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女子,不是被礼教规矩束缚在框子里,就是被自己的思想束缚了手脚,活得异常疲惫艰难,还要自怨自艾活得太累太苦,像容昭这样,彻底无视生父继母、还能活得好好的,简直是唯此一例!
“主子,那容永清也不是什么善茬,郑氏这事做得不机密,他定然能查出前因后果,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此事迁怒容大姑娘?”
秦瑄望着楼下,头也不抬,“你都能想到这层,以那小丫头的聪慧,她能想不到?左右是有后手的。再说,这郑氏不过是安阳侯府的弃子,舍弃了她,说不定还能得到侯府的一点看重,容永清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岂会为一枚注定的废子去责罚前途无限的女儿?”
“啊?”叶俊卿茫然,主子从哪里看出容家那小丫头前途无限的?
秦瑄斜睨了他一眼,一副“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
叶俊卿分外憋屈——打小这人就喜欢欺负他!
那年轻侍从在一旁轻声开口,嗓音略有些尖细,不过清澈自然,倒也不难听,“叶大人,主子指的是选秀!”
叶俊卿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就——“主子,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可是个才十二岁的小毛孩子……”
至于这么禽兽么?
秦瑄“咳”了一声,“你见过比这小丫头更美的?”
叶俊卿摇摇头,还真没见过,稚气犹存就已经美到如此程度,也不知等她完全长成后该是何等风华绝代?
秦瑄继续道,“这般盛姿,还是遮掩后的结果,这丫头的美貌,只怕比现在显露出的还要更胜一筹!”
叶俊卿这下愣住了,比现在还美?
他不再犯蠢地问秦瑄,自己趴在窗边观察,正好看到容昭正对着丫头微笑,那精致绝伦的侧脸……
到底是混过江湖的人,过了好半晌,叶俊卿有些不确定地道,“主子,这丫头,好像涂了易容之物?”
秦瑄一副“好在你没蠢到底”的眼神,“她涂得倒是匀称,不是精通此道的人,还真看不出来,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太匀称了,不免有些违和。你说,她一个深闺中的小姑娘,这般易容,到底是为了让自己更美,还是更丑?”
叶俊卿想了想,迟疑道,“应该是为了更丑吧,若是为了更美,自然是化妆才更合适,易容么……”
秦瑄叹了口气,神色悠然,“是啊,她是为了更丑,为了在那个家里能平安活下去——可是,比如今还美的姿容,那该是何等慑人心魄,除了皇宫,除了皇帝,谁还敢拥有如此的她?”
叶俊卿沉默半晌,苦笑道,“主子说的对,可是,皇宫可不是好混的,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那一入宫门,她一个没背景没家世的小丫头,还不得淹在了里头?”
秦瑄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有那么可怕吗?你以为如今的后宫还是前朝的后宫?哼!”
“是是是,是属下说错话了!”叶俊卿呵呵一笑,也不辩驳,“属下忽然觉得吧,以这小丫头的能力,大约在哪里都能活得自自在在吧。”
楼下的容昭并不知道楼上正有人议论着她,她只觉得有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她,她仔细找了找,也不得就里,所幸刚逃过了一劫,心情放松,便把此事放下了。
转到街角,就看到郑氏的马车停在那里,门帘掀开,郑氏一脸阴毒地看向容昭这辆车。
可惜,容昭这边车帘是放下的,压根看不到郑氏的脸色,就算看到了,容昭也是无所谓的,害人不成反被害,难道还是自己的错了?
郑氏恐怕还没有从她在容家后宅一手遮天的盛况中醒过神呢,她这一连串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情,以前容永清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没有给她深刻的教训,现在嘛,容昭只在心里“呵呵”两声。
回到容府后,容昭毫不意外容永清已经得知了事情始末,虽还是那副光风霁月不染尘俗的谪仙模样,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容置辩,“赵信,给夫人收拾一个小佛堂出来,夫人思女心切,将至魔怔,我也不好不全了她的慈母之心!”
