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付九点点头，“平日里拿笔之类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白芷此刻再看付九那张微冷的脸，心头被一股叫做同病相怜的东西填满了。
这种感觉大多还是来源于上一世，那时的她也是顶着这样道道见白骨的伤。
虽然她是伤在背上，而付九是伤在手腕。
“诶？你刚才好像是说族里伤的你？族里？”白芷忽然想到方程付九与星四的对话。
“是，族里废了我的筋脉。”付九说起往事的时候，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白芷哑口无言。
“我也有血统，可如今已经是半个废人了。”付九撩了撩裤脚。
白芷看到他露出的脚踝上也是伤痕遍布。
他的手筋脚筋已然全断。
“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犯了什么错，竟然要你断了手筋脚筋！”白芷捂上嘴，满脸震惊。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付九一直很平静，说起往事脸上也毫无悲伤的模样，只是目光愈发空洞起来，“无非就是细小的东西拿不起，重点的东西也拿不起。”
“至于脚上，日常的走路跑步什么的都还是可以的。”
“你怎么比我还难过，我还拿得起笔，还能给老板你写字算账。”
白芷和星四都陷入了沉默。
“看在我是半个废人的份儿上，老板你今后可要多多照顾我的工钱，不要动不动就说扣我工资。”
白芷点点头，“抱歉……”
“不用说抱歉，你之前又不知道这些。”
“而且，老板不就该对下属严格要求吗。”
付九摸了摸扒在白芷肩头的小花。
“大小姐，先喝药吧。”
不知付九是用了什么法子，庞玉良果然没有再回来。
而既然大家都是有血统的人，就不必再有所顾忌，星四也没有忘记让白芷服下他带来的药。
“大小姐，你这里有热水吗？三爷说药很苦，喝完拿水冲一冲。”
星四取出了药，拔掉玻璃管上的塞子。
白芷回过神儿，指了指床头桌上的一杯水。
对于贺臻让她服下这药的话白芷自然是毫不怀疑，她接过星四手中的玻璃管，对着管口一仰而尽。
辛辣又混着一股腥苦，白芷喝完就反了胃，差点把药全都吐出来。
星四连忙递上水，白芷连灌了好几口，才冲刷掉喉咙间的腥味。
“为什么贺臻会知道我浑身发冷。”
白芷服下药后紧绷的神经一松，“那他知不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的是星四听完白芷的话后反常的一言不发，低着头。
“你……怎么了？”
“大小姐，你有什么想问的还是去问三爷吧，我只是按命令办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白芷见他神色古怪，也不便多问，只回答说自己待会儿打电话给贺臻。
白芷喝完了药，星四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大小姐，好好休息，这药是霍小爷配的，保准管用！明天早起一准儿没事！”
“多谢了，难为你专程跑一趟来。”白芷点点头，“你们都是翻墙进来的吗？”
“是啊！”星四点点头，又看向付九。
“我也是。”付九回道。
“路上小心！假山附近的那处好翻一些！”白芷给两人指了路，“我替你们把风，你现在们快走。”
“不用了，大小姐你还是好好休息。”
“庞玉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看着你们走才放心！”
“好吧……”星四和付九对视了一眼，迅速出了屋子。
白芷随后跟上，看着两人相继踩着假山，跃上极高的院墙。
“大小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老板，我们走了。”
“走吧，再见！”
白芷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动，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两人走后白芷回到屋里，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因寒冷而僵硬，体温渐渐回暖。
转身去了浴室，一番洗漱后白芷靠在床头拿起了电话。
小花蹭了过来，在她肚子上卧下来。
当白芷点开通讯录的时候，忽然发现下午的时候贺臻来电过一次，那通电话还被接听了。
可是她不记得她有接贺臻的电话啊？
怀着疑惑的心情白芷按下拨通键，时间还不算晚，贺臻一定没有睡。
果然，电话那端迅速被接起，贺臻的声音带着急促。
“白芷？怎么样，药喝了吗？有没有好受些？”
“感觉好多了。”白芷听到贺臻的声音后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药服过了就好，星四这次总算是没有让我失望。”
“你是不是一直派了人监视我？”白芷话锋一转。
“……不是监视。”
电话中贺臻的语气立刻有些尴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流言
“你窥探我的隐私……”
“你别生气，只是因为你身边的人一直不太干净，我这才让星四暗中保护你。”
白芷听到电话里贺臻的语气立刻急了。
“如果这次不是星四及时向我汇报，我一定后悔莫及了。”
“这么严重？那你说，我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贺臻闭口不提，“你该去睡觉了，好好休息！”
“等下别挂！”白芷连忙阻拦，“当时我都快冻成冰柱了，怎么会没事？现在才刚刚立秋而已，怎么会有冬天的感觉？”
