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智拿着手中的金钵，凝视着躺在里面的青蛇，青蛇垂泪，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再将目光从青蛇身上移开，再度凝望躺在地面上眼角还挂着泪水的余凝。也许心中有愧疚，伸出手，放在面前默念“阿弥陀佛”。
“老和尚，欺负一个修为能力低的妖怪很好玩吗？”莫汝丹不知何时坐在花海中，手拿着一杯白玉酒杯声音冷清地说。
“施主是魔又是妖，想要救同伴吗？”了智握着金钵，对着能力强大的莫汝丹非常警戒。
“同伴？低级妖怪，怎能和我作为同伴呢？老和尚你是太抬举他了呢？还是看低我了？”莫汝丹话毕，手中的玉杯便被捏碎。
“老衲希望施主不要阻扰救人。”了智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只能低声下气地说。
“救人，为什么在我眼前，你这个老和尚是在拆散人家夫妻俩的生活呢？”莫汝丹说话间，周围的温度变得更加地冷了起来。
“人妖本来就不能在一起，若老衲不阻止他们在一起的话，恐怕世上会有跟多的妖人这样做。要知道，这条青蛇身上的妖气深重，凡人靠近太久，寿命就会更加地短。”了智解释地说。
莫汝丹沉默，了智说的没错，就是因为蛇昌身上的妖气太重，让身边最亲近也是身为凡人的余凝缩短寿命。要是不阻止，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谁都挽救不了。
莫汝丹，你什么时候开始为人考虑了？你做事一向都不管任何一个人吗？怎么现在就插手呢？
了智见莫汝丹在犹豫，脚步朝后慢慢退去。
“慢！”莫汝丹站起来，对着了智说：“是不是救了眼前这名女子，你就不会把他怎么样？”
“是！”了智完全没有想到，莫汝丹会这么跟他说话。
“既然如此，那么就把蛇昌放出来，我跟他说。三天后，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莫汝丹说出这句话后，真的是恨死自己。
“这……”了智犹豫。
“我知道你介意我是妖魔，但从你手中将蛇昌抢回来，杀了你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莫汝丹负手步步朝他走去。
“好！”了智皱眉，他也只能够听她的话。但，为了保险起见，自己必须做一件事情。
“在把他放出来前，我要他佩戴佛珠，这样可以减少妖气和为了防止他逃跑！”
“老和尚，你的脑袋瓜子还真的不是豆腐，没想到给我来个一箭双雕哈！”莫汝丹笑笑地说。
“阿弥陀佛！”了智弯腰闭眼说。
在莫汝丹对面的屋子内，余凝躺在床上，皱眉，嘴巴紧紧闭着，额头渗透出许多的汗水。
坐在床边已经变成人形的蛇昌，拿着一条帕子在她额头上将汗水擦掉，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
垂眸，回想起莫汝丹对自己说的话。
“你爱她吗？”
“爱！”
“既然爱她，为什么要她短命，一直折磨着她呢？”
“我不想，我真不愿意这样，我宁愿受苦的人是我！可是……我不想我们分开，分开，我什么也就没有了！”
“我不懂人世间的爱情，只知道，你这样做，是害了她。你妖气过重，害她寿命缩短。你可想过她变成鬼魂，神界会因为她触犯六界条规，让她坠入畜生道，在轮回之前，让她受刑，你觉得，你这是在帮她，爱她吗？”莫汝丹站在花海中，话由心出，但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换做是自己，会怎么样呢？
命中的注定，今后不凡的人生，将会有多少的坎坷辛酸呢？
蛇昌反驳不了，转头只能默默流泪，开口道：“情到深处人孤独，爱至穷时尽沧桑。”
他抬起头，玉指将脸颊上的泪水快速擦掉，又继续说：“尊者大人没有体会人间爱情，是不会懂得分离的痛苦。既然，她因我而受苦受累，我又何必苦苦纠缠不放呢？也许……情深不寿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说着，他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样，无神地朝着屋子走去。
情深不寿？情到深处，最终却不能长久在一起。情到深处人孤独，爱至穷时尽沧桑。意思一样，都说出了两情相悦的人的无奈。
若是，自己遇到了，会将如何面对呢？
是学蛇昌放手，还是学蛇昌一样苦苦守着，一同死去，一同存活？这一刻，为什么觉得世间那么苍凉呢？
蛇昌从回忆中醒来，正看到余凝坐起来跟他对视了。
“怎么了？”蛇昌尴尬一笑。
