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翊然饶有兴趣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听这声音,外面的状况还挺壮观的。那个小丫环的确不是小看之人。相比之下这个小姐就明显逊色不少。长相不说,连脾气也是古怪无比,更喜欢发呆,想起事情来简直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车帘被人掀起,还没有看清楚外面的情况,车帘已经放下,马车也再次启程。经过一场剧烈解闷的藕粉发髻有些凌乱,衣裳也沾上灰尘。
丝毫不在乎自身的不整,笑嘻嘻地将手中的物件塞到凌落的手中,“小姐,这个好看吗?我可是特地拿回来给小姐的。喜欢吗?”
凌落抚摸着手中的物件,只有指甲大小的楠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漆黑蝎子。若不是藕粉眼光敏锐恐怕也不会发现如此重要的线索。脸上难得泛起一丝的笑意,落在藕粉的眼中更是惊慌万分,差点没把自己丢出马车。
从暗格取出笔和纸,写了一句话后将纸和蝎子放在锦囊里递给藕粉。藕粉取出银制哨子唤来信鹰,将锦囊绑在信鹰的腿上。看着它消失在天边才转头问道:“小姐,为什么要送信给二少爷?”不是不喜欢和二少爷通信的吗?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式来竞争。我讨厌蝎子。”凌落倒也坦白。藕粉也许弄不清那蝎子代表什么。说不定放眼天下,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对于自己和二位义兄来说,却是心中不得不除之而后快的刺。
藕粉微微叹了一声,得了,虽不知道蝎子的含义。但自己很清楚,那些人绝对活不过三天。因为他们已经成功地招惹了主子,让主子不悦他们的存在。正因为这样主子才会送信给二少爷。
凌落才不理会此刻她的心情,“通知周登,下一个城镇直接绕道。”他们开始行动,自己也要开始自己的狩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不过即使自己猎不到鹿,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到那只可怜的小鹿。
藕粉哭丧着脸道:“小姐,错过那个城镇就再也找不到城镇,直到十天后才会到达下个城镇。你就那么不喜欢奴婢休息吗?奴婢会死掉的,绝对会。”十天耶,可不是三天。一天都闷死自己,再过十天,连尸体都风干。
“你敢死,我敢碎尸,如何?”不信她真的会因为绕道而真的死掉。此言一出让马车里的两人同时毛骨悚然。天啊,这是什么人啊?这种话都敢说得出来,她还是不是女子?简直比男子还要彪悍。
藕粉一抹脸,认命地说:“小姐,奴婢知错了。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绕道便绕道。万一奴婢不小心死了,千万不要碎尸,死了已经很难看。您就不要让尸体更加难看。”她会变成无主孤魂的。
凌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藕粉含泪退出马车,她就知道主子下决定不会改变。这十天,不,以后都要多加注意自身安全,不然主子真的会在自己死后不念旧情碎尸。大少爷,我真的不愿意继续待在主子的身边。
凌落放回笔和纸,“有事?”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想不让别人知道也不行。他的家人是怎样教育他的?若不是念在他身上的伤,自己早就一脚将他踢出马车,免得碍着自己的清静。
尉迟翊然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你有不错的仆人,而你不是一个好主子。”为她拼死拼活却被她威胁死后要被碎尸。如此的不知图报,如此的任性妄为。那两人是有眼无珠,良臣选择错了依靠之木。
凌落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尝,“好坏在你的眼中也许很重要,在我的眼中却是轻若鸿毛。”好坏在自己的眼里比什么都要轻。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人心的善与恶。她不是神不会看穿别人的心。
“他们的忠心你还要视而不见?你到底有没有心?”尉迟翊然实在是不能忍受她这般的藐视别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他们的忠心,身为主子的她还如此这样的漠视,她到底是不是人?
凌落放下茶杯,“他们的忠心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试问你会要求家人对你忠心?请问你对家人的定义在哪一个方位?”家人之间只需要信任和关怀,至于他口中的忠心,不需要家人的付出。
尉迟翊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些弄不清的东西。从来没有主子会将仆人当作家人,更加不会像她这般的不要求仆人的忠心。这就是他们誓死追随她的原因吗?
“翊然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和我家小姐争了。虽说我家小姐不怎么说话,但是斗起嘴来,没有人可以斗得过我家小姐。”藕粉好心地规劝里面的人。主子的口才可是一等一的好,话不多却句句命中要害。
尉迟翊然实在是看不惯她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听在耳里的样子,顾不得身上的伤,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听见他们说话?慕容凌落,你凭什么将所有人视为无物?”
与此同时马车被人无情地喝停,车帘一掀,藕粉冲了进来,一手抓住他的手,手中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放开我家小姐。”不要以为自己救了他一命就可以伤害主子。为了主子,她不介意让他再次回到鬼门关。
六 恃才傲物
藕粉的加入让车厢里的气氛更加寂静。凌落垂眸看了看肩膀上的手,丝毫没有被人威胁的自觉,缓慢地说:“我从来没有将别人视为无物。只能说你说对了一件事,我的确没有听他们的话。还有我叫南宫凌落,不姓慕容。”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跟二哥一个姓氏。他是怎样被误导自己的姓氏?是他瞎猜吧?之前藕粉跟他提过二哥的名字,所以他便将自己也当成慕容家的人。
她啥时候将所有人当成化石?就算当成化石也是活化石好不好?像藕粉那么啰嗦的化石真的可以将其无视得干干净净?
