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也想改行来着,谁知道阴差阳错地被人当成捉妖师了,为了讨生活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一把握住盛清清的双手,一派真诚:“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谁想欺师灭祖啊,只不过是造物弄人,没生在一个好时代罢了。”
“为什么鬼魂会这么少?”盛清清不是捉鬼师,但她也察觉到了异常,她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了,确实一个鬼魂都没见着过。
戎玥拧了拧眉:“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次运气好和一个鬼差搭了两句话,说是近几年上界下凡历劫的多了,阎王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加大了冥界鬼差人手,一时之间也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至于妖族嘛,素来和上界不和,管你下不下凡历劫呢,它们不横插一脚坏事儿就算不错了。
盛清清对这些事也不是很清楚,她只当个八卦听了,两人说的正起劲,那边来了人叫她往外院去,说是席则在那边等着。她安慰性地拍了拍戎玥的肩膀,跳下了扶栏,戎玥紧跟在她后面:“哎,你可不要说出去啊,我找到这么一份好活儿也是很不容易的。”
盛清清撇了撇嘴:“我才不喜欢多管闲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心累……
第四十章
盛清清与戎玥一道出了内院; 远远地便瞧见席则立在昏暗的庭院里与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说着话;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在夜幕之下浑然一体; 丝毫看不清面容。盛清清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隔了约莫五步远才将那人看了个明白。
凌厉地眉峰之下是一双狭长的凤眼,本应显得妩媚的凤眼生在她的脸上反倒是更显威严; 因为天色的缘故,她面上似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朦光; 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减退她周身的凛煞之气。
“多谢了,我过几日便将此物交还。”
盛清清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特意压了压; 全然没有女子的清缓,而是偏向男子的低沉绵长,但不可否认,非常的悦耳。
闻将军……本朝唯一的女将闻沛澜。
闻沛澜感受到了盛清清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她偏头颔首示意,最后又对着席则拱了拱手方才转身大步离开; 她来时没有带人,离开的时候也只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黑色的皂靴踩在月光照亮的阶石上,绣边儿的衣角在半空中划过,带起流风;
“国公爷,闻将军是来做什么的?”这前前后后不过两刻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戎玥对于闻沛澜的印象还停留在西征九罗之前; 那时候闻沛澜就已经是举朝闻名的女将了,只不过气势上更张扬凌厉些,远没有现在这般内敛厚重。
“她来借阅一本书。”至于到底借了什么书,席则并未多言,戎玥也没有多问。不过想想也知道,那书绝迹不是什么经史典籍就对了,异阁中可没有那样的书。
盛清清压住心中的好奇,小指勾了勾席则的衣袖:“小哥哥,我们丙班上有一个叫做闻玉澜的,和这位闻将军是什么关系?”两个人的名字如此相似,如何叫她不做多想。
“姐妹。”
姐妹啊……盛清清抿了抿唇,这性子当真是南辕北辙了。
盛清清离开的时候戎玥拉着她到一旁说了好些话,无非就是叫她莫要泄露她捉鬼师的身份之类的,席则等了许久,对于她们俩人突然的亲近表示非常不理解,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在墙角低低细语的两人,又瞅了瞅抱着自己爪子玩儿的檬星星,心想着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猜的紧。
………………
出了京都一路南下,行个两日便能到了秦州。
盛清清装病向学院告了假,等到林氏带着大夫一离开宜兰院她便抱着檬星星翻墙去了京郊与席则会和。
他们二人并着一个单怀借由速行符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秦州主城长宜。
三人停在城门外的一条小径上,这小径隐蔽,两侧皆是高大灌木,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泥面儿,约莫是昨日下过雨,几人方一立定鞋边儿上便沾了些许泥浆子。
盛清清对秦州不熟,也不晓得此时该往哪儿走,只得撩了撩幂篱露出半张脸:“我们现在往哪儿去?”
席则半扶着她绕过脚边的泥坑,拨开挡路的横枝:“先往城里去找祁闰吧。”
“往城里去?”盛清清停下脚步,日头已经不小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该是午时了,她得在傍晚赶回去,若是叫林氏发现自己不在宜兰院中可就要出事儿了。
“那我便在这儿与你们分开,待办完事儿再去找你们。”盛清清又问道:“下午我去哪儿找你们?”
