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张妙虽然单纯可爱,可一旦她摆出了架子,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且她位分比容曦高,明显出身不凡,容曦天生随了她姨娘,颇有些看人下菜碟的眼色,如果不是容昭自幼被容家人轻视惯了,容曦一时之间没改过来,还真没胆子顶上一位婕妤,换个人是婕妤,容曦绝对是屁也不敢放一个。
被张妙这一质疑,容曦眼见惹不起对方,硬生生忍下了一口气,之前充满得意笑容的面孔顿时扭曲了。
容昭含笑拍了拍张妙的手,转头面向容曦,脸色又阴冷下来,语调虽低却铿锵有力——
“容曦,你作死别拖上我,你一个小小的采女,哪来这么张狂的想法?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听你的口气,你对这段时间的冷落是十分不满了?满宫的高位娘娘们贤良淑德,倒纵得你一个小小采女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提携我?你忘了,我比你高整整六级,六级!这辈子爬死你,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本事追上来!”
真正是舌利如刀!
甭说宫门口的人群早就散了,便是有几个乖顺地走在她们后头的低位嫔妃们听到了一鳞半爪的,也不由得被璟婕妤盛气凌人的姿态所震慑——传闻中的璟婕妤,果然不可一世,脾气很不好啊!
容昭并不介意在这些人面前树立起高傲难惹的印象,斜睨了这一帮被她震得战战兢兢的小嫔妃,容昭下巴微抬,拉着张妙,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至于容曦在她背后如何哭诉嫡姐霸道不容庶妹,哼,以为她会在乎么?
真正会把她当对手看的,绝不会轻而易举被容曦的三言两语所蒙蔽,而能被容曦蒙蔽的,也不配当她容昭的对手。
张妙不开心地道,“容姐姐,你这妹妹可真会惹祸,位分小小的,野心大大的,以后会不会连累你呀?”
容昭不在意地道,“我三番四次地警告她,如果还换不回她的谨慎小心,那可真没办法,一旦出了问题,我自是可以自保,但她,便随她去了。”
张妙丝毫不觉得容昭这样处置有问题,一个大家族中,扔颗弃子是常有的事情,甚至她们自己就常常做好了当弃子的准备,潜意识里都习惯了。
“对了,”张妙频频看向容昭的脸色,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容姐姐,过几天,嗯,过几天,我,我要出宫,你……”到底说不下去。
容昭正认真听着呢,却没有下文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张妙神情沮丧,内疚不安地看着她,眼眶里似乎都蓄着泪花了,微微一愣,回想了想她方才说的话,顿时哑然失笑。
“小妮子,你不会以为我在为随驾的事情难过吧?”
容昭唯一想到的就这件事了。
张妙却一脸急色,生怕容昭生气,急急忙忙地道,“容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压根不想的。真的,是我家里通了景仁宫的路子,给我弄了个名额,怕我在宫里孤独终老,说让我加把劲……我,我,对不起……”
至于加把劲干什么,张妙害羞窘迫地含糊而过,容昭也听明白了,不过,她眼角微微抽搐——
“妙儿,你今年,才十三吧?比我还小一点,你,那个,天葵——来了么?”
“容姐姐,你,你真是的,怎么什么都问?”张妙一下子脸红了,跟颗红艳艳的大苹果似的,含羞带怨地瞟了容昭一眼,却还是细如蚊呐地答道,“那个,自然是来了的,否则怎么生娃娃呢?”
容昭彻底呆滞了!
妈蛋,她一个活了两世久经人事的老妖精,居然还不如一个土生土长的娃儿发育得快,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容昭这一番露骨的话,生生把张妙羞跑了。
却说宫中,因为随驾名单的事情沸腾了好一阵子,而随驾名单最终定下,却不是事情的结束,而是开始!
不到三天,容采女便因为生了一脸红疹,被迫退出了随驾的队伍!
