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想得到他不过是奋起前的沉淀,让有意争位的皇子们先斗个你死我活,他再渔翁得利,收纳失败者的残余部众为己所用,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一仗,胜出者是夏侯祈和夏侯祎,而夏侯祎有佟贵妃吹枕头风略胜一筹,至于夏侯祈背后的公孙宰相目前有被架空的趋势,他正谋求反击之道,奋力图起。
以目前的三分局势看来,夏侯礼是不可能有掌权的机会,他的外祖和舅父在西北一役落败,败给东禺国大军后,声势大落,远不如前,几位副将的军权被前往支援的赵家军给接收,由赵氏一族的子弟兵接管。
夏侯祯的第一步是先拔掉夏侯礼、拖住夏侯祈、锁定夏侯祎,他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所有的布局全在他养伤和娶妃期间布置完成。
“那段文义要不要抢回来,我可以冒险从水路偷偷潜进去。”温泉庄子旁有条小溪流,水深足以藏人。
黑阵冷如霜,锐利一闪。“送给三皇兄当堆肥,人,我要见尸,下手俐落点。”
当初他的人和段文义谈好条件,高官厚禄就别想了,他保其一条命,再给个几品的小官做做,油水别捞太多还能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年,当他闲散富贵的大老爷。
可惜那人天生的奴才命,骨头贱,见风转舵,声势正旺的夏侯祎一招手,他就像谄媚的哈巴狗般涎着唾液靠过去,不当他是一回事。
想死不怕没鬼当,他成全他。
“你要杀人?”探出头的宫徽羽忽然开口,她不希望身边的人沾上血。
冷硬的面庞一柔,“我不杀他就有人来杀我,你这面善心慈的玉人儿想要谁活下来?”
鼻头一拧,她小脸皱成一团。“不能两全其美吗?既不杀人又不被杀,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只要够聪明,总有不流血的战争。
夏侯祯轻笑,轻捏妻子的鼻头。“要是能两相周全,你娘就不会遭人诬陷偷人,人太善良只有被吃的分。”
皇位之争拚的是春秋万载,名留青史,胜者称帝,败者只怕没命留着,帝位之路是累累白骨堆积而成,少了肝脑涂地的牺牲者又怎能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帝王上位也需要折服人的功绩。
“后宅之火哪能和国家之事相提并论,我娘是笨得不肯反驳才让人钻了空子,若她少些傲气不就家和万事兴了,侧室再怎么样也赢不过嫡妻。”宫徽羽觉得那事是她娘自个儿找的,没事装什么小白花,以为男人的宠爱是一生一世,不论犯了什么过错都能原谅,把自己抬得太高。
李夫人能成功地扳倒娘亲也是她纵容的,想以此考验丈夫的心,殊不知弄巧成拙反让自己更不堪。
不然以正室的绝对权威,底下的侧室、通房哪有搞鬼的机会,扣月钱、不发四季衣服、缩编丫头、婆子的人数,随便找个名目让她们抄拂经,关上十天半个月的,谁还敢在元配夫人眼皮下伸长手,觊觎不该得的位置。
她爹是老古板一枚,但不致宠妾灭妻,当年娘亲若能拉下身段哭诉一番委屈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破事,是她把自个儿逼进死胡同。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若得空也能往方侧妃、余侧妃、吴姨娘和诸多通房的房里待上几宿,一碗水端平就不会徒生是非了嘛,反正侧室再受宠也比不上正妻。”她总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女人有和睦共处的一天吧?
