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属风,他本来不用依靠任何法宝便能飞行,可是现在却无法做到。
叶闻歌卷着被子,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一番思虑之后,将窗子打开,跃了出去。
他身影刚消失在屋里,风胤的身形便显露出来。
他看了眼被叶闻歌卷成一团的被子,又隐了身形,朝叶闻歌追去,就见那只小气的妖狐,去了城中最大的珍宝阁。
风胤眼看着她进了单独的房间,分出一缕神识附在她衣角,自己也再走进珍宝阁内。
叶闻歌舒适地坐着,不断翻看着适合的飞行法宝。
剑的话,很容易被太阿剑比下去,叶闻歌手指划过飞剑影像。
而扇子,就模样构造来说,并不适合疾行,叶闻歌再将手指从扇身上划过去。
红绫,太丑;金莲,更丑;葫芦,真是本君见过最丑之物;
风胤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眼中浮上暖意,纵容地看着叶闻歌。
待叶闻歌好不容易选中一片叶子状法宝,他正欲买下,就见影像渐灰,已是被人买下之兆。
他无奈,又凝神看着其余法宝,认真思索一番后,选择了一片羽状法宝,风胤立即先她一步买下那件法宝。
风胤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叶子、羽毛,妖君殿下所选之物,仿佛都是天狐喜好之物。
他还想再看,叶闻歌却已然收手,微带落寞地出了珍宝阁,自回了房中休息。
天狐将自己脸蒙在被子里,半天不见出来。
风胤隐着身形看着叶闻歌,妖君殿下天纵奇才,出生便是天狐少族,无论是法术还是心境,都是妖族中最出色的。
他想要之物,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而风胤爱慕他已久,自然也想过投其所好,可惜妖君殿下光风霁月一心向道,除了好杀妖性外,似乎无任何喜爱之物。
风胤曾也以为当真如此,可那日带了她吃鸳鸯锅之后,才明白她并非无欲,只是她一切皆得的太轻松,所以能轻而易举舍弃一切。
妖君殿下性子唯我独尊,眼下不过是没得到几件飞行法宝,便能难受成这般模样。
分明是至妖九尾,劣性满满,却偏修无情道。
叶闻歌皎皎如天上月,风胤却只想将她拉入凡尘,染上红尘俗欲。
他眉目冰冷,殿下,你分明是妖狐,还是有些妖狐习性来得好。
风胤转身出去,彻夜练剑不眠。
待日光初露,一向惫懒的叶闻歌却早早起来,他独自吃完早饭,却也未见风胤行踪。
叶闻歌心中疑惑,自去敲门:“风胤,你可还在休息?”
他等了一会,也没听到人说话,叶闻歌皱眉,当机立断一手凝出水丝,将门外禁制破坏干净。他走进房间,就见风胤坐于榻上,周身萦绕着清气与魔气。
叶闻歌挑眉,这是心魔?
他并未插手,只打了几道清心阵符出去,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把玩着不周笛。
不周笛颇有灵性,在叶闻歌摸到笛身中间时,总会轻颤几下,以示愉悦。
叶闻歌颇为宠溺不周,不厌其烦地替它挠痒,还以手敲击笛身,随手打出乐章,不周笛更为喜悦,笛身隐隐泛着碧绿光华。
风胤忽然出声:“小姐在做什么?”
叶闻歌看了他一眼,将不周笛收起来:“醒了,那就出发。”
风胤掌心微微用力,自榻上下来,身子摇晃一下,叶闻歌静静看着他,没半丝去扶的心情。
他道:“你可还好,若不能走,便再休息一日。”
叶闻歌本恨不能立刻奔赴战场,他虽不愿去扶风胤,却愿为他多耽搁一日。
风胤稳住身形:“我并无大碍,只是许不好御剑。”
叶闻歌蹙眉:“若连剑都御不得,你是去战场替魔族提供养分?”
风胤本是伪装,他冷声道:“不过是心魔而已,小姐御剑,我会尽快恢复。”
叶闻歌勾唇:“的确,区区心魔,本不成气候。”
他往外走,算是应允了风胤。
风胤跟在后面:“小姐修习也曾有过心魔?”