多日的期盼欣喜化作流水,容曦得知后,简直是傻了,她砸了住所的所有东西还不解恨,状若疯狂地嘶吼道,“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干的,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怕我娘压到她娘头上,竟然有这种手段,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容曦的话一传出来,宫中顿时流言纷纷,基本都在猜是谁下的手,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把猜测的对象对准了漱玉轩,那天容昭和容曦的对峙争执,早就传遍了后宫,所以等容曦一出事,所有人都把怀疑的视线第一个对准了容昭,可惜也只限于流言,没有一个人证据确凿。
皇贵妃十分恼火,在她定了名单后发生这种事,简直是打脸,而且在她欢欢喜喜地准备出宫时还要处理这种麻烦,简直扫兴透了。
皇贵妃不开心,自然是不会放过让她不开心的对象,当下便用心彻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卖力,结果却出人意料——容曦是因为自己一时得意,道御膳房胡乱点菜,结果用了相克的食物,才导致出现了这种情况!
皇贵妃简直气死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然而出于心中莫名其妙的膈应和忌惮,或者是对宫中流言的顾忌,皇贵妃也没有把名额丢给容昭,而是换上了之前挺受宠的徐贵人。
宫中众人纷纷暗中嘲笑容昭偷鸡不成蚀一把米,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定多么生气懊恼,就是容曦,也一心认定是容昭捣鬼,对皇贵妃点了徐贵人替换她的行为不但不恼,只有快意的。
容昭对此一概不予理论,淡定地过着自己半隐居的日子,吃吃喝喝,锻炼锻炼身体,日子舒服的紧——反正等到避暑队伍一出发,这些流言失去的滋养的温床,自然就会干枯消失。
张妙那里也出了点事,只是她运气好,没被绊倒,倒是她的贴身宫女,因此摔断了腿,此次随驾,不得不留在宫里养伤。
宁嫔据说差点被从天而降的树枝划伤了脸,好在她机警,身边跟随的人也多,只是虚惊一场,只是和张妙那里一样,详细彻查过,也没什么线索。
宁美人处倒没什么动静,后来的徐贵人处也是安安静静。也不知是被使用了手段但两人躲过去了,还是没有被盯上。
无论那些没被选中的女人私下里多么眼红嫉妒,恨不得诅咒这些人生病挂掉,好自己如徐贵人那般好运地替代而上,时间也没有停滞,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
一大早天还未亮,后宫中便闹纷纷的,开宫门的,端热水的,搬行李的,几顶小轿将随驾的小主们都带上了守在宫门口的马车上,据说皇上还要将前朝的一些事情处理了,才能出发。
皇贵妃的待遇要稍好一些,没有早早儿出门,而是待在自己的宫中,等到前面传来皇上差不多收拾妥当准备动身的时候,才坐上皇贵妃专属的鸾舆。
皇贵妃到底应该比皇上快一线,很快上了属于自己的马车,心情十分愉悦,一早上,虽然因为昨日没睡好显得困倦,但笑容却是真实动人的。
“嬷嬷,你说本宫这次随驾,能不能住进兮云堂呢?”皇贵妃侧头问道。
那兮云堂是距离皇上的九州胜景最近的院落,以前罗明鸾在的时候,就是罗明鸾的专属院落,现在宫里没有皇后,而她又是后宫第一人了,自己要求住进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虽则死人住过的地方怪膈应的,可是那毕竟是离皇上最近的院落,她就想靠皇上近些,再近些。
刘嬷嬷笑道,“娘娘如今身份非同一般,行宫中的院落自然是由娘娘选择。”
皇贵妃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甜甜地一笑,垂下头去。
车门外,原本一片静谧肃立的车队中忽然响起了细微声响,皇贵妃抬起了头,“怎么回事?”
