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男人战争,令宫徽羽心里有几分复杂,身为妻子,她当然不希望丈夫落于下风,他们输不起,万一失败,赔上的将是身边亲友的身家性命。
可若有朝一日阿祯登上九五之尊,他还能遵守以前对她的允诺,此生只她一人吗?
为了平衡朝廷上各方势力,皇帝必须广纳功臣的女儿、妹妹,以期获得他们的忠心,还要为了让皇家血脉开枝散叶,必须雨露均沾。
就算他不主动也有人送,一次、两次有藉口拒绝,次数一多呢?难道要因为拒收美女而导致君臣离心?
不过她不提不问、暂且不去想,想多了让人烦心,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来烦恼吧!
“小姐别老拿奴婢寻开心,锦儿、绵儿也不小了呀,小姐才该为她们打算打算。”阿绣红着脸,不甘心的把在一旁偷偷窃笑的锦儿、绵儿拖下水。
“我们还小,不急,再相看个两三年也能挑中如意郎君。”有主子为她们作主,挑的对象能差到哪去。
“是呀!我们过了年才十六,不像阿绣姐姐等不及了,再不嫁人就要半夜咬着棉被偷哭了。”绵儿顽皮,故意咬绢帕做出含泪欲泣的模样。
两姐妹一搭一唱的取笑阿绣想嫁人,把她气得两眉倒竖,又羞又恼地追着两人要掐上几把好泄忿。
“你们两个歪嘴的说什么歪话,敢说要敢当,站住!不许跑,不让我掐两下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气死人了,尽会耍嘴皮,她不治一治,下回更没边的胡诌。
“啊!富春姐救命,阿绣姐姐要杀人了……”哈哈,捉不到,捉不到,她跑得很快。
“富春姐姐快挡下阿绣姐姐,她发疯了……”哇!好险,差点被揪住后领,幸好她闪得快。
锦儿、绵儿两人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娇笑地喊着,眉眼愉悦不见愁色,双生子的心有灵犀,只稍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意,两人突地分两边跑,让追得气喘吁吁的阿绣为之傻眼,不知该追哪一个,脚跟一跺,气呼呼地站在原地。
见阿绣追不上了,两姐妹才一脸淘气地躲在富春后头,拧鼻吐舌朝阿绣扮鬼脸,让宫徽羽和富春看得哈哈大笑,指着这三人大啐一声毛娃儿。
“阿绣连走媒下聘都没有,你们要她嫁给谁?村口卖豆腐的吗?”实在是胡来。
“噗哧!”富春满脸正经的说起俏皮话,逗得宫徽羽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得全身颤抖。“我的好富春,你这冷笑话说得好,主子我赏你十锭银元宝。”
一锭五两,十锭五十两,是富春那口子吴顺两年的月银。
“冷笑话?”什么意思?
完全听不懂含意的富春面露迷惑,主子的赏她受之有愧,正想开口推辞,却被抢白了。
“谁讲冷笑话了,也让爷儿听听。”大老远就听见这儿笑语不断,一阵阵地暖人心窝,这才有家的感觉。
一道高大的身影昂首阔步走来,随手将沾了雨水的大氅往后一扔,落地前,玄色影子迅速一接,拿给兀自发怔的阿绣,看到眼前人,阿绣好不容易褪去的脸红又羞红了一大片。
春雨细如羊毛,虽不致令人淋得湿答答的,但春日的寒气比冬日更易让人着凉。
见状的宫徽羽连忙接过富春递过来的长巾子,擦拭丈夫湿得滴水的黑发,嘴上难免唠叨几句。
“你不知道要撑伞吗?还是你又把撑伞的人都挥退了?都几岁的人还这么不知照顾自己,要是受了风寒,我捏你鼻子灌苦乐。”苦死他。
一听到皇子妃要灌四爷喝药,一旁服侍的下人都捂嘴偷笑,大伙儿侍候久了,谁都晓得怕吃药的娇主儿是皇子妃,她连喝姜汤都嫌辣,要含糖吃蜜饯压压味。
倒是四爷很干脆,不管烫不烫舌皆一口饮尽,而后面不改色的像没事人似的,一回头又到了书房和幕僚们商议大事。
“多说些,我爱听。”夏侯祯长臂一揽,将爱妻搂入怀中,鼻蹭鼻的厮磨,蹭得她小脸也沾上点水气。