叶闻歌踩上太阿剑:“有过。”
他等风胤站上来,补充道:“加件衣服,你若要全心调息,便最好不用灵力御寒。”
风胤得她关怀,心中暖意尤甚:“嗯,小姐是如何抵御心魔的?”
叶闻歌待他加了衣服,平缓御剑,他颇为无聊,回道:“心魔,我斩过许多。待贪嗔痴欲皆斩过一遍之后,便再无心魔侵扰。”
风胤眼神一冷,贪嗔痴欲心魔是困扰所有修士的心魔,而叶闻歌以妖身斩心魔……
风胤握拳:“小姐如此爱飞行,可否想过要有一把自己的飞行法宝。”
他心中带着丑陋的心思,妄图从叶闻歌面上看见一丝渴望或是失落。
叶闻歌却大方道:“唔,想过。我昨夜也想过去买一把,可是看中的皆被人捷足先登。”
他催动灵力,替风胤阻隔外边的寒风,自己则极享受风拂之感,那是天地间任凭翱翔之感,自由而逍遥。。
风胤心中泛起冷意:“小姐就不失望?”
叶闻歌随意道:“失望自然是有,也不过一瞬,天下法宝如此之多,我往后总能再寻到合适的。何况法宝总是身外之物,我往后大乘之后,自然能依靠自身横渡虚空,不过区区法宝,为何要因它自侮道心。”
风胤心中再度泛起无力感:“小姐就从不会为任何一件事有长久的失落?”
叶闻歌却窥到了一丝魔气,桃花眼微挑满是兴奋:“唔,会。比如……若你再调息不好,耽搁时间,我便失落得很。”
他话音刚落,太阿剑立时射出,看似极为浪荡,却小心地为风胤撑起防护罩,挡住寒风同魔气侵扰。
战场已到,空气中满是肃杀与血腥。
叶闻歌身上战意燃烧,他将风胤送到太和宗驻扎之处,便立时转身奔赴战场。
风胤看着她的背影。
风与月,血与火,这只妖狐浪漫又残忍。
她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除了死亡与禁锢,没有任何人留得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几天我可能会更新迟一些~~~我的姨妈来看我了~~吐血倒地~~
衷心希望狐狸再来姨妈~~~~
第78章 反派天生无心二
战场上空魔云密布; 气流近乎凝滞。
叶闻歌挑眉; 单手凝出琴弦; 细弦穿过重重魔修脖颈,开出大堆血雾。他行事张扬,很快便有其余魔修上前围堵,却皆作了叶闻歌手下亡魂。
他衣袍很快染血,其中既有自己的; 也有魔修的; 疼痛混杂着热血,当真令人激动。
他眼里带着血意; 感受着气流走向; 面上就满是讥讽之意。
秦墨当真万年只会一招,此处修士死去; 亡魂却蛰伏不得出,被魔气所挟,将此方天地化作修罗地狱。
此般强烈的魔气,必将诱使任何魔障深重之人堕魔,尤其是轮回的魔君。
叶闻歌擦了擦手上鲜血,并不惧怕魔君,只是被这阵法勾去了心神,他擅长识幻破阵; 从云中来时却半点未看透此中阵法。
即便是现在,他也未寻到阵眼。
他心中被激起了胜负欲,当即远离战场; 细细察看此阵。
乾坤巽艮四间之地,西北为乾西南为坤,东南为巽东北为良,其间暗含天地风云变幻,又对应水火金木成龙虎鸟蛇四象,其间刚柔相济,虚实浮动,本为生生不息首尾相衔之阵,偏偏生机尽漏,封住万般煞气。
此阵变幻精妙,却无阵眼。
叶闻歌神色凝重,他浸淫阵法多年,手下从无未破之阵,无论何阵皆有针眼,此阵如此古怪,只能说明阵眼未在阵中。
他桃花眼如璀璨星湖,眸光流金般细细掠过此阵,寻求破解之法。
他此时心神皆系于阵中,所见就全然不同,无数狰狞的恶魂扭曲面孔,想要冲出阵中,却被黑沉魔气束缚住,哀嚎遍野,怨恨四起。
冲天的怨气又纠结于魔气中,形成凶煞之气,此气越聚越多,叶闻歌浑身皆不自在,却仍仔细观察着煞气流动,寻找本应有的阵眼。
冤魂朝他冲来,叶闻歌凝起防护罩,随着凶煞之气逐渐翻涌,他的防护罩也越来越薄,丝丝煞气没入他体内,摧毁着体内生机。
叶闻歌神色不见半点动容,随着煞气流动越快,他能推演的变数就越来越多。
乾坤设疑,巽艮补缺,阵眼原本应该在……
叶闻歌正要得出结论,就听一个极温润的男声道:“你在看什么?”
