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堰清听到爆炸声响后脸色暗了暗，靠在沙发内一言不发。
白芷看到贺臻瞳孔闪了闪，嘴唇一动，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阿臻！”白芷一慌，她万万没想到龙雀能对贺臻贺臻造成如此之大的精神冲击，她看到贺臻双手屈指成爪抠入木质地板内，将头深深地垂下。
“劝劝他吧。”霍思臣的声音，对着白芷说的。
“阿臻你起来，快起来！”白芷抓着贺臻的手臂要把他从地上抓起，贺臻突然抱住她，手臂收紧，将脸深深地埋入了她的腰际。
白芷的动作僵在原地，她听到男人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声嘶吼，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贺臻绝望成这副模样，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也在贺臻对面跪下，环住了他的脖子。
屋子里该散的人都已经散去了，客厅里只剩下贺臻和白芷两个人，贺臻沉闷了片刻，执意要到外面去看看，白芷怕有辐射，极力的拦下他去。
贺臻听完她的话后也没什么，只是眸子里一片死灰，如同两汪枯井。
白芷最后去到屋外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夜色很深，夜晚的香港天气很凉。
明明危机已经解除了，可是她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龙雀带着玄女同归于尽了，连带着贺臻也突然之间垮了下去，霍思臣给他注射了一剂镇定剂，现在他正躺在床上沉睡。
就爆炸的威力来看，龙雀一定被炸的灰飞烟灭的，但直升机可能不。
白芷知道贺臻不找到直升机的残骸绝对不会罢休，干脆就在他醒过来之前，她替他去找好了。
走出屋门后，白芷上了那辆停在院落中的布加迪。
她盯着别墅内看了几秒，双手扶上方向盘，对着车载系统缓缓的说道，“启动。”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生很快过，遇上他多难得
白芷还从来没试过一个人在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开着车在街道上狂奔，她只依稀记得直升机远去的方位但并不清楚具体地点，所以只好大街小巷的寻找着。
万籁俱寂的街道上偶尔遇上醉鬼，白芷吹着夜晚的凉风，心里更加的堵塞，干脆开了车载音响，听着舒缓的音乐放起的时候她才有一种这不是在鬼路上行驶的错觉。
好吧，不是走鬼路，其实是去找鬼的说。
白芷叹了一口气，龙雀第一次死没有死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清楚，就突然真的死了，而且还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她想，贺臻如果知道了龙雀最后会落得这个境地，当时一定不会诅咒要龙雀不得好死吧，明明龙雀死了他比谁都要难过，难过的整个人都垮了。
……
贺臻被注射了镇静剂，一直就这么沉睡了下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霍思臣正趴在他床边的桌子上打盹儿。
贺臻脑子里稍微的清醒了过来，他环视了四周，没有看到白芷。
霍思臣听到动静后立刻醒了，双眼迷茫的看着贺臻，打了一个呵欠。
“阿芷呢？”贺臻沙哑着声音问道。
“她不是去……”霍思臣一愣，猛然间清醒了过来，“我突然想起来我从昨天晚上给你打完针后就没再见到她了！”
贺臻脸色一变，连忙从床上下来，抓起衣服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霍思臣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找人，你不用跟着了。”贺臻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手机，拨通了白芷的电话。
电话没过片刻就被接通了，白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阿臻你醒了？”
“你在哪儿！”贺臻的声音很急促，他冲出了别墅，茫然四顾。
“我找到直升机的残骸了，你要不要过来。”
贺臻握住手机的手一蜷。
白芷坐在布加迪内，听到手机内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摇了摇头，“车子我开出来了，我回去接你吧。”
“不用，呆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贺臻握着手机走出了别墅，越走越快，最后开始狂奔起来。
霍思臣在后面看到贺臻向着别墅外狂奔而出，连忙在后面叫他，问他这是要去哪儿啊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霍思臣的大吼大叫把庞翊轩和闻堰清也吸引了过来。
“白芷不见了，我看阿臻行色匆匆的，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啊！”
“跟上去看看！”庞翊轩当机立断去开车。
“那思语怎么办！”霍思臣两边为难。
“我侄女儿在家，她会照看好的！”庞翊轩说着就把他的车子给开了出来，“都上车，不然追不上了！”
霍思臣不再说什么，拉开SUV的车门就坐了进去。
贺臻最后赶到白芷说的那个地点的时候就看到直升机的残骸散落在一片林地里。
残骸的四周已经被警戒线给封锁了起来，有香港警署的警员们在警戒线外巡逻。
白芷正坐在那辆纯黑色的布加迪内，在听到贺臻喊她的时候回过头去，对着他笑了笑。
贺臻上前去把她揽进怀里，在看到她满脸憔悴的时候心狠狠一揪，低头吻住了她有些发白的唇。
白芷找了一个晚上再加一个上午，满眼红血丝，此刻靠在贺臻怀里真的是疲惫极了，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贺臻心疼的把她从驾驶座中抱出来，放入副驾驶的位置，又替她系好了身上的安全带，这才放下心来前去与警戒线外的警员们交涉。