那一直守在外面负责跑腿的内侍悄悄地向马车内实时转播,“回娘娘的话,是皇上出宫了,正要上龙辇……咦,皇上突然停了下来,在问李总管什么话……皇上,皇上似乎很不高兴……啊,娘娘,皇上让李总管往我们这边来了——”
秦瑄是个勤政的皇帝,处理完了紧急大事,才出了宫门,此事天光已经大亮,红日初升,霞光万道,随驾的队伍都已准备妥当,上千面旗帜迎风招展,气势蔚为壮观,一列列骑兵精锐如同出鞘的利剑,气势森严,将一座移动的房子般大小的龙辇严严实实地拱卫在宫门处,就停在他面前。
每年都是如此,秦瑄早就视若寻常,抬脚正要上辇,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冲李连海道,“回头宣璟婕妤前来伴驾。”
李连海顿时傻了,璟婕妤不在队伍中啊!
秦瑄没注意随驾名单,他身为皇上心腹,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他之前看到名单时,心里还嘀咕,皇上一直心情挺平和,也不像是和璟婕妤闹了别扭的样子,怎么忽然不带璟婕妤了?但他转念一想,皇贵妃一向是妥当人,再有胆子,大约也不会在这个名单上做手脚,所以这名单定然是皇上默认的,他一个奴才,就不用深究其中原因了。于是他只在心里疑惑了一下,没有去深想,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皇上压根就不知道?
李连海心知此事恐怕是皇贵妃办差了,而他也免不了受到挂落,当下脸色微垮,战战兢兢地道,“可是,皇上,璟婕妤并没有随驾呀!”
秦瑄愣住了,什么叫没有随驾啊?他这次避暑最主要就想带容昭出去,其他人都是陪衬,怎么最后所有人都来了,正主儿反而没来?
秦瑄那是什么脑子,终日浸染在复杂的政事中,微微一转,便阴谋论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怎么回事?”
李连海忙跪了下来,道,“后宫呈上来的名单上并没有璟婕妤的名字,所以……”
李连海眼角的余光悄悄瞟过去,只见皇上那俊美的下颌都绷紧了,他的心顿时悬到了半空中——他知道,皇上是真的生气了!
半晌,听到皇上淡淡地道,“去问问皇贵妃,怎么回事?”
李连海只觉得死里逃生,连滚带爬地起身向皇贵妃的车架处疾跑,到了马车旁,深吐了一口气,停也未停,便压低声音开口。
“皇贵妃娘娘,奴才李连海,皇上令奴才前来询问一声,璟婕妤怎么没来。”
马车中的皇贵妃一时怔愣,脑中一片空白,心如刀绞,酸痛难忍,忍不住脱口而出,“皇上没有吩咐要加上她呀!”
李连海一顿,顿时明白了,这恐怕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他心中微微苦笑,虽然是个误会,但也不排除是皇贵妃有意无意忽略了事实,想想也是,以皇上对璟婕妤的盛宠,又怎么可能会在这档口撇下她?便是没有说出口,皇贵妃按说也该领悟皇上的意思啊!
还不都是嫉妒心闹的……
“奴才明白了,这就回禀皇上。”
不待皇贵妃再说什么,李连海连忙抽身,他虽然是万事以皇上的心意为重,但也轻易不想搅进这种争风吃醋惹出来的事情中,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可对不起他这些年呕心沥血爬上的位置!
秦瑄听到李连海的回话,胸膛重重地起伏了几下,他倏然转身,大步上了龙辇,李连海正要松口气,便听到辇内传来冷淡威严的话语,“李连海,你马上去宣璟婕妤随驾,另拨五十名骑兵,护送她和大部队回合,午膳前,朕要见到璟婕妤!”
