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安嬷嬷携着玲珑,将容昭痛痛快快地洗刷了一番,然后拿两条毛巾轮替着将那浓密秀美的头发一点点抿干,正要给容昭梳髻,容昭抬手阻止了她们两人。
“大晚上的,头发拽得紧紧的,头皮难受。”容昭叹了口气,望着铜镜中的绝丽少女,那般朦胧神秘地披着一件白纱寝衣,愈发仿若即将羽化的镜中仙一般,只形容尚小,给人带来的惊艳怜惜之意,却远胜于男女间的暧昧情意。
她从安嬷嬷手中接过牛角梳,从一侧挑了三缕头发,用现代那种希腊女神式编发,一点点编到另一侧,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再将后面浓密如云的秀发松松地挽起,既有女神般高贵优雅的风情,又有随性慵懒很适合夜晚绽放的韵味。
这样一来,总算在外表上模糊了她的年龄。
说实在的,容昭虽美到极致,美到烧灼人的心神,极其慑人心魄,却意外地并不妖娆,本是那种高不可攀的谪仙气度,随了容永清的相貌风采,还带着三分枝头的青涩,因此,她便需要随时随地改变自身的气质,犹如她面对张妙时,便是亲切和蔼的邻家姐姐,面对容曦时便是凛然生威的狠辣嫡姐,面对陌生人时则一身清华绝俗,高不可攀。
安嬷嬷看到容昭如此熟练地改变自身的气质,尚且有些微微惊叹,而玲珑,早就见怪不怪了,在她心中,她的主子无论怎么打扮,都是最美的!
春卷里的馅料规定必须光溜溜的,因此容昭也就不费心去整那些衣衫配饰了,只在耳上挂了一对粉珍珠坠子,手腕戴了一串粉珍珠手串,打扮齐整后,便坐在床边等待。
那敬事房的内侍来的很快,也不言语,也不乱瞟,低着头,展开一张硕大的毛毯,待容昭褪下寝衣,赤脚走到毛毯中央,两人才动作起来,将容昭紧紧包裹在其中,一动不能动,他二人却是连容昭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看去,也是熟能生巧了。
容昭只觉得身子一斜,便被两人扛在了肩上,快步向前走去,身边熟悉的脚步窸窣,显然是玲珑跟在一旁。
夜晚的宫殿里黑漆漆的,静谧至极,前后只有四盏灯笼照明,所幸漱玉轩离养心殿极近,转过一道短巷便到了。
玲珑止步于殿门外,容昭在心中默默地数数,数到一百,身子一轻,被放在了一张宽大而透出龙诞香的床上,接着,一张松软的薄被兜头盖下,容昭还未反应过来,被那内侍一抖,便从毯中滚了出来,正好蒙在灿灿明黄的锦被下,没露出一丝端倪。
真是好手段,怕也是练习了无数遍才习来的本事——容昭百无聊赖地想到,眼前突然一亮!
锦被被人蓦然掀开了一角,露出容昭的整颗头部加半弯羊脂玉般的臂膀,在成人手腕粗明晃晃的蜡烛照明下,容昭的双眼被刺激得眯起,这才发觉眼前正坐着一个人,一身金线刺绣的明黄常服在烛光中宝光闪闪,简直刺眼,修长有力的手还捏着被子的一角。
于是,容昭以全身光裸裹在锦被中的滑稽姿势,仰着头,和秦瑄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半晌!
“噗——”秦瑄再也忍耐不住,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这小丫头,实在是特别,也不枉他惦记了这么久,终于将人弄到了手,只是,这小蜜桃儿看着是可口,可到底还是嫩了些,现在到底是开吃嘛,还是开吃嘛,还是开吃?
“小丫头,”秦瑄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容昭耳畔响起,“两次见到你都是这般狼狈,可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羞怯!”
