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哭得梨花带雨:“太子妃……”
王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余光瞟了瞟静静品茶的汪公公,宫中失窃不算小事,历来都是要严查的,以杜绝歪风邪气,若是不给颜姝一个交代,传回太后耳朵里也不好听。真是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赶在汪公公来时丢!王歆睨了睨颜姝,淡道:“彻查东宫,一一搜身,以本宫开始,请汪公公代劳。”
放眼望去,有资格搜太子妃的,除汪公公之外,再无第二人了。
汪公公眯眼一笑,“奴才僭越了。”随王歆步入内室,搜了身,出来对着众人道,“太子妃是清白的。”
温女官与赵女官开始在景阳殿内展开搜查,景阳殿共有十二个房间,从她们所在的珍珠阁到不远处的翡翠阁……再到王歆的卧房怡兰轩。
全部搜完,已是半个时辰后。
颜姝的泪水哭干了,也哭累了,歪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王歆慢悠悠地喝着茶,神色冷淡。华珠乍一看她,有种回到了前世的感觉。
温女官与赵女官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温女官的手里多了一个包袱,面色非常难看:“太……太子……妃……”
王歆的眼皮子动了动,冷声道:“搜到什么了?”
温女官看了汪公公一眼,打了个哆嗦:“搜到几个……几个木头人!”
语毕,打开包袱,露出几个穿着华服、贴了生辰八字、又扎满钢针的木头人。汪公公走过去,拿在手里一看,勃然变色:“圣上?!”
华珠是真感觉自己回到前世了。厌胜之术,也称巫蛊之术,古往今来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汉武帝末年就发生过一次十分重大的巫蛊之祸。据说是有一天中午,汉武帝正躺在床上睡觉,忽然梦见几千个手持棍棒的木头人朝他打来,把他给吓醒了。他以为有人在诅咒他,立即派江充去追查。江充是心狠手辣,不管是谁,只要被他扣上“诅咒皇帝”的罪名,就不能活命。没过多少日子,他就诛杀了好几万人。
在这场惨案中,丞相公孙贺一家,还有卫子夫的女儿阳石公主、诸邑公主,都被汉武帝斩杀了。江充最后还把矛头指向了太子刘据,伪造证据说刘据在宫中大兴巫蛊之术,诅咒汉武帝。
太子刘据为预防不测,急忙派人通报给卫皇后,调集军队来保卫皇宫。而这时,有宦官禀报汉武帝太子刘据起兵造反。汉武帝信以为真,马上下了一道诏书,下令捉拿太子。太子自然不肯就范,向城里的文武百官宣布:“皇上在甘泉宫养病,有奸臣起来作乱。”
双方在城里混战了四五天,死伤了好几万人,大街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结果是刘据落败逃亡,半路被抓住,刘据自缢,两个儿子被杀。卫子夫伤心过度,也自尽于深宫了。后面,汉武帝彻查了真相,得知自己冤枉了太子,还害死了他和两个孙子,悔不当初,便降了一座思子宫悼念哀思。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思子宫再大再豪华,也换不回儿子与孙子的性命,以及那千千万万无辜惨死的性命。
难怪叫巫蛊啊,巫蛊巫蛊,无辜无辜。
华珠心中冷笑,看来,有人想模仿江充陷害东宫了,只不过这回,矛头对准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
果然,温女官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是……是在太子妃的怡兰轩找到的!”
王歆身形一晃,扶住了剧痛的额头。
颜姝骇然失色:“太子妃的怡兰轩?怎么会这样?难道圣上身子不好……不是水鬼作祟,是被人诅咒了吗?”
颜姝啊颜姝,你以为把王歆拉下马,自己就能坐上太子妃之位?你也不想想颜婳肯帮你夺位是为了什么!
“皇后娘娘驾到——”
王歆、华珠、颜姝与一众人等全部跪下:“恭迎皇后娘娘!”
