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另一具尸体。
那尸体不是陈老汉又会是谁,他死得十分凄惨,背上的椎骨直接断开刺透而出,我是看不见他死时的表情了,他就趴在那洞里,身子和洞之间的缝隙不时钻进几条身形稍小的蝤蜱。
“别看了……再不走……我就得挂了……”亮子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跟油尽灯枯的老人一般,我一激灵,忙把他拉了起来。
亮子咬着牙,对我道:“跟紧那家伙……”我转头一看,就发现那本身放置石棺的地方有一处塌陷,柳景年此时已经爬了进去。
我搀着亮子来到那洞边,发现那居然是一个盗洞。倾斜七十五度向下,我勉强把亮子塞了进去,紧跟着也倒着爬了进去。这样一来我跟亮子就是面对面的了,万一他出现什么情况我还能拉住他。
说来也怪,这巨大的岩石中居然是泥土,还好这盗洞打得结实,否则我们这样往下蹭非得塌方不可。
这盗洞不知通往哪里,实在是太深了,亮子爬着爬着就开始翻白眼,我嘴里喊着让他坚持住心里却暗道如果再不想办法,亮子真的危险了。
爬了十多分钟,我们下到一个勉强能站起身的土洞里。我一看就知道是鸽子洞,土夫子,淘沙客挖盗洞时用来囤积泥土、换气的地方,据说真正的高手挖几百米长的盗洞洞口连泥花都不带翻一点。
我帮亮子顺了顺气,问道:“撑得住不?”亮子勉强地笑了一下,我看见血都流进他嘴里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还要多久才能出去?”我总感觉这里的一切柳景年都很熟悉,于是就问他道。
柳景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就不再有其他动作了。
“粪爷……有烟没……给我来根……困得厉害……”我知道亮子这是失血过多的反应,连忙在身上摸索,可就差鞋底没翻,就是没找出半根烟。我望着亮子,发现他的上眼皮都耷到了下眼皮上,我一急,差点一耳光就扇了上去,这一睡,可能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柳景年皱了皱眉,从口袋里翻出一根被碾得不成样的烟丢给我,我一下接住就塞进了亮子嘴里给他点着。
休息了一顿饭的时间,柳景年朝我挥了挥手,然后就矮身钻进了鸽子洞另一头的盗洞。从这里开始,盗洞的角度开始平缓起来,爬起来也是稍稍省力,又爬了半支烟的工夫盗洞完全就是平的了,我感觉出口已经不远,就鼓励亮子道:“亮子,再使把劲儿,等出去哥带你去泰国看人妖。”亮子在前面闷哼了一声,也不作声。
这看似水平的盗洞却是怎么也爬不到头,就在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就听见前面的亮子啼哭似的发出一声嚎叫。
一缕淡淡的自然光刺进了我的眼膜,那感觉实在太舒服,我心里一酸竟然差点哭了出来。
爬出盗洞,我跟亮子都一下瘫坐在地上。远方的天空已是露出一片鱼肚白,墨蓝色的天如今看起来竟是那么的美。
我贪婪地吸了好几口这没有异味的空气,就开始想办法准备撤离这里。
第四十七章 救命钱
一眼望去,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脚下几百米的地方,一条暗黄色的公路从白雪皑皑的山的这一头宛如一条玉带般掠到另一头。在极远处,两道刺眼的灯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
我扛着亮子的肩膀,跟在柳景年和那怪人的身后顺着一条沟槽艰难地下到了公路上。脚刚一触到公路,亮子的身体就是一沉,我连忙扛住。那车转过一个山角驶了过来,我扛着亮子就来到了路中间。
那中巴车“嗤”的一声就刹住了。我把亮子横放在路中间,主要是害怕这车跑了,接着就上去敲车门。
敲了几声一个大胡子隔着车门玻璃往外看。我急了,猛地一捶车门,喊道:“你倒是快点开门啊!我兄弟这等着救命呢!”那人一听,急忙拉开了车门,我一下认出来,这人不就是我们进山时遇到的那大胡子司机嘛。那大胡子拉开车门,看来是吃了一惊,问道:“嘿呀!哥儿几个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都伤得不轻啊这!”
我想到陈老汉夹包里的钱,手伸进去也不管多少就抽出一沓子,对大胡子道:“伙计,你也别啰唆了,我这兄弟等着救命,拉到医院前他只要还能喘气,这钱都是你的!”
