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动手狠了,下次真的不能再向他脸上招呼了,不顾忌他的面子,只怕有人对顾尚书不利。
却见,厉王从怀中掏出了一只药瓶,这药瓶眼熟,顾千雪从前看过,里面装着的是止血化瘀的灵药。
——是啊,宫凌沨虽然可恶,但却也可怜,时时刻刻都要经受刺杀的危险,连止血药都随身携带。顾千雪心中暗暗自责,更是决定,以后无论厉王说什么可恨的话,她都要斟酌,只把他当肝癌晚期患者对待。只有心……她不准备交出去了,断了念想,不再被他抽风一般的温柔打动。
厉王冷眼扫了顾千雪,很容易便读懂她的心思,“如果有人刺了本王一剑,你觉得以如此小瓶,能够用?”
顾千雪疑惑地看去,小瓶大概只有5毫升的容量,如果真是用以剑伤,好像还真不够用。何况一般外伤不是用金疮药粉吗?粉状更容易止血。
“这是本王专门用来擦巴掌印的,”厉王冷哼,“自从上次被你打,本王就有预感此事还会发生,便干脆将药随时戴在身上。”
“……”顾千雪无语。
就在厉王准备将小瓶中的液体倒入手中时,扫了一眼顾千雪挣扎的表情,却将瓶子盖好扔了过去,“为本王涂抹。”
顾千雪下意识接住小瓶,“你是不是神经病,扔之前就不会先说一声,如果我反应慢,岂不掉地上摔破?”刚说完,却发现有矛盾点,“等等,我为什么要帮你涂抹?”便是说破了天,眼前这可恶的家伙也是自作自受。
“因为没有镜子。”厉王在长廊的长椅上坐下,抬起头。
顾千雪真想将小瓶再甩他脸上,但见到那火红的掌印,到底还是没忍下心,叹了口气。“人善被人欺。”说着,便将液体倒入手心,为其仔细涂抹按摩起来。
当半个时辰后,厉王和顾千雪牵着欢心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厉王红肿的面颊已经消肿,皮肤白皙,看不出丝毫痕迹。
皇上见两人归来,也是心情大好,“有沨儿亲自教导,千雪骑术定然突飞猛进罢。”虽然骑着金焰马跑了好一会,却依旧无法平复欣喜的心情,加上周围官员们口绽莲花的吹捧,此时皇上心情堪比过了大年。
“……”顾千雪不知如何回答。“回皇上,还……还好。”
厉王依旧面无表情,在外人面前,便是一个虚伪的笑脸,他也是懒得摆的。
突然,群臣的视线开始暧昧起来,有些怕是想笑却又不敢笑,最后只能用干咳来掩盖。
“?”顾千雪一脸懵逼。
最后还是皇上有些看不过去了,压低了声音,“沨儿,你的唇,有些脏了。”
顾千雪面色一白,赶忙扭头看去。
却见,厉王抿紧的唇角沾染了一些红色,这个红色十分眼熟,正是她在永贤宫时,长公主逼着她用的口脂!
顾千雪懊恼的要死,因为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厉王的面颊上,怕被人发现他红肿的脸,而忽略了唇!两人刚刚亲那么久,便是防水口红怕也要掉色了,何况是南樾国这种用料原始的口脂,这可……怎么办?
众人却见,厉王表情冷漠,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反倒是千雪郡主,一张俏脸通红,低着头仿佛在找地缝钻。
一旁永安长公主急了,“还不擦擦?”对着厉王吼。
南樾国上下,敢这么对厉王公然吼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位长公主了。
厉王也是很听长公主的话,从怀中掏出帕子,扔给顾千雪,“擦。”
“……”顾千雪捏着纯黑色锦棉帕子,只觉得烫手无比,心中将厉王骂了一万遍——你不要脸,我还要。
厉王撇了一眼,“还不动手?”
最终无奈,顾千雪只能拿着帕子为其擦拭,更是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用什么鬼口脂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刚刚厉王和顾千雪发生了什么,但也只暧昧的看上几眼,没人再提,很快便有能人提出了别的话题,众人复议过去,这也让顾千雪松了口气。
待一切平静,却忍不住想起太子的话——没有权力便沦为笑柄,拥有权力却成为美谈一桩。
就在所有人复议着皇上时,顾千雪忍不住走神地看向远方,深深的叹了口气。
突然,不远处两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却见,驸马站在永安长公主身旁,柔声道,“碧芙,你最近如何?我递了许多帖子入公主府,你怎么从不回应,是不是还在怨恨我?”
驸马个子不算特别高,身材消瘦,但身姿挺拔,周身散发一种儒雅气息,一看便是饱读诗书之人。
夫妻两人站在一起,两人几乎同等身高,却一文一武,给人一种十分和谐之感。而且顾千雪能看出,驸马对长公主十分尊敬,不仅仅是地位上的差距,这些从神态上都能感知一二。
“怨你做什么?”与驸马的温柔比起来,长公主的声音却是硬邦邦冷冰冰的。
驸马叹了口气,“怨我纳妾生子,但……我心中也有你。”
永安长公主失笑,“呵,如果你心中有本宫,便是没子嗣又如何?既然纳妾生子,还来假惺惺问本宫,是来嘲笑吗?是来耀武扬威吗?是怜悯吗?无论你用哪种可笑的理由,都省省吧,本宫没了你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驸马表情痛苦,频频摇头,“碧芙,我和你忏悔,我……我鬼迷心窍,那时候族人天天向我灌输无人可悲的思想,我……我竟没扛得住压力,我是懦夫,我有罪,碧芙你原谅我行吗?”
