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将一百两银子递给官兵。
那官兵吃了一惊,态度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哎呦呦,老爷子,刚刚对不住……大水冲了龙王庙,小的给老爷子赔礼了,老爷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小辈吧。”一下子,身姿矮了许多。
就在那官兵要伸手拿钱的时候,皇上却收了下,将那银票有夺了回来。
“且慢,你好好回答老夫问题,回答好了,别说这一百两,赏银要多少有多少。”
身后还有长长的队伍,一些人等不急了,频频探头,“喂,前面的,快点走,我们还要进城呢。”
有官兵吼了一句,“急什么急,赶着投胎?”
皇上伸手一指城门旁,“我们去那说,还是那句话,回答好了,赏银加倍。”
别说这个兵痞,又跑来两个兵痞点头哈腰,如同伺候祖宗似得,“老爷子这边请,这里有桌椅,这大热天的赶路太辛苦,老爷子喝点茶。”极其殷勤。
皇上沉着脸,便过了去,不想耽误其他人入城。
城墙角,有桌椅,是给守城官员准备的,偶尔换岗后的兵士也可以在此休息饮茶。
“老爷子,坐坐坐。”一时间,殷勤的兵痞如同店小二一般。
皇上坐了下,却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千雪丫头,你也过来。”
“是。”顾千雪快走几步,来到皇上跟前,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她这样,是为了甩开陆危楼。
却没想到,二皮脸的某人竟然将缰绳交给身后的下属,也来到顾千雪的身边,挨着顾千雪坐了下来。
兵痞好奇,“老爷子,这些是?”询问顾千雪等人的身份。
因遮盖面容的原因,顾千雪虽没带帷帽,却带了面巾,一左一右挂在耳上,遮住了口鼻,只留一双灵动的双眼在外。
美,极美。
一群兵痞有些看痴了。
他们极少见到这种大户千金,那气质,与市井姑娘略有不同。
就在皇上准备开口时,陆危楼却冷冷道,“女儿和女婿。”
顾千雪吃惊地看向陆危楼,压低了声音,“陆楼主,您这两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从前您可不是这样。”
陆危楼幽黑的眸子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同样也压低了声音,“这几天本座发现你的好了,不行?”
“……”顾千雪想反驳,但这个时候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只瞪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皇上身上。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解释却是十分得当的。
皇上是迂腐死板的读书人,带着女儿和女婿,周围血月楼的杀手便是随行的家丁。
很巧妙地将所有人的身份解释了出来。
这些兵痞为了钱,真是不要节操,刚刚还趾高气昂,见了钱就又是沏茶水又是拿茶点,忙乎的不亦乐乎。
“你们别忙了,老夫只是有问题问你们。”皇上一摆手。
九五之尊可不是浪得虚名,举手投足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
几个兵痞围了上来,最先为难皇上的那个就站在皇上身边,满脸殷勤地等着有奖问答。
皇上问,“老夫且问你们,入城收费这命令真的是太子下发给你们的?”
“是啊,真的是!”兵痞回答,“如果上面没交代,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皇上的心狠狠一沉,“你们是哪里的官兵,原本就在关东城,还是从别的城调来的?”
“咱们都是从瑞阳城调来的。”旁边有人抢答。
瑞阳城离关东城不远,是个不大的城。
“难道关东城的兵力不足吗,为何用瑞阳城的兵而不是关东城的兵?”皇上问。
这个问题,几个兵痞七嘴八舌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却都无法令人信服。
一旁有个百姓忍不住插嘴,“这位老爷是从外地来的吧?咱们关东城的兵深受赵元帅的影响,怎么会做这些压榨百姓、作威作福的事?”
兵痞立刻不乐意了,“去去去,用你多事?”
百姓是不敢与官斗的,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就没勇气说第二句话,还没等兵痞驱赶,自己就跑了。
皇上若有所思,看向顾千雪。
顾千雪丝毫不回应,干脆低了头。
这个时候,她置身事外,关东城是皇上的也不是她顾千雪的,如果皇上想救,她便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也会救,如果皇上不想救,那她就不多事了。
“这些建筑,又是怎么回事?”皇上指着即将停工的大殿。
兵痞道,“哦,这些是依岚教的教堂,太子殿下恩德浩荡,在关东城物价高涨、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允许依岚教进城解救苍生,也多亏了伟大的依岚教、伟大的神,关东城百姓得到了救赎,还拿到免费的食物衣物,这些都是太子的恩典。”
813,关东城的实情(一更)
皇上越听越糊涂,却在这时,走过一队高鼻大眼白皮肤的依岚教神官,皇上大惊失色,“楚炎国人!?”
有一个兵痞道,“没错,依岚教就是楚炎国的,但宗教无国界,神能保佑天下苍生。”
皇上几乎是坐不住了,冷笑了下,“你们好像都很崇拜依岚教的神,那你们说说,依岚教到底有什么好。”心中越来越凉,对太子也是越发的失望。
皇上不知赵元帅是否真的卖国,但太子却是真正的卖国!
