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又照了照,发现四周全是整张的人皮,亮子不由睁大了眼睛,说:“粪爷,这人皮又不会蹦起来咬你怕什么。”
我心说这么多人皮,不知当年给这墓主修墓时是一种怎样血腥的场景,就算它们现在已经成了一堆死气沉沉,枯黄干涸的摆放,但还是感觉鬼森森的。也许这些人皮的主人死后舍不得这张皮囊……我实在不敢再想,于是便去看亮子。
这家伙此时蹲在地上,正用手中的“拐子锨”揭地上的人皮。亮子先用铲子剥下来一角然后扯住用力一拉,只听“嘶啦”一声整张人皮就被他这么扒了下来,底下似乎还有一层,也不见露出墓墙一类的事物。
亮子把人皮扒下来后并没急着丢到一边而是提了起来,我心里骂道这家伙不是财迷心窍,连这搁了几千年的人皮都想倒腾出去吧。当年英国佬在罗布泊偷窃咱们国家不少干尸拿回去四处展览我倒听说过。
但这人皮被亮子撑起来后,我除了感觉那人皮两个空洞的眼眶望得我浑身发寒之外,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其他的艺术价值。
亮子突然“嘿嘿”笑了一声,接着竟然把人皮朝我扔了过来。我吓得大叫一声,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结果这人皮是接住了但那皮是软的,那张人脸不偏不倚刚好就盖在了我脸上!
我一下就惊呆了,甚至忘了用手去扯下来,直到我的口鼻嗅到一阵难闻的气味我才反应过来,一把扯下丢到一边后我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翻起铲子就要去拍亮子。
亮子见我真动了火忙叫道:“你别动真格的啊!我这也是为你好,连张破皮囊都怕成这样,我怕你一会儿下到墓里连道都走不了。”
陈老汉忙往中间一拦笑道:“掌柜的啊,莽后生说的可是大实话,他这是给你长胆儿呢,想当年俺三哥直接拿了颗人头丢到我怀里。”陈老汉这么一说我还真静了下来,他说得也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也算是打一针预防针吧。
其实我举着铲子也是做做势而已,十几年的发小我还真能一铲子削掉他半个脑袋吗?
又这么连揭了儿张人皮,终于看见了青黑色的墓砖。亮子从包里取出撬棍准备开始启墓砖,柳景年用手拦了亮子一下说道:“这墓顶不简单,让我来。”
亮子自从在那尸洞里见识到柳景年的手段后虽然嘴上还是不服,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顾忌他了,当下点了点头挪开了身子。
柳景年半蹲下身子,也不用什么工具就把手掌贴在了墓砖上,接着就闭上了眼睛,看起来竟似在感受什么。过了足足五六分钟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亮子等得有些急了,便开口道:“行不行啊你?要不换我。”亮子的话刚说到一半柳景年突然睁开了眼睛,接着就见他那只白得过分的手电光火石间收了回来,而那块基砖还紧紧贴在他的手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亮子的下巴都快落到地上,磕磕巴巴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嘛……”陈老汉蹲得最近,这会儿也被惊得睁圆了双眼:“小兄弟!你这手绝活比俺二哥来得还干净利落,老汉我算是长眼了。”
柳景年却不理会他们,把青砖搁到一边后,又接连起出了好几块,正当我以为他会直接拆开一个洞时他却停了下来,接着他指了指拆开的坑,说道:“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千万别弄破了。”
我刚才光顾着看他起砖去了,还真没注意那坑里有什么东西。亮子估计和我一样,这会儿用手电一照才发现这墓墙中间有一个夹层,里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核桃大小黑色的“泥丸”。
亮子没好气地笑了两声,说道:“没想到几千年前的人都喜欢吃山楂丸啊。不知道里面加的什么馅儿哦。”柳景年冷冷地道:“你可以捏开了试试。”
亮子一听牛劲儿又犯了,鼓了鼓嘴巴道:“试试就试试,你以为我不敢啊!”说完就要去抓坑里的“黑泥丸”。
我心知这些东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急忙扯住他,道:“你他娘的是开坦克的啊,别逮哪儿都横冲直撞行不。”
这句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等于牛屁股上点炮仗,让它逮劲儿往前冲吗!