永安长公主苦笑,“你没有罪,男人纳妾生子天经地义,有罪的是本宫。善妒、无子……罢了,这些话来来回回也说了几年,老生常谈,便是不累也是腻了,你还是做你的驸马,本宫依旧住在公主府,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更好?”
“不好!”驸马越发急了,“今日我来找你也并不是给你添堵心烦,我……我做了一个决定。”
永安长公主本欲转身离去,终还是心有不忍,“什么决定?”
儒雅弱不禁风的驸马将心一横,“我要休妾!我……我只要你!”
484,公主与驸马1(二更)
当顾千雪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却狠狠揪了一下,矛盾得很。
如果驸马真能将妾休掉,而后与永安长公主安安心心过日子应是更好,但同时却又怜悯那些可怜的妾侍。
听说驸马的几名妾侍都算是本本分分之人,不本分又如何?再闹能闹得过一国公主?别人家后院妾侍猖狂是因为正妻势力弱小地位不稳,如果正妻娘家势力强悍,没人敢宠妾灭妻。
但下一瞬间,顾千雪又认为自己真是圣母心泛滥——那些当妾的女子怎样关她什么鸟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需保护好自己人就行,世界那么大、可怜人那么多,她不是什么圣母菩萨更不能一一同情。
就在顾千雪以为两人能和好如初时,永安长公主却勃然大怒,“陆志远,你这么说还是人吗?那些女子嫁给你,将一生的幸福托付在你身上,为你生儿育女,而你呢?却欲将她们扫地出门,你让她们怎么活?”
驸马吓得浑身颤抖,“碧……碧芙你别生气,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长公主冷笑连连,“为了本宫?呵,你在害本宫吧,你要害本宫于不仁!你赶走了那些女子,从今往后外人怎么评价本宫?说当朝永安长公主跋扈凶残,自己无法生育还逼迫驸马爷赶走妾侍,呵,陆志远,你还真会装啊,坏人都是本宫做,便宜都是你陆志远占?”
驸马听见这些话,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瑟瑟发抖,“碧芙,你真误会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当初皇上指婚,所有人都以为我攀附富贵,我们陆家老太君入宫已死觐见先帝拒绝赐婚,当时先帝是同意了的,自后我们为何成婚,难道你忘了?”
偷听的顾千雪悄悄拉着欢心马走到一处稍微隐蔽之所,继续偷听。
永安长公主听了驸马的话一怔,暴起的气焰顿时平息,幽幽叹了口气,“自然是记得,如果当时真的拒绝成功,本宫的名声怕是扫地,而被拒婚了的公主,还有谁愿意去请求赐婚?如今想来,从前本宫也是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人。”
驸马这才松了口气,“我说这些,也并非是用过去之事挟持你,只是向你表明,我不是那种无心的坏人,我陆志远虽不敢说顶天立地,却也是无愧于心。”
永安长公主终于肯正视驸马,其神色动容,眼中满是泪水,“你个傻瓜,当初陆老太君已拒婚成功,你为何又要娶我?当时我们连面都没见几次,更没说过话。如果你真的迎娶别的女子,怕此时早已儿女成群,而以你的才学,仕途也是无法估量,如今却……”那般刚强的女子,也开始哽咽起来。
顾千雪知晓,南樾国的规定,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只是挂了一个闲置。
不仅南樾国如此,中国古代也是如此。
驸马却笑着掏出帕子为其擦泪,“碧芙,你提这些做什么?虽然我学问不错,但为人却是软弱了些,不适合为官。”
永安长公主摇头,“不,你不是软弱,你是太善良了。”
驸马笑得温暖,这如暖阳一般的笑容,令本平淡的五官一下子夺目起来。
“我怎么会不知你对我的好?因为我,你却要将那些女子赶出去,我知道你即便是狠下心,将来也会一辈子深受内心谴责的。”永安长公主再次硬不下心肠,一时间那般骄纵的女子却哭了出来。
驸马依旧是淡笑,笑容中满是包容,“做错事自然要受到惩罚,那些便是惩罚我当年意志不坚定罢。”
永安长公主摇头,“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老太君如此,你已经……做得很好……”哭得说不出话来。
驸马道,“如果我做的好,碧芙又为什么会恨我?”