一句话,彻底与郑氏撕破了脸!
郑氏恶狠狠地瞪着他,“容永清,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容永清眼中再无半分情谊,压根懒得再看他,手一挥,就有粗壮的婆子上来看似轻柔实则强硬地带走了郑氏。
容永清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容昭,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淡淡的疲色,让容昭和容曦自行退下。
自那以后,容昭就再也没见过郑氏,据说郑氏日日噩梦,梦到去了的孩子,心有所感,于是在佛堂里日夜念经拣佛豆。
不管这层遮羞布是多么轻薄透明,总而言之,容家后宅众人的春天总算到了。
听说容永清和安阳侯府来往依旧,并没受郑氏的影响。
又过得几日,侯府那边派人来给容家的姑娘们送一些礼物,并且给姑娘们请安,容永清自然欣然答应。
那些婆子媳妇,理所当然地第一个进了容昭的房间。
“你是说,老夫人恐太太照顾老爷不得力,预备送两个丫头给老爷?”
容昭歪坐在榻上,慢悠悠地打着络子,玲珑坐在塌旁杌子上,认真地给她整理丝线,她听了婆子的话,挑眉反问。
那婆子是候夫人身边得力的管家婆子,自然擅长察言观色,见容昭的态度似乎不像是赞成,于是回答得更加小心翼翼,“是,老夫人说了,咱家大姑娘心疼孩子自是无可厚非,但也不能因此怠慢姑爷,所以准备了两个丫头,生的清秀婉约,与故人有几分相似,只不知,大姑娘作何想头?”
容昭微微一愣,眨眼就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这是,摇给容永清送两名像她母亲林婉的丫头?
这是,笃定了容永清对前妻有情?
容昭的心头渐渐浮现一丝冷嘲,她放下络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廊上大水缸不语。
那婆子心中忐忑,不敢稍动。
“罢了,你去回外祖母吧,外祖母的好意,本不该辞,只是,在有些人心中,那些儿女情长,甚至都不值他回头一顾,若真的送来了,也只是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何苦平白糟蹋了好人家的女孩?”
那婆子得到回话,松了一口气,哪怕与她的原意不符呢,也没什么,老夫人也不是非要成功的,“老奴明白了,定然将大姑娘的话带到。”
容昭微微一笑,“辛苦嬷嬷了,玲珑,带嬷嬷去喝杯热茶吧。”
这嬷嬷回去后,将容昭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侯夫人,侯夫人出神半晌,苦笑道,“老了,老了。竟还不如一个孩子看得通透,也罢了,我都已经得胜了,何苦再把那些手下败将看在眼里,给自己添堵,平白又牵扯几桩是非。”
她的心腹嬷嬷笑道,“老奴就说了,夫人您只管看戏好了,那容大姑娘也不是善茬,能饶过害了她母亲弟弟性命的人?再说,大姑娘出嫁的时候,可是挺了个肚子,说明她能生,可这些年过去了,愣是一个蛋都没蹦出来,这中间是谁下的手,老夫人想想就明白了。”
侯夫人笑了,“是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世事本该如此!”
第二十章 异心嬷嬷
没有郑氏作耗的日子,过得分外松快,眨眼就到了新年,因没有郑氏操持,这个新年过得甚是简单,只是大家倒比往年还心情舒畅些,尤其是那些姨娘,恨不得一个个化成那钩子,把容永清钩到自己房中,要知道,除夕之夜老爷一向只能陪伴正妻,如今郑氏是没可能了,那老爷除夕夜留在何人房中,就是彰显了此人在容家后宅的地位!
出人意料的是,容永清谁的房中都没去,而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孤枕冷被地度过了这个新年。
一时间,后院众姨娘皆讪讪的,十分没面子。
容昭和容曦都十三岁了,朝廷关于选秀的旨意也正式下来了——凡六品以上官员之女,满十三岁,十六岁以内,皆需参加选秀!
这么一来,容家便有两位女儿符合条件!