大胡子眼角抽了一下,也不答话就上去试了试亮子的鼻息,接着朝我一点头,说:“那就赶紧的,这哥儿们再不输血就危险了,这不是从山上滚下来了吧,伤这么厉害。”边说我和大胡子就边把亮子抬上了车。柳景年拉着那怪人上车时那大胡子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恐怕他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比眼前这人更脏的乞丐。
我放下包,坐在亮子旁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汽车刚一发动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就感觉四周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这声音很熟悉,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去马栏山牧场时听当地的牧民吹响过。我努力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石台上,一群身着羽衣的女人朝我身上泼洒着什么液体,我就感觉身上凉凉的。
这些女人长得太丑了,塌陷的鼻子,脸整个是凹进去的,她们圈着我打转,不知转了多久,反正我甚至都习惯那些丑陋的脸时,她们突然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人朝我走来。这个人感觉很熟悉,绝对在哪里见过,但我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微笑着把脸凑过来,我跟他一下就对上了眼,这时我只感觉心猛地一抽!这人不就是我自己嘛!我想开口喊叫,似乎是想宣泄心里的不满,他是我,我又是谁?!
可那人一下脸色就变了,整个脸都狰狞地扭曲在了一起,接着一把匕首就翻到他的掌上,我就感觉我的下巴被他往起一抬!我心里大骂一声“操!”猛地抬起手就去挡他的胳膊!这时我就听见“啊”的一声尖叫,我眼皮抖了几下,隐约就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而我的手正紧紧地抓在她的胳膊上。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疼无比,拧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才发现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又看了一眼那女人,是一个三十多岁满脸雀斑的护士,我连忙放开了手,这女人瞪了我一眼,竟是小声嘟囔了一声:“小流氓。”
我也不想理他,撑住病床旁边的架子就想起来,这护士见状忙把我压了下去,说:“医生说病人家属没签字前不能下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吧。”我本来全身就没有力气,她这一下压得又狠,我一下就有些火,吼道:“你给我出去!否则我非投诉投到你下岗为止!”
这护士脸憋得通红,看样子是想开口跟我吵。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看起来很漂亮。她朝那老护士摇了摇头,说:“莲姨,对待病人可不能这样,你先出去吧。”
也不知道那女孩儿是什么身份,那老护士朝我做了个鬼脸后就转身出了病房,我心道你本来就长得和鬼似的还做什么鬼脸。
门刚一关上,那女孩儿就忙问道:“小云!你还记得我吗?”我听后一愣,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没这么个美女,而且那些朋友大多是爷们儿。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记不起来了,她还不肯罢休,把两个手做成六字形搭在头顶。“动物园,动物园,动物园里卖花篮。”
我脑里一热,瞬间就想了起来,嘴里也忍不住喊了出来:“小蓝,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叫夏蓝,和我是小学六年的同学,怎么说呢,虽然那时候还小,但我对她就很中意。总感觉自己以后的新娘子就是她,但天不遂人愿,她最后出了国,听其他同学说她去年回国了,而且还和一个年少有为的帅哥结了婚。夏蓝还是那个夏蓝,只不过如今看起来成熟多了。相比之下倒是自己显得孩子气了。
“我不是出国了嘛,学的就是临床医学,回国后就嫁给了在美国时的同学,现在这家医院的老板。”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道:“哦,这样啊,那恭喜了。对了!你看见亮子了嘛!”夏蓝一听这话脸色竟是一沉,我的心也紧跟着一沉。
“小亮的情况……不怎么乐观……”夏蓝有些犹豫地说道。我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忙对她说:“带我去看看他。”夏蓝咬了咬嘴唇,就上来扶住我。走过了医院那特有的走廊,到了一道玻璃门前,这里本来是要换消过毒的衣服,但工作人员显然是碍于他们的院长夫人,没有多说就放我们进去了。夏蓝搀着我到了第三个病房,对我道:“他的情况很特殊,没有完全杀菌前最好不要进去。”
我点了点头,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我看见亮子斜靠在病床上,全身打满了绷带,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我看得心里直发酸,只好强扭过头,“走吧。”夏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眼睛一下就红了,我突然就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但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回到病房我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亮子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夏蓝坐到病床上,替我整理了一下床单,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明天我老公会来,他会告诉你。”我点了点头,就不说话了,一下整个病房就安静下来。夏蓝走过来关上了窗户,对我道:“小心伤口破伤风,你饿了吧,我出去弄些吃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就没有拒绝。夏蓝很快就回来了,带了整整一大便利袋吃的,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夏蓝告诉我亮子和我是被一个大胡子司机送来的,当时我们两个人都晕厥了,如果不是她刚好在场并且认出了我,医院是不能收治的。我笑了一下,对她说了声谢谢。夏蓝回了一个微笑,又拿出一个玉件递给我,我一看,是只玉蝉。