“你发呆很久了。”余凝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再眨眨眼睛。
“傻瓜！你现在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蛇昌说着，立马起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要走！”余凝手拉着他的手，一脸不舍地说。
蛇昌硬着头皮扬起笑容，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说：“很快就会回来，你放心好了！”
“不要走……”她摇摇头，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
她知道什么了吗？还是知道两人要分别了？
蛇昌走到她身边坐下来，长臂捞着她躺在自己的怀中，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感受到自己是存在的。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是答应了了智大师的话，了智大师才会放你走的。”余凝哽咽地说。
心里的不舍越发地沉重，蛇昌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呼吸了，感觉每一次呼吸，心就会很痛，就跟被人捏住一样，那么地难受不已。但莫汝丹的话，还是在自己脑海中回荡着。
轮回，畜生道，行刑！不，他不能害她这么受苦受累，他懂得和体会做畜生的痛苦，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杀掉，吃掉的。他，不能这么狠心！
“傻瓜，你难道不知道吗？了智大师想通了，他亲自给我佛珠，就是让我身上的妖气慢慢消散，还说，只要我变成人，就可以让我们在一起。”蛇昌说着，赶紧将戴着佛珠的右手伸出来，给她看。
029 空即是色
余凝本不相信，可是亲眼看到蛇昌手腕上的佛珠的时候，露出了笑容。
手指轻柔抚摸，发出清脆的笑声道：“了智大师还真的是很慈悲啊！那你说，变成人会不会很痛苦呢？需要多久时间我们可以见面？”
“很快！但之前，你一定要过得开心知道吗？不要到时候我变成人回来了，你就不再爱我了！”蛇昌手指点着她的鼻梁说。
“真是的，我知道了！”余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难受了。
本来心里还存着一点点疑惑的她，现在全部相信了，相信等蛇昌变成人的那一刻，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余凝开心地抱紧蛇昌，可是蛇昌的脸露出不舍之色。
“相公，在你跟了智大师走之前，我想看看萤火虫。”余凝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到的萤火虫是多么地美丽啊！
“好！”蛇昌点头，想起在萤火虫满天飞的时候，见到她一人站在船头上，那时候以为她要投江自尽呢！说起来，那时候自己太鲁莽了！
当六界客栈响起钟声的时候，蛇昌扶着余凝走出了六界客栈，往有芦苇荡的地方走去。
莫汝丹跟了智一同早坐在船内，喝茶凝望着在路上行走过的余凝和蛇昌。
“嗯？有什么好事，你们呆在这里干嘛？”妖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桌子上，学着了智和莫汝丹的动作，望着外面。
“看戏！”莫汝丹说完，掀开粗布，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和尚永远都是这句话。
妖王扁扁嘴吧，还是跟上去。
了智不知道妖王是囚禁在囚妖山的那个妖王，也不知道莫汝丹其实就是魔者大人，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不知所措。
三人同行，跟随着蛇昌来到一个芦苇荡之地。
“你先坐在这里。”蛇昌口气温柔地说，扶着她坐在岩石上。
“别丢下我一人。”余凝不舍地说。
“怎么会呢？”蛇昌笑了笑，握着她的手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后朝着芦苇荡走去。
走到芦苇荡里面，他翻掌凝聚妖力，将自己变回原形。
顿时，青光闪耀。坐在岩石上的余凝目光朝着散发光芒的地方望去，脸上尽是担心之色。
变回原形的蛇昌，在密集的灌丛中来回穿梭，用自己的尾巴将芦苇荡狠狠扫荡一顿。
当“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响起，余凝最终坐不住，站了起来。
