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成疯子或者怪神论者……罢了,天色不早,公公去休息吧。”说着,起了身。
邵公公道,“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宫凌沨眼神闪了闪,“去尚书府一趟。”
……
一个时辰后,一队人已用轻功越过尚书府的围墙,饶过巡逻的家丁,轻车熟路的到了听雪院。
“在外面守好。”宫凌沨对君安道。
“是,王爷。”君安好似正常,而实际上早少了平日里的精神气儿。
初烟离开,如今不知所踪,千雪郡主还失忆,他深知不知道哪里去找初烟,欲哭无泪。
宫凌沨潜入房间,亲自将灯点亮,撩开锦绣床帐帘子。
却见,她静静睡在床上。
她的面颊依旧白皙柔美,乌黑的发丝柔亮散在床旁,不同于南樾国女子的深邃眼窝,双眼紧闭,浓密睫毛若蒲扇一般盖在面颊。
这面容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他多希望她睁开眼便恢复了记忆,重新成为认识之初的顾千雪,哪怕她心中苏凌霄。
安塔娜只觉得眼前很亮,皱了皱眉头,便下意识睁开眼。
当见到面前一身黑衣的男子撩着床帐目不转睛盯着她时,下意识尖叫出声。
他没阻拦她,依旧静静看着,企图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找到顾千雪从前的影子。
安塔娜下意识将被子抓在胸口,“救命!来人啊!救命!”
宫凌沨的双眼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即便面前女子和他最爱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是同一个身体。“千雪,是我。”淡淡道。
安塔娜这才冷静下来,仔细看去,竟发生是厉王。
“王……王爷,这么晚了,您来我这里坐什么?”她声音颤抖,眼神依旧闪烁。
“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宫凌沨道。
安塔娜僵硬的点了点头,“……好,但孤男寡女……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们已和离,所以……不太好,我……”
宫凌沨撂下床帐,“我在门外等你,你穿好衣服后叫我。”说着,离开房间。
实际上安塔娜已做好了准备,如果厉王真的强迫她,那她也不会强硬拒绝,虽然太子妃的位置诱人,但毕竟太子妃之位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幻想的大饼,谁知道太子以后会不会变卦,她不会得罪厉王。
穿好了衣服,安塔娜还快速跑到梳妆台前擦了擦粉,咬了口脂,用茶漱了漱口,确保自己明艳动人,这才走到门旁,轻声道,“王爷,您可以进来了。”
门开了,宫凌沨入内。
安塔娜颔首垂眉,却时不时的抬眼,浓密的睫毛煽动,楚楚动人,“王爷刚刚会不会气我?”
宫凌沨皱眉,“气你什么?”
安塔娜面颊绯红,“没……没什么,但这么晚了,王爷想聊什么。”
宫凌沨几步走到桌旁,“来这里坐下。”
安塔娜不解,便走过去坐下。
宫凌沨将桌上最大的灯点燃,放好了灯罩,紧接着自己也坐在对面。
两个人便隔桌而坐,中间放置了灯,灯光明亮照在两人的脸上,彼此不仅能看清对方面容,甚至连任何细微动作至眼神都能看清。
安塔娜侧着脸,只觉灯光之下厉王俊美逼人,尤其是那双幽黑覆盖冰封的眸子,让人有种忍不住将其温暖的冲动。那双冰冷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好似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让她害羞,面颊绯红。
“看着我。”宫凌沨命令道。
安塔娜看了过去,但随后又低下头,“怪……怪羞人。”
“我让你看着我。”宫凌沨的口吻少了温柔,竟多了平日里的冷意。
安塔娜一惊,知晓惹怒了这权势滔天的男人,赶忙看了过去。
宫凌沨见那熟悉的面颊上带着惧意,很快心又软了下来,口吻温和了几许,“千雪,你先回答我,从前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吗?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安塔娜点了点头,“真的没有记忆。”
宫凌沨是审讯犯人的好手,自然能从面前女子的眼神中看出真伪,此回答为真。
宫凌沨点了点头,随后到一旁拿出了纸笔,写了几个字,“这些字你可都认识?”
安塔娜点头,“认识。”随后读了出来。
宫凌沨将笔交了过去,“你来写。”
安塔娜一头雾水,不懂厉王的意思,便拿笔写了出来。
宫凌沨微微眯眼,却见她笔风娟秀,隐约能见到苦练的痕迹。
他陷入苦思——如果其是单纯失忆,也有可能丧失从前学会的技能以及本领,然而她未丧失,非但未丧失其技能比从前更甚。
宫凌沨的心凉了下来,隐隐作痛得令自己颤抖。
“会医术吗?”宫凌沨问。
安塔娜虽出生在楚炎国神官世家,曾经为圣女,但实际上并不会医术,而且也不喜欢医术、毒术,最喜欢描眉画眼、衣裙妆点。
“不会,怎么?”安塔娜疑惑。
宫凌沨强迫自己冷静,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纯黑色,长形,“能做出来吗?”