容昭抿了抿嘴唇,很想翻个白眼,到底忍住了,“嫔妾现在的姿势很符合宫中规矩,嫔妾只是没想到,皇上这么爱开玩笑。”
两人对当初的追杀解救只字未提,却又态度坦荡,仿佛打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皇上,他就知道她是秀女,两人之间相熟而不乏默契。
秦瑄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锦被,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容昭,方笑吟吟地道,“一段日子未见,小丫头似乎又可口了一些。”
说罢,居然大大方方地伸手摸进锦被中,抚上容昭腻滑得几乎吸手的纤背,心头不由得一荡,升起一股热意,桃花眼眸也深邃了许多。
容昭简直要为这厮的无耻震惊,不过她也不是善茬,既然秦瑄愿意同她寒暄叙旧,而不是以皇帝对待小贵人的态度对她,她自也不会客气,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恳切又羞涩地道,“多谢皇上关心,嫔妾这大半年来的确长高了两寸,只可惜年岁太小,天葵未至,伺候不得皇上,嫔妾心里十分沮丧,又不知该如何上报,真是深感辜负皇恩,但求皇上看在此乃上天注定,非人力可为,还请饶了嫔妾这一遭!”
秦瑄暧昧游离的手早在容昭出口“天葵”二字时就彻底僵住了,他简直是看天外来客一般地看着一本正经请求恕罪的容昭,在他二十八年岁月里,拥有的女人无数,却从未遇到过这种让人哭笑不得恼羞不得的问题!
等容昭说完,秦瑄简直是气乐了,自从碰到了这小丫头,他早已规划好的生命里简直开启了无数个意外,有的是惊喜,然而今晚这个,绝对是有惊无喜!
“朕说你这丫头,怎么会如此乖觉,有恃无恐了是吧?”
第三十六章 侍寝二
容昭一只手臂在锦被内一撑,坐了起来,另一只手在锦被内牢牢地抓着锦被,这一动作,也顺势让秦瑄的手从锦被内滑出,却很自然,不至于惹恼他。
纵使坐起来,容昭依然比秦瑄矮了一个头,但她的气势并没有因此衰退,事实上,在容昭身上找不到半点因为侍寝而产生的诸如娇羞、畏怯、忐忑等等正常情绪,她极不正常地表现出一副坦荡平静的态度,全然打破了秦瑄心中对女人的惯常印象。
而且,秦瑄看得出,这个甚至称不上女人的小丫头,压根就没有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她是真的很清楚,他虽然对她很感兴趣,但却不是那样的“性”趣。
该不是,这小丫头还没有开窍吧?
秦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容昭,一手搭在容昭肩上,浓眉微挑,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道,“你救过朕一命,当时情况紧急,朕来不及报答你,后来得知你还在路上替朕收拾了一下破绽,以至于那些敌人没能第一时间得知刺杀失败,你立下这般功劳,可有什么想要的?朕富有天下,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容昭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看秦瑄说的是真是假,看了半晌,认真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
秦瑄笑容更深,在容昭细嫩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浑身都洋溢着自信夺目的光彩,“朕是皇帝,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容昭当下也爽快地道,“皇上,嫔妾刚才跟您说的是真的,嫔妾能够入宫侍奉皇上,是无上的荣耀,但是无奈嫔妾年纪太小了,比三公主还小一岁,实在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皇上能否容忍嫔妾在宫里白吃喝两年,待真正长成,再全心全意侍奉皇上?”
那在不远处伺候的李连海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着璟贵人提出如此荒诞大胆的“报恩”要求,这这这,璟贵人这是把皇宫当成了什么,把皇上当成了什么?
李连海几乎都不忍再听了,在想想那句“比三公主还小一岁”,这璟贵人小主看起来也不是不靠谱的人哪,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他都不敢想象皇爷的脸色会黑成啥样了……
秦瑄并没有如李连海想象中黑脸,虽然听到那句“比三公主还小一岁”他差点忍住内心的咆哮——你他么是嫌朕老?你敢说你不是嫌朕老?