席则知晓她时间紧,也没多劝只叫她得空往长宜城中福来客栈去。
与席则分开后盛清清便拿出雪灵芝交与的地图,往着与主城相反的方向去。
雪灵芝的绘画本领颇高,盛清清很容易便辨认出了正确的路线,她先去的是长宜城外三十里地的一个茶寮。这茶寮极为简陋,只搭了个遮阳挡雨的棚子,她透着幂篱的轻纱远望去,谷草覆盖的顶棚上沾着昨晚遗留下的雨露,阳光照耀下泛着亮光,棚下摆置着四套破旧的桌椅,零零落落地坐了两三旅人正在饮茶。
“客官是要喝些茶水还是要用些清粥咸菜?”迎上来的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梳着椎髻扎着暗色头巾的妇人。
“茶水。”盛清清抱着檬星星坐到了没人的那一桌,将檬星星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则是半撑着脑袋目光放空地看着前方的林道,飞奔而过的骏马伴随着几声嘶鸣,吸引住了她的心神。
妇人送上了茶水,盛清清拿了个陶土碗倒满了水推到了檬星星面前,自己却是滴水不沾。美人和猫的搭配叫茶寮里的人频频探眼,那些目光含着好奇不带恶意,盛清清便不理会,一心等着雪灵芝那长宜好友到来。
“蒲花江这几日不大安宁,怕是要发水了。”咕噜咕噜的咽水声之后,便是一阵担忧。
“不能吧?咱秦州这一个月可就才下了两场雨呢,蒲花江咋就不安宁了?”说话的正是茶寮妇人。
“谁知道呢?我今日刚渡的蒲花江,无风浪涌,差点儿没把船给掀了。”
“唉哟,作孽哦,莫不是那河妖又作祟嘞。”
那边说着说着便从蒲花江谈到了传说中的河妖又谈到长宜城中的事去了,说到妖盛清清难免多分了一丝心神过去,她借着幂篱的遮挡,大大方方地望着他们。
“长宜城已经戒严了,这进出城门差点没把我衣服给扒了。好似出了什么大事呢,我看着郡守都亲自往城门那儿去转了一圈儿。”
“哎呀,也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儿,叫这人心慌得很。”
“姐姐……”盛清清正听的起劲儿,却听见一声细弱的轻语,她四处望了望没见着人影,直到她裙角动了动,才低头往下看……是一只兔子。
“白织?”盛清清捏住它颈部拎了起来:“怎么是你?”
兔子动了动自己的耳朵,红色的眼睛里含着几许笑意:“真是好巧,原来姐姐就是雪灵芝说的上仙。”
这地方不好说话,盛清清丢下几个铜板抱着白织往外走,檬星星见此连忙一蹦跟上。
“你不是在药谷吗?”盛清清寻了一块隐蔽的地儿,蹲下身子看着白织问道。
白织挠了挠自己下巴:“我在药谷呆了些日子,可还是想念长宜故地便又转回来了。我与雪灵芝有过命的交情,一直保持着联系,得知它在探听棠羽之事便多留意了些,谁曾想真叫我摸出了那么点线索。”
“什么线索?”
白织往前一跃,它停在草地上转头道:“姐姐随我来。”
盛清清闻言颔首,白织是长宜土生土长的兔子,它自打出生起便待在这儿,这地方对她来说就是自家后花园,当然了这个后花园大了点儿。
盛清清随着它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了一棵榆树下,她摘下幂篱飞上树枝头照着白织的意思远望,手搭在额上遮住有些强烈的日光,目光穿过交映的树木,直跃入眼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她迟疑道:“那是蒲花江?”
“是的,蒲花江。”白织舔了舔自己的前腿:“姐姐,我前日便是在蒲花江岸捡到了一枝带露海棠。”说着,白织将藏在树上的海棠花递到了盛清清面前,盛清清拧眉接过,海棠花好,露凝不散,这确实是棠羽的海棠花,只是……怎么会在蒲花江中?