这一日,容永清独独将容昭和容曦召唤了过去。
容昭和容曦到达正屋时,看到除了容永清,还有两名四十上下的面生嬷嬷,两人一个面容严谨,一个面带微笑。
容永清指着两人,向容昭和容曦道,“这二位是我特意为你们请的嬷嬷,这一个月你们就好好和她们学学宫里的规矩,万万不可懈怠!”
容永清温和地指了指面容严谨的那位,“这位费嬷嬷,就专门教导大姑娘,”又指了指面带微笑的那位,“这位冯嬷嬷,就教导二姑娘,如何?”
那费嬷嬷和冯嬷嬷仔细打量了一番两姐妹,客客气气地道,“一切自然听大人的吩咐!”
这天起,从未接受过系统学习的两人顿时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日子里。
吩咐完后,容永清让冯嬷嬷和容曦先回去,留下了容昭,对着费嬷嬷道,“这是我大女儿,本官对她寄予厚望,还望嬷嬷善加教导,若她真是个有福气的,定然不会忘了嬷嬷的教导之恩。”
费嬷嬷一直十分淡定,听了容永清的话,倒是细细打量了容昭一遍,然后直接问道,“姑娘可是遮掩了容貌?”
一旁尚未离开的容永清惊讶地出声,“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刚从容永清脑中浮现,就有了答案——
与此同时,费嬷嬷毫不客气地道,“姑娘有意扮丑,可是?”
容昭眉心一跳,心中顿时转过无数念头,余光瞥到尚未离开的容永清震惊甚至惊喜的脸色,忽然觉得无趣透顶,所有的念头都化作了飞灰,心绪重新平静下来,淡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费嬷嬷道,“那不知姑娘可愿展露真容?”
容昭干脆地点头,转身吩咐玲珑送上来一盆水,本打算去二女儿那里的容永清也不走了,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大女儿,到底有多美?
俄顷,容昭自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一时间,整个内室都仿佛亮堂了起来——阅美人无数的费嬷嬷和容永清都呆住了!
明眸皓齿,肤白如雪,顾盼生辉,翩然若回风流雪。
仿若皎皎夜空升起一轮明月,仿若广寒宫中翩翩一抹仙姿,袅娜绝俗,却又通透宁静。
旋即,美人嫣然一笑,顿时与之前判若两人,如同三月花海,艳光灼灼,绚烂夺目。
清冷与热烈自然地融合成一种独特的魅力,集于一身,如此矛盾,却令人观之而难以移目,只觉目眩神迷,脑中唯剩一念——平生辜负,所见众美皆不如之!
“真是,真是——”
容永清目不转睛地望着容昭,饶是他向来镇定从容,也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而激动中,又有一丝不自知的惆怅迷茫……
相反,费嬷嬷在回过神后,却不是遇到璞玉的欣喜若狂,反而轻轻皱起了眉头。
容昭见了两人迥异的神色,不动声色地道,“老爷,可否让我和嬷嬷谈谈?”
容永清微笑,“好好谈,费嬷嬷的规矩是出了名的严,然而自古严师出高徒,你更应好好学,方才不辜负为父的期望!”
容昭淡淡地点头,并不接口,纵是如此无礼,容永清却并未如往常那般不悦,心情十分愉快地放容昭和费嬷嬷回了自己院子。
费嬷嬷道,“不知姑娘要与我说些什么?”
容昭微微一笑,有礼地道,“嬷嬷请坐。”
费嬷嬷自见了容昭真容,便若有所思,不见其喜,闻言只默默坐下,对容昭的客气态度并不以为意。
容昭见费嬷嬷毫不推辞,眸光闪了闪,跟着坐了下来,道,“嬷嬷一眼便看出我遮掩的面容,当真是好眼力,只不知嬷嬷为何不喜?”