她微恼地推开他靠近的大脸,脚尖踮高,以长巾包住他的湿发。“哼!就会说好听话哄我,若我真说多了肯定嫌我聒噪,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东家长西家短的串门子。”
“喔!麻雀还会串门子,这倒是新奇的说法。”他愿闻其详,但不保证不会放声大笑。
“不许笑,万物皆有灵性,今日你笑鸟,他日它拉坨屎在你头上,扯平。”做人不能铁齿,凡事都有可能发生。
像她的穿越便是最佳的见证,可惜她不能告诉任何人,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只能憋着。
“嘻嘻!”又是一阵低笑声,几个被主子惯坏的丫头挤眉弄眼,开心见到自家小姐和四爷之间夫妻和乐。
“我没笑,分明是你的丫头在笑,你栽赃我呀!爱妃。”夏侯祯也挤了挤眼,刻意逗妻子。
宫徽羽没好气地横瞪阿绣等人,随即她也笑开了。“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不可相提并论。”
他们是盖同一条棉被的,自是有所不同,别人做得的他做不得,别人能笑他不准笑,取笑自家娘子夫德有亏。
“有听过偏心的,没见过你偏成这样,还偏向几个丫头,栽赃自个儿的相公,你好有志气呀!”他假意满嘴酸,打翻了醋坛子,头一甩,几滴雨水甩在妻子发上和脸上,惹得她不依地闪避尖叫。
“夏侯祯你这混蛋,我要拆了你的骨头当烤肉架子,烤你的肉,熏你一身的人皮--啊!太可恶了,我好心帮你擦干湿发,你竟恩将仇报,弄得我狼狈。”宫徽羽故作恼怒的嚷嚷。
夏侯祯仰头大笑,拉着妻子不让她离开,不顾众目睽睽之下,飞快地在殷红朱唇上一啄。“好啦!不逗你了,你们刚才在笑什么,我远远走来就听见你们止不住的笑声。”
“没什么,一点点后院小事而已,和你在外的大事一比微不足道。”说来闹笑话,还不如不说。
他目光微冷。“是那几个惹麻烦的人?”
“不麻烦,我循循善诱开导了一番,她们已能体谅我的苦心,目前无风也无雨,风平浪静。”至少短期内不会有人兴风作浪,认不清主子的往外通风报信,坏了阿祯的计划,贤良的妻子就要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大展鸿图嘛……
才怪--
她只是懒得应付天天找上门的女人,让她没能好好睡个饱,为了一劳永逸,她索性放点权力安抚余、方两位侧妃,她睡到自然醒的颓废日子自然就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摆平了?”眉一挑,他有些存疑,他花了一年时间也没让那些人少些折腾,怎么可能短短时日内,她们便成为羊圈里的小羊,规规矩矩地低头吃草而不生是非?
小有得意的宫徽羽微抬下颚。“轻而易举,女人与女人之间很好说话的,我们把话说开了就抱头痛哭,你替我擦泪,我替你抹胭脂,感情好得如同一母同出的亲姐妹。”
他由鼻间嗤哼,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词。“女人只会为难女人,爱妃大白天少作梦,为夫的牙长得很坚固,多笑几回也不会掉,你大可多说点笑话来取悦取悦我。”
“你……你忒讨厌,赞我几句会掉你几两肉呀!我就不能是智勇双全、机智过人的女诸葛吗?”宫徽羽捏了两下丈夫的腰肉,以示河东狮惹不得,她也是有脾气的主儿。
她也要留点知书达礼、谦逊聪颖的好名声让人听听,日后为非作歹才会有人帮她说话。
这叫留后路,人在顺风顺水时也要惦念大浪乍起时,造艘好船好行舟。“启禀四爷,主子是用她小神算的本事令余侧妃、方侧妃等人大受感念,于是‘止戈为和’,没有起冲突啦。”阿绣代替回答。
“阿绣呀!这句‘止戈为和’说得真好,不枉主子我细心教你读书识字,可是最后一句怎么气势就弱了,少了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气魄,好似我没做啥了不起的事,让我落了面子。”
阿绣噘着嘴。“主子怎么反而笑话起奴婢,奴婢是老实人,为主子你急呀!你还捉奴婢语病。”
宫徽羽轻笑,明眸看向墨隐。“听见了没,我家丫头是老实人,你几时娶回去暖你半边冷床呀?”