“不行,你不准去!”她一口回绝,没二话。
一想到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缠着她夫婿不放,宫徽羽的小嘴嘟得足以挂上十斤猪肉,一肚子酸味溢到喉咙口。
他失笑。“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纷争,不论争宠和争位,赢得只有一个人,只不过死的人多寡而已,你以为女人间的争夺就不会死人吗?当年岳母那件事一闹开,定国公府可是拖了十几具杖毙的尸骸出府的。”成亲后,他已将宫夫人得以洗刷冤屈是他的手笔一事告诉她了。
宫徽羽一听倒抽了口气,脸色微白。“不死人不成吗?他们也是听命行事的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该问问他们私底下收了多少银两,为了一己之私昧了良心,不受点惩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他向来不把老八股的规矩当一回事,什么道德、公理、以德服人的,全是某些人为了成全自己无聊的“高尚情操”,他没恶心到想当圣人去替天行道什么的,他做事只求对自己有利有益。
好比当初替她娘亲平反冤屈,若非是想给他心爱女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风风光光的从朱门大户出阁,这种塞不满牙缝的家宅小事他还懒得出手。“算了,我说不过你,你就是爱自找麻烦还想拖我下水。”
宫徽羽咳声叹气的愁苦面容取悦了夏侯祯,他仰头大笑。“能者多劳。”她不是不能,而是不肯,终归一个字--懒。
“但我不想当能者呀!”她再度哀怨地扁起小嘴。“我的人生目标是好吃好睡,当只抱着大米睡大觉的米虫。”
为何她觉得美好人生离她越来越远,她的好逸恶劳,她的棉被里打滚,她的午后晒太阳大计……啵地一声,全没了,她只看到凄凄惨惨的明日,和背负不完的责任。
听着她自怨自艾地说起人生目标,傅清华很想不多做想像,以免有所亵渎,可是脑海中却跳出她娇贵的身子缩成米粒大小,酣然地双手环抱与她身长相同的白米呼呼大睡,一时没忍住就喷笑而出。“你还没走?”夏侯祯冷眸一扫。
爷没让走哪敢走,又不是嫌命太长。“咳咳!这眼睛能睁开了吧!眼前一片黑让人心慌。”
“睁吧!话说完快滚。”他冷淡道。
傅清华一睁目,笑得脸上开了花似的。“给皇子妃请安,小的不才,姓傅名清华,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
“关照什么,你想与爷的爱妃攀交情?”不等宫徽羽回答,醋意横生的夏侯祯剑眉一竖。
“四爷这话说岔了,我们漕帮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可不少,南海的珍珠贝,北方极地天蚕吐丝织就的云丝锦,往西走是深目高鼻的迦逻人,他们善工艺,锻造出种类繁多的银制饰品,还有天池的银鱼,神仙山上的神仙果……
“四爷也想宠宠咱们美若天仙的皇子妃吧!绫罗绸缎,宝石玉器算什么,总要给她别人没有的才神气,而漕帮最不缺的就是人和快船,四爷一声吩咐立即就到。”
“哇!比快递还便利……”宫徽羽两眼发亮,小声地说着,她没想到自己也能当祸国祸民的杨贵妃,千里一骑妃子笑,累死一堆马就为了尝到江南新摘的荔枝。
夏侯祯似没听见妻子小小的窃喜声,转头看向傅清华。“奇珍异宝,送。山珍海味,送。珠宝首饰,送。霓裳羽衣,送。举凡上眼的都送给四皇子妃。”
“是,一定送。”他想问一句,美女送不送,给四爷的,异邦女子的风情,浓眉大眼小蛮腰,双峰腴硕能顶天。
“如果有几本书就更好了,我偏好游记和杂书,不怕多就怕不够精采。”宫徽羽不忘提点一二。
四皇子府书房的书她实在看不下去,不是艰涩的古文便是看也看不懂的文言文,兵书倒有几册,可是没兴趣,只能拿来垫桌角。
她穿越前是无书不欢,走到哪里都带了一本书,随手一翻乐趣多,废寝忘食的沉迷其中,有时连饭都忘了吃。
“书?”傅清华讶异。
“再捉只乌龟让皇子妃养着玩,乌龟慢吞吞的很适合她。”夏侯祯取笑妻子是乌龟性子。
