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云心中想笑,这话说的,怎么卖不是卖?卖青楼或是卖给大户人家有什么不同?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他却没有说话,他的确是想要这女子,但不忙。
赌坊东家接着道:“我想起兄弟你来,你家中富贵,养个废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故意道:“那上面你怎么应付?”
赌坊东家冷笑道:“我卖人,是给他们一条活路,事已至此,只能将他们卖出去,却不是为了钱便要推他们入火坑。王老弟,你莫要担心,像上面的人哪关心这些,到时候,我随便应付就是,就算有人来看,我同那么多青楼的老鸨有交情,随便叫谁说句来了没多久死了就是。只是这人却万万不能留在我这儿,”
他笑道:“多少钱?”
赌坊东家睁大眼道:“兄弟,我就说说而已,这废人你还真要。”
王梓云故作猥琐的笑了两声:“我有些怪癖,像她这等跑不了才好。”
他看着赌坊东家的神情道:“闺房之乐罢了,你看你这模样,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两人这便商议好了,从始至终,都没人问过床上那人的意见。
大抵,从这里开始,张楚楚便是极不喜欢他的了。
他将张楚楚带回家。
他说:“若要我治你,你必须得嫁我,我是商人,从不做赔本生意,你若答应,就眨眨眼,若不答应就闭上眼。”
张楚楚半天没动,最后却眨眨眼。
只要能活下去,能恢复起来,她总有办法叫那些人偿还。
他心里明白她的想法,知道她定会答应,却一定要她亲口说出才成。
他道:“我王府是有规矩的,你若嫁了我,除非我死,不然你都不能离开我,你若答应,我便医你,同意便眨眨眼,不同意,你便闭上眼。”
张楚楚依旧眨了眨眼。
大概,只要能恢复她从前的样子,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心里明白,也舒了口气,横竖留下她了。
他先为她请了大夫,花了五六年时间治好了她经脉上的伤。
这五六年间,他像对待自己妻子一样的对待她。
他由来如此,对一个人好便是拼尽了全力。
张楚楚虽然告知了他性命,却是因为他实在缠她缠得不行,她不愿他叫她卿卿,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姓。
只是,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对他笑过一次,更不曾对他说过一次软话。
他最开始爱上她,就是喜欢她这冷淡的模样,她一直这么冷淡,好在这时,他还爱她这副骄矜冷漠的样子,还有那精力同她缠斗。
纵使她对他一个眼神都欠奉,他也受虐般的喜欢。
正文 番外从此山水为依,鸳鸯成双完
从一见钟情到日久生情,水到渠成,并没用太久时间。
他爱上了她,她却依旧故我。
当她从床上下来,踩在地上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离开这里。
她说:“我该回梧桐宫了,只有梧桐宫方能治好我。”
她简约的说,从她口中,他才知道,她是修真的人,被人陷害才落入如此田地,她从烂泥里起来,想要回到天上,回到那个神仙一样的天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他怎么办?
他是凡人,凡人在修道者的眼中,不过是蝼蚁。
若非她跌落尘埃,也许,今生今世,她都不会低头看他这尘埃中的蝼蚁。
他怎会同意,他太过自私,他拿捏着她受伤时不得不答应他的话来说:“你答应过我,除非我死,不然你绝不会离开我。”
她脸上露出一种冷意,这种冷意简直要蔓延到他心中来,她说:“你是在提醒我该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他冷静的说出这个事实。
她说:“我答应了你的事自然要做到,但你得让我回门派治伤。”
他自私的拒绝,因为他始终不信,她回了修真界还会回来。
这个世上有修道者,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然而,除了每过五年的门派收徒,从未有修道者久居俗世。
他怕她一走就不会回来。
他一眼看中了张楚楚,张楚楚却从未看中过他。
他在感情中已经卑微至极。
谁先动心谁卑微。
举凡男女之间,不外乎是你情我愿,你情我不愿,你不情我愿,你不情我不愿,却依旧得在一起。
他们是第三种。
若非他阴险的拿捏她,上演着强取豪夺的戏码,她未必能留下来。
她留下来了,受病痛折磨。
他看不下去,为她寻求能治病的药。
修真界的仙药本不该在凡间能找到,但他运气好,还是找到了一些仙草,就这样磕磕绊绊的治疗着张楚楚,竟也拖了二十多年。
二十年中,他们依旧是相处的旧模式。
她从未动心,他总是缠着她。
再炽烈的感情也有耗完的一天,他不是他不爱她了,只是炽烈的感情冷静下来了,他将选择权交给她,让她选择要走要留。
为此他以最决绝的方式让她做选择,他死了,她走还是留下来救活他。
他有复活丹药,他告诉她位置,让她选择。