盛清清茫然无绪,却听白织说道:“姐姐,你闻闻这海棠花。”
盛清清依言将花拿近了些,一股淡幽的清香悠悠钻入鼻中,海棠无香,这味道绝迹不是海棠花的。她又轻嗅了嗅,偏头沉思。
“这味道有点儿像莲香,可……花是你前日捡到的,过了这么久这香味……”怎么会还沾在海棠花上?棠羽的海棠花有凝露不散的本事,可没有蓄香存味儿的功能。
白织扒着树枝:“这不是普通的莲香。”
盛清清眸色微沉:“莫不是蒲花江中的莲花妖?”
“姐姐,蒲花江中只住着一个河妖,河中并无青莲也无莲妖。”白织活了一百多年了,她逛遍了整个长宜,蒲花江中有无数江渚水草,但绝对没有莲花。
“那……这长宜何处有莲?”盛清清看着宽广的江面,目光从江边的人影之上掠过。
“城中青莲寺。”
青莲寺,盛清清跳下树头,将地上幂篱拿起重新带好:“我现在便往青莲寺去瞧一瞧,你可要一道?”
白织摇了摇头:“佛家圣地,我去不得。姐姐自去吧,若是有事往这儿来唤我便是。”
盛清清听到白织之言才想起这茬,她看了看檬星星:“那青莲寺你也是进不了的,你与白织早便相熟了,与它一道玩耍着等我回来。”
寺中佛陀众多,败落的佛寺还好,若是个香火鼎盛的哪怕有盛清清的符纸在也抵挡不住佛光。檬星星自然是应下,满口答应下来:“那主人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盛清清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乖乖的。”
将檬星星托付给白织后,盛清清一刻也没多留,因为没了檬星星速行符用起来也没那么方便,她从储物袋中直接掏出了五张握着,这才叫速度不至于过慢。
炎炎烈日她还带着幂篱,着实是热得不行,盛清清快步走在林中上,迎面有身着淡青色长袍的和尚慢步走来,他一手执竹杖,一手轻捻着佛珠,目光平直向前不看下路,面似白雪眉似青黛,微红的双唇中轻喃着佛经,若非那头顶无发又手握佛珠,哪里能叫人察觉这是个出家人,分明是那青衣出尘的俊俏公子。
盛清清顿住脚步掀开眼前的轻纱,暗暗打量了他好几眼,他似乎无所觉依旧目不斜视缓步向前,只路过她身边时微微顿住脚步,盛清清听见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盛清清只点了点头与他问好,她急着赶路也没将这突然出现的僧人放在心上。
她走着走着,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立定转身,却见那和尚走着一条笔直的线,一步一步……不过一会儿便在盛清清的目光之下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盛清清摸了摸下巴,似有所思:“本仙女莫不是遇到哪路仙友了?”
第四十一章
盘查的守卫将路引交还到了盛清清手上;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姑娘进去吧。”
盛清清捏着路引走进了长宜城的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过猛的缘故; 宽敞笔直的石板道上少有行人,只有几个执伞的往着两侧店铺去。
她左右看了看,又往前走了一段; 拦住了一个背着包袱赶路的年轻女子问道:“敢问姐姐,青莲寺往何处走?”