懒人懒动作,养龟最好,养在池子里不用喂,还不必洗漱梳理,放着就能活,想敲敲龟壳逗着玩时,叫人从池子里捞出来即可。
宫徽羽却笑着点点头,笑得好不快乐。
第十章
在夏侯祯的刻意操盘下,夏侯祈、夏侯祎两派人马斗得元气大伤,接着夏侯赖又将当初收集到的盐商与朝中大臣勾结的证据全数呈给皇上,引来朝野一阵大震动,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因为经手的官员不在少数,涉入的地方官又难以洗清嫌疑,加上爆出来的数字相当可观,几乎是三年税收的总和,贪渎案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延烧到不少人。
首当其冲的是夏侯祎,他和贪渎案最大的关系人段文义有密切书信往来,在段文义手中的几本秘密帐册上注明了贩盐所得的银钱流向,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地为夏侯祎所收。
虽然他大声喊冤,说是被人栽赃的,可却也提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即便在佟贵妃的说情下暂时未受罚,但皇上对他的信任大为降低,言语间不无失望之意。
尽管是君臣有别的皇家,皇上还是对亲生皇儿多有偏袒,毕竟是他最宠爱的皇子,他也狠不下心重罚,只拿了几名官员开刀,将一切罪名推给段文义。
不过段文义被寻获时已死亡多日,胸口插了一把雕了九龙腾云的匕首。
坊间传言他是被夏侯祎杀人灭口,以防东窗事发,他断尾求生丢弃一心忠于他的人,以求自保。
段文义的死让皇上对夏侯祎的为人起了疑心,是他下的手吗?此人心狠如豺狼,若有朝一日自己迟迟不肯退位,他是否也会心一狠夺自己性命?
当然夏侯祈也没好过到哪里,被牵连在内的官员有不少是他外祖父公孙止的门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因此折了好几个可用的人才,同时也让原本偏向他的人不敢妄动,他们内心惊惧地作壁上观,静观其变。
朝廷一阵大搬风,有人革职就有人升官,原本隶属京卫营的五品小官江成风笑得嘴都阖不拢,不时穿着三品绦红色官服四下招摇。
有罚有赏,偏夏侯祯这一边的人马几乎都升了官,还因他的举荐而受到重用,在各个部门任实职。
不过夏侯祯本人倒是婉拒了皇上的赏赐,他什么功劳也不受,说他原本只是奉皇命调查地方官员贪渎案,怎知会扯出涉及皇子的案外案,他深感愧疚,不敢受赐。
以退为进这一招大受皇上激赏,对他的喜爱和重视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甚至在文武百官面前大赞有儿如此是皇家之幸,玉煌国之福,夏侯祯是他为人父无上的骄傲。
国家大事由男人去操劳,宫徽羽帮不上丈夫的忙,在夏侯祯忙得热火朝天之际,四皇子府内也发生了件事,令她决定大刀阔斧的整顿后院--
“富春,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边高一边低的肿得半天高?”那刺目的红令宫徽羽重重地抽了口气。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柱子,用冰水敷敷,过几日就消了。”富春试着扬唇一笑让小姐安心,可是一扯动脸上的皮肉便痛得一嘶,笑比哭还难看,泪花翻转。
“这叫撞到柱子?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得了识物不清的眼疾,那明明是巴掌印,你要瞒我到几时?”
好歹跟在她身边半年多,没学会仗势欺人、盛气凌人,最起码也能抬起胸膛做人,把当家主母身边人的气势挺出来,用高人一等的气魄去压制靠山没她们硬的下人。
可是这算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堂堂皇子妃的陪嫁嬷嬷,离她最近的下人,她向来最为依赖的管事嬷嬷,居然有人敢不看她颜面,动了她穿越以来对她最好的富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们踩到她的底线了!