可下一秒，点点青色的荧光，就从窸窸窣窣的芦苇荡里飘起来，越来越多。顿时，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云雾的天空，出现了青色的萤火虫。
萤火虫出现在余凝视线中，她伸出手指，让萤火虫落在指尖上。
蛇昌在芦苇荡里忙活够了，也就变回人样。额前冒着汗水，趁余凝没有发现的时候，拿起袖子擦掉，才走出去。
“好看吗？”蛇昌站在她身后问。
余凝笑着转过身，对他点点头，可是看到他手臂上的衣服被划破了。
“这点没事，只要你开心就好。”这，只是我最后能够为你做的。
“谢谢！”余凝两手打开，抱着蛇昌笑了笑。
蛇昌拥抱着她，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但却不敢过分太大力，深怕，将她的身体弄垮。
“明日我们就要走了，以后……只能等我变成人的时候，才能与你永远在一起。”蛇昌声音哽咽，泪水又流了出来。
“我会想你的！”余凝靠在他怀中说：“自从我嫁给你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都不曾要我，我希望，今晚你带走我们新婚所要做的事。”
蛇昌愣住，嘴角露出苦涩道：“你想要我们最后生个蛇宝宝啊？等我变成人，一起生个大胖小子怎么样？”
“好！”余凝大声笑道。
芦苇荡另一旁，莫汝丹注意到蛇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地不舍，几乎，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他可以死，但是不允许她受苦。
这，就是人世间的爱情吗？这样的爱就跟飞蛾扑火，既美丽，又危险。
了智也被感动到了，但……他的意志还是非常地强，依旧遵守自己所要做的。
妖王就不淡定了，拿着帕子擦着脸上如泉水涌出的泪水，指着他们说：“他们太可怜了！呜呜呜……汝丹，你安慰下我呗！”
“没空！”莫汝丹回绝。
“怎么这样啊！给我摸摸你的波波也可以，看看内裤也可以，这样至少是个安慰啊！”妖王借着这个机会说。
莫汝丹抬起拳头，准备要揍他的时候，了智发话了。
“施主！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就算你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一切都是虚无的！”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摸了就是没有摸，不摸就是摸对吧！那么我干脆摸了，那就是没有摸了吗？嘿嘿嘿……汝丹，你听听大师这么有道理的话，就给我摸摸吧！”妖王搓搓手迫不及待地说。
“罪过罪过！”石头脑袋就是一根筋，怎么样说都度化不了，真是罪过啊！
了智心中感慨地想。
“……”莫汝丹瞪了一眼妖王，转身就走。
“诶！不要走啊！汝丹……”妖王伸手说。
“施主！”了智叫了一下。
“干嘛？”妖王不耐烦地问。
“事情是由老衲而起，若不是老衲的一番话，说不定就不会误导施主您了！若施主不嫌弃，老衲现在就可以给你看老衲的内裤，胸是常年累积锻炼的，拥有结实的肌肉，你摸吧！”了智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两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袈裟，用力一扯，就露出大片大片的胸毛。
“呕——呕——呕——”这是妖王今后的噩梦，打死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了智觉得他以为不满意，立马将裤子脱了，让他看内裤。
于是乎，妖王气得晕厥下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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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情深不寿
三日一到，也就是莫汝丹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现在的她，要渡船去凡间，看看莫言殇所说的凡间的险恶。
莫汝丹走到码头，交给老人银子，朝渡船走去。
恰好一个空处，居然是三天不见的李止卿。
李止卿抬头看到莫汝丹一身男儿装，想起比赛场上她青发飘逸的样子，顿时全身都不自在了。
“怎么？生病了？”莫汝丹看着他一脸憋着的样子，不解地问。
“没，没有！”李止卿开始有点结巴地说。