“小姐,你太坏了,奴婢不理你了。”阿绣恼红了脸,一时脱口而出私下的称谓,小脚一跺往屋外跑。
“还不追,跑了娘子看谁给你生白胖儿子。”一个傻光棍,木头柱子似的不开窍。
耳根发红的墨隐很想去追,可是没有夏侯祯的吩咐他一步也不能离,直到夏侯祯点头了,他才飞也似的一闪身,眨眼间已不在跟前,动作快得叫人为之发噱。
可见他有多急呀!早就盯上阿绣这个笨丫头,就待时机一到,抢也要把人抢回家暖被窝。
“那你何时才给我生个胖娃儿,不论闺女或小子我都要。”夏侯祯大掌覆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轻轻一抚。
服侍的丫头和婆子都十分识趣,一见四皇子轻拥着皇子妃轻轻细语,不用主子吩咐便一一垂目的退出,还顺手关上黄梨木雕花海棠门板,以免一室春光流泻。
服侍的主子夫妻和睦是好事,对下人而言更是莫大的福气,一人得了道,身边的鸡呀犬的还能不跟着一起升天。
“宫里的情形如何,我说的那方式可奏效?”有用的招式一招就够了。
一提到那件事,夏侯祯发出冷笑。“正如你所料,三皇兄力图振作,近来动作频频。”
“三皇子真的相信天降祥瑞那一套,有意把三皇子妃给……”她说不下去,心里有点难过。
虽然是她出的小计谋想绊绊夏侯祎的脚,让他早早退出皇位之争,可是三皇子妃她见过,真是少见的美人胚子,说起话轻轻柔柔的,我见犹怜,颊侧有浅浅梨涡,笑起来特别甜,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受。
不久前,宫徽羽针对夏侯祎的命盘算了下,找出他的命中劫运,并派人放出消息--
北方有女,年方十七,明眸皓齿,凤女托生,得此女得天下,万民朝拜。
此女直指北方大草原部落的哈娃妮公主,意指谁娶得她便是凤主掌宫,其夫为九龙天子。
这一“传说”在京都流传了月余,深入民心,连平民百姓都晓得未来的皇后来自北方,是草原部落的圣女,深获大神乌玛的庇护,有她在便可护得玉煌国百年昌盛,国富民安。
问题是她将嫁给哪位皇子?