李连海哪有半点废话,点头哈腰地答应了,冲着手下副总管梁松使了个眼色,自己屁颠屁颠地转身进了宫。
秦瑄不能为容昭一人误了出发的吉时,除了眼下这群人,还有万人大队驻扎在城外等着和他回合,众目睽睽之下,耽搁上万人的行程就为了一个后宫女子,那样就不是宠爱容昭而是害她了——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毕竟只是少数,而结局又是那样惨淡。
漱玉轩中,容昭得知大部队已经出发了,舒舒服服地窝在窗边,沐浴着朝阳,吃着可口的早饭,小日子不要太美。
安嬷嬷和玲珑紫竹伺候在一边,正打着络子,说着闲话,屋子里的气氛闲散而温馨。
李连海突如其来的造访,顿时打破了这份安详。
“什么,让我随驾?名单上没我啊!”容昭诧异地支起了神。
李连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面露苦笑,心中就差没叫这位“姑奶奶”了,“误会,误会,奴才在皇上身边也知道一些,皇上原本就说要带您前往行宫,不知怎么的,和皇贵妃说差了,这阴差阳错的,皇上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今儿一出发就问您,才知道没您的名字,皇上特意让奴才前来接您,您看……”
容昭很是无语,既然你知道一些,怎么在看到没有她名字的名单时不跟皇上说,要不然皇上怎么到现在才知道随驾人选?当时想着冷眼旁观,不插手后宫纷争,现在出问题了却要自己去解决?
她都想好了这段悠闲的日子怎么打发了,皇上又突然来这一出,打乱了他的计划,她可不可以拒绝啊?
李连海仿佛从她脸上看出了丝丝不情愿,心中焦急,眼巴巴地望着容昭,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道,“主子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一听说您不在,那龙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哎哟喂,差点没把奴才吓死,也只有您去了,才能让皇上开颜了!”
容昭轻笑一声,似乎接受了李连海隐藏在夸张话语下的祈求,其实她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真的去拒绝皇上的旨意,她现在还没那么大脸呢!
“可是,”容昭有些为难地扫视了一番屋子,“我什么都没收拾,这个怎么办才好?”
李连海忙道,“这个不打紧,奴才先护送您去见皇上,剩下的,便交给您身边的能人收拾,咱们队伍人多,为求稳妥,行走一向不快,她们定然能赶上!”
容昭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无论谁妥协,也轮不到皇帝妥协啊,她对自己的定位是清清楚楚——皇上眼下大约是真的有几分喜欢她,但是,这份喜欢最后到底能不能专注,能不能加深,连她自己心底都没底呢,何必先就做出一些恃宠而骄忘了自己身份的举动?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容我换身衣服便出发吧。”
李连海总算松了口气,本来他还以为会很为难呢,听说这位主子脾气很不好,要是得知自己原本有随驾的资格,却莫名其妙被人抹销了,不定会发多大的火,再得知皇上亲自派人来接,如此殊荣,哪怕换成皇贵妃,心里也定然是得意万分的。
可是这位主儿,真是让人看不透,明明是小小的年纪,在他这个伺候秦瑄的老人眼中,却发觉她的沉稳几乎可与皇上媲美了,这种关乎她生存际遇的峰回路转,竟没有在她眼中掀起半丝波澜,仿佛获得这种荣耀的压根不是她一样——他看得出,这位是真正的心绪平静而不是故作镇定,别有一番通透洒脱卓尔不凡的脱俗气度。
唉,也难怪皇上待璟婕妤不同,就连他,不知不觉中对这位主子也是刮目相看,不敢不恭敬了。
容昭可不管这位李大总管心中如何想她,她没有耽搁多少时间,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窄袖长裙,便随着李总管匆匆上了马车,连个小包袱都没带。
因秦瑄的吩咐,李连海不敢走得慢,却又不敢走得快颠了马车,苦逼地坐在车辕上,一路提心吊胆,马车每颠一下,他就忍不住回头看看关闭的车门,车内一声都未出,可他就是觉得不安,下意识就想看一眼。
好在随驾队伍的确是人多便走得慢,不到一个时辰,李连海总算赶上了车队,没有停顿,直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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