这时陈老汉突然喊了一句:“东西有蹊跷!”我闻声望去,只见陈老汉手掌上端着一颗“黑泥丸”,而那“黑泥丸”蠕动了两下竟渐渐打开变成了一条“黑棍”,接着又从“黑棍”上伸出几十对腹足开始爬行起来。陈老掌汉似乎很害怕这虫子,却又,着,怕虫了落到了地上。“这好像是‘蝤蜱’啊……”陈老汉磕磕巴巴地说道。
亮子摸了摸脑袋问道:“球皮?是啥玩意儿?”
陈老汉把那条黑棍似的虫子装进一旁的扎口蛇皮袋里后,轻声说道:“这玩意儿我也只是听‘穿山眼’那老头子说过,据他说这种虫子是古时候方士在炼药炉里养大的,水银汞浆无毒不吞,等长成后就埋在墓里,这虫子埋下去后就盘成一个疙瘩和死了一个样,但谁要不小心挖破一只,其他的马上就会嗅着气味爬过来。这‘蝤蜱’能吐毒,沾在身上是非死即伤。”
亮子听后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我亮子一定深刻检讨,实在是对不住大伙了。”
接下来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了,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把手套给了陈老汉,这会儿落了个轻松活,只要撑着袋子就行。亮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捡那些盘成一团的“蝤蜱”一边望着我直咧嘴,就这么一番折腾,倒也有惊无险地把坑里的虫子都装进了袋里。
柳景年朝亮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拿撬棍起砖,亮子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问道:“底下没‘疙瘩虫’了吧?”柳景年点了点头也没说话。亮子见柳景年点了头便也不再犹豫,端直了撬棍就往下砸去。足足起开了七道青砖,一个仅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露了出来。
第三十五章 两条都是死路
望着那黑黢黢的洞口,想到尸洞里流血的黄铜棺材和那只长满白毛的手我的心里就一阵发慌。
但可能是因为人的本性里就有着对未知世界的求知欲望,我虽感觉头皮发痒,心也跳得厉害,但却又忍不住想快点下去,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的。
亮子套好了绳子朝我们招了招手便滑了下去,等我顺着绳子往下去爬时才发现这墓高得吓人,手掌被绳子磨掉几层皮时脚才终于落了地。
这里似乎并不是主室一类的地方,而应该属于配室或者是耳室,面积也不是很大,墓室最中间的地方摆了一座四足两耳的青铜方鼎,这鼎铸得威武雄浑,足有一人多高。
亮子立在鼎前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们说这大鼎,比那什么司母戊方鼎还大吧。”不用听下文我就知道亮子脑袋里在想什么了。“你还是断了把它搞出去的念头吧,这鼎少说也有两三千斤重,再说鼎从大夏到如今一直是国之重器,倒卖这玩意儿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我说这话并不是吓唬亮子,去年八仙庵有个叫余老秃的老板,就因为倒卖了一个三足圆鼎翻了船。我和余老秃也只是打过几个照面,并不是十分熟悉,但这家伙生意做得很大,听说那次就是为一个澳门的上家过手一个鼎。结果在过海关时出了差错,被揪了个正着,这家伙当时就慌了,忙吼叫着:“这是我家祖传的香炉!你们不能抓我!”最后余老秃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加上上家的上下打点落了十三年牢饭。
亮子听完我的话一抹嘴上的哈喇子,怒道:“娘的,不让卖也行,大不了老子搬回家自已搁着,每天晚上看一眼,指定能睡个好觉。”我也懒得和他啰唆,自顾自地上前审视这座巨鼎。遇上自己喜欢的物件却运不走也会把物件好好地翻看三两追,这就是搞古董人的通病。