原本丧妻未娶的夏侯祯是第一佳婿,可惜日前他已续绞再娶,错过良机,不少朝中官员深深为他惋惜,在诸位皇子连连出了差错后,夏侯祯成了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看好他继位的人不在少数。
反倒是夏侯祎,他由原先的优势渐露败相,极力谋求奋起之势,因此哈娃妮公主他娶定了,不论传说是否属实,最起码他能拥有北方一支强悍无比的草原兵力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是他已娶妻七载,育有二子一女,其妻辅夫教子无所过失,但要想娶公主,他只有休妻一途。
“我觉得是我害了她。”宫徽羽顿感沉重,心口发闷。
夏侯祯面露深情的轻抚娇妻。“不,这是三皇兄的选择,他宁可要家国天下,也不愿被儿女情爱绊住,他的心很大,大到他不晓得自己承受不起。”最终只有走向灭亡。
“如果你……”她想问如果他坐上那个位子,是否会那般舍情忘爱,心中只有江山。
“我怎样?”他脑子里想的是如何给予最后一击,没注意到妻子脸上的忧色。她摇着头,在心里苦笑。“没什么,只是提醒你小心一点,越到紧要关头越要谨慎,你那自负狂妄的性子先收一收,不要枉费我藉由星座,紫微斗数盘算出的‘天运’,你要是败了我绝对会先逃一步,留你在断头台上掉脑袋。”
她说得似是无情,不肯同生共死,事实上是一种激励,只能胜不能败,她要他留着命陪她游遍锦绣江河。
“羽儿,你太小看我了,我从来没败过,不论以前、现在或是将来,我是不败的常胜军。”他昂然而立。
自信的男人最耀目,迷眩得宫徽羽微眯双眸,她水阵清湛地闪着星辰光芒,对丈夫的爱意更加深了几分。
花开百朵,在心中。
名为爱情。
朝廷政局瞬息万变,近来发生了几件令人遗憾的事,令当今皇上心力交瘁,像老了十岁一般。
夏侯祈在上朝途中惊了马,马蹄扬空将他从马背上狠狠摔落,受了惊的马又发了狂似地往后一踢,踢中了正从地上艰涩爬起的夏侯祈大腿骨,当下发出骨头断掉的清脆声,他惨叫一声,痛到几乎昏厥。
经太医诊治,确定夏侯祈的腿是救不回来了,虽然还能行走却是一脚长一脚短的跛子。
根据玉煌国数百年来的皇制,身体有残者、颜面有损者皆不得立为皇储,因此他这一瘸也等同与帝位擦身而过。
此事有不少证据指向夏侯祎所为,因为他坠马处离三皇子府并不远,更别提在同一日内,三皇子妃薨了。
多么离奇的巧合,叫人不得不心生怀疑,认为夏侯祎为求翻身,大开杀戒了。而在三日后,哈哈奴族长携女儿哈娃妮公主入京朝拜,与皇上商议两族联姻事宜,夏侯祎积极地与公主同游各处秀丽风景,同进同出,同桌而食,无视男女大防。
三皇子妃还停柩在堂,他却天天妙语如珠的逗公主开心,不见悲色只见欢喜笑颜,其野心可见一斑。
许是因为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夏侯祯也松了防备,疏不知他的失误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阿祯,帮我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宫徽羽说道,趁着备用电池还有电,多玩几回游戏。
“你是说手提电脑吗?”还能用吗?他一直没开机试试,以为早就摔坏或是没电了。
他的回答令宫徽羽脑中有条断了的天线瞬间接通,她在梦呓时连这个都告诉他了?“你可以帮我打开吗,我……开了?!”
她眉头挑了一下,眼神多了抹异样光彩。
看着夏侯祯动作熟练地按下开机键,对黑成一片的两摺式物品并无异样表情,似乎常常见到,她心中多日来的疑惑渐渐明朗化,有什么快要跳出来。
即便听她口述过,他对笔电的熟悉还是不合理,除非他也来自二十一世纪……
既然有她这么一个穿越者,难说不会有第二个。
那么他是谁?是不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越看他越可疑,过去总觉得他像极了某个讨厌鬼,现在相处越久感觉越明显,那说话的口气和神态,以及不可一世的自负,简直是那个人的拷贝版,难道说……他也来了?
“怎么了,你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我的头上长了两只角。”夏侯祯调笑着,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这些日子要忙的事太多了,他常由早忙到晚,甚至连晚膳也在书房用,待到深夜才回房,没多久又要上朝,他能睡的时间相对减少。
因为把大半心思放在如何拉夏侯祎下马,他时时刻刻无不绷紧神经,怕收网时功败垂成,一切苦心化为乌有,只有和妻子在一起时才能放松,脑袋也有些停摆,不自觉地说出非这时代的话语。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位不太熟又有点讨厌的朋友。”害她得加班,不能准时回家看韩剧的臭家伙。
不太熟又有点讨厌……听起来很熟悉。夏侯祯心口像被猫爪子抓了一下,有点挠心。“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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