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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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瑞雪-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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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膳毕,礼成,诸人退去。看着他的一把青丝自薄帐纱幔中散开,白玉似得胸膛急促起伏着,目光深邃,这夜的盈梓怦然心动,进而就失了心神。只看着那一双俊朗的眸子映起了满室烛火的流光溢彩,跌进了他的笑颜里。深压住他,盈梓骑坐在上,只不停的吟叫着:“慕耀…给我,再多给我些……”不觉已油灯燃尽,雀鸟啼晓。
  惊蛰时节,万物出乎。终于盼到了,不知期许了多少年月的这一日。拂晓时分,盈梓推开窗去,看青色晨霭中窗棱滴着湿露,晨风拂面过,凉且清爽。万籁悄悄却又暗生萌动。
  时辰还早,但她已是睡意全无,倒不是因着即将娶亲的激动。——一日日的挨过了一整个月,此时盈梓只觉得平淡幸福——只是很享受这份宁静相守罢了。厨房里熬了些米粥,合着三两小菜,小莲端进屋来摆上桌,盈梓拉了慕耀同食。
  新启的一罐酱菜,吃起来甜咸脆口,味觉将盈梓的思维拽回到现实明晰里。左手旁是一张红纸单,上有金笔提写了迎亲的具体顺序、时辰、以及需要注意的诸般事宜等。
  家中安排了正夫坐阵,盈梓将慕父颜裴韵尊为长辈,补了无亲生父母坐堂的遗憾,然后回到房中精心沐浴梳妆,更了繁复隆重的凤冠吉服,不觉已到了晌午,便开始有些坐立不安。食膳时,目光频频的移去窗外日头上,盼着早些到了申时,自己风风光光的好去迎心上人。
  府门外早已候下了一长队迎亲车马。头马是一匹耀白色的绝尘良驹,胸前挂了朵大红绢花,镂花金饰,粗颈两侧垂下了流苏数条。马面俊逸,姿态器宇轩昂。再往后,是从车两辆,八抬油壁轿两辆,四抬黑漆轿三辆,立于两侧的还有仪仗数十人,铜锣鼓乐若干,举旗持火把数者两列,全然一副喜气洋洋、整装待发的模样。
  看热闹的百姓已将纳兰府外官道围了个水泄不通,翘首盼着看喜事。幸而府中早做了准备,将万响的大地红长长的夹道铺至了数里外,红毯亦是如赤河一般淌至目穷处,上金粉银屑碎碎闪着金光。已有人观此急着高谈阔论了起来。
  众人聊来扯去,话题永远跑不开那五个即将上门的良夫婿。——其中紫阙美貌艳绝京城自是不必多说。南陵王战功赫赫,威名更是如雷贯耳。纳兰小姐将一个养弟及一个非亲生的美人兄长都传奇似的收入了府中,才最令人津津乐道,最后再加上一个段熙,虽久居宫中相貌不为人知,然这三皇子的名头说出来就已足够骇人。
  ——最后众人皆叹这纳兰小姐的命实在不凡,实在是太好。
  未时已过,早春的暖阳斜斜挂在碧空中,空气中还留有午时的慵懒暖意,然清风却已凛然飒爽。盈梓被簇拥着出了府门,锣鼓声震天际。 
  翻身跃上宝马绝尘,一袭金绣雀鸟纹翟衣在阳光下艳到灼目——今日的纳兰盈梓,光芒万丈、摄人心魄。
  若是人生如花期,那曾经的她只是一支娇羞蓓蕾。时至今日,却已开到秾艳,绚烂若抹天边红霞。
  依礼,祭先祖天地。再一声金锣大力鸣过后,司仪朗声唱喜,礼炮升天。纳兰府迎亲的车队到了吉时,方列列驶出。
  前有人持炬引路,旁有鼓乐歌声不歇。盈梓端庄骑坐在良驹绝尘上,面色桃红,目光中掩饰不住的雀跃,扫至长长的迎亲名单中,这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南陵王府段胤处。
  ——真是千想不到万料不到,他段胤也有乖乖坐轿的这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8 章

  八王府外,南陵王段胤妆扮华丽,被一袭极不配他的绣金龙纹红袍紧束了高大身躯,头顶上金带紫冠将墨发束的分外平整,面上似被施了些脂粉,神色极为不耐。
  远远的见着纳兰府的迎亲依仗来了,比约定的时辰还要早了许多,段胤这才忘却了自己的不伦不类打扮,转而喜笑颜开了起来。但等心上人及了自己面前,却又佯装无谓。盈梓看在眼里,暗暗好笑。
  鸿雁做礼,她将诸般礼节做至了极致后,笑着夸张的躬身一礼,伸出了右手:“王爷,请吧?”
