝顾楷拜了三拜,敬了茶,献上红包和拜师帖子。顾楷上座,受了成靖宁的礼,宣布门规后勉励她一番,拜师礼便成了。
成靖宁跟随顾楷学画的事很快传遍侯府,等到第二日上学时,与她交好的两个姑娘忙围上来探消息,一边询问画画的事,一边问顾楷的情况。“六妹妹怎么想起学工笔画?”成安宁十分的费解,她记忆里,成靖宁并没有接触过工笔画,更别说得到大师顾楷的认同。
“在崖州的时候就想学了,只是苦于没有师傅教。”成靖宁耐心的解释着,她很想画彩铅画,无奈这时的绘画工具落后,只得选一个和彩铅画最接近最相似的工笔画。
成安宁玩笑般的夸赞道:“顾大师闻名大祁,所做之画千金难求,他教的学生也是个个出色,好几位成为宫廷画师。六妹妹能得顾大师指点,成材指日可待,到时一定要向妹妹讨一副墨宝。”
才开始学就得到全府关注,与成靖宁料想的低调全然不同。好在很快开始上课,课堂之上,班氏抽查前日所教的论语,作为首次上闺学的成靖宁,自然受到老师的重点关照,被抽起背诵全文。
初来咋到为了挣表现,成靖宁下学之后回去就将白日所教的内容背下。作为一个饱受应试教育荼毒的现代学生,背书做作业不在话下,想当初她是能背诵小学到高中,所有要求全文背诵的古文古诗的人,更别提大学那么多的专业知识。
成靖宁背诵得极为流利,断句清楚,班氏听后拿着戒尺不住点头。“只能背诵还算不上什么,我来问你,‘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做何解?”
成靖宁上课有认真做笔记,回去之后温习巩固了几遍,加上年轻记性好,早已烂熟于心,朗声答道:“孔子告诉我们,在家要孝敬父母,在外要尊重兄长和朋友。在行动上要谨慎诚信,在思想上要博爱众生,要亲近道德高尚之人。如果这些都做到了,还有精力的话,那便可学习更深的文化修养。”
班氏紧绷的脸上露出肯定的笑容来,“回答得很好,看来六姑娘回去有认真复习功课。这些教育君子的话,小姐们也要记牢了,对你们将来做人做事大有益处。”
考察完成靖宁,班氏又让成馨宁起来背诵。之后就再也没有抽查,开始讲《学而》的下篇。成靖宁做事踏实,课堂上的笔记做得满满当当,班氏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发觉她这套法子虽然笨拙,但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忍不住又点了点头。
课间休息时间,照旧是四拨人,成安宁端了凳子坐成靖宁身边,笑脸迎人:“我还以为六妹妹初来不习惯,见你刚才答得那么好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班师傅之前夸二姐、四妹和五妹是读书的好苗子,今日看来六妹没也不差,看来我们家又要出一位才女了。”成馨宁也挨着成靖宁坐了下来。
成靖宁被她们两个夸得脸红,当下十分谦虚:“三姐谬赞了,我笨得很,只好下苦功了。笨鸟先飞,比不上二姐、四姐和五姐。”
“六妹别谦虚了,会读书是好事。”成安宁看到书桌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小字,俯身认真看了一遍,又道:“原来六妹的字写得这样好,看来我白担心了一场。咦,这不是刚才课上老师讲的内容吗?你全记下了,还厉害!”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样能记得更踏实。”成靖宁忍不住汗颜,这对姐妹,不必如此惊讶吧?
一旁的成康宁冷寂又孤傲,见着成安宁姐妹两个对成靖宁的奉承,当即冷笑道:“一对马屁精!”
成安宁只微笑着看了成康宁一眼,继续看成靖宁的笔记,成馨宁挽着成靖宁的胳膊请求道:“六妹这个法子好,我以前就没想过这个法子。你把最近两日的笔记都借我誊一下吧,我在这方面做得不够好。”
成靖宁把记笔记的册子交给成馨宁,“拿去吧,如果看不清楚的地方就来问我。”
成馨宁抱着册子感激道:“多谢六妹妹。”
班氏教完论语的《八佾》篇之后,正好是四月二十,大捷的军队凯旋归来。成永皓今日回家,早晨起,琼华院就处在忙碌的氛围中。成振清今日当值,去天香楼的只有顾子衿母女。早晨收拾好之后,母女二人穿戴整齐后坐车出了门。
大街上人声鼎沸,欢腾之声不绝于耳。临街的雅间中,成靖宁已摘下帷帽,趴在窗边俯瞰下面的街市。这是一个慕强的时代,人们对镇守边疆的战士十分尊敬,对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推崇之至。加上大祁朝之前是混乱的十六国,诸国林立,割据延续百年,四周皆是强悍的马背民族,赵家统一半个北方和南方之前,中土一直战乱不断。
赵家以武立国,尚武之风从开国延续至今。加上还有西方和北方还有大片土地未收回,边关一直战事不断,所以大祁朝的武将十分风光,直到前朝成帝重视文官,才有了现今朝中文武并重的局面。开国太·祖壮志未酬身先死,传位明帝时叮嘱子孙后辈,一定要收回国土,重塑统一的天朝上国声威,因此之后的两位皇帝,一直以收复疆土为己任,今上更是雄心壮志,想要富国强兵,建立前朝大周武帝那般的丰功伟业。他帝王生涯的首次大捷,更为他的霸图添了几分傲气。
楼下人群攒动,欢呼声渐起,凯旋的大军过来了。成靖宁来了精神,回头对顾子衿说:“娘,大军进城了!快来看!”