她将富春、阿绣、锦儿、绵儿等人带到皇子府不是让她们来受委屈的,她想给她们衣食无缺的好日子,回报她们一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懒归懒她还是有良心的。
而人家欺到她头上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揭过,反正不痛不痒,她睡一觉就过去了,天大的事也能当没事处理,可是朝她在意的人下手,这口鸟气她就很难咽下了,她护不了自己人还凭什么让她们一心一意地对她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犯不着生气,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咱们初来乍到,总要礼让礼让府里的老人。”她们根基尚未扎实,不能随意挑起事来,一闹起来她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每一座府邸的下人间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在,管衣物的婆子有可能是厨房大娘的妯娌,她们互通有无在衣服或食物上动手脚,一个受了委屈另一个偷偷帮忙报仇,最后受罪的还是没靠山的新人,被人冤枉还无处诉苦。
也就是说,得罪一人等于得罪好几房的人,然后这些人又有交好的知交故己,一个牵一个没完没了,最后暗中下绊子的人也越来越多,她们绝对禁不起群起合力的排挤。
下人过得不好,小姐的脸面也不好看,所以她们能忍就忍,尽量不与府里的老人起冲突,只要等小姐在府里站稳了,届时再一报还一报绝不手软。
富春的想法很简单,想先息事宁人不让自家小姐为难,因此不愿声张。“让什么,有当主子的要看下人脸色的吗?忍气吞声只会任人爬到我头上撒野,作威作福!”
老虎不发威都当成病猫了,她只是懒,不是没整治人的手段,更别提富春脸肿得很,让人看了好心疼。
“主子别为了富春而气着身子,真的没什么,每个府里总会出几个恶仆刁奴,他们得意不了多久,待我们站稳脚步他们便要遭殃了。”
“哼!为什么我要容忍刁奴恶仆的存在,四皇子我都敢掐他,一群签了卖身契的奴才我还治不了?”她倒要看看能刁到哪去,恶又恶到什么地方,能比容嬷嬷更可恶?
“对呀!小姐,不能再忍,他们实在太过分了,这两日我们想要热水净身居然说柴火不够,要留给主人们用,明明整间柴房堆满了劈好的木柴却不给我们用,叫我们洗冷水。”忍了许久的阿绣终于忍不下去,眼眶一红的告状。
“什么,洗冷水澡?”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
宫徽羽巴掌大的小脸露出惊色,两眼瞪得圆滚滚的,虽然天气逐渐转暖,可到了夜里还是凉得很,她得抱着手炉或汤婆子才不致冻了手脚,每每被夏侯祯嘲笑是冰柱子,而她们不仅没热水可用,还被迫用冻死人的冷水净手洁身,那不是活受罪嘛!怎么受得了。
难怪一个个消瘦不少,她当是移了府适应不良,过些日子调适过来便能把减掉的肉补回来,哪知竟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人。
“阿绣,饭可以多吃,话少说,还有,不能再喊小姐了,要唤皇子妃或主子。”富春提醒着她遵循皇家体制。
宫徽羽不在意地挥挥手。“就喊主子吧!皇子妃太拗口了,阿绣,你放胆说,有我给你靠,锦儿、绵儿也一样,你们是我带来的人,动了你们就是动了我,我不知道则矣,一知道了定会为你们出这口气。”
婚后生活太舒坦了,这些日子只顾着应付需索无度的“饕客”,累得无暇顾及其他人才会有所疏忽,没看出身边的人都不笑了,神色一天比一天沉郁,眉头打了十八个结。
“主子,不能意气用事。”富春用眼神阻止阿绣等人大吐苦水,她还是认为要以和为贵。
“富春,你还当我是你主子就让阿绣说,你脸上的巴掌是谁打的,为什么打你,用哪一只手打的。”她肯定要加倍奉还。
“我--”富春摇着头,那一句“还当我是你主子”的话太重了,她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一看富春不阻止了,阿绣壮起胆子来畅所欲言。
“是余侧妃身旁的翠晓打的,我们打从回廊经过,和余侧妃她们相隔一座凉亭,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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