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七没想到审问的是女子,愣了下,随后赶紧道,“十年整。”
“学医十年,”千雪淡淡看着手上的方子,“各种药物都辨识吧?能根据药渣推药方吧?”这些都是基本功,大概在学医三年时能达到辨识,在学医五年时能达到据渣推药。
“能。”唐三七比柴显安震惊一些,许是年轻。
“听柴军医说,从拿方抓药、煎药,到最后为赵元帅送药,都是你一人来做?”
唐三七的背抖了三抖,片刻恢复了震惊,“对,都小人做的,药方是师父开的,药是掌柜抓的,小人煎药后送药。”
“如果掌柜抓错了药,你煎药时候凭药味应该能发现些许吧?”
唐三七下意识咬了咬唇,而后道,“如果正常情况,小人能发现,但元帅事发之前正值换季,小人这鼻塞还打喷嚏,可能不太好用。”
顾千雪将唐三七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捕捉在眼中,听完他的话后竟噗嗤笑了出来,“呦,还过敏性鼻炎?这鼻炎发作的还真是时候。”
唐三七不解什么叫“过敏性鼻炎”,却也有眼力的未追问。
这个时候,血月楼的杀手归来,背着一个包裹,看轮廓,里面好似裹着书籍。
“把唐三七带下去,换药房掌柜刘富贵。”千雪一边吩咐着,一边接手了包裹。
沉甸甸的包裹打开,里面一册一册,皆是账册。
少顷,刘富贵被拽了上来,跪在地上。
与之前两人比起来,刘富贵抖得最厉害。
顾千雪没理他,只是翻阅账册,就这么一页一页,翻阅了半个时辰。
整个房间里悄然无声,刘富贵吓得几乎要虚脱。
而即便半个时辰这么久的时间,坐在一旁的陆危楼却耐心十足,未表现出半丝不耐烦。
终于,顾千雪将账册推开,“来人,把柴显安带上来。”
众人不解——这是什么套路?问了柴显安,问了唐三七,难道不用审问刘富贵吗?
很快,柴显安再次被带了上来。
“将两人眼罩除去。”千雪道。
陆危楼好似要说什么,但随后还是未说出来,神态如初。
当柴显安和刘富贵看到这场景时,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坐在正位审问自己的女子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纤细的身子、黝黑的皮肤,粗布粗衣,与借口百姓十几岁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这人是谁!?
他们不敢造次,因为在他们身旁的位置,坐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那男人虽不言语也无动作,仅凭周身气势已压得人喘不来气。
顾千雪道,“刘富贵,唐三七已经招了,他说他全然不知情,你是主谋。”
刘富贵的胖脸瞬间一白,“什么?”
顾千雪笑道,“药方是柴军医开的,但抓药和煎药虽是唐三七,但他却说,何时药物被换,他不知道。”
众人知晓,千雪郡主定然是在诈刘富贵。
如果换一个没见识的妇孺,怕还真被诈了,但对于刘富贵这种生意人,怎会容易上当?
果然,刘富贵也意识到,“这位小姐,咱南樾国可是有律法的,您这样私设公堂,就不怕被问罪?”
千雪笑道,“呵,你还知法啊?既知法,为何还要犯法?”说着,将其中一本账册打开,“这些都是赵元帅事发前,你们药房的账册,何时入库药物、入库数量;何时售出药物、售出价钱,标注得很清纯。却为何,唐三七日日抓药,你们偏偏不记录唐三七所买的药材呢?”
741,审问3(三更)
众人大吃一惊!
原来郡主并非单纯诈,而是找了一个切入点,而后进行诈!
好阴险!
却又极高明!
果然,刘富贵一下子就懵了,但依旧强辩道,“我……我……应该是我忘了记了,我们……我们关东城上下百姓都对元帅感恩,几味药材而已,不算钱的,不算钱的。”
“这么说,你没收钱?”千雪挑眉道,“柴军医,这位掌柜没收药钱吗?”
柴显安的眼睛里几乎发出杀人的光,他不顾头上的伤,瞬间扑上去,双手狠狠掐着刘富贵,“我掐死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还有脸说元帅是关东城的恩人?既然是恩人,你为何又要恩将仇报?”
吴飞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柴军医你别冲动,”千雪的语调依旧平稳,“我之前说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先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药钱付了吗?掌柜收了吗?”这也是需要柴军医到来的原因之一。
柴显安愤恨地瞪向浑身颤抖,几乎要缩成一个肉团的刘富贵,“咱们元帅爱民如子,更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别说付了药钱,更多给了几枚铜板,这刘富贵真是不要脸,瞪着眼说瞎话!”
刘富贵向后缩了又缩,“你胡说,你们没付钱!”
“那唐三七把你供出来,你又如何解释?”千雪慢悠悠问道。
刘富贵赶忙在地上磕头,“大小姐啊……大小姐是大青天啊……是他们冤枉我,冤枉我!”