这座方鼎上缀满了云雷纹,四条鼎足上盘有虬龙,最特别的是鼎面上的图腾竟是几只鸟状的纹饰,这些鸟我只认识一种,便是三足鸟。这鼎铸造得太过精美,以至我忍不住想爬到鼎上找寻鼎内是否刻有铭文,如果真能找到,那么墓主的身份就能得到确认。
想着想着我的手便攀上了青铜鼎,正当我准备往上爬时却突然有人拉了我一把。我回头一看发现是柳景年,他指了指大鼎,说:“里边不是死人骨头就是烂到一半的人头,我劝你还是不要看的好。”他这句话虽然说得平淡,但是我的心里却是一惊,连忙收回了手,看来对死尸之类的恐惧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被剔除的。
亮子围着青铜鼎转了好几圈,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决定了,这个大铜疙瘩不要了,咱们快点去找棺椁,里边的好东西肯定更带劲儿。”我点了点头,暗想亮子这话说得不错,咱们是来倒斗,又不是考古,那鼎里要躺着个粽子,我这一伸头不就等于王八躺案板——等死吗?
这座墓室两头各连着一条甬道,都黑洞洞的望不到底。亮子左右都看了看,问道:“咱们走哪边?”陈老汉左望望,右看看,似乎是拿不定主意,柳景年这家伙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般来说,中国古代是以左为尊,但在秦以前,却是以右为尊,这和古人的认知有很大关系,他们认为右手持刀剑,挽大弓,擒缰绳,是杀伐之手,主右可万事顺畅,百邪不侵。而这个墓肯定是要早于秦的,思量再三后我开口说道:“我感觉,走右边比较好。”陈老汉听后也是点了点头,道:“掌柜的说得不错,右源水脉定三风,咱们还是走右边比较好。”亮子抬手朝青铜鼎摆了摆手,道:“拜拜了宝贝儿,咱待会儿再见。”
柳景年突然沉声道:“哪儿也不用去,那两条是留给死人走的。”
我直听得心里一个激灵!给死人走的,那我们进去会怎么样?可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那两条甬道就再没有其他能容人进出的缺口了。
亮子跟陈老汉这时也是一头的雾水,各自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不发一语。
柳景年见众人都不说话也不多作解释,自顾自地走到一面基壁前,举起他那宛如白脂的手在墓壁上一敲,那墓壁传来一阵很闷的回声,里面可能有不小的空间,但绝对隔着很厚的砖石。
我一听那声音心里也就明白了个七八分,看来建造这个大墓的人一定很不简单。因为在我印象里,几千年前的人并不会玩这种看似简单却又耐人寻味的心理游戏。
打个简单的比方,假设有一天你在荒郊野外遇到一个马匪,他手里拿着个袋子,告诉你这袋子里有一个红球和一个白球。然后让你在里面随机选一个,选到红球就会给你一大笔钱,相反就会一枪打死你。你会怎么办?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方式肯定会随便就选一个,因为这袋子里就两个球,不是红的就是白的,不掏立刻就得死,掏了不但有机会活命还有机会得到一大笔钱。但结果总是在你伸手掏那颗球之前就有了。因为他是马匪,所以他的袋子里永远只会装着两只白球。
这个墓室两边的甬道就好像那两个球,马匪的目的是杀人,那这个墓主又何尝不是想把盗墓贼在主墓之外就解决掉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如果不是柳景年用我这种不是一就是二的想法,恐怕我们现在早成墓主的殉葬品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亮子瞪着眼就骂道:“这墓主老儿居然敢跟何爷玩心理战,本来还想给他留两个瓦罐晚上起夜用!现在我宣布,只要我见到的明器,通通没收了的干活!”
