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银月闻言不禁满脸喜色:“这丫头又闹鬼,为何不出来与咱们相见,倒要在后头跟着。”
展眉道:“她心内愧悔,又怕连累于我。何况这里人多口杂,也不是相见的地方。你且不要声张,我自有办法引她露面。”
银月点点头,默默退后一步。一行人径直来至大相国寺。
小厮们挽着车马皆在门口等候,展眉带着丫头自去烧香礼佛,三叩九拜,净手焚香后,又为林老夫人请了一串檀香木佛珠。见李贵已在殿外等候。
李贵上前道:“回大少奶奶,小的按照吩咐,已将来人看的仔细。就是大少奶奶先前的丫头玉镜。现也跟着进了庙里。小的不敢惊动,先来请大少奶奶的示下。”
展眉微微一笑:“极好,不枉费我一番心思。你且去偏殿外候着,我随后就到。见到玉镜前来,你便将她带入殿内,守在殿外别让人进来。”
李贵答应一声,自往偏殿去了。
展眉将采萍采莲几人唤过来道:“我要去偏殿为老太太诵经祈福。这大热的天儿,一路跟着很是辛苦。这里有一串钱,你们几个且在庙里逛逛,买些果子吃。我身边有银月伺候。你们两柱香之后去偏殿寻我便是了。”
当下几个人欢天喜地的接过钱,皆自寻方便去了。
展眉领着银月,至偏殿内等候。过不多时,便听到李贵笑声道:“大少奶奶已等候姐姐多时了,特别吩咐小的在此等候。”
随着殿门吱呀一声,玉镜还待挣扎,早被李贵推进殿内。
展眉站起身,细细打量玉镜。只见玉镜头扎青布包头,身上蓝色布衣已洗的泛白,脸容憔悴,满面风霜之色。手里挽着一篮糕饼,想是离府后便以此为生。
银月早已上前颤声道:“你这死丫头,去了这么久也不带信进来,我都要为你急死了!少奶奶日夜惦记你,你还不快去给奶奶磕头认错。”
玉镜噗通跪倒在地,掩面泣道:“给大少奶奶请安,奴婢没脸见少奶奶,奴婢没用!少奶奶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要活了。”
展眉亲上前扶起玉镜,温言道:“快起来。你何苦如此自责,我本是生病,与你无干。你与银月自幼随我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则如我亲生妹妹一般。我已听银月说过那天之事,并不是你的错失,你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
玉镜痛哭道:“奴婢在外面日夜挂念您的身子,纵然您不计较,奴婢也实在没脸在回来侍奉。夫人临终前嘱咐奴婢要好好照顾您,可奴婢不仅没用,还闯下这等大祸。奴婢真恨死自己了银月在旁拭泪道:“你怎的不回来伺候,你难道不知府里人如何对待咱们。少奶奶性情和顺,我又不中用,你只为自己懊悔,不想着少奶奶的处境艰难吗?你可知少奶奶此次生病…”
展眉打断银月道:“别提这些不快的事了,不管怎样,见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你起来我瞧瞧,怎么月余不见,你憔悴成这个样子!你现住在哪里?”