“你还说不是恃才傲物?”尉迟翊然捉住她的话柄。都承认没有听别人的话,她还在这里否认什么?难不成要天下所有的人都要讨伐她不成?
“够了,翊然公子。我家小姐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你如果真的要和小姐说话,请你面对面对她说,不要躲在小姐看不到的地方。”藕粉一把将他拉开,迅速将挡住凌落的视线,不让她看见。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让你觉得很奇怪吧?这几天还是发现不到任何的不妥是不是?”藕粉哽咽着道,“不止是你连其他人也不曾发现。她实在是掩饰得太好了,让我也忘记她的不便。小姐她,是听不见的。是你们口中的废人、聋子。”
尉迟翊然心一惊,抬头看着无动于衷的人,她是聋子?不对她不是听得见自己的话,还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吗?如此自然的人又怎么会是聋子?是藕粉故意找借口让自己谅解她的恃才傲物?一定是这样。
藕粉顿时明白他的不信,“你不信也情有可原。小姐会读唇语,所以只要你对着小姐说话,她是不会有任何的读错。这也是为什么小姐只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话,一旦背过身去,就算是大少爷的话也不曾回一句。”
主子的掩饰过于强大,哪怕是与她有来往的商人也不曾发现她的缺点。试问一个人能看着别人的唇便可以知道一切?
看着琴弦的拨动便猜到所弹之曲,琴音的好坏?看着他人的表情猜到下一刻会发生的事?这样的一个人还会让人发现她是一个听不见声音的聋子吗?
“她真的听不见?”尉迟翊然问道。藕粉点头,“若不是真的听不见,又怎么会对翊然公子的话无动于衷?再说小姐不喜欢别人提及她的不便。她不喜欢被人当成废人看待。也请翊然公子不要将小姐视为不便之人。”
像是感觉到两人似乎都在看自己,凌落抬起头来,两人躲在一边嘀咕什么?难不成藕粉又在干坏事?“藕粉,小心我把你做成丸子。”这丫头是要警告一下,不然真的会有一天被她爬到头上。
藕粉幽幽地叹了一声,“小姐,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威胁,将我做成丸子?奴婢不怎么记得小姐精通厨艺。”勉勉强强的做一顿饭还是可以,但是要她做出精美的饭菜就有些强人所难。
“能吃便可。”凌落果真会给她一句。她不是美食的拥护者,不需要绝世美味佳肴,只要能填饱肚子。
对于衣食住行,她一向都是从简,若不是两位义兄坚持要用上等布料给自己做衣裳,恐怕随便挑一件穿上。
藕粉嘟着嘴退出车厢,和周登发牢骚。说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大少爷将自己调走,再也不当小姐的丫环。这可是最辛苦的差事,就算银子再多也不会贪心。
凌落靠在软垫上,平静地看着有些局促的尉迟翊然,“藕粉已经对你说了吧?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不然不会对只相处几天的你说这件事。不需要露出那种表情。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任何的怜悯。”
尉迟翊然迅速抬头,“你听见了?”如此的话语,即使自己是白痴也听得出来她话中的含义。藕粉是说她听不见,可并不代表着她两只耳朵都听不见。
摇手让他冷静下来,“我的确是听不见你们的交谈。耳朵是聋了不代表连眼睛也瞎了。如果连一个人的神情也看不出来,那么我又怎么让他们放心独自外出?”
听不见声音又如何?上一世的上官凌落依旧可以成为众人所害怕的鬼才,成为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不过是没有助听器罢了,又怎能阻挡自己的步伐。自己又怎么会甘心成为别人的包袱?
尉迟翊然稍稍放松,“勉强自己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凡事都要量力而为,得不偿失连累身边的人,只会后悔一辈。”相信她也不会看着家人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死亡。人啊,有时候还是不要太高估自己。
凌落不置评论,量力而为吗?她一直都没有量力而为。若真的量力,他们的生活不会像今天这样,只能算得上是首富而不是巨富,甚至是天下的第一巨商。也不会到现在才将计划延伸到塞外的丝绸之路。
马车摇晃着停下来,藕粉笑眯眯地掀起车帘,发髻也重新梳理,没有之前的凌乱。“小姐,今晚要在马车里睡觉还是露天?”被那些人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周登已经在准备晚饭,她特意来问一下。
“外面,他睡马车。帮他准备一下,还有将暗格里的东西洒在马车周边,不需要守夜。”凌落在她的帮助下了马车,慢步走向周登。
藕粉应了一声,转头眼神深沉地盯着车里的人,“翊然公子,你似乎又说错话。小姐做事自有她的打算,没有把握的事她是不会做。”
尉迟翊然挑眉,“你真的会听从她的命令,今晚只依靠那些不知名的药粉?”知道有人追杀他们却不派人守夜,她可以安心睡觉,他们也真的会安心休息?
