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展眉玉镜三人每日里忙的吃饭时间都没有,到哪里都有一群丫头婆子跟着。
李星儿处却是冷冷清清,背后几次与胡大娘咒骂,虽有心想为难,奈何展眉此次早有防范,使唤的下人们口风极紧,李星儿只能恨恨而骂,却没有半点办法。
有话即长,无话则短,直忙乱了大半个月,各色事情皆已齐备,李贵请的舞狮队也悄悄在府外住下。展眉方心中渐宽。
这晚在房中,与银月打点针线,见银月正在绣为老太太贺寿所用吉服,忽的想起一事,忙唤玉镜去请采青来商量。
不多时,采青与玉镜进得房来。展眉见采青颇为瘦削,眉目间似有愁色,询问道:“你怎的又瘦了这许多,可是因上次去看我,被人为难?”
采青忙起身施礼道:“并没有人为难我,老太太不过是训斥了几句,也没有重责。只是我不中用,没能帮到大嫂,反惹了麻烦,心中实在不安。”
展眉温声安慰了她几句,说道:“在过十日便是老太太生日,你可准备好寿礼?”
采青低头沉默半响,良久才轻声说道:“每年里我送的都是自己缝制的衣裳,今年是大寿,我总觉得只送件衣裳不妥,只是,只是…”
下半句虽未说完,展眉也知她手头着实没有多余银钱,即便有,恐怕也买不到什么讨老太太喜欢。
当下微笑道:“你且莫愁,我倒是替你想好了一件寿礼,保管老太太欢喜。”
第二十二章 群狮献寿
采青闻言,目露感激之色,只是口里难堪道:“多谢大嫂细心,只是我手头…实在是不方便。”
展眉笑道:你且不用担心,此物极是难求,便是有钱也难买到,还要看你的缘分。等我筹划好了,在说不迟。“采青面现疑惑之色,只是不便多问,与展眉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告辞去了。
展眉自支颐沉思,自己考古时记得哪里有出土的舍利子,此物乃是佛门圣物,如能献与林老夫人贺寿,必定能一鸣惊人。思索片刻,展眉眼前一亮,记起书上曾记载,山东汶上宝相寺太子灵踪塔出土过佛牙舍利,想必现在还无人知晓。不如派人去看看,虽然两地路途遥远,十天也尽够来回了。
主意已定,展眉将李贵唤进来细细吩咐,又将舍利样貌细细画与他看。李贵连连点头,当夜便打点行装,领着两个小厮起身自往山东而去。
展眉每日在府内只是繁忙,至林老夫人寿宴前三日,诸事俱已齐备。展眉将请客名单拿来细瞧,见知府,县丞俱在名单之列,又有随行附和的官员共二十余人,其他如世家相好,远近亲眷,往来客商,共计不下三百余人。
展眉细细吩咐府里诸管事,上等席面设在东花厅,共计五十席,专门伺候男宾。西花厅内五十席,专门伺候女宾。
园子内摆普通席面上百席,招待各人带来的亲随,小厮,管家并丫头。
府外两侧街道搭十里长棚,设流水席,凡有来人皆可随意吃喝。
正吩咐着,银月来回李贵已进府,展眉忙命人带进来,李贵一脸风尘。展眉忙让他且坐下歇歇,玉镜端过茶杯来,李贵接过一饮而尽,方回复道:“给大少奶奶道喜,东西已得了。那宝相寺寺庙极小,只有十来个和尚,香火也不旺盛,全指每日外出化缘。我假作香客问起那舍利之事,方丈只说确有此物,乃是寺中一老僧坐化时所出。我说我家老夫人礼佛虔诚,奉上纹银百两积功德,欲求这舍利回府中供奉,那方丈满口答应,想来还不知此物如何珍贵。”说罢从怀中掏出小小布包,展眉接过细看,只见这舍利呈椭圆型,色如水晶,通体透明。展眉不敢触摸,只吩咐银月慎重收好。
展眉夸奖李贵办事得力。李贵只是面红耳赤,半响取出一件珊瑚手串。展眉掩嘴一笑,唤玉镜过来,李贵红着脸嗫嚅道:“我见颜色好看,便买了来,你若不喜欢,我,我,我在去买来。”
玉镜跺脚急道:“谁要你买这些东西来,平白让人笑话!”