深吸一口气,秦瑄平复下激荡的心境后,若有所思,这丫头他清楚得很,心机城府深得都不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会提出这种要求,可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莽莽撞撞。
联系起今儿发生的事,秦瑄转念一想,这丫头提出的要求貌似也不过分啊,人家连那个都没来,他再喜欢对方的美色,也干不出那种没格调的禽兽之举啊,虽然想起来有点儿心痒,等等,他想到哪里去了……
秦瑄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人家踩在他的底线上提了这么个小小要求,又有他之前放下的豪言,他的确是没理由拒绝。
不过是白养一个小丫头,皇宫还不缺这点份例,再说了,皇宫可不同于外头,每个女人都在争着他的恩宠,争斗太激烈,两年时间变数太多,说不定,不到两年时间,小丫头自己就坐不住,改变主意了呢!
“你确定就提这个要求?不想升位分?坐得高一点,日子也能舒坦一点啊!”
秦瑄俯下身,两手撑在容昭身侧,轻声诱哄地道,仿佛将容昭完全圈在了怀里,却又虚虚地留着一点距离,桃花眼深情地注视着容昭,当真是暧昧缠绵,令人浮想联翩。
如此位高权重的男人为你屈尊降贵,温柔以对,如果容昭真是一般的古代十三岁少女,只怕一颗心早就沉沦,就此挂在了这个多情又无情的帝王身上,可惜容昭并不天真,只是老黄瓜刷新漆,披着一袭嫩皮罢了。
秦瑄身为皇权在握的强势帝王,固然是情场高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容昭却也不是善茬,说一句久经阵仗也不为过,哪里会被秦瑄这种小儿科手段降住?
前世那种社会环境是何等开放,且容昭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有貌有钱有本事,多少精英俊男富贵子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又不是清心寡欲的修女,自然是择其中佼佼者交往,情天欲海,纸醉金迷,也沉沦过也疯狂过,玩到最后都索然无味了,才转身准备去接受家族联姻,谁知一不小心,被个早八百年甩掉的疯子开车撞来了大乾王朝。
容昭也曾经做过上位者,上位者的心思,古今皆同,秦瑄想用心理战术占据优势,她心里清清楚楚,也自知目前没资本反击,乐得装糊涂配合。
故而,秦瑄满意地看着容昭慢慢红透的小巧耳朵,以及那犹如染上霞彩的桃粉面庞,却看不到,低着头的少女眼中一闪而逝的冷然光芒。
只听容昭用略带失落的声音低弱却又坚定地道,“升位分?那不是侍奉有功才能升么?嫔妾目前既然无法侍奉皇上,哪有脸面作此要求?奖罚分明的道理嫔妾还是懂的,之前嫔妾虽帮了皇上一把,但现在知晓了您是皇上,那嫔妾作为您的子民,救您就是应当应分的,但皇上却还惦记着报答嫔妾,嫔妾已经很感动了,可万万不能再让皇上为嫔妾破例!”
听了容昭这番话,秦瑄微微有些出乎意料,心道这小丫头诡谲归诡谲,基本的礼仪伦常却还是明白的,心中也觉得柔软了一些,他又不是心思阴暗之辈,一心巴望着身边人都纯洁干净,小丫头这般心思手段,并没有越过他心中的底线,这就够了,看在这丫头既识趣又有趣的份上,他以后对她好点便是。
“你虽然聪明,到底年幼,缺乏女性长辈教导,对宫中女人的心思还是不够了解。”
秦瑄仿若闲谈般开口,顺便摸了摸她的头顶,深感手感不错,当即随手抽出固定发髻的玉簪,一头青丝便如瀑布般散了下来,垂直顺滑,宛若展开了一匹闪着柔和乌泽的绸缎,秦瑄爱不释手地五指张开,来回穿梭抚摩。
“你在养心殿待了这么久,倘若朕一点儿赏赐也不给你,明儿你就等着她们嘲笑吧,若只是赏赐些金银财物,那也不值一提,你既如此懂事,朕自也不会亏待你。”
第三十七章 晋封
容昭睡得很是安稳,完全没顾除皇后外妃嫔不得和皇上同床整夜,天蒙蒙亮时,身边忽然有了动静,她微微睁开眼,朦胧地看着对方,尚且未反应过来,秦瑄也不欲为难她,冲她勾唇挺暖乎地笑笑,在众内饰的伺候下穿好了上早朝时的龙袍,这时,敬事房的内侍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万岁爷,留还是不留?”