白道与他们的势力原本就是两不相干的，所以警员们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时候当然不会听贺臻的话。
一番周旋下来，警员们终于同意了贺臻进去看看，但不同意贺臻把残骸清理走。
无奈之下贺臻只好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让警署答应把这些残骸全部清理之后交给他。
庞翊轩驾车也赶到了，车上的人下车后都看到了直升机的残骸，以及在残骸边单膝跪地的贺臻。
他们看到贺臻满目枯槁，悲伤如潮水一般在他的身体四周翻涌。
几人围在贺臻身后，都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后还是霍思臣打头，几人便陆陆续续的都对着残骸鞠了一躬，算是祭奠这个在贺臻心底深深地扎根的龙雀。
霍思臣的心里其实早就翻江倒海了，他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现在心里对于龙雀的记忆占了上风，悲伤极大幅度的超出了厌恶。
还有，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在霍思语醒过来的时候告诉她龙雀死了这件事情。
他才不相信霍思语会接受。
还有楚楚。
才刚刚找到爸爸，可这也才一个晚上而已，爸爸又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我已经拜托警署把这些残骸清理，之后我会带回京城的。”
贺臻从衣服的口袋中摸出烟盒来，弹了弹，抽出一支烟。
这烟昨天晚上在海水里浸泡过的，过了一晚上虽然干的差不多了，但里面还是有些潮湿的，贺臻席地而坐把烟点燃的时候很快燃起淡蓝色的烟雾。
他并不急于抽，而是把这支烟的烟嘴插在身旁的残骸前，看着它燃烧。
他一共点了四支，三支都给龙雀供上了，一支自己叼在嘴里，然后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堆残骸。
“带回去，葬在哪里？”几人之中也只有霍思臣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开口问道。
“钟龙山上吧。”贺臻吐了一口烟雾，“我已经想好了，就在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山洞外好了。”
“需要刻一块碑吗？”
“我亲自来好了。”贺臻随手掬一把地面的残灰，好似那就是龙雀似的。
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不过就假装它是好了。
“到时候就封了山吧，外人一律不准去打扰他长眠。”贺臻指尖一松，掌心里的残灰就顺着指缝飞落了下去。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贺臻在心里说。
在那之前，贺臻问霍思臣要了一只玻璃小瓶子，把地面上的残灰装了一点进进瓶子里，随后塞上塞子。
“阿芷睡着了，咱们该回去了。”
“不等着这里清理完毕吗？”霍思臣跟上贺臻的脚步。
“会有人打理好一切的。”贺臻丢掉了燃尽的烟头，踩灭，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第四百三十六章 风暴眼
驱车回到了别墅，车子驶入院子里的时候正巧看到霍思语披了一件外套，正茫然四顾的从门口的台阶上走下来。
几人立刻警钟大响。
他们在路上已经对好了口供，决定对霍思语三缄其口，不和她提起龙雀的事情。
但计划是美好的，可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谁也无法真正的控制事态发展。
霍思语想必一直在找他们，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了人，立刻一路狂奔向刚刚停稳的车子，满脸惶恐的问，“他呢，龙雀呢？！”
车上的几个男人没有一个回答她。
原本他们该沉默着走掉的，可是霍思语的目光太绝望了，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让人一旦对视上就背负起深深的负罪感。
于是几人的目光便一致的扫向了贺臻。
贺臻一时间里收到了这么多目光，愣了愣。
说好了一起扛着，怎么临阵全部叛变了！
“我听到他和我说再见……”
霍思语连忙上前去抓住贺臻的肩膀，“他为什么要和我说再见啊……就算是之前那么多次离别，他都没有和我说再见，他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走了？那他去哪里了？臻哥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去找他，我带着楚楚去找他！”
“没用了。”贺臻叹了口气，向后靠在驾驶座中，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什么意思……”霍思语的心在一瞬间里揪了起来，瞳孔缩成两个墨点。
“他死了。”事到如今贺臻也懒得隐瞒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回答道。
“贺臻！”霍思臣脸色立刻变了，连忙叫停贺臻继续说下去的行为。
“意思就是来世再见。”贺臻没有按照霍思臣的意思欺瞒霍思语，只是垂下眼角，低低的笑了一声。
“不可能！”霍思语平静的打断贺臻低沉如酒酿的笑声，“十四年前，你们也都说他死了，可是后来他不是照样出现在我面前。”
“上次你见到他的尸体了？”贺臻抬起眼睛，反问道。
“可是这次我也没有看到！”霍思语连忙反驳。
“那他为什么要和你说再见？”贺臻低声规劝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和你说再见，再见是什么意思？是诀别？是终点？是再也见不到？还是……”
“不会的……不会的！”霍思语一声尖叫，抱头蹲在地上。
“思语，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重生这一说吗？”贺臻从车子上走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对着霍思语说到。