李贵脸色更红,只说不出话来,展眉佯怒道:“他既买了,便是有心,你只管收起来就是了。何苦发急。”
玉镜脸一红,转身进入内室,不肯出来。展眉接过笑道:“呆会我给她,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后日还有得忙。”
李贵只是朝着玉镜背影张望,丝毫未听见展眉所言,银月见状禁不住咯咯大笑。李贵情急之下,一溜烟跑了出去,连行礼也顾不上。
展眉与银月笑了一气,又唤玉镜出来,玉镜虽口口声声不要,却也戴在手腕上不肯取下。
次日清早给林老夫人请过安,展眉顺路邀采青到自己房中。取出那舍利交予她。
采青打开微微一怔,忙起身推辞道:“此物如此贵重,采青万万不敢收,还请大嫂进与娘亲吧。”
展眉温言劝道:”你素日对老太太便十分孝顺,只因亲近的少,老太太并不知你。如今将此物献与老太太贺寿,也可让人知你孝心虔诚。
采青瞧着那舍利,眼眶渐渐湿润,两行泪水缓缓滴落,低声哽咽道:”嫂嫂厚赐,采青无以为报!“展眉忙劝住,又嘱咐她千万别让人知晓。
采青一一点头答应,对展眉深施一礼,转身辞出了至寿宴正日,展眉四更即起,沐浴梳洗,银月取来日夜赶制的麻姑献寿图案玫红锦衣,轻轻展开,准备与展眉更换。展眉正待更衣,玉镜一声惊呼,银月一瞧也是脸色大变。展眉正待询问,目光落在那锦袍之上,也不禁一呆。那锦袍已被人剪破,麻姑头脸已被剪掉,只余身子。玉镜大急道:“这可糟了,好好的衣服,怎会被剪成这样,如何穿得?”
银月亦是焦急万分,急声道“怎么会这样,昨晚我收起时还是好好的。”
展眉目光一冷,沉声道:“想不到还是疏忽了。此刻着急也没用,快去寻件别的衣裳替换。”
银月匆匆去寻了几件出来,展眉瞧皆不堪今日所用,不禁皱眉。
沉思片刻,吩咐银月道:“你快去双喜那里,把这里的事说与她听,求她找件老太太年轻时所穿吉服应急,老太太若问,我自有话回答。”
银月点头匆匆去了,玉镜自为展眉梳妆,一切准备妥当,见银月气喘吁吁的抱着件衣裳赶了回来。
展眉将衣服抖开一瞧,只见金色与朱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外罩五彩刻丝石青罩衣。犹如云锦般绚丽。
展眉一笑,说道:“双喜还真是有心,这衣裳如此华丽。”
银月匆匆服侍展眉更衣,一边道:“双喜姐姐说这是老太太在大少爷满月之日所穿。很是宝贝。”
展眉凝神细思,笑道:“难为她想的如此周到。快些出去吧。已耽误了这些时辰。”
及至五更,林府上下接已打点完毕,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行朱红灯笼犹如两条金龙般一路高悬。林老夫人上房内锦茵绣屏,焕然一新。笑远与迁远在正门前迎客,悠远在正房门外导引。展眉带着李星儿,采青立于林老夫人地下,招呼各家女眷。
每到一人,通报之声一声接一声直传入上房,半条街道皆能听见通传之声。来往宾客皆纷纷羡慕林府之荣。又有知府大人引着下属前来,更是引起一阵喧哗羡慕之声,无不夸说林家体面尊贵。林老夫人端坐上座,喜笑颜开,凡有进来拜寿者,皆由展眉三人代为还礼至正午吉时,宾客入坐,须臾席开,酒菜纷呈。
林老夫人出至正席之上。知府起身来至桌前,身后长随们捧过一匾,上面有知府亲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鎏金大字。宾客纷纷离席,齐声恭贺庆寿之喜。
林老夫人喜不自胜,自觉荣耀无比。亲自举杯相敬。