兵痞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老爷子您可一定要保密,太子殿下虽然让百姓们信奉依岚教,却不允许官兵信,咱们也是偷偷的。依岚教好啊,免费帮百姓治病,还发钱财,咱们官兵虽然在朝廷能领来米面,但却没有银子,依岚教却给我们银子,这白来的,您说好不好?”
皇上冷哼,“白来的?这天下哪有白来的善心!”
兵痞立刻不乐意了,“老爷子这话说的不对,如果不是善心,依岚教为何搭工又搭料?”
皇上被气得几乎要骂了出来,“那你且回答老夫,这些钱财是从何来?”
“自然是依岚教。”答。
“依岚教的钱财从哪来?”
“……”兵痞有些难以回答,“应是教主的吧。”
“教主的钱财从哪来?”
兵痞的声音有了停顿,“应该是他本来……就有的吧。”
皇上声音中有了淡淡讥讽,“他本来就有了的?他有多少?富可敌国?你可知,便是我们南樾的国库,若只出不进,最多也只能支撑四年有余。国库亦如此,何况一个小小的教主。”
“那就是神给的!”兵痞激动的喊出来,但随即却又发现自己这回答很滑稽。
“噗。”顾千雪也不小心笑了出来。
皇上果然是皇上,即便自私又自大,但其实力还是高于普通人。
这些看似有道理的谬论,实际上很不禁推敲,对付其最好的方法便是刨根问底,慢慢就不攻自破了。
“老爷子,那你说,依岚教为何会来关东城做好事?”兵痞依旧不死心。
皇上的面色逐渐沉了,双目阴鸷地盯着即将完工的神殿,“楚炎国以国立教、以教辅国,朝廷与国教之间既对立又依赖,而小小教派谁有这般手笔,便是我们南樾的国教佛教,最多也是偶尔施粥布恩,没有那实力源源不断送钱财。而依岚教……呵,怕就是楚炎国教的化身吧,与其说来布教,还不如说是楚炎国入侵南樾国的先行军。”
说着,皇上伸手指着路上行走的高鼻大眼的楚炎国人,“看,国门已经开放。”
兵痞们隐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爷子会不会太过悲观了?也许楚炎国并不想入侵只是……单纯的做好事。”
“哈哈哈哈哈!”皇上大笑,那笑声震撼,猛地戛然而止,“好事?我们南樾国自己都要向本国人收取入城费,你指望外国人跑来做好事?怎么,天下人就你们几个聪明,其他人都傻得四处散财?国与国的关系看似复杂,实际与那户与户有什么区别?自家财富终究是自家的,便是偶尔善心,也是礼尚往来,利益而已。”
一时间,兵痞们被驳得哑口无言。
顾千雪几乎要为皇上鼓掌。
是啊,简单的几句话将看似复杂的情况分析得一针见血。
依岚教、冥教就是楚炎国的先行军,是恶意的入侵。
皇上能成为皇上,自有其实力,可惜,封建皇权制社会的皇帝权力太大而责任又太小,于是皇帝便自大到暴露人性共同的缺点。
陆危楼也是深深看向皇上,因没带面具而带着人皮面具,他的眼神被顾千雪捕捉。
皇上将银票扔了过去,一群兵痞千恩万谢,当着顾千雪等人的面就开始争抢起来。
“别急,老夫还有一个问题。”皇上的眼中闪过精明。
“老爷子您问。”一群人答。
“依岚教是何时入城的,是在太子到来前还是后?”皇上的声音微冷,隐着怒气。
可惜,满脑子都是银子的兵痞未发现,“当然是太子之后了,从前关东城被赵家军守着,铜墙铁壁一般,别说依岚教了,就是个外国人入城都被盘问半天,入城后也有人暗中盯梢,何况布教?”
皇上了然,站了起来,面色越发不好。
一众兵痞见这有钱的糟老头不问问题,有些失望,毕竟再问上一些搞不好还能弄些钱来。
在兵痞们的欢送中,一众人向青藤宅而去。
皇上一路无言,不知在思忖什么,也没用人绑,顾千雪知晓皇上已不会跑了。
皇上在关东城可谓十分危险,太子已是卖国,若太子知晓皇上在城内更了解内情,便是父子,太子怕是也要痛下杀手。
皇上自然也想到了一切,因为如果皇上自己处在太子的位置,也会如此。
此时此刻,便是顾千雪让皇上走,皇上也不会走了。
青藤宅,依旧平静。
偌大的宅子虽简陋,却干净,在这乱世之中好似一处港湾一般。
顾千雪敲门,很快,门开了,是初烟。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初烟担心不已。
顾千雪点头,先进了大门,而后闪身到一旁,“宅子简陋,委屈皇上了。”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留守在宅子里的姚振等人冲了出来,看见皇上时,瞠目结舌。
千雪郡主她……真的将南樾国皇帝绑来了!