电话那端贺臻听完白芷的话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指，他的目光中冰冻三尺，刀锋一般锋利。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贺臻目光微垂，薄唇靠近话筒的位置，“在菱川等着我，离你那位表哥远点再远点。”
“好好好，那你快回来。”白芷满口答应，“回来了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好，回去再告诉你。”
得了贺臻的亲口保证，白芷心里松了不少，庞玉良没再找来，白芷躺下睡觉后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起，白芷为了表示彻底和庞玉良划清界限的决心，去餐厅取了早饭回卧室吃，坚决避开能和庞玉良接触到的任何时间。
可不巧的是回去的路上就碰到了刚从她卧室方向走来的庞玉良。
“阿芷，这么早！”
仿佛昨日两人闹的不愉快的经历不存在，庞玉良怀里抱着银豆和小花，笑眯眯的看着白芷。
“把小花给我。”白芷伸出手想要把小花抱回。
“走吧，咱们去喂她俩。”庞玉良一把抓住白芷的手腕。
“我今天还有事，你喂吧。”白芷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有什么事，你今天似乎不必和陈清禾一同写作业。”
“谁说不用。”白芷头也未回，回到自己屋里收拾起东西。
庞玉良没跟进来，而是放下银豆和小花，开始给她们喂食。
白芷吃完早饭收拾好书包，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庞玉良正在她屋门前和银豆逗乐。
白芷看到银豆，好感消失了不少，她对着一旁打盹儿的小花招招手。
“小花，过来。”
小花见到她，甩了甩尾巴，缓缓走过去。
“我带你出去。”白芷抱起小花就走。
庞玉良叫了她一声，“阿芷，我送你去！”
白芷心下烦的要命，快步向大门处走去，“别跟我去了，你姑姑正找你呢！”
“姑姑？”庞玉良立刻停了下来。
“我去取早餐的时候她就在找了。”白芷胡乱的编了起来，“你还是快去吧！”
说完她抱着小花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院的门。
庞玉良将信将疑的站在原地，看着白芷走远，没有跟上去。
果然，庞鹤敏在庞玉良心目中的威严还是至上的，一句庞鹤敏找他，就让庞玉良不再追上前。
白芷走了许久才拦下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后报上博古斋的地址，出租车向着市西而去。
车子行驶过市中心的时候，白芷看到广场四周竖立起的巨大广告牌。
菱川市新区规划一览图。
菱川市新区规划？不就是上次袁治拉拢投资商，她父亲同市政合作的项目吗！
模拟图已经出来了，进度可真快。
果然是有了投资新区建设就变得顺风顺水了！
她记得上一世菱川市大规模新区建设，可是等她十八岁回来的时候才开始实施的。
离广告牌越来越近的时候，白芷刻意留意了一番广告角落里开发商的署名。
只见在一干集团名字中，白氏基金会署名在最末尾。
“听说这次市政可是玩儿大了，新区的建设居然和白家扯上了关系。”出租车司机见白芷对菱川市的新区规划图十分感兴趣，就和她聊了起来。
“不过白家这个金主，出手阔绰，把前期工程的钱全部承包了。”
“和白家有关系怎么了？”白芷好奇的问。
白家的名声在菱川市有耳共闻，但她还真没有听过外界普通人是如何评价白家的。
“白家毕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啦！小姑娘，你可不要看那些人整天看上去挺拉风，其实背地里没少干害人的勾当！”
可能是白芷的一张脸太过单纯无害，司机居然一本正经的教育起白芷来。
“平日里街上那些个混混们九成九都是白家底下的小弟，每次闹事啊围殴打架啊都有白家的一份在里面，如果他们真的投资了菱川市的新区，那菱川还不得成了黑上加黑的乐园！”
“搞不好到时候住小区交的不是物业费，而是得和那些商家一般给白家交保护费哟！”
听着司机的一阵唏嘘，白芷有些尴尬。
她只是为白家拉拢了一个盟友而已，没想到外界的反响并不是那么好。
白芷试探着问，“如果不交保护费呢？”
“不交保护费，白家又不是福利院，哪有那么好心！”
白芷咳了几声，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就不去回答。
司机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白家的各种奇闻异事。
白芷打着盹儿，怀里的小花一直安安静静的团成一团。
直到司机话锋一转，说起来白家走私“药”一事。
白芷眼皮一跳。
“药？什么药”
“哎呀，最近都流传起来啦，原本以为白家也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世家，操纵着菱川市的大小混混，没想到还是靠药发的家啊，啧啧，怪不得那么大手笔，那种药卖的多贵，白家这么多年了，估计早捞钱捞撑了吧！”
白芷有些懵，什么药，这和白家有什么关系，族里有训，家族绝对不能参与到任何与药物有关的交易中去。
这里的药包含很广，普通人以为的只是那些白面，但对于他们这些有血统的人来说，“药”还包含了能混淆血统的一系列药剂！
白芷太清楚她父亲的为人了，白瑞光还是很刻板的，一直都是论规矩做事，打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是谁！打着白家的名号在做这种诋毁白家名誉的事！