第24章 大哥
大军士气冲天,神色肃穆,又带了几分傲然和呼之欲出的喜悦。百姓们与有荣焉,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走在大军最前头的令国公沈曜年过五旬,生得相貌威仪,骑在全身漆黑的西域宝马上,伟岸霸气。身后跟着的是此次立下不小战功的青年将领,个个都如苍松般挺拔。
成靖宁在一群骑马的小青年中寻找成永皓,都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穿铠甲,戴着包裹住半个头的头盔,她着实认不出谁是她的嫡亲大哥,只好求助顾子衿:“娘,哪一个是大哥?”
纵是相隔十年,顾子衿仍一眼就看出人群中的长子,指着那个高高瘦瘦,相貌偏阴柔,却俊美无匹的少年对女儿说:“他是你大哥。”话间,顾子衿脸颊上已挂着两行清泪。
在所有人中,成永皓是最耀眼的一个,严肃冷傲的眼,使他气质如高岭之花。阴柔白皙的脸,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他眉目如画,比女子还有美三分。他四肢修长,一身戎装,平添几分杀伐之气。如果不考虑年龄,成永皓简直就是永宁侯成启铭的翻版,若年岁再大一些,只怕会让京城中的万千少女疯狂。难怪当年福乐郡主死活都要嫁给成启铭为妻,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美成这般。饶是成靖宁见过许多美少年,却不得不承认成永皓是最令人惊艳的一个,忍不住赞叹道:“大哥长得真好看。”成永安作为他的同胞弟弟,相貌已是上乘,却远比不上他。
“那一个又是谁?”成靖宁指着成永皓前边的一个小将问道。成永皓虽美,气势却被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比了下去。他也是一身玄色戎装,腰悬宝剑,相貌阳刚,脸上轮廓分明,双目如鹰,气质冷冽,犀利超然,骑着一匹枣红马,有千军万马般难挡的气势,在人群中格外引人瞩目。似觉察到有人看他,抬头往上扫了一眼。成靖宁被他冰刀子一样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赶忙藏好了,心道:好可怕的眼神。
顾子衿猜测说:“据说此次大捷多亏一位姓萧的小将,他带着一队人马绕背偷袭,放火烧了鹄奴的粮草,俘虏了其左贤王,才扭转局势,看样子应该是他。据说他出身微寒,但足智多谋,武艺高强,有百夫不挡之勇,你舅公信中,对他极是推崇。”
大军走得很快,成靖宁再看时,一群年轻人已经走远,现在经过的,是佩刀执戟的普通兵卒。顾子衿站在窗边如雕塑,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小半个时辰之后,大街上的人群散去,成靖宁才提醒顾子衿该回家了。
顾子衿回神,擦了眼泪,重新戴上帷帽下楼回府。想起长子最喜欢的烤鸭,命车夫驱车到百味街去买。
“大哥回来了,二哥会从松山书院回来吗?”成永安在松山书院苦读,过年也只回府住了五日,五日之后,继续回书院深造。明年考举人,他的目标是一次即中。
“永安今晚就到。他喜欢吃豌豆黄,我们也买一些回去。”两个儿子都是她的骄傲,顾子衿的喜悦可想而知。
买了烤鸭和豌豆黄,驱车回侯府。成靖宁回京之后一直没机会出门,这时忍不住靠在马车的车窗边,撩开一丝缝隙,走马观花的看外面的街景。大街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看到带有永宁侯府族徽的马车,忍不住驻足指指点点。
永宁侯府的恩怨纠葛一直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过去沈老夫人和福乐郡主两贵女共侍一夫的斗争,丰富着他们平淡的生活。现在沈老夫人的女儿,当今皇后和方太后的侄女方淑妃以及年轻貌美的郑静妃之间的互斗,以及太子人选,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成靖宁作为血雨腥风的永宁侯府的一员,最近也受到不少议论。
海棠宴之后,成靖宁貌丑无盐,行为粗鄙之事传遍京城,作为美人辈出的永宁侯府的异类,她的容貌成为当下人们最爱议论之事。因承平侯夫人说她像只猴子,京城百姓便为她起了个南蛮猴子的外号。
“听说国舅爷的女儿长得丑陋不堪,从不见客,怎么今天出来了?”
“出来了又如何,还不是戴着帷帽,遮得严严实实的。”
“你说老侯爷,沈老夫人,国舅爷和国舅夫人都是一等一的俊秀人物,怎么就生了一个丑女?刚才走过的成家大公子,那可真是英俊非凡,倾国倾城,比起当年的永宁侯不逞多让。”
“作孽呗,永宁侯府的龌龊事还少?报应而已。”
“这也说不定,有夫妻两个都丑的,生的女儿却是个大美人,有的夫妻都是相貌出众之人,生的女儿偏往搓的地方长。不过这国舅千金还小,过几年再说也不迟。”一堆闲言碎语中,终于听到了一句能入耳的话。
成靖宁觉得好玩儿,还欲继续听。顾子衿却变了脸色,对成靖宁道:“流言蜚语不必听,都是些无稽之谈。你还小,不必在乎这些。”
被全京城的人说丑,的确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成靖宁虽然有些小小的难过,不过也不伤心,现在她的确是家中姐妹最不好看的一个。“娘,我没放在心上,您别多心。”
回到侯府,成永皓还没回来,成永安却到了。“妹妹精神多了,这几月身子可好些了?”过年前后,成靖宁病恹恹的,皮肤黝黑,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吃什么吐什么,简直没个人样,现在精气神养了出来,脸白了些许,也有了光彩,与四个月前大不相同。
“已经好多了,我现在每天跳百索,锻炼身体,过年之后没有再生病。二哥在松山书院还好吗?”成靖宁对这位二哥十分亲近。
这时可可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