我心里暗骂亮子这家伙也太没口德了,谁知道这墓主是男是女呢。
陈老汉此时才似是大醉初醒,用他干树皮似的手摸着那道墓壁,良久才听他说道:“这是一面影壁啊。俺以前也没瞅见过,小兄弟,你说该从哪儿下手?”说完便看向一旁的柳景年。
谁知这家伙打了个瞌睡,说:“随便,我也没见过。”
亮子性子急,听后咧了咧嘴,说:“得了,不就是一道破墙嘛!要是在城里,喷个‘拆’字,再画个圆,最多两分钟就成平地了。”
第三十六章 巨型蝤蜱
说完他便拔出来撬棍,朝那影壁砸去,我心里暗想这影壁少说也有一尺厚,照他这么砸可不是个办法,要是有路子早些搞点炸药就好了。
事实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那影壁表面的一层灰色的覆盖物被亮子用杆头刨开后就露出了一整块青白色的裸岩,上面隐隐还雕刻着什么图案,好像是两条龙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但我实在没有心思多看,亮子刨开的石墙完全是一整块的,这种青白石料赫然就是当年给皇帝封墓道时用的玄武岩。凭我们现在的装备根本就不够。
我轻叹了一口气,心想第一次倒斗就被“拒之门外”,实在是时运不济。亮子铆足了劲朝那影壁抡了一撬杆,接下来长嘘了一口气说:“别叹气啊粪爷,东边不亮西边亮,咱换个地方打,我就不信搞不开它。”
我想看看柳景年有没有主意,谁知刚拧头就发现他脸色突然一变!紧接着身子就向后弹去,几乎在同时就听那影壁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岩石崩裂声!
我心顿时往下一沉,等再看那块影壁时,上面已经布满了青眼狐狸裂缝,而且那些裂缝里还往外渗着墨绿色的浓液!
这一切都是在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里发生的,我再想喊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块影壁从中间一下就炸了开来!
紧接着那炸开的洞里竟滚出来一个巨大的红白相间的大球!那球蠕动了两下,迅速打开伸展开来,竟是两条巨型的蝤蜱!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极其难闻的酸臭味。
这两条蝤蜱足有两米多长,那数不清到底多少条的腹足看得我心里一阵发寒。不过还好这两条大虫子的视力似乎不是很好,只是一直围着原地打转。
陈老汉与那蝤蜱离得最近,眼看那蝤蜱打着转就离陈老汉越来越近我心里不禁暗急,怕这老头沉不住气,其实这种百足类的虫子一般都是没有视力的,它们捕食攻击之类也全靠腹足上无数细小的刚毛接收地表传来的震动来判断猎物的方位。
可那老头又哪知道这些,看到那巨蟒般游动的大虫抬起那黑黢黢的头朝自己探来两条腿就跟筛糠似的打着颤。
我刚想喊住他叫他别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老家伙提着他那颤颤巍巍的脚就想挪开一点。可谁知他前脚刚提起来那巨蝤一躬身就朝他身上窜去了!
我心里顿时大惊!看来这回陈老汉是凶多吉少了!
本以为接下来就会看到陈老汉那一身老骨头被那丑陋的巨虫绞翻,可谁知他在情急之下竟然顺势向后倒去,看样子竟然是想做一个“拱桥”!我不得不在心里面佩服这走了几十年江湖的老油皮,虽说是一把年纪胆子没年轻时正,身子也没有年轻时硬,但就那一个反应换作是我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那巨蝤整个身子全靠成百上千条黑色的长足支撑,扑人时也是靠弹簧般一截一截的鳄片发力,这一会儿一扑落空返不过身竟是直直地就朝前窜去。一看这情形我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亮子那家伙就立在陈老汉身后,这一下那大虫子还不得跟他撞个满怀!看得我心急不由得喊出了声:“小心,亮子!”
但那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只见另一条巨型蝤蝉,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爬到了我面前,我刚一出声它便左右游动着朝我爬来,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可危急时刻人总想着要保住性命,让我这么等死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