玉镜站起身来,口中仍哽咽不已:“奴婢没什么,每日贩售糕饼,日子很是过得去,并未吃苦。只是心内记挂着您和银月。奴婢在城外赁了一间房子,少奶奶不需挂念奴婢。”
银月掏出帕子给玉镜,两个又在一起抱头痛哭。
展眉劝道:“咱们三人相见乃是喜事,怎的反倒啼哭不休?待我回过老太太就将你接回府中,快不要难过了”
玉镜哽咽道:“今日能得见少奶奶,奴婢再无牵挂。奴婢是老太太太亲自吩咐赶出去的,少奶奶万万不要为了我触怒老太太。二少奶奶平日就总是寻你的错处,如今怎可为了奴婢再落她话柄。”
展眉笑道:“无妨,此事我自有主张。现下不是细说的时候,你且先回住处,无事不要外出。三日后我必遣人接你。”
玉镜还待劝说,银月摇着她的手道:“你且放心回去等候,少奶奶与以往已大不相同,必有主意保咱们周全。今儿跟来的人多,怕是说话就要到了,等你回来我在细说给你听。”
玉镜只得咽下满腹话语,复又跪地叩首,眼中含泪而去。
展眉唤道:“李贵,你且跟随玉镜,将她送至住处。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李贵忙点头应承,转身跟着玉镜自去不提。
展眉一行回到府中,至晚上展眉去给林老夫人请安,奉上佛珠。
林老夫人见那佛珠雕工精细,木质细腻芬芳,甚是喜欢。
展眉乘兴进言道:“这是大相国寺老方丈在佛前供奉之物。老方丈闻得菩萨降福之事,极是赞叹娘亲礼佛之诚,特将灵物相赠,庇佑我林家世代繁盛。”
林老夫人闻言甚喜道:“我正因前些日子玉镜冒犯了菩萨,恐惹佛祖怪罪。老方丈如此说,想是无碍了。”
展眉道:“正要因此事回娘。老方丈闻知此事,连叹罪过罪过。万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菩萨因我而请,因她而碎。需在我房中香花净果,由我二人亲自供奉,每日在佛前焚香叩拜,念经消业。”
林老夫人闻言沉吟道:“既是方丈有此言,也只好如此了。只是玉镜那丫头着实可恨,现下也不知流落何处。”
展眉摇头道:“媳妇也不知晓。只是方丈既有此言,想必冥冥中自有安排。也是媳妇平日疏于管教,宽纵下人,还请娘亲恕罪。媳妇今后必当严加管教,绝不姑息纵容。”
林老夫人点头道:“咱们家虽一贯积德行善,对下人太严了纵是不该,太宽了也不是治家之法。她是你的陪嫁丫头,自然也有你的不是。她此番惹下祸端,实不该在容她回来伺候。只是一则需由她供佛消灾,二则也为顾全你的颜面。明儿就让人出去寻她回来罢了。”
展眉躬身道:“多谢娘体恤媳妇,媳妇一定谨记教诲,不敢在有错失。”
林老夫人道:“也说不上是教训,不过嘱咐你几句罢了。你出去一天想是也累了,回房好生歇着吧。”
银月跟随展眉出了老夫人上房。禁不住满面喜色。只是不敢声张。
展眉见过李贵,吩咐他先假意出去打听玉镜的下落,三日后带玉镜进府。
主仆二人回到房中已是掌灯时分,采莲来回过悠远自去外书房内歇息了,展眉点点头,并不以为意。二人虽然病愈,却并未在一起同房,悠远皆在内外书房中歇息调养。倒也免了展眉尴尬。
第九章 探询究竟
银月服侍展眉卸去梳妆,采萍进来回道:“三少奶奶采青在门外问候,怕大少奶奶劳累,先遣奴婢来问问可见不见?”
展眉略一思索道:“去请进来。银月,你去将以前那蜡烛点上一支。”
银月会意,将那掺有花汁的蜡烛取出点亮,放在下首的高几上。
采青进得房来,银月满面笑容迎上前道“许久不见三少奶奶了,大少奶奶时常挂念着。只是病中不宜见人。刚刚还吩咐奴婢提醒着,明日差人去看您呢。”
采青对着展眉深深施礼道:“劳大嫂记挂着。娘吩咐下来,您病着不许人来打扰。我时刻想来探望伺候,却不敢违了娘的吩咐。直到今日才来相见,万望大嫂不要怪责妹妹。”
展眉温言道:“你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我怎会多心。你这一向可好?”
银月让着采青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又斟了一杯茶奉与采青。
采青忙站起来,怯生生道:“怎么劳动银月妹妹亲来奉茶,我自己来就是。”
展眉见采青只穿着家常衣裳,头上除一只银簪外再无其他,通身十分朴素,心知她不得老太太宠爱,李星儿必也时常为难于她。不禁心生怜悯。
轻声说道:“你是主子,她伺候也是正理,快不要如此客气。”
采青听说,方坐下道:“银月是大嫂的陪嫁丫头,与大嫂的妹妹无异,我怎可在她面前行主子的款。还未给大哥大嫂道喜,我虽忧心,却恨自己不能略尽绵力。”
说着脸上一红,取出一个小小荷包道:“这是我绣的,里面有我为哥嫂求的一张上上签。大嫂如不嫌弃,留下取个吉利可好?”