顾千雪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刘富贵,你还记得刚刚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刘富贵一愣,面色苍白的摇头,“小……小姐指的是哪……哪句?无论哪句,他们害赵元帅真的和我没关系!”
“你刚刚说我私设公堂,你知道公堂里还有什么吗?”千雪笑眯眯的,仪容后的面颊黝黑将美貌遮住,但却依旧给人一种甜美的感觉。“大刑逼供啊。”
刘富贵大惊。
顾千雪对初烟道,“我记得从前你曾说过,你们的课程还有一项是严刑,对吧?”
初烟冷眸撇了一眼刘富贵,“是。”
“这个刘富贵和唐三七有问题,我也懒得和他们胡搅蛮缠,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直收拾到他们招供为止。”顾千雪还没愚蠢到在南樾国照搬现代的民主,金手指该用就得用,留着还指望下崽?
从门外进来一个血月楼杀手,手里拎着箱子,箱子边缘隐隐渗出红色。
杀手将箱子交给绝殇,绝殇又到陆危楼耳边低语,后者点了点头。
绝殇面目表情的来到刘富贵面前,背对着顾千雪,将那箱子打开。
当刘富贵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中的奸诈顿时消失,面如死灰,随后疯了似得对着陆危楼磕头,“这位大人,小的召!小的都召!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人,求求大人了!”因手脚依旧被捆住,身子如同一只虫子一般扭曲。
顾千雪也瞬间明白过来,“陆楼主千万不要滥杀无辜,我求您了!刘富贵和唐三七罪有应得,如何刑罚他们我不管,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
陆危楼却突然冷笑,本就声音嘶哑,冷笑后更是可怖渗人。
“无辜?你能保证他家眷不知他做什么勾当?你能保证他子女在他教训熏染下不会子承父业?”
千雪一瞬间僵住,“我……依旧无法接受连坐。”
“你能接受行刑却无法接受连坐,只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罢了。”陆危楼的声音满是讥讽。
“五十步为情况所逼,但坚决不跨越雷池到一百步,这是人心、这是坚持!”千雪坚定道。
其他人不敢出言,没想到顾千雪和陆危楼竟僵上。
半晌,陆危楼起身,避开顾千雪咄咄视线,“绝殇,将三人带走。”说着,就要离开。
千雪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追了上去,甚至用了些许轻功,更是毫不犹豫地抓住陆危楼的衣袖,“陆楼主,您先等等。”
杀手们哗然。
主上最恨有人靠近,血月楼之人如此,何况外人?
靠近他身侧五寸,便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在为顾千雪捏一把汗,但陆危楼只是低头看看,却未有什么过激反应。
“您为何要带走他们三人?”千雪追问。
“你这里有地方行刑逼供吗?”陆危楼问。
确实,青藤宅虽然有林明栋罩着,但到底也是民宅,即便他们住在这里也是隐姓埋名,如果再放几个人,怕很容易露陷。
“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关押他们?”千雪惊喜道。
陆危楼点头。
“太谢谢您了!”千雪彻底开心起来。
“……”众人。
这是杀手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对楼主表达感谢,意外。
“但即便是关押审问,带走唐三七和刘富贵便好,请将柴军医留下好吗?”千雪有种预感,到了血月楼,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行。”陆危楼拒绝。
“为什么?”千雪道,“此事与柴军医无关,他是无辜的!”
“因为他看见我们了。”陆危楼冷冷回答,“只要见过我们之人,都不能留。”
猛然想起城外客栈一事,千雪周身冰冷。
放开了陆危楼的衣袖,冷笑道,“我绝不允许你们带走柴军医。”说着,转身入了房间,挡在柴显安面前。
初烟和吴飞瞬间也明白郡主的态度,伸手探向腰间的剑柄,准备随时迎战。
绝殇热血沸腾,早就想杀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刷拉”一声,亮出宝剑。
但最后令绝殇吃惊的是,陆危楼深深看了顾千雪一眼,却道,“罢了,将那人留下,我们走。”说着,身形一动,消失在夜色之中。
见陆危楼放弃,顾千雪也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没有丝毫胜算,即便姚振他们都在,必输无疑。
就在绝殇的震惊中,陆危楼走了,虽然绝殇气不过想打一架,但主命不可违,也只能带着人,拎着唐三七和刘富贵离开。
唐三七和刘富贵在血月楼会有如何遭遇,不得而知,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只说,青藤宅内,千雪亲自为柴军医松开绳子,“柴老,委屈您了。”
【今日更新完】
742,大小狐狸1(一更)
柴显安被顾千雪扶了起来,目露疑惑,“这位小姐,您是?”