永安长公主伸手擦了眼泪,强做坚强的面容掩饰不住悲哀,“我恨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为了我,你放弃了仕途,背叛了最宠你的祖母,我却……我却不能为你生下子嗣……你知道吗?每次看到女子闯鬼门关一般的生孩子,我都羡慕不已。如果我能有孕,别说鬼门关,便是阎王殿我也不惧,我不怕疼、也不怕死。”
藏在暗处偷听的顾千雪忙捂住嘴,不知不觉情绪被长公主所感染,心底也是极尽悲伤起来,何况,今日她本就不开心。
就在永安长公主投入驸马怀抱,两人抱头痛哭时,顾千雪却见自她头顶悬了一枚手帕。纯黑色,锦棉材质,在四角用金丝绣着花纹,无比尊贵。
顾千雪连忙转过身,却见不知何时,厉王竟站在她身后。
“你……”顾千雪赶忙闭了嘴,怕两人交谈被长公主听见,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拽着厉王,匆忙远远跑去。
不得不说,欢心马不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却是一匹乖巧通人性的马。即陪着新主人偷窥已久,也未发出任何响动,一动不动的陪着,地上的草也没低头吃上一口。
走了好远,确保不会被永安长公主所发现,顾千雪这才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厉王垂着眼,用帕子为其擦泪,“本王一直站你身后。”
“站我身后?为什么我刚刚没察觉?”顾千雪惊诧。
厉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瞧着,“本王能让太子察觉不到,能被你发现?”
“……”顾千雪一把抢了手帕,擦完了泪,更恶作剧的狠狠擦了鼻涕,而后将满是带着鼻涕的手帕塞回厉王的衣服里。
“……”厉王。
顾千雪冷笑,“怎么,嫌弃了?既然怕脏,就别假惺惺的递手帕啊,当婊子立牌坊的习惯可不好。”
厉王的脸一下子变了,“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看来本王不确实不应纵容你。”
顾千雪吓了一跳,想想从前那水深火热的生活,赶忙转移了话题,“那个啥,你给我讲讲永安长公主和驸马的故事好吗?”虽然现在厉王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好,但总比刚认识时好了许多。
心底沾沾自喜,她相信,关于丘安然一事,厉王绝不是表现出的那般轻浮。
485,公主与驸马2(三更)
在这些尔虞我诈的政治上,顾千雪只能算是个单纯的人,但最起码的思考能力还是有的。
从刚刚厉王和太子的对话中,她隐约能察觉出端倪,她也能猜到厉王公然对丘安然示好定有原因在其中。至于原因如何,她不想深究,她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不想那般勾心斗角。
厉王自然是看出顾千雪想岔开话题,也未想深究,“不知。”
“不知?”顾千雪惊讶。
厉王撇了她一眼,“皇姑姑和驸马成婚时,本王还没记事,而后来得知的一些也都是知情人透露,大致也就是你刚刚听的那般,难道还让本王给你重复?”
顾千雪忍不住瞪了厉王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嘟囔着。很是怀疑,同样是说话,说好听了也是说、说难听了也是说,眼前这个疯子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狗?你在骂本王?”厉王的声音满是威胁。
顾千雪连忙干笑,“不是,不是,你听错了,哈哈。对了,丘安然呢?”她再次转移了话题,但刚转,却发现方向错了。提了丘安然,她心情却糟了起来。
厉王冷哼,不与她一般见识,伸手指着另一方向,“那里。”
顾千雪远眺,却见丘安然和太子在一起,不知在聊着什么。
一个穿得火红,另一个则是一身素银,抛开嫌恶,这两人站在一起却也算是赏心悦目。
“看来,太子并不讨厌丘安然。”顾千雪喃喃道。
厉王听见顾千雪提太子,只觉心中一股憋闷,“毕竟有交易在先,与其说丘安然是一名女子,还不如说是丘家的兵权以及……一种态度。”
“兵权?呵,皇后和太子看我的时候,怕也在我脸上看到兵权两个大字吧?”顾千雪自嘲。
“你们不同,”厉王道,“赵元帅不愿归附任何势力,但丘家却不是。丘家的兵权是自己的丘家军,而赵元帅……”说着,厉王停下,语调一下子嫌弃起来,“本王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就你那榆木脑袋,便是讲了,你也是不懂。”说着,竟伸手抚摸欢心的马头。
顾千雪一下子急了,“宫凌沨你是什么意思?你随便抓人问问,谁不说我顾千雪是天下奇女子,是顶顶冰雪聪明的,整个天下也就你说我笨吧,而事实上,到底谁是笨蛋还不一定!”
被直呼名讳,厉王却不生气,轻轻拍了拍马鬃,“聪明?如果某人聪明,刚刚就不会像个白痴一般疯狂吼本王,”而后瞥了一眼太子的方向,“在你眼中,本王眼光就那么低,随便出来个阿猫阿狗都能得到本王的喜爱?”
顾千雪一愣,已肯定刚刚自己的猜想,心底满满溢出一种甜滋滋的东西,这种美妙的感觉让她心情愉悦。“那你……”赶忙闭了嘴。她很想问——那你喜欢我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面前男人阴晴不定,几乎猜不出其心思,如果她自作多情,那就真被人笑掉大牙了。
厉王冷笑一声,好似在嘲笑面前少女的小心思,拍了拍顾千雪的头,无论力道还是手法,与拍马一般,“女人,还是傻一些好,天大的难题,让男人去解。”
说完,将马缰塞到顾千雪手中,转身离去。
“喂,你去哪?”顾千雪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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