银月接过递给展眉,展眉留神细看,虽是小小荷包,却也绣的精致异常。抬头一笑道:“多谢你费心,这荷包绣的如此精致,我很是喜欢。”
又对银月道:“将蜡烛拨亮些,我瞧这上头的绣工如此精巧,必是费了你许多心思。“银月用剪刀剪了剪烛芯,一股香气随即散发出来。展眉留神望向采青,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半分异常。
展眉心内暗思采青如此镇定,如若不是全然不知,便是城府极深,还需在试探一番。寻常女子家中所佩之物,无非也就是荷包与香囊。却要看看她所用何香。便将荷包收起,不动声色的微笑问道:“三妹妹绣工如此精巧,可还有别的让我一观?”
采青脸现羞涩之意,从袖中取出个香囊递给展眉。
展眉接过来,见香囊虽只绣了喜鹊栖梅图案,却十分精致。颜色微有些泛黄,想是用了许久。
采青轻声问道:“大嫂若喜欢,我为大嫂绣一个可好?”
展眉闻了闻香气,十分普通,似是寻常干花一类。便道“我虽喜欢,却不敢佩戴,若戴久了便头晕。只是三妹妹这香囊虽精致,香气却十分清淡,难道也不喜香吗?”
采青低声道:“便是将茉莉晒干研碎的。我虽喜欢,却也不便多要。二嫂说今年香料奇贵,家常不用也罢,今年还未曾发放过。我这不过是小巧,取个意思罢了。”
展眉温言道:“我闻这个也很好。香气清新淡雅,倒比香料制成的浓香闻起来舒服,你瞧这房里的蜡烛,香气便太浓了些,每每让人头晕。”
采青温婉一笑:“我房里的也是这样,我闻惯了倒不觉得。想是大嫂病后初愈,身子还虚弱,头晕神乏也是有的。大嫂不如换些有提神之用的香料试试,许会好些。”
展眉轻轻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只是我素来不喜熏香,对香料之事一无所知。三妹妹可懂制香之术?可知有什么香气能提神醒脑的?”
采青轻声道:“我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不曾学过些什么。连字也认得不多。实在不通此术。我回去问问笑远,在来回过大嫂可好?”
展眉心内微觉怜惜,劝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知不知都没什么。只是却惹的你伤心自责,是我说话不当心,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采青忙站起来道:“原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些陈年旧事。大嫂今日去庙里进香,又与我说了许久,大嫂必是有些乏了。大嫂若不嫌弃,我改日再来陪伴可好?”
展眉微笑道:“我怎会嫌弃,只怕你不来。咱们一起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夜已深了,你可带了丫头来?可要打发人送你?”
采青摇头道:“我带了丫头来的,就在院中候着,恐人多惹您心烦,就没叫进来。多谢大嫂费心惦记着。”
展眉还要起身相送,采青连忙劝阻,又对展眉敛衽施礼,方带着丫头回房去了。
银月见采青走出院门,连忙将蜡烛熄灭,重又换上白蜡,望向展眉道:“少奶奶您没事吧,可是有些头晕?”
展眉摇首道:“我很好,并无不妥。”
银月又道:“少奶奶可瞧出来些什么吗?”
展眉沉吟道:“现下还不能断定,我几番试探于她,她皆未有丝毫异常,言语之间也并无破绽。”
银月满脸疑虑,忧心道:“许是三少奶奶果真不知。我瞧她平日对人都很好,不象是害人之人。
展眉道:“她平日在府中并不得宠,言语对人自然谨慎小心。倒也不能断定不是她所为。多提防些总是好的。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主仆二人又议论一番,银月服侍展眉歇下,自也歇息不提。
次日清早起来,展眉去给林老夫人请安完毕,回来见悠远正在房中等候展眉微微一福,微笑道:“远郎怎么进来的这般早,这时辰露水未散,还是有些潮热,怎不等露水干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悠远道:“我赶着过来和你吃早饭,这几日绘那青瓷方尊,始终不得空陪你。”
展眉低头一笑,吩咐银月去将早饭端来,夫妇二人对坐,银月在地下伺候。
悠远问道:“这些日子你去请安,可遇着笑远夫妇?”