与其被她拒绝,还不如他不知道,长眠不醒。
他本打算出钱让山匪出来演一场戏,他主动求死,却不能伤她性命,是的,即便达到这种地步,他还是不忍心伤害她。
这有风险,所以他迟疑。
好在那天,他遇见了那只画皮鬼,他还未走近,他佩戴的玉佩就亮了,那是他去古董店淘的,一有鬼怪在附近,玉佩就会亮,他看了一眼她,她不像恶鬼,恶鬼纵使皮囊再好,身上也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他故意上前套话,从字里行间,他知道了这鬼的过往,她是百年前太原宋家小少爷的未婚妻,他听这里的老人说过的,宋家小少爷的未婚妻心地善良,是大大的好人。
他因为张楚楚,却不得不小心一些。
他又花了一段时间,才放心与画皮鬼做交易。
一步一步的按计划行事。
他答应她,他帮她找到宋家小少爷,几时找到,她几时帮她演这场戏。
他这么有底气,敢那么确信能帮她找到宋家小少爷,是基于自己的运气,果然,那修真的宋家小少爷出来了。
画皮鬼说话算话,最后果然按照他们的交易内容,掏心了。
嗯,掏心了的他躺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他存在一片虚无中,从那里,他记起了自己的一切,被昧去的前尘里,他高高在上,他曾经的心惊胆战与自卑,都像一个笑话。
若是以他原身相逢,他们会成什么样?
他思考着,还没有答案,他就脱离了黑暗。
他在她怀里。
她许久没睡,形容枯槁。
他让她去睡,问身边的侍女。
侍女说,他从那一夜被挖心后,有一个道士给他喂了颗丹药,他便身上散着金光,张楚楚便一直陪着他,陪到至今。
张楚楚是修道者,自然知道那光意味着什么。
他一直没问她,他怕自己不能接受。
有些事,纵使是他,以洒脱闻名修真界的无涯真君也不敢要个答案。
他垂首,手指叩打着竹笛。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
他不自主的想到之前那个问题,若是以他原身相逢,他们会成什么样?
细想来,也许他们之间会没有以后,身为无涯真君的他未必会看上梧桐宫的女弟子,因为她们门派太多清规戒律,他一向是不碰的。
想来却有趣。
他不由弯唇笑笑,一贯的浪荡。
张楚楚从洞府外进来,见他这副样子,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留下来。”他到底还是问了,他本不该问的,可他忍不住。
张楚楚难得的笑了,她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但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从一开始说起,可她却不愿告诉他,似乎,一旦告诉了,她就落了下乘似的。
如他对她一见钟情,她张楚楚对他亦是一见钟情。
只是,那时,他是凡人,也是一个来历成谜的人,她不知道王梓云是不是他的本名,也不知道王梓云的过去,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那时她被人陷害,道术尽皆失去,对旁人,到底是有几分提防的。
仙凡有别,修道者的命数比他长,她不想和他继续下去,免得有一天舍不下。
倘若舍不下,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好。
他来历不明,无人可明证,她害怕是那个贱人专门弄来对付她的。
她不得不克制自己。
后来,他成了那位传说中的无涯真君,她是高兴的,她的担心尽皆散去。
他也是修道者,可以一直陪着她,她由来自私,她宁愿他看着她死,也不愿,他死后,她一个人陷入长长久久的怀念。
他是无涯真君,他的来历,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不会是那个贱人派来的,于她来说,他是不是无涯真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那个贱人派来的,因此,不论他是无涯真君,还是一个刚刚度过练气期的人,她都愿意接受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能说给他听。
她反而是问道:“我可不可以信你。”
“可以,你可以信我。”
“娘说,不能指望靠男人的恩宠过一辈子,我可不可以指望你的恩宠过一辈子。”
他一向笑得风流不羁,难有正形,这一次,他却严肃的点头,指天为誓:“若张楚楚此生不背离我,我定当敬她爱她宠她,将最好的给她,若有违誓,来世不为人,不修仙途。”
修真者同天作斗争,亦敬畏天,不如同凡间的指天发誓毫无用处,修真者的指天发誓被天道束约,一旦发出,不能更改。
随着话音落,一道金光落在他眉心,成了印记,此后,他都将受到天道管束,不得违誓。
张楚楚亦指天发誓:“我绝不会做对不起无涯真君的事,我对他将永远不离不弃,我对他将永不说谎,凡出口的话必为真话,此时此刻,我亦是爱着无涯真君的,若有违誓,我将被人挫骨扬灰,永坠阿鼻地狱。”
随着誓约确立,她眉心也多了一道金色印记。