这声音轻柔如风,凭空出现,叶闻歌心中立时一紧,做好强催精血的准备,他本处于极费心神之境,眼下一分神,煞气立时全部冲入他体内,尤其是眼窍。
叶闻歌周身剧痛,七窍中立时涌出鲜血,他立即封住全身经脉,阻止煞气继续冲撞。
饶是他反应迅速,被煞气蚕食的生机也已被破坏。
叶闻歌只在幼年学艺不精时受过阵法反噬,而像这般严重的,还是头一次。
那双本流光溢彩的眸子一下失了焦距,带了茫然之色。
他还能听到风声,闻到此地魔气,甚至能感受到多了一股幽香,眼前却是黑沉沉的一片,无半点光亮。
他看不见了。
秦墨从变机镜中幻化虚影而来,他手持珠算红衣黑发,一身阴柔而又不失男儿英气。
他看着面前一身白衣染血的叶闻歌,无声而笑,悄然走向她。
妖君殿下如此脆弱的时候,当真是世所罕见,秦墨想起这只妖狐曾给自己的羞辱,笑得越发张扬肆意。
他手指在天尺算上不经意地拨动,一点一拨,算尽千机。
叶闻歌只是瞎了,却不是全失了五感,他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全然冷淡下来:“魔族?”
秦墨面带笑意走向叶闻歌,笑意古怪却温言道:“在下是魔族,姑娘现下伤势严重,可要向在下讨饶?”
他全然未掩饰自己的声音,期待自己被这妖狐认出来。
叶闻歌连云兮都不记得,又如何会记得不过有照面之缘的秦墨,他听秦墨所言浪荡,就要催动精血强行攻击。
秦墨嗤笑一声,瞬间移动到她身边:“何必负隅顽抗?”
若是曾经的妖君殿下,他自然只能败走,可眼下的妖君殿下不但成了纤弱柔媚的女子,还被阵法反噬至此。
他在叶闻歌身上打下禁制,将人揽入怀中,看着她脸上的冷淡屈辱哈哈大笑。
“姑娘莫怕,在下不过见姑娘甚有美色,邀你去在下府中一叙。”
秦墨不过是分/身至此,本是察觉到有人要破了天罡魔煞阵,才匆匆赶来,却未料到,居然是如此惊喜。
曾经叶闻歌给他的羞辱,他都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秦墨脸上满是笑意,带着叶闻歌即刻离开此地。
待出了三城之外,他才停下遁术。
叶闻歌感觉到周围环境已完全变了,他不见担忧,认真通过听觉嗅觉来辨别此地地形。
山水清新之意扑鼻而来,细细聆听还能听到瀑布下坠之声。
秦墨有意羞辱她,特意挑些难行的山路走,叶闻歌看不到山路崎岖,一脚深一脚浅,早已跌了几次。
衣袍上又是血又是灰,显得极为狼狈。
他身上本受煞气破坏生机,即便是一道小伤口也久久不愈,叶闻歌从未吃过这般苦,却从始至终也眉目冷淡,不见半点讨饶。
秦墨只觉心中快意,待进城之后,又恶劣地封住她听觉。
“姑娘,现下人多口杂,在下封了姑娘听觉,以免别人叨扰了你。”
妖君殿下,你曾经不是如此清高,连见我一面都嫌恶我不配吗?
眼下你又瞎又聋,离了我什么都不是。
他亲眼看着叶闻歌面上满是忍耐地躲避着人群,生怕同任何人有所接触,秦墨眼中浮现讶色:“你害怕同人接触?”
那并不是有意不见他?