秦瑄垂着眼皮,淡淡地道,“不留。”
那敬事房的内侍忙在手中簿子上添了一笔,飘向龙帐的目光便带了几分轻蔑——真正让万岁爷重视的,可不是睡一夜龙床这种恩宠,而是他允许你生他的孩子,看样子,这个传闻中颇得皇上青眼的贵人也不是那么受宠嘛,以后可以轻忽点。
这敬事房内侍边在心头嘀咕边往后退,忽听万岁爷沉声向大总管李连海吩咐。
“璟贵人深和朕心,便升为婕妤吧,封号不变,朕库中那套刚进贡的粉玉桃花头面首饰颇衬璟婕妤的风采,再挑几匹亮色纱缎一并送过去。”
李连海记得,那套桃花首饰实在精致出彩,连一向视金银如粪土的皇贵妃娘娘都忍不住向皇上讨要了一回,皇上没答应,结果却赏给了这位璟贵人——该说他其实在看到皇上对着这套首饰若有所思时,心底就猜测到这首饰有主儿了么?
于是,李连海一边在心底为自己的眼光得意,一边稳稳地、板板整整仿佛压根就不知道容昭昨晚并没有实质上侍寝似的,“是,奴才遵旨。”
那敬事房的内侍却是心头一凛,忙将之前升起的那一丝轻视扔到了爪洼国去——当今万岁爷于后宫位分十分吝啬,除了宫中的徐贵人,竟从未这般越级提拔过任何一个妃嫔,连如今风光无限的皇贵妃娘娘当年都是从妃位上一步步走上来的,而那徐贵人即使得宠,可家世不够不足为虑,但这个璟贵人,不,璟婕妤,家世不高不低,却很有更进一步的潜力啊!
他忽然有种后宫的天要变了的预感!
容昭眯眼又睡了一会,李连海早就将晋封旨意和赏赐的衣料首饰送去了漱玉轩,独留下容昭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玲珑守在容昭床边。
看时辰差不多了,玲珑方才上前提醒。
“主子,该起了,今儿还要向皇贵妃娘娘行礼。”
宫中没有太后和皇后,自是不需每日请安,不过初次侍寝后,嫔妃们还要向皇贵妃行个礼敬个茶,也算全了进宫的礼数,其余时候,只要在月头月尾向皇贵妃请两次安,剩下的时间,便随妃嫔们自己打发了,说起来,秦瑄后宫的女人们,日子却比那些嫁进宗室豪门甚至百姓之家的女子好过得多。
刚一跨进漱玉轩,漱玉轩的奴才们便喜气洋洋地围了上来。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头一回侍寝,竟升了两级,前所未有的殊荣啊,还得了好大一笔赏赐,他们果然跟对了主子。
容昭不欲在众人高兴时泼冷水,也挂上笑容,吩咐玲珑给大家赏钱,自己则被安嬷嬷和紫竹扶着进了内室,看到床,就打了个哈欠。
安嬷嬷打量了容昭一番,笑得既欣慰又有些疑惑,凑近容昭,“主子大喜,咱们皇上可不容易给妃嫔们晋封位分。主子是否需要沐浴一番,老奴给您揉揉,待会儿还要去景仁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咱们得走着去,好在景仁宫不远,主子忍忍就过去了。”
容昭按住安嬷嬷,“安嬷嬷别忙,我不用沐浴,昨晚和皇上聊了大半夜,没睡够而已,皇上宽和,体恤我天葵未至,尚未长成,倒是好生安慰了我一番,我没事,只是困了而已。”
她毫不在乎地丢下这一记大雷!
可怜安嬷嬷被这番话震得七晕八素,她打从在宫中混的第一天起,就没听说过这等奇事——什么?没侍寝,光和皇上聊天?还聊了大半夜?难怪她看容昭走路的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实在是太正常了,对于侍寝过后的女子而言,太正常就是不正常,她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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