  “唉!”他段胤终究还是做不到不欣然而往。
  一边不满的抱怨着什么“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要被人抬,奇耻大辱也…”段胤一边乐呵呵的就迈步踏进了轿中,掀袍坐下,姿态潇洒飒然。
  “咦?王爷今日,似乎异常的‘乖’呢?”花轿抬起后,盈梓骑马缓缓并行于段胤的轿侧,有意大声说道,近里的轿夫听见了,都拍腿哈哈大笑。
  “噫?纳兰小姐也别喜欢的太早——且等你我入了洞房,小王再‘乖’给你看!”段胤听出了盈梓的有意挑衅,倒也不上套,轿中依旧坐的笔直,口中游刃有余的顶了回去。帘外诸人听了,笑的更大声了。
  盈梓吐了吐舌,又不甘的继续道:“王爷今日的打扮真是艳冠群芳,相比之下,真叫为妻我无地自容了~不如以后都这样穿可好?”话毕,喜滋滋的再等着那人反驳。段胤却沉吟片刻,淡淡的回了句:
  “玉指山下,你我曾也是如此的车马并行。那时意外遇见了你,衣衫褴褛,看起来却依旧明艳动人。”
  “…王爷还记得?”盈梓微微怔神。
  “可不是记得?纳兰小姐若是骑马实在寂寞的紧,不如本王再将你‘请’入轿中同乘可好?”段胤咧嘴笑道:“你我可以尽情说体己话……就像曾经那般。”
  “呃…王爷好意,民女心领了!”盈梓回想起过去,面色一烧,策马慌忙跑了开。“呼~”——‘倘若真被他段胤抓到了轿中去,那发生什么事情可是都有可能的!还是自己消停点吧……’
  入了内城,有百姓闻风赶来夹道围观,半个时辰的官路于是走了近一个时辰,迎亲车队终于浩浩荡荡来到林府旧宅门前时,盈澈亦是一袭红袍曳地淡然而立,盈梓忙跳下马来跑了过去。
  “哥哥怎么一直等在风口里,手都给冻冰了!”盈梓握了盈澈的手,心疼的哈了口气,忙反复的搓着,直到那人手心发烫。
  “还叫哥哥?”盈澈面上不动声色,反握了她的手,眉尾微微挑起。
  “哈……盈澈!”盈梓抱着哥哥的脖子‘吧嗒’亲了一口,心里香甜甜的。等在轿中的段胤不乐意了。
  “喂,你俩有完没完?”
  凭什么刚才她见了自己就没亲?段胤掀了帘子不耐烦的催促道:“盈澈,墨迹完了就赶紧的,后边还有仨呢!”
  “那个……盈澈哥哥,我们走吧?”盈梓面色涨红,亦伸手向他。——一想到要娶的人是自小仰目的哥哥,就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嗯。”盈澈噙笑应了句,转身上轿。
  鼓乐再次响起,喜轿亦抬起,这次却未行了几步。——盈梓看见远处一人提溜着红嫁衣,正高呼着振臂朝跑了过来,揉了揉眼,可不是陌离?
  ——他竟等不及接,自己送上门了!
  原来萧晨熙的药铺与林府旧居太近,是而陌离听到了迎亲依仗近了便不顾劝说的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了花轿里,陌离的心这才算踏实了,从轿窗外探出头去,嬉皮笑脸的对盈梓说:“盈儿姐姐,这回你可赖不掉我了!”
  “哪有你这样嫁人的?”盈梓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道:“只是就这两步道,我还要再去趟萧府,给先生送个请帖去。对了,他在府中吧?”
  “他在的,不过一会就不在了。”陌离巴眨着眼道:“萧先生他老家的表姐病了,似乎还不轻,他傍晚便要回乡里去了。”
  “哦,这样。”盈梓想了想道:“那就算了罢,等他返京后我们再单邀他。”
  “说的是呢!”陌离拍了拍轿子道:“走啦!快接了紫阙哥哥和熙儿,我们好回家!”