“嗯！”莫汝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闭上眼睛进入冥想状态。
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李止卿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多了。于是调和心态，让心静如水。
“娘子，小心点走！”蛇昌扶着余凝上船，恰好看到莫汝丹在这里，身边是一个神界之人妖王就躺在船头上呼呼大睡。
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了智大师。
扶着余凝坐在船上，蛇昌则是走到莫汝丹身边，看着跟了智大师一起坐的余凝。
“相公，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坐呢？”余凝不解地问。
“想在走前，看看你的背影。”蛇昌笑了笑说。
“真是的。”余凝心中有一点点猜疑，但还是坐好。
“你真的决定了？”莫汝丹睁开眼睛说。
渡船开始飘动，身边的云雾一朵又一朵飘过，下面则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是……”蛇昌吐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已经开始发红了。
“六界客栈有一条规矩，就是凡人回到人界，必须经受无情锤。你应该知道，无情锤的意思是什么吧？”
蛇昌凝望着余凝说：“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不想轻易就这样毁了。倘若我不告诉她，一直往前看，不要回头，那么就不会受无情锤抹灭掉记忆了！但我说了，注定了今后一定会害她！”
“……”莫汝丹不再说他，她也帮不了什么。
情深不寿，这四个字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李止卿的沉默，但眼神是非常犀利的，从他们的神色，言谈举止中，知道了几分。
原来，看似无情的她，其实也有很好的一面。
渡船慢慢接近人界的缺口，这时，在远处有人呼唤着他们的名字，那是至亲，挚爱，甚至是朋友的呼喊声。
听到呼喊声的人们，立刻站起来。
虚体的孩童，手握无情锤，在他们转过头的那一刻，敲动他们的脑袋，使他们忘记这里有个六界客栈，也忘记了他们曾经在这里。
但那只是忘记这里的事情，不会忘记在人界生活的种种。但若那人在船上，呼喊了你，你转过身，无情锤落下，忘记的，就是对方的记忆。
余凝被吓得站起来，转头要去看蛇昌怎么样的时候，就被蛇昌喊住。
“不要转头！”蛇昌咆哮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说。
“为什么？”余凝站在船上，目光望着前方说。
“不要问！”蛇昌痛苦地说。
“施主！”了智着急地站起来，但也没有回头。
莫汝丹看了看蛇昌，不明白他的用意。
这，也许是在爱情的边缘苦苦挣扎吧！
“我，开始慢慢有点懂了。”余凝流下了泪水，背对着蛇昌说：“你为我做这么多，其实是真的要离开我对吗？”
蛇昌只有哭，不能言语。
“那时候决定的你，一定很痛苦吧！”余凝看着一个个到底的人们，就知道，回头了，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蛇昌还是不语，哽咽着看着她。
“爱到离别时，最痛那人心。这句话，我终于明白了……我是你的累赘，但不后悔嫁给你，与你相遇。人妖不能结合，但我们的心早就结合了在一起，纵然分离，也分不开我们的心。只要你记住我，我记住你，那么我们就永远不会忘记彼此，深刻爱着彼此，你说对吗？”余凝说着，嘴角挂着笑容说：“当时白蛇被关押在雷峰塔的时候，也是因为人妖关系才会这样……但唯一羡慕的是，他们有一个出色的孩子。”
“凝儿……”蛇昌哽咽痛苦地叫唤她，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泪水浸湿了满脸，心被割了好几十道。
余凝慢慢转过头，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不要！”蛇昌摇头地说。
余凝最终转过头看着他，露出了笑容。
这时，握着无情锤的孩童在她头上狠狠捶下一锤。
“嗡”的声音，震耳欲聋。
余凝发现自己四肢发麻，没有任何力气。但是倒下去的时候，目光紧盯着蛇昌的样子，伸出手要去抚摸他，视线却已经模糊了。
“不，不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