忽闻一阵锣鼓声震天,李贵引着舞狮队伍一路舞进府内,但见两个大头娃娃憨态可掬在前逗引,两行十数只狮子一路摇头摆尾,直至宾客席前,翻滚跳跃,做出种种翻山越涧,登山直立,跳、转、腾、扑等动作,又有梅花庄、三狮踩球等绝技,惊险纷呈,宾客纷纷站立,瞧到热闹处,爆发出一阵阵叫好之声。最后那狮群又爬到栏杆高处,从顶端衔下花球,花球直垂下两条长幅,上书贺寿吉祥之词。
人群中轰的爆出一阵叫好之声。林老夫人心中大喜,极是高兴,吩咐重重有赏。
席间众人划拳斗酒,又有杂耍小戏开场,当真是热闹已极。
至散席,林老夫人自去安歇,悠远与笑远三人直陪至三更,客人才渐渐散去,展眉又看着下人将一应器具收好,方去歇了。真是人人神疲力倦。
次日傍晚,林老夫人设一席家宴,只自家人出席,并无外人。
林老夫人坐在上首,左边依次是悠远三兄弟,右边便是展眉三人。
林老夫人笑道:“昨日你们辛苦了,那舞狮安排的很好,我很是喜欢。”
悠远笑道:“儿子不敢贪功,皆是展眉所想。”
林老夫人笑望向展眉,说道:“你办的很好,想的也细致周到,以后府里的大事,皆可交由你去办了。”
李星儿站起身来,满脸堆笑说道:“我虽有心出力,奈何大嫂一力争功,倒不许我插手半点,我只好坐享其成了。但若论对老太太的孝心,我可不敢有半点不尽心,”
说着回身唤道:“丹桂,将我给老太太的寿礼呈上来。”
丹桂端来一个尺许大的雕花圆盘,盘内一物被红绸盖着,放在林老夫人面前。
双喜上前揭开红绸,一股极其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却是一整块沉香木,上面雕满松鹤延年,麻姑献寿,福寿延年等图案。木色油亮芬芳,雕工繁复精致。
李星儿面带得意之色,说道:“此乃迦南香,生长到如此大很是罕见,可以宁心静气,驱邪避凶。香清气远,蚊虫不侵。我费了许多心思才得来,一年前就交与匠人雕刻,专门给老太太添寿之用。”
林老夫人以手扶之,点头称赞不已。李星儿看向展眉与采青,目露不屑之色,笑道:“不知大嫂与三妹妹准备了些什么,也让我开开眼。”
第二十三章 何人告密
展眉微微一笑,回身从银月手中取过一本薄册,送至林老夫人处。
李星儿掩嘴一笑,嘲笑道:“这是何物,大嫂这些日子的账本吗?”
林老夫人也是满心疑惑,一页一页细细瞧去。见尽是信男信女名称。
展眉微笑解释道:“这是我亲手抄的百卷大慈大悲咒,着人去庙里散与人做功德。这些便是散与众人的名册。一人传百人,百人传千人,传扬开去,便是万人为老太太祈福添寿了。”
林老夫人闻言大喜,连连点头,口称阿弥陀佛。
李星儿嘴角一撇,极为不屑,又看向采青,采青站起身来,羞怯怯一行礼。细声说道:“不敢和二位嫂嫂比肩。”
林老夫人道:“不拘什么,是你的孝心就够了。”
采青方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小木盒,呈到林老夫人面前。
李星儿瞧那盒子毫不起眼,不觉嗤笑一声。展眉不动声色,只冷眼旁观林老夫人瞧那盒子,皱眉揭开,只见华光耀目,一物映入眼帘:林老夫人面色一变,双手颤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双眼,又仔细端详查看。
众人皆是一愣,林家富甲一方,什么奇珍异宝不能得见,从未见过林老夫人如此失态半响林老夫人方抬起头,颤声问道:“果真是佛祖舍利,果真是佛祖舍利,你,你从何得来?”
采青轻声回道:“迁远遍查典籍,得知宝相寺有此灵物,便去山东为娘求得。娘亲喜爱,媳妇不胜欢喜。“林老夫人动容道:“难为你有心,你素日不爱言语,我总是误解你了。今日足见你二人孝心,来人呐,将那三十年陈酿女儿红取来,给三少爷夫妇斟上!”