安塔娜虽不擅长女红,但也是会的,很快便找来针线盒,穿针走线的做了起来。
这荷包正是当初顾千雪所做,因为其不善女红,所以造型简单、走线粗糙,十分好模仿。
只用了半个时辰,安塔娜一模一样的荷包已做了出来,因没有黑色布料便用了白色,上面用蓝色丝线绣花,同样的款式却制作精美,“你喜欢吗?”她将荷包放在那黑色荷包旁边。
宫凌沨看着桌上两只荷包,一黑一白,款式图案一模一样,一个做工粗糙、一个做工精美,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喜欢那白色,然而他却只觉得黑色荷包愈发亲切、白色荷包十分陌生。
他好像,得到答案了。
1129,白宵真人
安塔娜看着自己的荷包以及厉王拿出的荷包,只觉得自己手艺精湛,洋洋得意的等候厉王的赞扬。
然而却见厉王只是淡淡收回了黑色荷包,小心装好便起身,“天色不早,你休息吧。”
“啊?”安塔娜一愣,下意识跟着出了去,“王爷,这荷包……”
还没等她说完,宫凌沨突然折了回来,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安塔娜只以为厉王要问她,虽然来得太突然,但还是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等了许久,这吻也没落到她的唇上,好奇的睁开眼,却见厉王双眸痴情,那种温柔好似冰川融化令人动容。“王爷?”
厉王眉头微皱,“闭眼。”语调不悦。
安塔娜赶忙再次闭眼,暗暗想着再也不偷看了,只等这吻。
然而等了半天,只觉得下巴一重,那人已离开了她的房间。
当安塔娜睁开眼时,房内已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安塔娜冲出了房间,而外室值夜的丫鬟正揉着眼,“千雪郡主?”
安塔娜急得变了声音,“人呢?”
丫鬟不解,“人?什么人?奴婢没见到什么人啊。”
安塔娜只觉得一肚子无名火,“废物,滚!”发起脾气。
……
南樾国京郊,青霞山。
青霞山上有一座道观,其内有一名道长名为白宵真人,传闻道法高深,时不时被人请去做法。
这一日,青霞道观迎来一位稀客。
却见,平日里人满围观的道观,今日一片肃穆,道观前后都有一身戎装的士兵把守,这些兵士都不是普通的兵士,其黑衣便能看出出自厉王府。因为这些杀气凛凛的兵士,整个道观没了平日里的闲云逍遥,却一派的肃杀。
山下雪虽融,但山上却依旧白雪皑皑。
道观广场的地上,积雪已被清扫,但石板缝隙之间依旧有残留,走在其上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座偏殿,房门紧闭,内有两人。
一身灰白色道袍的白宵真人年届七十有余,但精神抖擞,一派的仙风道骨。
白宵真人的头发已雪白,整齐的束在冠中,“今日王爷既然已找到贫道,如何还怀疑?这世间诸事不都是信者有,不信者无?”却未给其一个明确的回答。
一身黑衣的厉王未披大髦,挺立的身姿却给人一种孤寂之感。
好半晌,厉王才道,“信。”
白宵真人的笑意加深,“既然王爷确定信,就请王爷为贫道说说罢。”
厉王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猛地睁开,“有一女子,两年前性情大变,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亲口告诉本王,她并非是本尊而是一缕幽魂,随后不知什么缘由,她失去记忆,失忆后的她再次性情大变。如今已知本尊、那名女子以及现在的这名女子为三个人绝非同一人,本王想要的是,把那名女子的魂魄召回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白宵真人也是惊了一下,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妙,妙,太妙了!没想到贫道有生之年还能碰见真正的灵魂附体。”
厉王不解,“道长是何意?世人都说道长法术高强,难道道长并未见过?”
白宵真人顿时如同打蔫的茄子一般,“别提了,贫道的师父见过,贫道师父的师父也见过,就贫道没见过,哎……贫道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就想见一次真正的魂魄出体,等了一辈子也没见到。”顿了一下,而后满面红光,“王爷刚刚不是在骗贫道吧?”雪白的胡子被吹起,哪还有刚刚那老仙人的模样?
“……”宫凌沨。
白宵真人把浮尘甩了两下,“我说王爷,这种事儿你可不能瞎说,贫道这么一把年纪了,你可不能这么骗着贫道玩。”如老小孩一般的急了。
“……”宫凌沨。
废了好大力气,宫凌沨终于接受了面前这吹鼻子瞪眼的老顽童就是传说中道法高深的白宵真人。
“道长放心,本王并未说谎。”
白宵真人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太好了,王爷您等等,贫道这就找徒子徒孙去。”说着,颠颠的就要跑。
宫凌沨一愣,“等等,道长找人做什么?”
白宵真人雪白的胡子吹起老高,“当然是让人准备法器即刻开坛找人……不不,是找魂啊。”
宫凌沨惊喜,“真的能找到?”
白宵真人声音肯定,“能!一定能!贫道师父的师父就找到过,贫道的师父也找到过,只要贫道师父没教错、那魂魄还是游魂就一定能找到!”
“道长先等等,”宫凌沨虽看起来镇定,但实际上有些慌,“道长能否给本王讲解,道长难道能与魂魄对话?道长不知其方位又如何找?会不会找错?”