夏蓝道:“这是在给你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在你身上找到的。”我一愣,什么时候身上多了个玉件。夏蓝见我不说话,又说道:“你们的东西都在柜子里,现在吃完东西,该早点休息了。”说完对我笑了一下就站起来准备走,我不知怎么搞的,脑子一热竟一下把她拉住了。
夏蓝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惊讶,我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一声:“真的谢谢你了。”
可能是睡了太久的缘故,直到凌晨还是没有一点困意,我只好在病房里蹒来跚去。最后我打开柜子,想查看一下自己的东西,出乎预料的是,当清理完包的上层后,在最底层发现了柳景年从那“药尸”腹中掏出的青白盒子。
我一下想到了柳景年,也不知此时他去了哪里,但从他把东西放在我的包里看来,他一定还会回来找我。
盒子人手颇沉,我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发现把它称为函更为合适。这件青天白玉函绝对堪称神器,青铜白玉相互交织,四面函板上蟠螭龙纹,饕餮神乌,宛如玄青而水互相吞吐,就是在世界级的博物馆中也属罕见。
细细看去,发现青铜和白玉严丝合缝,就好像不是工匠铸造而成,而是生来就是这样。我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天顶上那惟妙惟肖的青铜鬼脸,触手一片冷冰,但此刻,我却隐隐感受到了两千多年前那名工匠的匠心。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被夏蓝喊醒了,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如果非让我描述这个人,那就是这个人看起来就很有救养,而且学问也不低。但出于男人的好斗性,我还是给他下了一个斯文败类的结论。
那男子上来握住我的手,笑道:“你好,我叫田成,是夏蓝的丈夫。”我也只好赔笑道:“我叫刘云,小蓝的同学。”田成点了下头,对我道:“关于你朋友的情况,咱们出去谈谈吧。”
田成让夏蓝留在病房里,领着我到了亮子的病房前,显然他在顾忌什么,半晌没有开口。我只好问道:“我兄弟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又透过玻璃窗向里看,发现亮子和昨晚一样,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田成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病人的病情十分古怪,伤口的感染非常严重,而且有扩散的迹象。而那种感染病毒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就连病毒数据库里都翻不出来。”我心一沉,就问道:“那有的医吗?”
田成沉思了片刻,说道:“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截肢……”我一愣,就摇头道:“这个不行,还有一种呢?”“这种方案需要大量的抗生素,而替加环素和万古霉素的价格实在太高了,恐怕……”
我想都没想问道:“到底需要多少钱?”田成叹了一口气,说:“大约一百万左右。”我一下就蒙了,但我马上就反应过来,道:“不论如何得保住我兄弟的腿,钱不是问题。”田成点了点头,道:“不过时间不能太久,我们医院的替加环素储量也不多了。”
我点了下头就冲回了病房,也不管夏蓝在场,背着包就跑出了医院,夏蓝一直在后面追,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打了个的就直接让司机开到了八仙庵。车一停下我就径直走向了“万宝斋”,这里的老板是我的远方表哥,人称阿飞,但现在人情冷淡,除了生意上的事很少有来往。我这表哥虽然明面上有个铺面,但实际上是干“拉纤”这一行的。
第四十八章 卖了
所谓的“拉纤”就类似于古董买卖里的中介,正所谓“成三破二”,干“拉纤”这一行其实赚头很大。但这一行也不是那么好做,得上有买家下有卖家,而且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拉的是明器,条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上门了。
但我这表哥不得不说很有头脑,生意一直做得很火,而且没有丝毫要翻船的迹象。我那西周鬼面青天白玉函恐怕也只有他敢倒手,所以我也就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一进门就看见他店里的伙计趴在前台上睡着了,我去敲了一下桌子,这小子一下就蹦了起来,嘴里还叫道:“谁!谁啊!”这伙计平时也经常见,一看是我神情一松,问道:“云哥,有啥子事吗?”我一拍背上的包,道:“叫阿飞出来,有生意谈。”
正说着阿飞就从里堂走了出来,朝我笑道:“嘿!老表,咱可好久不见,最近都哪里发财呢?”我看了看门外过往的行人,对阿飞道:“走了几天盘子,打了一阵子游击队。”阿飞似乎是猜出了我的意思,吩咐手下的伙计看着点外面便招呼我进里堂。
两个人坐下,我也没有直接往卖明器的事儿上说,因为这些老纤儿客如果知道你的东西是急着出手的话,价格会被压得很低。
我拿起阿飞端来的茶喝了一口,道:“飞哥,你这铺子开了也有几年了,我怎么就没看见你这里有点什么特别的器物呢?”我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说你这里可没有我手上的大货,你要能接得了这单生意就接,接不了我可就直接走了。没想到阿飞这货先是鬼笑了一下,接着就调侃地笑道:“有啊,怎么没有,你二叔的骨灰,不信你抓把尝尝。”
我骂道:“你行了吧,你家那老头子要知道你请别人吃他的骨灰非半夜回来掐死你。”阿飞真是臭狗肉上不了秤,满不在乎地道:“要不你喝那药酒也行,你二叔就是喝这个死的。”我简直有点想抓狂了,望了一眼桌上的不知道泡了多少年的药酒道:“行了!阿飞你就别在这耍贫了,都说你这嘴了得,我这也算是服了。说不过你我也懒得绕弯子,我今天来是带了件大货,你看看,能谈就谈,谈不成我就另找。”
阿飞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鬼笑才算停了下来,嘬了嘬牙花子,道:“我说云子,在表哥这儿你早就不该装了,咱这关系在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