一名身着明黄色宫装、头梳参鸾髻、簪六枚金扣珠花、一支九尾凤钗的端丽妇人缓缓步入了房内。
众人只觉一股强悍的威压扑面而来,仿佛千米海浪自脊背上重重碾过,不由地将身子又福低了几分。
皇后在主位上落座,看向下方之人,眸光在汪公公、箱子与华珠之间扫了几个来回,薄唇轻抿,说道:“平身。”
众人站起来。
皇后又看向华珠,语气不冷凝也不热络:“是廖夫人吧?”
“是。”华珠双手交握于腹前,行了一礼。
“嗯,挺好。”皇后不咸不淡得赞了一句,又看向汪公公,微微地笑了,“太后刚刚还在念叨你,说你是不是偷懒耍滑去了。”
汪公公谄媚一笑:“哪儿能啊?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啦!”
皇后笑了笑,仿佛很愉快的样子,随即,又望向王歆,笑容依旧,语气却沉了几分:“出了什么事?”
王歆恭谨地行了一礼,实打实地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皇后听完,面色不变,眸光却冷了:“确定是从太子妃的房里搜出来的?”
温女官瑟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赵女官低下头,禀报道:“是奴婢与温女官一起搜到的,在太子妃的床底下,当时一起搜查的还有几名宫女太监,皇后娘娘可传他们问话。”
皇后宣了搜查怡兰轩的宫女太监,得出证词与赵女官的一致,皇后猛地拍响了桌面:“太子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圣上!难怪圣上龙体欠安、噩梦不断,却原来是你包藏祸心所致!”
王歆的心脏一缩,冷汗流了下来:“母后,儿臣没有!”
皇后声线一冷,喝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来人!把太子妃押入暴室!”
暴室那种地方,只要进去,不死也脱层皮。她受折磨不要紧,可迫害皇帝的罪名一旦成立,是要株连九族的!王歆跪下,哀求道:“母后!儿臣冤枉!”
皇后撇过脸:“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一声令下,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阔步入内,擒住了王歆。
颜姝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眼泪可不是哭出来的,而是笑出来的。颜婳的计策果然管用,一招便将太子妃打下了地狱!这东宫,很快就是她的了!
“且慢。”华珠站起身,拦住了要把王歆押出花厅的太监。
“你是要替太子妃求情吗?”皇后冷冷地问。
华珠朝皇后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非也。太子妃与臣妇并无关系,臣妇犯不着为太子妃求情,只不过,太子妃不仅诅咒圣上,还偷了臣妇表姐的避邪之物,实乃罪不可恕!臣妇斗胆,请娘娘将太子妃押入暴室之前,先叫太子妃交出臣妇表姐的辟邪之物!”
王歆的脸色又是一变!
皇后冷冷得看向她:“是你偷了颜良娣的辟邪之物吗?若是,赶紧交出来,否则,罪加一等!”
王歆摇头,失望地看了华珠一眼,哽咽道:“儿臣没有!儿臣没有诅咒父皇!也没有偷颜良娣的貔貅!儿臣是无辜的!”
华珠神色一肃,说道:“你诅咒圣上的动机我暂时想不出来,但我却知道你为何希望我表姐噩梦缠身!你自入宫,一直备受太子殿下疼爱,溺水三千,殿下只取一瓢饮。尝到了甜头的你开始变得贪得无厌,不希望别的女人分走殿下的宠爱。偏偏这时,太子殿下在襄阳侯府逗留了一夜,宠幸了颜良娣,将颜良娣带入了东宫,并对颜良娣宠爱有加。你跟颜良娣,根本是势不两立!你当然见不得她好!”
颜姝心头一喜,华珠如此争对王歆,是在嫉恨王歆曾经与廖子承有过婚约吧,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敛起心底的狂喜,颜姝掉出两滴泪,无中生有道:“我自入宫以来,姐姐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里暗里刁难我!我敬重姐姐,全都一一忍下了,便是在殿下面前,我都不曾讲过姐姐半句坏话。姐姐何苦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你……颜姝!年华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王歆悔啊,当初为什么一时心软救了年华珠呢?瞧瞧,人家是怎么报答她的?