李星儿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之寿礼,原指望压过众人之上,没想到被采青衬托的丝毫光彩没有,不禁胸中恶气顿生,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得坐下饮酒出气。
展眉心中暗快,面上丝毫不露,只陪着林老夫人饮酒作乐。
当夜尽欢而散。展眉夫妇自行回房。
李星儿拦住采青,恶声问道:“你瞒得了老太太,瞒不过我,你如何有本事取得那舍利,到底是从何而来?”
采青满面惊惶,颤声道:“是,是我从宝相寺求来的。”
李星呸的一声,对着采青啐道:“你还不说老实话,你如说不出,便是偷的,等我将你捆进祠堂,看你还嘴硬。”
采青两眼含泪,抽泣道:“不敢欺瞒二嫂,是大嫂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大嫂从何得来的。”
李星儿脸现怒色,恨声连道:“又是这个贱人!处处与我做对,迟早看我收拾了她!”
又对采青厉声喝道:“以后你不许去她房中,她若有什么举动,即刻来告诉我!”
采青不敢则声,只低头饮泣不已。
李星儿撇了撇嘴,自去回房不提。
展眉回至房中,连日来费心操劳,早已觉疲惫不堪,草草睡下,直到天色大亮才醒来。
银月上来回话,说老太太昨日大醉,尚未起来,让各房里自便,今日里不用去请安问好了。
展眉方放下心来。端起茶杯缓缓啜饮,心思飘向别处,半响方唤银月与玉镜过来,说道“咱们从祠堂回来便一直忙乱,昨日又生出吉服之事,今儿总算忙完了。这院子也该清理清理了。”
银月点头说道:“奴婢昨夜也一直在想这事。采莲被老太太卖去为奴,采萍也跟着逐出府去,这院子里只有我与玉镜,还有四个粗使丫头,那两个老嬷嬷平日只管要东西传话,并不在这院子长呆。”
展眉寻思一番,说道:“外人是进不来咱们院子的,想必就是这四人其中之一了。去把她们都叫进来。”
玉镜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带了四个丫头进来。
展眉坐在窗下,细细打量着,含笑说道:“这些日子忙着老太太生日,你们都辛苦了,每人赏钱一百。”
四人大喜,皆磕头谢恩。展眉笑道:“别急着谢,还有好处呢。我瞧你们四人衣裳也旧了,每人另赏冬衣鞋子各一套”
说毕扬声唤道:“玉镜,取纸笔来,将她四人名字,尺寸登录上,交给针线姨娘们赶制。”
玉镜取过纸笔,展眉自在一旁观看。四人大约都十四五岁模样,分别是五儿,彩霞,红菱和绿藕。其中尤已红菱与绿藕年记稍长,样貌也伶俐些。
展眉接过单子瞧了瞧,指着红菱问道:“你二人名字很是有趣,可是过去在一处服侍?”
红菱点头,回道:“回大少奶奶,奴婢和绿藕过去皆是园子里打扫池塘的。归胡大娘照管”
展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玉镜二人齐看向展眉,展眉笑道:“看向我做什么,我可不是神仙,凭这一面就能瞧出是谁。”
二人噗嗤一笑,说道:“少奶奶只喜说笑,究竟该如何寻出此人呢?”
展眉捶了捶肩膀,懒懒道:“主意是有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今儿且歇歇。明早去见老夫人,还有话要回呢”
这日展眉只在房中看书,弄花为乐,一应来见之人皆不通传,当真是少有的安乐时光。
次日清早,展眉依旧五更即起,服侍林老夫人起床。又陪林老夫人进早饭。只见桌上放着两碗碧梗粥,四样精致点心,并四碟子小菜,在无其他。展眉恭声道:“老太太如此俭朴克己,媳妇很是受教。”
林老夫人道:“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商之人,更应懂得此道。”
展眉点头,说道:“娘见教的是,媳妇也正有一事想请娘答允。前日府里摆那流水席,所剩极多,现今天气寒冷,不如将那剩下的糙米等物办个粥场,周济贫苦人家。”
林老夫人欣然道:“如此行善积德之事,自然是好。你即有主张,便放手去办就是了。”
饭后展眉自出去筹划此事,胡大娘随后便去李星儿处告知此事。
李星儿皱眉道:“偏她会拿着府里的银子替自己长脸。且让她折腾去,你时刻看着,等她办成了。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