虽然白家不怎么“白”，但也绝不会如此毫无人道，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第一百四十章 手脚好的时候就不安分
“到啦，小姑娘，一共十二元！”
白芷的思绪被司机打断。
“哦，谢谢叔叔！”她付了钱，抱着小花下车。
推开博古斋的门时，白芷还在为方才出租车上听到的话而浑浑噩噩。
付九正坐在柜台后记账，见到白芷进来后打了一声招呼。
“早。”白芷回了一句，坐向她平日里的专属位置中去。
刚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白芷忽然又坐起来。
“昨天说好和李叔学看账本，结果出了事。”
“星四那边昨天就和李老板说过了，你不用担心。”
“那我今天去吧！”
白芷匆匆取出电话，给李万三拨过去。
李万三接了电话，和白芷约定待会儿就派伙计去博古斋接她过去。
“那我走了，你午饭还是自己解决吧！”
从昨夜亲眼见了付九被断筋脉留下的伤，白芷心里有些堵，临出门她回头看了付九一眼。
“你的手脚……还能再好吗？”
付九从摞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只怕他们根本不想我好。”
“我去帮你问一问霍大哥，他医术很厉害，说不定能治好。”
“没关系，手脚好的时候，心里就不安分，当年那种日子我过够了，如今手脚不好，窝在你这里当一个文职人员，反而挺好的。”
白芷没有从付九眼中看出任何惋惜的成分在，满目出奇的平静。
似乎受过刑的不是他，而另有其人。
废掉筋脉是家族的酷刑之一，是继废掉血统后又一可怕的刑罚。
断筋脉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为了谢罪，自断筋脉。
另有一种，便是付九所遭受的，做了什么族里认为了不得的事情，族里为了惩罚他而断去他的手筋脚筋。
虽然筋脉断后行动能力不会丧失，但却会失去最重要的平衡。
细小的东西例如针线，根本无法拿起，手会颤抖个不停。
更不用说重物。
被废掉筋脉的人所能托起的重量绝不会超过一杯500mL的水。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白芷就觉得他的手绵软无力。
叹息了一声，白芷摇摇头走出店门，上了李万三派来的车。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去，她虽然很想知道付九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付九既然都已经放下，她也没有揪住不放的道理。
博古斋离西堂口原本就近，没过多久车子便停了下来，白芷下了车，李万三就在车门外等着她。
“小芷，我还以为你真把三爷给气到了，不让你再来了。”
“他那天确实生气了，”白芷无奈的解释道，“我也是求了好久他才答应重新放权给我。”
“走吧，屋里已经泡好茶了。”
“唉瞧我这脑子，是准备好果汁了，小孩子谁喜欢喝茶！”
仍旧是那件屋子，屋内的冷气开的很足。
绕过绣着九龙戏珠的屏风，内室的檀木桌上账本已经一本不落的摆的整整齐齐。
李万三抽了一本，翻了翻。
“这回的我已经查过了，大问题没有，小地方倒是问题层出不穷。”
“怎么，他们还是不服管吗？”
“倒也不是。”李万三摇摇头，“这年头，古董行的生意已经不好做了，堂口规模扩大，货源和买家量不扩大，和之前规模小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甚至会加重咱们的负担。”
李万三把账本扔回桌上，径自抿了一口热茶。
“其实在答应和三爷合作前我就有了转换堂口经营模式的想法。”
“但想到底是归想，真正实行起来，我还没有三爷的魄力，能像他那样没有后顾之忧的插手古董一行，说干就干。”
白芷捡起账本，翻开瞧了几眼。
“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是教你看账本的，说这些做什么！”李万三笑呵呵的放下茶盏，招呼白芷坐。
“李叔，其实我有一个建议。”
白芷脑中有想法渐渐浮出水面。
“什么？”
“你不是想转换经营模式吗，我有个建议。”
“说吧？我听着呢。”
“拍卖行。”白芷斟酌了一下，继续说，“听说国外和香港的拍卖行都搞的风生水起，而内地却还没什么正规的拍卖公司。”
“偶尔的一次两次拍卖也都是小打小闹，根本没什么组织性和长期性可言，还会掺进假货。”
白芷想到她刚回菱川那次由政府主办的拍卖，居然拿假的红麝手链糊弄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不如，咱们就来做这第一家吧！”
“做一家真正的拍卖公司。”
“小芷，不是我说，像我们这种人，都不习惯那种交易方式。”
李万三说道，“拍卖的嚎头不小，可是内涵呢，那些真正懂行的人，谁会从花里胡哨的拍卖上淘宝贝呢，还不都是从行里打听，挑选自己喜欢的。”
“会慢慢习惯起来的！”
后世的拍卖公司，一家家可都是极具吸金实力存在！
“时代在变呢，我们也得跟着变啊！”
白芷继续敲打，“懂行的人不是珍贵的挑不上手你我都知道，拍卖的话可以推销那些并不是多么稀奇古怪的给那些不懂行，但乐于收藏的人。”
李万三到底还是不习惯拍卖行的交易方式，白芷只得一点一点的启发。
“世界上稀有的宝贝到底还是少的，如果只靠着那些懂行的人来做买家，我们早不得饿死了，再加上国家如今的规定又严上几分，稀罕的宝贝谁还敢大肆买卖？”
李万三眉头紧皱，想了片刻。
“说的没错啊……”
轻轻地一声叹息，道出如今事态却是不容乐观。
李万三又抿了口茶，指尖敲了敲靠椅的扶手。
“成！我最近去关注一下香港那些大型拍卖公司好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