华珠皱起小眉头,很苦恼地叹了口气,又在屋内踱了几步,刚好停在汪公公身边:“汪公公,刚刚大家搜遍了东宫,都没找到貔貅,依您之见,是怎么回事呢?”
汪公公笑了笑,说道:“搜了地方儿,却没搜人啦。那么小的物件儿,保不齐藏袖子里荷包里,谁也发现不了了。”
“请皇后娘娘为臣妇的表姐做主!”华珠跪下,对着皇后磕了个响头。
皇后的目光微微一动,叹道:“也罢,都是在东宫发生的事儿,就一起查个水落石出。”看向温女官,“你把刚刚与颜良娣打过照面的人全都叫来这里,本宫亲自监督搜查!”
“是!”温女官退出去,将进出过此处的宫女太监以及颜婳叫了进来。
皇后打了个手势,温女官命宫女拉起了两扇屏风,与汪公公一同入内,为所有人包括华珠在内搜了身。
汪公公摊手:“没搜到。”
颜婳摸着肚子,一脸诧异,仿佛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华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原本还想让她多蹦跶几天,可她竟敢把注意打到王歆的头上了,这种人,不灭掉简直天理难容!
华珠上前,正色道:“还有一个人没有搜身。”
“谁?”汪公公问。
华珠摇手一指:“苦主,颜良娣!”
颜姝瞪了瞪眼:“我?搜我做什么?”
华珠软语轻声道:“表姐,为了排除你贼喊捉贼的嫌疑,请你接受汪公公的搜查。”
颜姝翻了个白眼,搜就搜,反正她没什么可怕的!貔貅早被捶成碎末丢进了恭桶,他们有本事从一堆粪便里把沫子掏出来拼凑完整!
颜姝与颜婳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必胜的笑意,颜姝走进屏风后,汪公公紧追其上,为颜姝进行了搜身。
“这是什么?”
“不知道,它不是我的。”
皇后蹙了蹙眉,二人在里面说什么?
汪公公像被雷劈了似的,瞪大眸子走出来,手中握着一块挂着黄穗子的美玉:“皇后娘娘,您瞧。”
皇后接在手中,定睛一看,吓得手一抖,再次勃然变色:“玉麒麟?”
颜婳满是笑意的眼珠在看到玉麒麟的一刻,惊得差点儿掉下来!怎么……会这样?她丢了半年多的玉麒麟,怎么会在颜姝的手上?
颜姝一瞧皇后与汪公公的神色,心里便升腾起了一丝莫名的寒意,难道这是个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成?她也不明白啊,她没有这种扇坠子,怎么会从她身上搜出来呢?
这个扇坠子是明德太后赐给燕王的生辰礼物,燕王非常喜爱,总是拿出来炫耀,它化成灰了她也认得!可这么贵重的东西竟到了太子良娣的手里!皇后再也难以维持沉着和冷静了,操起一杯茶砸向了颜姝脚边:“孽障!连燕……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敢偷!还不快给本宫跪下!”
偷?到底是偷了东西,还是偷了人?皇后几乎不敢想。
颜姝吓得肝胆俱震,扑通跪下,正好压在碎裂的瓷片上,疼得倒吸几口凉气:“娘娘!妾身冤枉!妾身没有偷东西!妾身根本不知道它是谁的,妾身冤枉啊娘娘!”
华珠挑了挑眉:“从太子妃的床底下搜出小木头人,太子妃是诅咒圣上的元凶,从表姐的身上搜出玉佩,想必表姐也一定是盗贼了吧!”
“不!一定有人趁我不备,放在了我宽袖里!”颜姝高声辩驳。
颜姝猜的没错,就是她放的,不过颜姝没有证据,她也死活不会承认。华珠又道:“依颜良娣所言,太子妃的小木头人,也有可能是谁趁她不备,放到了她床底下,是吗?”