  前边的段胤又在抱怨了,似乎已被自己的喜服憋气到不能忍。于是仪仗再次抬起,三炷香后,依次在紫阙的府门前,与三皇子段熙的宫门前落下,装上新人,又再次抬起。驶回纳兰府中时,已是繁星高照。
  方才来时路上,旁的喜轿间都是彼此拌嘴笑闹,单段熙一个人的轿子十分悄寂。他静默的坐在其中,手脚拘束着,身旁挂了金色流苏打底的车帘,始终没有被他掀起过。
  想到承天门外与女皇一别,盈梓当时看段熙的目中似有泪花闪过,但一定睛去瞧却又没有。——段熙深深地看了一眼迎亲的车队后,口中低低的对盈梓道:“妻主,我们可以走了。”之后便擦过她向自己伸来的手,被教习嬷嬷引上轿了。
  如今纳兰府的大门就在不远处,盈梓勒缰停了片刻,待到段熙的车轿已与她持平,方夹了夹马肚,慢慢踱着,在他帘外柔声唤了句:“段熙。”
  “……”
  “段熙?”
  一双玉手自帘外伸了进来。
  “……”
  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将要双十年华的少女,虚长不了自己几岁。段熙看着帘下的那双细腻润白的手,被大红喜帘映的微微发粉,十分执着。手的主人又自顾自的说道:“段熙,你别怕。”
  其实盈梓也不知道段熙在怕什么,只是内心清晰的明白他不是真的嫁给了自己——但毕竟相识一场,她喜他怜他,他又将一生都短暂的寄托于她——这就足以给了她理由去让他安心。
  “心里好受些了吗?我们这就要到家了。”盈梓将语气放的轻松:“若是可以了,就应一声吧。一会接你下轿的时候,可别哭鼻子呦。”
  “……”
  就在盈梓的手就要等的僵硬的时候,帘内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覆了上来。
  盈梓反手捏了捏:“唉,这小爪子,可真够冰的……”
  拿捏的好,此时正是吉时。
  “小姐,迎新郎子入府喽~!”司仪一声拔高的呼呵,喜气悠长,单那末尾的‘喽’字就拐了数道弯,堪堪直拖到了喊话人气息彻底吐尽方歇。
  霎时,爆竹声‘噼噼啪啪’的跟着响了起来,转瞬就便成了轰鸣。——左右两侧万响的大地红一道火龙似的燃起窜远了去,崩出片片红屑儿,合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倏忽化成了震天的巨响。
  盈梓来到府门外勒缰下马,将缰绳递给了笑意堆了满脸的小侍,又自慕耀的手中接过了弓箭,抬眼对他微微一笑,慕耀郑重的点了点头。
  回身登到了高阶上,众人屏息注视,盈梓抬手:瞄准、上箭、拉弓、射。一气呵成。
  ‘嘭嘭嘭!’三声裂响。——锋利的箭矢齐齐的□□了八王爷段胤的轿门框上。
  “大吉!!”司仪高亢的声音荡进了人壁中,众人拍手附议:“是啊,大吉,大吉啊!”
  盈梓笑微微松了口气,放下臂来,
  有引路媒忙鞠着笑赶上前去,又将盈澈的喜轿催了上来。盈梓深吸口气,定睛,抬手,再放手,又是利落的三箭。
  “大吉!!”
  众人掌鼓的更烈了,盈澈在轿内也以拳掩口,不自觉的轻笑出了声。
  接下来三皇子段熙、紫阙与陌离的喜轿,盈梓都破了例,各射了三箭。已有丫鬟对身旁小侍悄悄的咬耳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了小姐重情!”
  喜轿再次被排成了一字红河,缓缓驶过燃着灼灼熊焰的火盆上。自火盆正中央上时,轿夫停步颠轿,轿内人座下需纹丝不动,主驱灾辟邪。
  “红—红—火—火~!”司仪再次一脸喜气的高唱道。连唱了五遍。
  ‘合乐’歌声声奏起,红缎子绣花喜轿放下来。
  新郎自轿帘下探出一只朱红的喜靴来,进而又伸出了一只手,盈梓接过来,握在手中。将扶下了轿,再引新人踩上府门外台阶上,特意备好的碎瓦。
  “碎—碎—平—安~!”