如今,谁说天下第一奇人是他们主子,他们自己都不信,天下第一奇人、第一猛女,明明是千雪郡主才是!
皇上见到几人瞠目结舌,挥了下手,“出门在外不用讲什么虚礼,不用跪了。”
“……”众人。
顾千雪冷汗低落,因为整个宅子除了她之外,就没个南樾国人。
这些人,要么是苏凌霄的人,要么是陆危楼的人,都是无国籍人士,自然不会为某一国家的皇帝跪拜,当然,她没说出来,只当成善意的隐瞒罢了。
而且,如果追究出来,她也不是南樾国人,她来到南樾国刚刚一年有余,她是中国人。
这皇上,自认高高在上,实际上却被一群外国人像看猴儿似得瞧着,真是……可怜。
后几更要晚一些
814,到底要做什么?(二更)
正厅虽简陋,却还算宽敞,皇上自己坐在上位,顾千雪在皇上下手边找了个位置。
本以为陆危楼会坐在她对面的椅上,却发现这厮挨着她就坐了下来,千雪大跌眼镜。
“喂,陆危楼,您……这样会毁人设的。”她压低了声音无奈道。
“人射?”陆危楼自是听不懂。
顾千雪没解释,换句话说,她说这句话也单纯为了吐槽,没指望着他听懂或者良心发现。
皇上面色深沉,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千雪道,“这样,皇上、陆楼主你们先歇息,我和初烟准备午膳,我们用完午膳便去赵家军的兵营。”说着,起身。
皇上不解,“千雪丫头,你准备午膳?丫鬟呢?”
顾千雪失笑,“回皇上,关东城太过危险便没带丫鬟,这里的所有人都有武功。”实际上,是她自己偷跑出来,如何待丫鬟?
“那也不能让你下厨,去酒楼买就好了。”皇上道。
初烟终于忍不住,冷冷道,“如今关东城物价被依岚教之人哄抬,还有人阻断关东城和其他几座城池的货物往来,孤立无援。米面已经几十两银子一斤,蔬菜上百两,肉类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这样的情况,有哪家酒楼还开得下去?便是真的营业,谁能花费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银子吃一次饭?”
而后,初烟向顾千雪解释,“郡主还记得几日前,我们用三百两银子买了一顿午膳的酒楼吗?”声音温和了许多。
千雪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记得,估计那家酒楼也倒闭了吧?”
初烟眸色闪过杀气,“若是单纯的倒闭就好了,是大火!一夜的时间,整座酒楼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顾千雪顿了一下,心底猛然升起滔天怒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查过了吗?”
一旁的姚振道,“回郡主,查过了,是依岚教的人。”
皇上虽未问任何问题,但从这对话,也能听出中间发生了什么。
对依岚教、对楚炎国咬牙切齿,突然升腾一种强烈欲望——他要亲征踏平楚炎国!
顾千雪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怒气,挤出一抹笑容,“陆楼主,帮我陪陪皇上,我去去就来。”
“好。”到这帷帽的陆危楼点了下头,薄纱之下,坚硬的唇线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顾千雪和初烟离开,姚振不想留下,也趁机溜了。
正厅只留下皇上和陆危楼,还有一旁如鬼魅般矗立的血月楼杀手。
陆危楼端了茶,放在帷帽的薄纱下,慢悠悠的品着,很是惬意。
一旁的绝殇心中依旧愤恨不已——顾千雪那女人真是过分,得寸进尺!竟然开口闭口使唤主上,还让堂堂主上陪狗屁皇帝,陪这个昏君。
但愤怒又如何?他不知,他的主上正是因为顾千雪的使唤,心情愉悦。
皇上垂头不语,面色铁青,双目怒瞪。
他将近两个月收到的所有关于关东城的报告在脑海中过了一次,又结合关东城的惨状。
思绪逐渐回到几个月前,他越发觉得,赵远征是被冤枉的。
如果时间重回,他一定……哎……可惜,时间却不能重回了,赵远征也疯了。
也许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将这个案子交给太子,他怎么能因忌惮沨儿的势力而试图用太子来拿捏沨儿?错了,他错了!沨儿跟了他这么久,从没对权势有过欲望,他应该相信沨儿才是。
当愧疚出现,就如同即将受损的堤坝,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后全线崩溃。
皇上叹了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了带着黑色帷帽的陆危楼。
陆危楼的视线从未放在皇上身上,但皇上却不寒而栗,只要陆危楼在的地方,便有种阴曹地府的感觉,而陆危楼就是那冷面判官,他若让谁死,那人必活不过半日。
皇上怕死,自然是怕陆危楼的。
如果此时要人来保护他,皇上义不容辞选择他的大皇子厉王。
“沨儿,是朕……对不住你……朕不该怀疑你……”
也许是心理压力过大,皇上竟不小心喃喃出语。
众人未见,黑色帷帽下,陆危楼的唇隐隐发出了一种嗤笑的口型。
……
因为青藤宅里“吃皇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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