藕粉嫣然一笑,“挑拨离间可不行喔。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姐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小看小姐或者小看这些药粉可是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也不等尉迟翊然回答,取过暗格的药粉翩然而去。
小看吗?尉迟翊然望着坐在一边等吃的人。他从来就没有小看她。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没有将她视为弱者。弱者不会带着两名仆人来到这种吃人的地方,更加不会轻易将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带在身边。
周登若有所思地盯着火堆,“小姐,让他留在这里真的没有问题吗?大少爷知道绝对不会让小姐冒险。”那人绝非善类,为何小姐要带着他?
拨弄着篝火,“你以为我们不带他,他就会离开吗?与其防备着还不如将他待在身边,看他有什么手段。藕粉很喜欢他,给他一个改过自身的机会也不错。免得日后那丫头嫁不出去赖在我身边要我负责。”
周登顿时笑出来,“小姐啊,你啥时候看到藕粉盯着他说喜欢了?万一让她听见了一定和你急。”终于明白藕粉为什么说小姐有点不正常。藕粉看那人的眼神十分的正常,到了小姐却成了喜欢。
凌落伸手将一只鸡腿掰下来,咬了一口,“不是喜欢又怎么会将人扛回来。整夜守着他,连觉也不睡。你可不要告诉我,她这不是喜欢。换了是我挖个坑将他埋了,哪里会找这种罪受?”
“小姐,姑奶奶,你小心烫。”周登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将刚烤好的鸡腿塞进嘴里,连忙将水壶递到她手边。虽说不怕烫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万一烫伤了怎么办?她就不能等稍微冷一些再吃吗?
“藕粉之所以会守着他,是因为你下了死令。人如果不小心死了,你一定会拿来宰了,到时候受罚的会是我们。至于藕粉为什么会将人救回来,这个真的很难解释,也不能排除你说的那种可能。”
“你们在说什么?”藕粉撒完药粉,扶着尉迟翊然走过来。周登为两人让开位置,“没什么,只是和小姐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要喝水吗?”不能让她知道两人在说她的坏话,不然今晚甭想睡。
凌落抬头看了看两人,“很配不是么?”正所谓的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就不清楚。表面看上去还是满搭配。不明白周登怎么如此的不看好他们。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世俗歧视?没想到周登的思想如此的顽固。
这下不用周登解释,藕粉这个迟来的局里人顿时明白了。压制着仰天长叹的冲动,无比认真地对着自家主子再次澄清,“小姐,奴婢我真的不想嫁给翊然公子。你老人家就不要再来凑热闹了,行不?”
凌落点头,“是因为地位吗?回去给你一个,如何?还是说你想要成为哪个身份的人?”她是对于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吧。如此自己就让大哥将她收为义妹,这样一来她便可以与那人匹配。
藕粉无言以对,什么叫做越描越黑,什么叫做有冤无处诉。她家主子明晃晃就是一个黑心的阎王,非要把人逼死不可。狠狠地瞪了元凶一眼,“都是你害的,还我清白。”尉迟翊然无语,坐在一边也中枪,这是什么道理?
七 栩栩如生
几天的相处下来,尉迟翊然对这一伙人有着深刻的认识。这边悠闲地坐在阴凉处纳凉看风景,另一边正上演十八般武艺外加不时的咒骂。两者相隔的距离不远,而她却是那么的悠闲,丝毫不担心下一刻死的会是她。
“小姐,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地骂二少爷一顿。他那是什么速度?怎么比牛还慢?”藕粉急退几步,天天都要对付这么多的‘客人’实在是吃不消。周登顺势冲上给歹人一刀,了结他的一生。
凌落没有看她,结果可想而知。尉迟翊然只得转过头复述藕粉的话。不是他爱管闲事,即使他不主动复述,藕粉那丫头也会要求自己复述。按她的话来说是给自己和她家主子相处的机会,免得待会她家主子直接了结自己。
说实话他可不相信身体比常人差的南宫凌落能够杀死自己。哪怕自己重伤未愈也不会被她杀了。
再怎么说藕粉也是救了自己一命,现在也需要她的帮助。能做一点也比什么不做都好。免得又被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专职米虫。
凌落利落地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环视一周确定没有什么无辜人物之后。“藕粉,周登,退。”翠绿的长袖划过空中,扬起一阵微风。
藕粉和周登二话不说丢下对手飞奔回来。看着连吭一声都没来得及便倒地不起的人,藕粉不由得赞叹主子的先见之明。难怪她会选择站在上风处而不是下风处,原来她早就想好要这样。
尉迟翊然瞳孔霎时收缩,一把捉住藕粉的手腕,“这是什么?”为什么一个人会无端端地化为沙粒?
他从未听说过世上有如此霸道的毒药。不用入口便如此的厉害,若是放进身体岂不是连沙粒也不曾留下?
藕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想开一点。我不是说过待在小姐身边是不会有正常的事发生。再过几天你就会习惯。”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有点迟?都和主子待在同一个车厢里几天,死都死透了。
“我是问你这是什么毒。我可不接受普通毒药的说法。”尉迟翊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