  高亢的号喜声不断,吉词被一次又一次的唱起,听的人与唱的人都乐此不疲;新郎被一个又一个的接入了府中,迎的人与被迎的人都满面娇红。
  不知谁家的孩童大着胆子的起哄,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于是近里的孩子们便齐声接了过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哈哈哈哈!!…”
  稚气的笑嚷声此起彼伏,伴着梁上如火的红灯赤影,人影交叠依偎,四下里仿若都已将夏日的炎炎喜悦,都提早开至了酴醾。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9 章

  入了府门去,立于花堂中。堂上正端坐着正夫与尊长,后有张铺缎供桌,上放着茶盘与贡品,背垂了祖宗神幔,以及大红的喜绸。女侍走上前来,施了礼后,斟了杯茶,碎步托去立于最首的段胤面前,又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唱道:“祖宗家规有训,新夫敬喜茶~!”
  新人向正夫敬茶本是天经地义,段殷也不含糊,自托盘中端起了青花茶盅就递到慕耀面前:“给。”
  “……”
  慕耀正色看了看,并不接。
  他南陵王段胤何曾侍过人茶?此番嫁来虽是个平夫位置,并不逊于正,然先入为主,纳兰府又是慕耀掌家,“唉!”
  盈梓含笑不语,段胤只好佯装无谓的耸了耸肩,放下面子,单膝面对慕耀跪下去,再次敬起了茶杯,有板有眼的朗声道:“新人请‘哥哥’饮茶!”余光扫去盈梓那,见她幸灾乐祸的近乎笑翻过去。
  “嗯。”慕耀满意的接过了茶杯,勾唇笑着呷了一口,意味悠长的挑眉回道:“好茶。”饮毕,段胤起,侍者将杯托走。
  再到盈澈;刚端正的礼跪献上了茶,慕耀就端了一饮而尽,进而伸手扶起盈澈。
  “你我兄弟,不必拘礼。”慕耀一脸的惺惺相惜。
  ——这出兄弟情直看的段胤翻白眼,进而又狠狠地瞪了眼那个没心肝、只自顾自的傻乐的小女人。
  ——盈梓确实是傻开心着的。慕耀的脾性她怎会不知?不过是个表面冷皮子,内里热心肠的主罢了。她看着所爱之人终齐聚于一堂之中,心中欢喜感动无限。只盼着往后的时时日日里,都如今宵一般和和美美。
  轮到段熙敬茶时,口头的礼数是做得最全的。——之乎者也,夫训男戒。他洋洋洒洒将教习嬷嬷事先教好的都尽数背了出来,慕耀看着他稚嫩的面庞微微蹙眉,最后还是沉默饮下了。
  而陌离虽不及段熙懂礼,却是个鬼灵精的,痛快的跪礼后,口中更是极尽讨好之能,‘慕耀哥哥’‘慕耀哥哥’的谄媚叫不停,生怕自己被挑了毛病驱逐出府。
  最后到了紫阙,又是一出和乐融融的兄弟情戏码。段胤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美男,——一身喜红色的绣金长衫曳地,褒衣博带,媚眼斜飞,眼眸里都是流波似的温柔——就撇了撇嘴,心思自己当初‘养’他的时候,怎就没料到他会跟自己抢女人,早知道就多派他干点苦差了,唉!昏智也。
  拜堂。敬天地,礼尊长,进而夫妻对拜——三叩九拜五位夫。
  盈梓领着这一水如花似的美夫婿,生生磕了记不清多少个头,等到被再搀起时,脑门都红了。小莲在身边掩面促狭道:“小姐,您这面门,可是真应了王主管的那句红红火火啦!”
  盈梓哭笑不得的挖了她一眼道:“小狗才,就属你嘴毒!”心中却是美滋滋的。
  心情好,繁文冗礼做起来亦觉得十分享受——被司仪支派着做了那许多封建礼节后,再行过了合卺礼,终于该到了饮宴时分。新郎被各自送去了洞房中候着,盈梓更了衣,来到正厅里酬宾客。
  流水似的喜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红红的数列直铺到了纳兰府门口,满殿满院尽是京中得脸的名门贵胄。打过几巡酒,纵然有慕耀一直在挡酒,盈梓不免也被多劝了些,半个时辰后就上了脸,面生娇红,连耳根后都染上了樱花瓣似的粉色。
  小莲挤过人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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