费嬷嬷幽幽地看了容昭一眼,叹道,“请姑娘容老奴放肆。”
容昭微微一愣,如费嬷嬷这般临时请回家的嬷嬷,一般是不会自称“奴”的。
费嬷嬷却仿若没有注意到容昭的疑惑,继续道,“姑娘大约不知道,老奴是出自宫中,容老爷请我来教姑娘学规矩,定然是要送姑娘去参加选秀的,那不知姑娘可否情愿呢?”
容昭微翘粉唇,笑笑道,“祖宗定下的规矩,哪有我们说话的份呢?我们自遵从便是。”
费嬷嬷点点头,“倒是老奴唐突了,嫁入帝王家,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荣耀,姑娘遵从着是应该的。老奴既然应了这份差事,自该尽心尽力,也不堕了自己的名头,便先与姑娘闲聊一聊吧。姑娘可知那里面如今有哪些位分的娘娘?”
容昭摇了摇头,“我们家来京城的时日很短,家里太太寻常也不说这些,故而并不知晓。”
费嬷嬷叹了口气,“那老奴就与姑娘说说吧,宫里的主子娘娘已经薨逝四年,如今掌管宫务的是皇贵妃娘娘,娘娘出身高贵,乃承恩公家的长女,皇上的表妹,自来得陛下爱重,又有贤妃、德妃两位娘娘辅佐,元后之妹罗昭仪,沈淑华,安贵嫔,以及几位才人贵人小主,说起来,除了宁贵人是皇上自外头南巡时带进来的,几位小主乃宫女子出身,其余都是潜邸里的老人,此次选秀,可以说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到时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费嬷嬷的语调很平和,容昭慢慢明白了她的话意,只是,这番话到底只是出自费嬷嬷的本心,还是费嬷嬷背后有人授意,这可不好判断!
容昭沉思间,费嬷嬷继续道,“姑娘端凝沉稳,气度不凡,若是容貌再生得好些,自然是有大造化,可凡事过犹不及,容貌生得太好,太出类拔萃,让人连比较都没了心力,只能仰望,那却并非幸事了。倒是像二姑娘那般,虽有出众的容颜,又并不曲高和寡,才是进宫的好人选!”
容昭粉唇微勾,“嬷嬷的意思是,木秀于林……”
费嬷嬷看了她一眼,“正是这个道理,老奴没读过什么书,也知晓,自古以来,那做宠妃的无不是天姿绝色,令人神魂颠倒,然而最终的结果却……”
容昭问道,“那依嬷嬷的意思呢?”
费嬷嬷想了想,向容昭恳切地道,“若是表现得不那么出挑,兴许能掩过去,只是姑娘万万不可再遮掩容貌了,除非你想遮掩一辈子,否则在选秀时漏了陷,那定然会被定个欺君之罪。为今之计,姑娘只须表现的平庸些,低调些,混过了选秀,出了宫,便是挣来一条生路了。”
容昭闻言,垂头想了半晌,语气勉强道,“骤然听了嬷嬷这番话,我心里很乱,嬷嬷可否叫我好好想想,明日再给嬷嬷答案。”
费嬷嬷忙站了起来,“老奴也是为了姑娘好,只求姑娘莫要责怪老奴多嘴才是。姑娘且好好歇息,老奴明日再教也来得及。”
容昭抬起头,定定地看了看费嬷嬷,直看到费嬷嬷慢慢垂下眼,才平静地福了一福,“有劳嬷嬷了。”
待费嬷嬷下去了,玲珑和紫竹忙不迭围了上来,她们到底伺候容昭多年,一下子就感觉到容昭十分不悦的情绪。
“姑娘?”两人担忧地问。
容昭轻嗤一声,“这也不知是谁家的探子,竟进了咱们容家,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真真是浪费至极。”
“什么?探子?”玲珑深吸一口气,花容失色地压低声音。
容昭笑着甩了甩手帕,“是呀,如果不是她提到了二妹,我真不敢相信,这还未选秀,她就暗中挑拨我们姐妹反目,真是居心叵测。她想我不进宫是真心,可惜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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