秦墨心中刚一浮现此念头,便立即被自己压下去,这位妖君殿下曾会见过风胤神君,哪里有什么害怕同人接触的病症。
他分/身很快就会消散,一定要趁此时间好生折磨此妖狐。
秦墨眼下满是邪狞,丝毫无在魔宫中的冷静思考,运筹帷幄之感。
他特意往酒楼中走,酒楼门口有些阶梯,他几步上去,眼睁睁看着叶闻歌摔倒在上面,额头上血迹顺着脸往地上滴下。
叶闻歌平静地起来,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干血迹,他动作斯文优雅,丝毫看不出心中高涨的杀意。
秦墨却深深皱眉,他不想看到这个表情,只想看到那张脸上惊恐的、害怕的模样。
就像适才一样。
他阴着脸走进酒楼,点了一堆菜,将叶闻歌的听觉解开:“姑娘可饿了?我们先用饭。”
秦墨想着狐狸爱吃些什么,鸡,鱼,兔……
一碟碟菜色端上来,丰盛鲜香,秦墨却慢慢将这些菜都端到自己面前,仅在叶闻歌面前摆了一道枯草。
他微笑道:“姑娘请用。”
叶闻歌心中嗤笑一声,笔直地坐着,并不动筷。
秦墨盛情邀请:“今日赶了一天的路,姑娘难道不饿吗?快些用吧。”
他又说了几句,假意斯文实啐毒药,叶闻歌面上浮现一丝讥嘲,声音微哑:“你若想羞辱我,直说便是,何必行得如此弯绕。魔界祭司,就这般做派?”
他看不到眼前人,桃花眸一片茫然,却半点没影响身上的风骨。
秦墨手一抖,面色奇异道:“你……如何认得本座?”
妖君殿下不过见了他一面,时隔多年,还能仅凭着声音认出他来?
叶闻歌嘲讽道:“论心胸狭隘,行事虚伪,我所听闻的人中,唯有祭司你,能这般令人厌恶。”
秦墨本略带喜意的脸顿时阴了下来:“姑娘当真不怕本座杀了你?”
叶闻歌轻松道:“祭司大可一试。我曾得机缘,神识有幸强大一些,若我自爆,祭司的分/身会灰飞烟灭,只怕远在魔宫中的本尊也会受到影响。”
秦墨自然知道她所言非虚,妖君的元神远远强于他,只是他嘴上仍道:“姑娘若如此看淡生死,适才被本座羞辱时,为何没有破釜沉舟。”
叶闻歌冷笑:“我怕脏了我的元神。”
他是当真如此以为,如秦墨这样的奸邪小人,即便是自己动手杀他,都脏了自己的手,何况是自己的元神。
秦墨的手气得微微发抖,他心神不稳,似想到前世被叶闻歌羞辱之景。
一道魔气忽然朝他打来,秦墨眼神一暗,魔气顿出将来人击飞开去,叶闻歌抓住时机,立即咬破手指,滴到不周笛上,不周笛瞬间绿意幽幽。
笛声悠扬飘出,苍凉古调能镇神魂,秦墨本是分/身,不周笛天生克魔,他身影当即淡了一些。
秦墨眼中阴鸷一闪而过,他一手挡开另一道微弱魔气的进攻,低声道:“不许再吹。”
叶闻歌置若罔闻,笛声渐入佳境,秦墨一狠心,一道魔气直直打上叶闻歌的肩膀。
魔气混合着体内的煞气,叶闻歌当即脸色一白,体内本封住的煞气一下翻涌出来。
七窍中再涌出鲜血,他来不及擦,不周笛音无片刻凝滞。
秦墨妖冶的红衣如生风一般,朝叶闻歌走去,他满心皆是痛恨,胸前却陡然一凉。
一根不易察觉的水丝从他胸前穿过,水丝由淡变亮,由细变粗,上长出尖锐的突刺,深深绞入进他的皮肉里。
叶闻歌手指微动,水丝立即爆开,秦墨身影晃了两晃,越渐透明。
她要杀他……
叶闻歌强行调动灵力,身上煞气流遍全身,他眉眼却带着冰冷的不屑:“他日,我必亲手杀你,以偿今日之耻。”
秦墨身影皆数消散。
叶闻歌再撑不住,自乾坤袋中拿出清心养灵丹药,一把服下。
萧柔芸浑身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