千雪道,“是什么身份不重要,你知道我是来为赵元帅洗脱冤屈就好。你可以叫我寒姑娘。”
柴显安依旧惊恐不安,“寒姑娘,元帅真的中毒了吗?元帅如今的情况如何了?都怪我,我应该随时为元帅诊脉的,哎……”垂头顿足。
千雪安慰其道,“那种毒十分霸道,除非毒发,否则很难单纯从脉象上发觉。”
柴显安依旧内疚不已,“无论如何,此事因我而起,如果我没给元帅开方子,元帅就不会中毒,就不会蒙冤。”说着,老泪纵横。
千雪叹气道,“没有你,他们依旧会找别的方式下毒,请柴老暂且放下内疚之心,赵元帅还有洗脱冤屈的机会,我们还需要你。”
柴显安听说顾千雪需要他的帮助为赵元帅洗冤,顿时振奋起来。
“寒姑娘尽管放心,只要能用上我柴显安的,赴汤蹈火我都会办到。”信誓旦旦。
千雪点头,眼底闪过睿光,“听闻柴老在军中已有三十多年?”
柴显安道,“是四十二年,我从十几岁便入军跟随师父学医。”
千雪肃然起敬,“既然如此,柴老在军中定也有一些地位和路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将两名新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提拔上去,最好能让其跟随张溍武将军。”
张溍武,从前追随赵元帅。如今赵元帅涉案被捕,军中一切暂由两派打理。
一派便是皇上派下来的太子,代表官府。
第二派,便是张溍武代理,代表赵家军。
如今裴相的乘龙快婿薛旭峰亲自到关东城,与其勾结的,郑氏这个张溍武。
而为何张溍武会突然倒戈,这件事顾千雪也能猜出一二:赵元帅无子,只有赵氏一个女儿,而赵氏当初也只有她自己这个女儿,说得直白一些——赵元帅无后!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无论是赵家军还是其他,都是子承父业,父为帅、子为将。
当赵元帅从自己父亲手中接过帅位后,便一直栽培张溍武,更是有意将赵氏嫁给张溍武。
张溍武为了前程也是愿意接受赵氏,然而,赵氏却偏偏喜欢顾尚书。
没了与赵氏的婚姻,张溍武本就放心不下,但因赵氏只有一女,时间久了,张溍武也就安心了。
让人意外的是,赵氏有了儿子,张溍武便认为,赵元帅再不会将赵家军交给他了。
于是,便有了倒戈!
顾千雪不知事实是否如此,但按照时间点,应该八九不离十。
柴显安在军中这么久,加之年纪和阅历,便是精心鱼医术,但也懂一些人情世故,“寒姑娘的意思是,张溍武有问题?”吃惊。
“不排除这个可能。”千雪沉声道。
柴显安握紧了双拳,“张溍武,最好别被老朽发现什么猫腻,否则,老朽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为元帅报仇!”
千雪道,“柴老放心,若张溍武真是害元帅之人,我定不会放过他,但之前我嘱托之事,也请柴老费心。”
“寒姑娘,这个您放心,老朽定然做到!”柴显安目光咄咄。
随后,两人又针对一些具体细节进行了商讨,直聊到天快亮。
天亮了。
拂晓扫清一夜的阴霾,又是新的一天。
柴显安被送走,姚振等人下值回来时,顾千雪已将早餐准备好。
早餐时,姚振等三人听说了昨夜的惊心动魄,皆是一惊。“也就是说,郡主晚上还未休息?”许光宣惊讶道。
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左罡也忍不住道,“郡主一夜未休息,还为属下准备早膳,属下如何承受得起。”
顾千雪噗嗤笑了出来,“你们的关注点怎么这么歪,与外公一事比起来,我少睡一觉又有什么关系。”随后正色道,“如今情况有变,晚间不用我送药,你们三人也不用死守大狱,你们三人中谁心思最变通,便塞些银子,调到白日当值。”
三人了然。
这样的话,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赵元帅的情况都能被关注道。
而如果顾千雪等人夜探,两个人对付一个外来者,也容易很多。
一众人便这么一边吃一边聊了下去。
局已布好,接下来便等着收网。
就这么过了平静的两日。
顾千雪依旧每天下午去煎药,而后再疯疯癫癫地跑出去玩。
只不过她偶尔要去真正彭珏的家里转上一圈,以麻痹偶尔来监视的太子的人。
直到一日,双喜临门。
第一喜,坚守城墙的吴飞终于截获了第一个信件。
第二喜,骆雄和侯云飞被某个将军推荐给张溍武,其中张溍武的副将刚好负伤,而其对骆雄很是看好,便调到身侧栽培。
下午,青藤宅。
“郡主,又截获了一个信件!”初烟快步冲入院子,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住激动。
千雪伸手取来信,笑吟吟道,“对嘛,女孩子家家就是要有喜怒哀乐,平时冰冷冷的像个面瘫,不好。”
初烟窘迫。
是啊,呆在顾千雪身旁多时,就连初烟也沾染了喜怒哀乐。
如果说从前的初烟是个杀人机器,吴飞等人都是保镖的机器,那么如今,众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初烟易怒,如同炮仗一般,一点就着。姚振为人稳妥,喜欢吃牛肉。左罡注重养生,许光宣喜欢听曲儿。侯云天极有赌神的天赋,逢赌必赢,输赢尽控制在鼓掌之间。骆雄酒量好,千杯不醉,这也是张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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