霍思语抬起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绝望，对着贺臻摇摇头，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同样不想让他死。”贺臻吐字很慢很清晰，他从口袋中取出那瓶灰白色的粉末递给霍思语，“可是来不及了。”
霍思语接过贺臻递来的玻璃瓶，眼泪一瞬间决了堤，“他是怎么死的？”
“身体里被植入过炸弹，这次炸弹被强行引爆，于是他就在爆炸里灰飞烟灭了。”
贺臻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原本情绪就不是很稳定，说到这里的时候十指紧攥，握紧的手心骨节在“咯吱”作响。
霍思语听到这话后立刻愣住了，低下头消化了很长时间。
当她终于明白过来后，浑身立刻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右手紧紧抓住那小半瓶灰烬，呜咽了许久，接着开始嚎啕大哭。
她喜欢了16年的人啊，从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到现在她已经长大成人，她早就在心里给自己说好，要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跟着他远走高飞。
她不敢去奢求贺臻能原谅他，可是她愿意跟着他去到一个只有他们三口之家的地方，她会替他赎罪，替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向贺臻，向本家忏悔。
“起来吧，你哭做什么，不想替他报仇了吗？”
等霍思语哭了一段时间，贺臻才把她拉起来，“打起精神来，你还有楚楚，你还得好好活着。”
霍思语早已经泣不成声，贺臻和她说些什么她也一概没听到，只顾着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伤之中。
“你哥哥会照顾好你的，外面天凉，回去休息吧。”
贺臻拍了拍霍思语的肩膀，把她交给霍思臣，接着自己走到车子边上，重新上了驾驶座。
刚才外面那么吵居然也没把她给吵醒，只是在贺臻手臂触及到她的时候向着他怀里拱了拱，依旧酣睡。
贺臻看着怀里的白芷，脸色稍霁。
龙雀一死，他总觉得风暴马上就要来袭了。
不过，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在风暴眼的位置，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四周早已遭受着暴风雨的摧残。
他有一种，对方故意要他时刻安享暴风眼内宁静的感觉，无论他如何积极和努力的去寻找风暴所在地，可他所到之处，皆是一派宁静。
直到昨天晚上，他才终于捕捉到了对方的一点真实面目，虽然从玄女发讯器内传出来的声音是经过严重变调的，但不妨碍他通过声音来对对方做出一个判断。
应该快了吧。
贺臻抱着白芷抱了片刻，他想通了，等她醒了，他还是得带着她回去镜子楼。
世道这么乱，也唯有镜子楼一处安宁之地，可以供她修养练功。
“我去把人送到镜子楼，就回来。”贺臻招呼闻堰清也上车，要连带着闻堰清也一起送回家去。
“思臣，三天后我再回来，这三天里你准备一下吧，回京城去。”
“你这是打算把白芷留到这里？”霍思臣吃了一惊。
“她留在这里有人护着，如果跟着我们回京城的话，我们都无暇分神，尤其是我自己，一定会分身乏术。”
“她可是敌人重点抓捕对象，我一旦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还不如把她留在一个我绝对放心的地方。”
贺臻说着，发动了车子，“三天后我回来，收拾好你们的所有东西，我说的人中包括庞翊轩，我需要人手，三天后我们启程回京。”
第四百三十七章 瞒着她，保护她
……
贺臻把车停在黄大仙庙外的停车场上，抱着白芷下车。
闻堰清跟在两人后面，像是个小跟班一样。
穿过人群，上了后山，路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的模样，只不过这次有闻堰清带路，比起第一次来顺利了不少。
再次进入镜子楼的时候，闻邵波还是站在那栋阁楼上向外远眺，见到三人来了，这才从阁楼上下来。
“你想好了？”闻邵波感受到贺臻身上已经有东西和上一次不一样了，问他。
“想好了，既然敌人一直不出手，那么我就逼他出手。”
“想通了，就去做吧，人我替你看管着，等你什么时候回来找她。”
“多谢闻老先生了。”贺臻立刻感激的说道，“不过，我想再留在这里陪她几天。”
“这个姑娘心里可鬼着，你不想让她做的事情她偏偏就喜欢去做。”
“我舍不得打还舍不得骂，她就更是肆无忌惮的踩到我头上，根本就不把我的话放进眼里了。”
贺臻说起这些来，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她到时候有一天真的发现我其实是回京城了，想溜出去，您一定得替我拦着她。”
闻邵波十分爽快的接受了贺臻的请求，道，“不过，短时间内我可以保证她发现不了，但是时间长了呢，你这次回去得多久？你心里有一个定数吗？”
“……”贺臻沉默了。
“我就知道我不该问这个的。”闻邵波叹了口气，随手从袖口中取出一本万年历来，翻了翻，“如果你真的想让她什么都别去追究，我倒是可以把她的记忆给清洗掉。”
“……不行！”贺臻脸色一变。
“你既然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回来，就干脆让她忘掉不行吗？”闻邵波用自己手里的万年历拍拍贺臻的肩膀。
“我好不容易遇上她，让她忘了又怎么可以！”
“你别激动，我就是提一个意见。”闻邵波见贺臻突然间急了，连忙改口，“那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时间想一想，不用现在回答我，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采取这种非常手段了，我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就把她所有关于你的记忆给洗掉。”
贺臻身子僵硬的如同石头一样，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心里堵塞的难受至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