她说:“我没办法确信,我会一直爱着你,但此时此刻我的确爱你,有一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梓云,我不知道该怎么打消你的疑心,只能有样学样。”
他笑了起来,依旧是从前缠着她的样子。
他的确怀疑她到底爱不爱他,纵使起誓,他心中也没底,但是,他们还有以后。
如果二十多年不足以让她深爱他,那么还有百年千年,总有一日,她会给他想要的。
在此之前,他愿意等。
从此山水为依,鸳鸯成双。
好不快活。
正文 番外:他朝他年再相逢,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画皮鬼和道士
青青白白,红红绿绿,望舒山上仙草齐开,瑞兽信步,仙藤斜挂峭壁,仙草渐次生长,远望去绿油油一片,仅是看着,心情便好了起来。
这望舒山上,吸一口气,气是灵气,喝一口水,水是灵泉水。
此地端的是一副仙家气派。
然而,这里并不是仙界,这里仅是修真界。
当然,这里的人去了凡尘,常常会被凡人误以为神仙。
这望舒山上有离恨宗,离恨宗有八座峰,除掌门所在的主峰,余下峰分别以符咒、丹药、炼器、剑修、体修、外门弟子居住的峰为主,余下一座峰神秘的很,历来一代单传,人烟稀少,故此不讲。
只说那主峰上,这一任掌门正处理事务,一弟子来报:“大师兄,尚在闭关中。”
掌门点头:“你退下吧。”
弟子退下。
掌门眼微闭,心下盘算,宋念慈的天赋是一等一的好,假以时日,化神也是轻易的事。
宋念慈是天道宠儿。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可惜,宋念慈这一生惹人情丝,修道一途易毁于女子之手。
宋念慈命中有三道情劫,若是度过,羽化登仙唾手可及,倘若度不过,修道上将再无寸进。
他为宋念慈算出的命数上便是如此记载的,他本以为,以宋念慈的道心,过第一关情劫,是轻而易举的事,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从尘世间历劫回来已经是第十年了。
若有所获,十年足够宋念慈境界再进一步,然而十年间,宋念慈依旧没有寸进,显然便是被为难住了。
看来事到如今,只能用“绝情丹”了。
倘若,宋念慈没有这般惊才艳艳,他未必会这么做;若非他是掌门,他也不会这么做。
修行一道,最忌强求,可他为掌门,一切要为门派考量,一个在修为上难有寸进的弟子是比不得一个能成仙的修道者的。
事到如今,只能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传了道符去:“念慈,出关便来,为师有事找你。”
不多时,宋念慈便来了,他虽然闭关,却并未闭死关,想什么时候出来都成。
掌门见他来,想着之后要做的事,心中还是微微有些歉意的,然而,这些许歉意,并不足够让掌门放弃他的打算。
他同他说了一会儿话,例行问话过后,便将绝情丹拿出来,他说:“这是为师前些日子清理储物袋时找到的,你停留在金丹期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是助你突破金丹期的。”
不过百年时间,宋念慈就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变成了金丹后期,这进度不得不说是非常快的,也不怪掌门这么担心他。
宋念慈接过。
掌门又道:“你吃了,为师现在便为你护法助你突破,免得,到时候有意外发生。”
宋念慈由来尊重掌门,自然是吃了。
他吃下丹药,闭目打坐。
眼中所见,心中所想,是他这一生与宋念之有关的事。
他停留在金丹期,便是因为,突破金丹期所遇的心魔,他自认为过不去。
他此生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对得起父母兄弟,更对得起师尊与同门子弟,倘若说,他有什么对不起人的,那便只对不起宋念之。
宋念之,宋念之。
宋念慈。
不过一字之差,他们却不同宗同族。
一个是华北梧桐山下的宋家,一个是太原的宋家。
能相逢,也不过是一句戏言,他们的爷爷当年都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大臣,是至交好友,于是指腹为婚,父亲那辈是两个男娃,于是推到他们这一辈。
这一辈一出生便是一男一女,为了出现戏文里那种,本是指腹为婚却只留在一纸婚书里,于是指腹为婚的男女便爱上了他人这样的戏码,宋家两家便定下约定,自家的孩子去别人家待五年,以便培养感情。
宋念慈比她大五岁,所以她才生下来,他就去了,从五岁到十一岁时便在华北宋家,因为他是男孩,不怕生,自然应当是先由他去。
他至今仍记得,他见她第一面,软软糯糯的,看起来很可爱,哭起来却特别久,怎么哄也没用,让人无奈,她从小便爱哭,跟个泪包似的。
可是,当他踏入修仙一途时,那个爱哭的少女却难得的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说:“念慈哥哥,你一定要回来。”
他尚记得他的回答:“好,”
若非修仙,他绝舍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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