颜姝一怔:“这……这……”
“那个人,会不会是你呢?表姐。”
颜姝懵了,刚刚还在帮她说话的华珠,怎么突然调转枪头,直直指向她了呢?“不是我!我不会害太子妃的!”
华珠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你刚刚亲口说,自你入宫以来,太子妃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里暗里刁难你,你全都一一忍下了,会不会……你其实已经忍不了了,所以打算施展毒计,将太子妃从太子妃宝座上拉下来呢?”
“不!不!我……我刚刚……”她刚刚根本是乱说的呀!太子妃哪里有刁难过她?太子妃一般都当她不存在的,好不好?但现在她再推翻自己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岂不是更无法令人信服?可恶的华珠!她算是看出来了,挖了个大坑给她跳!她居然一时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怎么办?现在她要怎么办?
颜姝看向了颜婳,用眼神哀求她想想办法。
颜婳又怎么会帮她想办法呢?那个玉麒麟是燕王的东西,只怕此时此刻,皇后心中已经怀疑颜姝与燕王有染,是得了燕王的指令才诅咒圣上、并嫁祸给太子妃的了。一方面,令圣上驾崩,一方面令太子失去王家这座靠山,另一方面,让颜姝坐上太子妃之位,好为今后燕王谋朝篡位做足准备。但是,为了皇家体面,皇后不会把此事闹大。
华珠将颜婳的神色尽收眼底,知道颜婳打的什么主意,可这回,她不会给颜婳一丝一毫的退路了!皇后不说,她来说!她非得闹大,闹地一发不可收拾,让这个贱人到阴曹地府去给她儿子恕罪!
华珠走到颜姝身边,跪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好姐姐,那个玉麒麟是燕王的贴身之物。我在家里看到过它的画像,你怎么会偷燕王的东西啊?”
偷燕王的东西?怎么可能呢?她跟燕王根本没有谈过话。还是在琅琊时,颜婳在寺庙相亲,她远远地跟在后头,看见了那个取代马公子站在颜婳身边的男人,因为太像燕世子,所以她隐约猜到那人是燕王。然后有一天,父亲深更半夜地从后门出府,很神秘的样子,她问父亲是不是去寺庙,父亲的表情很慌乱,她便知自己猜对了。那人,果然是燕王!燕王悄悄地去了琅琊,还跟颜婳……好上了!她就是用这个威胁颜婳,不帮她回到太子身边,她就把颜婳与燕王的关系公布于众……
可是、可是……燕王的东西怎么会在她的身上?
华珠又凑近颜姝,“姝姐姐,你可不要被人给卸磨杀驴了啊。”
卸磨杀驴?颜姝的太阳穴突突一跳,难道……燕王的东西……是颜婳趁机放在她身上的?也对,刚刚她只与颜婳近距离接触过,除了颜婳,谁还会有机会?可恶!颜婳想借她的手铲除太子妃,然后也顺便铲除她?!是啊,她知道了颜婳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颜婳怎么会放过她呢?
好好好,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启禀皇后娘娘!这个玉麒麟不是妾身的!是颜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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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跟廖子承没有血缘关系,怕有的读者会误会,在此解释一下。
已经很清水了,其实就几句话而已,编辑大大,跪求通过!呜呜呜呜……
章节目录 【18】颜婳的下场
颜婳的心咯噔一下,这个妹妹,八成是一早捡到了她的玉麒麟,也认出了那是燕王的东西,却一直不肯还给她!好哇,颜姝竟也留了一手!真是叫她刮目相看!
她又哪里猜得到一切都是华珠策划的呢?
王歆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湿意,自己真是猪脑子,华珠明明讲过自己是她唯一的朋友,又怎么会联合别人对付她呢?忽然好愧疚,差点儿误会了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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