白宵真人折了回来,耐心解释,“魂魄分三种,一种是人死后的魂,但很少有,因为很快就变成鬼了,这个鬼嘛……贫道没见过。第二种情况是人有三魂七魄,有时会不小心丢了几个魂几个魄,人就会发病、痴傻,这个时候就要用招魂术将其魂魄召回来,贫道虽然招了许多,然而说句实话,也没见过真正的魂魄。第三种便是这种游魂,可以说极少有,要么死了变成鬼,要么魂魄不全,这种全的魂魄太少,当然,贫道也没见过。”
“……”宫凌沨算是彻底听明白了,闹了半天,这白宵真人压根就没见过真正的魂魄。
这个时候,宫凌沨已动摇,只暗暗骂自己有病乱投医。“既然如此,本王便不打扰道长,本王告辞。”说着就要走。
白宵真人急了,立刻堵在房门口,“不许走!不许走!贫道活了七十一年才碰见这么一个,你走了贫道怎么办?不行,贫道一定要召!说什么也要召!贫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看一眼魂魄,不然九泉之下见到师父和师父的师父多丢脸!?”
“……”宫凌沨。
“快快快,把她生辰八字告诉贫道。”白宵真人堵着门口不让厉王走。
“本王不知。”
“……”白宵真人,“那……可有她的物品,例如她在那肉身时使用的物件?”
宫凌沨略微一愣,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黑色的荷包。
1130,郑氏悔之晚矣(一更)
夜里安塔娜对守夜丫鬟大发脾气,睡了一觉,醒来依旧觉得愤怒未消,在听雪院大发脾气。
安塔娜这顿脾气规模空前的大,整个听雪院鸡犬不宁,顾尚书清早便出府并不知,其甚至惊动了满福院的顾老太太郑氏。
郑氏只派人过去打听了一下,也没打听出来到底因为何事发脾气,也就不管了。
如果放在以前,也许郑氏还会派人过去安慰一下,但记得半个月前的一次发脾气,郑氏派孙嬷嬷去看看千雪郡主到底因为何事发脾气,顺便劝劝其气大伤身,别生气了。
然而安塔娜上来了脾气还管别的?别说根本不听孙嬷嬷的劝告,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更放了狠话——本郡主的事,你一个奴婢也配劝?
孙嬷嬷是顾老太太的心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捂着脸忍不住掉了老泪。
说句良心话,起初顾老太太郑氏见顾千雪性情大变还挺高兴,毕竟其十分听话,取出不少财物孝敬她,更陪她烧香拜佛,让郑氏虚荣心爆满。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塔娜得到太子和厉王两名上位者的争夺,暴躁的脾气以及自满的性格便表露无遗,心情好时和郑氏说几句好话,心情不好直接给了白眼,有一次郑氏说了句让其在家多读女戒女德才能让厉王殿下回心转意,安塔娜立刻便火冒三丈骂道,以为她是没人要的寡妇?就算不跟厉王,还有更好的金龟婿供她选择。
安塔娜的意思是,她还能做太子妃。
然而这“寡妇”一词却深深刺痛了郑氏,毕竟郑氏早早就守寡,一时间气得险些晕过去。
到了晚上,安塔娜发觉自己说得过分了,便遣人送了银子到满福院,这一送银子更将郑氏气病。因郑氏算是看明白了,“顾千雪”非但没将她当祖母看待,甚至把她当成了银子就能打发的奴婢,更严重些便是一条狗。
郑氏自然会想办法和其斗,然而如今“顾千雪”的身份可和之前完全不同,其有郡主品阶在身,品阶比郑氏还高,郑氏根本不敢责罚打骂,有时用话去挤兑,然而要么人家听不懂、要么人家不在意,反倒是赤裸裸的骂回来。
有一次把安塔娜惹急了,直接大骂:再这么阴阳怪气就把之前的珠宝还回来,养条狗还知道感恩,某人拿了银子还跑来说三道四。
这句话彻底吧郑氏惹急了,回去后立刻张罗人将从前安塔娜送来的银子珠宝收拾收拾扔回了听雪院,不仅如此,还老死不相往来,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五天,喝了不少汤药。
如果现在让郑氏来选择,她绝对会选之前的顾千雪。
虽然之前的顾千雪不通地气,动不动就顶着她这个做祖母的,然而该给的面子还是给,也很体恤下人,如今这个……真是不提也罢。
安塔娜就这么在听雪院发了整日的脾气,将下人们打了个遍,到了傍晚气才消了一些。
第二天清早,面颊依旧红肿厉害的丫鬟战战兢兢的送来信说,太子殿下马车在后门,想请千雪郡主去碧粼湖游玩。
安塔娜一听说是太子,立刻喜出望外的开始梳洗打扮,穿着最华贵的衣裙,带上最琳琅的配饰,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似得出了门,然而却碰见了个问题。
带哪个丫鬟随行伺候?
因为昨天发脾气,把丫鬟们都打了一遍,现在哪个都带不出手。
最后安塔娜无奈,让丫鬟去牡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