展眉道:“未曾遇到。我皆是赶她不在的时辰前去请安。她素日爱使些小性儿,若是不小心招惹于她,在娘面前失了和气,岂不是让娘烦心。
悠远点头道:“我知你对她一直忍让,只是她每常寻你的不是,着实让人气恼!”
展眉停筷问道:“远郎如此说,可是听到什么?”
悠远皱眉道:“今儿早起,笑远寻到书房,拉住我唠叨不停,说李星儿在家中吵闹不休。你可是教训过胡大娘?那胡大娘在李星儿面前进言:说你几次三番在老太太面前派李星儿的不是,暗指她治家不严,不能管束下人。”
展眉轻声道:“那胡大娘确实几次冲撞于我,但我怎会与她一般计较。更无从谈起说星儿的不是了。”
悠远道:“我自是知道。便教训了笑远几句,他虽不甚服气,却也没在分辨。你性情和顺,虽是妇人本分,可也要学会自保。切记前车之鉴。”
展眉眼波流转,站起身来学丫头施礼道:“多谢大少爷关怀体贴。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粥代酒,谢大少爷怜惜之情,不知大少爷肯赏光否?”
悠远失笑道:“顽皮!怎的如今性情如此活泼。快坐下吃饭吧。等下凉了又伤脾胃。”
展眉躬身施礼道:“是,奴婢谨遵大少爷教诲。”
两人相对大笑,一餐饭吃的其乐融融,将先前的不快都尽抛其后。
用饭完毕,悠远自回书房内整理事务。
展眉着采莲采萍将房中打扫干净,自带着银月向园中走去。
此时阳光耀目,天气十分炎热。展眉以手拭额,对银月说道:“你且带我去花房寻花匠问问,昨日采青前来,并未探出有何异样。如今只好到花房里查查,这曼陀罗花究竟从何而来。”
银月细心引着展眉在树荫中穿行:“少奶奶何不等傍晚天气凉爽些在去,暑热天气,小心身子为上。”
展眉微笑道:“便是趁这天气炎热,都不出来走动才好。人多口杂,难保不让人起疑。”
二人且言且行,来至花匠处。
花匠名唤张禄,见展眉二人前来,忙上前作揖道:“给大少奶奶请安。”
银月笑言道:“这大热的天,张大哥可辛苦了,我们奶奶来园子中逛逛,走得乏了,可有阴凉处歇息一阵?”
张禄忙点头道:“有,有。大少奶奶随我来,前头有奴才扎的秋千,绿树底下,又凉快又清净。”
展眉随张禄来到秋千处,只见一颗大梧桐树下,吊着几只秋千,浓荫蔽日,凉风习习。实在是消暑的好去处。
银月将帕子铺在秋千上,扶展眉坐下,自己立在身后伺候。
展眉温言对张禄道:“这园子极大,花草树木繁多,却开的这般好,想是你十分尽心。”
张禄闻言大喜道:“多谢大少奶奶夸奖,不过是尽小的本分而已”
展眉问道:“这府里的花草,可都是你培植的?我不喜寻常的茉莉菊花等,可有稀罕些的与我瞧瞧!”。
第十章 别有内情
张禄陪笑道:“寻常花草皆是小的自行培植,名贵些的花草都是几位少爷在外面集市上自行买来,左不过是些兰草,牡丹等。若论奇异少见,只有今年商行的程管事进了两盆酒醉花,咱们这里是不产的,好像是安南所长,倒是很稀罕。”
展眉心内一喜,脸上淡淡道:“哦?现在哪里,我倒想瞧瞧。”
张禄摇头道:“进了一盆给老太太赏玩,下剩一盆在小的这里繁殖培育。只是这花十分难养,咱们这里气候湿热,与那花不相宜,不多时日便皆枯死了。”
展眉心内一沉,想想又问道:“可曾见它开花,虽不得见,能听听也好。”
张禄笑道:“程管事进上来的时候就是开着的,果真十分好看,花朵比寻常的都大,最稀奇的是朝下开花,惹的府里的太太奶奶们都来瞧过。”
展眉笑笑道:“真是可惜了。我恰恰病着,不曾得见。即如此,便挑两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