那女子惊诧地后退了一步; 环顾四周见外人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青莲寺出了事儿,郡守大人带着人环了寺庙; 里面的人不准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许进去; 姑娘不是长宜人吧?这个档口还是寻个客栈歇下,莫往那处去了。”
盛清清掀着幂篱露出半张脸,唇角含笑:“多谢姐姐提醒,只我赶着往青莲寺那边去寻人,劳烦你给指个路吧。”
女子见那轻纱下半面肤似白瓷,弯唇笑有花; 不由一怔,好一会儿才与人指了路; 她紧握着包袱边走边回头,真是好漂亮的姑娘,比那日在青莲寺见着的那位还要好看些。
长宜城虽不比京都天子脚下; 但其繁华程度也比其他州县的主城要好上许多,越往中间走人越多,两侧是挤挤挨挨的摊贩; 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饶是炎炎烈日下也未曾停歇。
盛清清买了一把木质的镂空骨扇,时不时给自己扇扇风驱驱热。
青莲寺位于长宜城北边儿街市之尾,背靠着小青山,前对着长宜城大门。盛清清摇着扇立在街巷上,街上无人店铺闭门,只有那高处阶台下有握着长|枪来往的士兵,正如那女子所说,青莲寺已经被官府之人围起来了。
她转身远去,寻了一道绕往后山的小路,打量着偷偷摸摸地钻进去。
这座长宜城的百年老寺之内有一片荷塘,荷塘之内青莲盛放,日夜不谢四季不凋,莲香盈溢清心凝神,大靖开国帝后游玩至此,特御笔提‘青莲’二字,无名寺遂以‘青莲寺’之名传遍大靖南北。
席则立在荷塘边的六角亭中,一手搭在亭内的美人靠之上,眼前荒芜一片哪里还有幼时记忆中的青莲满塘。
“国公爷,你瞧这该如何是好?”长宜郡守是个四十来岁姓张的中年人,容长脸络腮胡,颇有几分江湖草莽的味道。
席则移了移目光,他盯着荷塘中心的石制莲台没有应长宜郡守的话。
张郡守见他不吱声,面上忧虑又添一重,青莲寺对于秦州对于长宜来说是不同的,它不仅仅是一座寺庙,更是长宜百姓的精神支柱。它比起其他寺庙来多了一种无可替代的情怀与信仰寄托,如果青莲寺荷塘出事的消息传出去,他这个郡守也算是做到头了,莫说升迁无望怕是仕途也就止于此了。
“祁闰,可有发现?”席则握住靠栏,开口问道。
答话的是立在单怀身边的一位内着灰鹤色长袍外套黑色薄棉大氅的男子,他约莫二十几岁的模样,面白无须正是年轻时候。
“暂时没瞧出门道,咱们可往其他地方去瞧瞧。”
他言语之时正有清风徐来,池塘内枯黄荷花迎风发出一声吱呀响,不过须臾又是啪的一声传来,只见干花折断落入水中顺水漂流,凄清无助。
席则一时有些发怔,沉着脸色率先出了亭子。
青莲寺的住持法号广善,自打他三十岁接任青莲寺住持一职来至今已有三十五年,将近古稀之年的得道僧人遇见这突如其来的怪事儿也不禁有些六神无主。
广善大师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以祈平复心中的惊骇,他打发了随行的一名小僧叫厨房准备素斋,自己则是引着席则等人往四处行探。
“自打贫僧记事起,荷塘青莲就从未凋谢过,都说这莲香莲子青莲花满塘皆是佛祖给予的恩惠,如今发生这种事情,贫僧该如何交待。”广善大师看着自己手中的佛珠轻叹一声。
“大师莫要罪责己身。”席则侧身微俯,启声安慰道。
广善大师一连着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走过月洞门穿出了后院:“青莲寺一共有五重大殿,四院及东西两面厢房,寺内僧人共有百来人,前日荷塘一出事贫僧便叫了人与郡守府送去了信,事态严重,青莲寺便没有再迎香客进门,郡守大人更是叫了人手将本寺围了起来。”
一行人穿出后院到了藏经阁,藏经阁前栽种着两棵百年高榕,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席则立在树下仰了仰头,单怀几人见他突然驻足不由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张郡守学着他的模样仰头上望,榕叶遮住了天空艳阳,除了层层叠叠的绿叶什么也瞧不见,他纳闷儿地看向单怀,单怀耸了耸肩,他家主子的心思他哪里清楚,说不得是突发奇想琢磨着给这两棵高榕赋上一首诗呢。还别说……依着他家主子的性子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席则双眸清和,凝望着高榕枝头,他言语柔慢轻缓,似那夏日里的一抹温凉和风:“清清,下来。”
青叶散影斑驳落地,微蝉藏在叶中,清风送来啼鸣乱响,不显聒噪反倒又衬出几许宁静,单怀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