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顶胜仍是不敢相信,但又不知要怎么说才能让钟将文留下来。见他还想要说什么,杨氏便说道:“阿胜,你就不要勉强钟先生了。解决这次的案件并不是钟先生的工作,而且他还有自己要事要忙,我们也不能强留人家啊!”
“对呀少爷!那个钟小哥,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啦!还有我家少爷休学的事,也请你多上上心啊!”一直站在旁边的吉祥姨说道。
见吉祥姨出口没有礼数,杨氏连忙说道:“吉祥,怎么能这样跟钟先生说话,太没礼貌了。”
“没事没事,夫人,杨兄的事你就放心吧!杨兄,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在家休养吧,并且好好陪陪你母亲。”钟将文说道。杨顶胜不知要说什么,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钟将文便拿着行装出门了。王警官并没有来送他,理由是要忙于搜查案件,所以没有时间来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正是王警官在给钟将文穿小鞋呢。来送行的就只有杨氏一家。
☆、真相的到来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钟将文那小子离开启咸村已经三天了。看来他真的是怕出洋相老早就坐上船去往广州了吧!还说一定会回来解开案件。都已经过去三天了,仍不见这小子的踪影!哼,看来还真被我说中了,这小子只是潮州府里的哪个纨绔子弟,当查案是游戏,一旦案子进了死角,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还说是头脑灵光的人,我看,这小子彻头彻尾就是个骗子。”是谁在这唧唧歪歪呢?没错,他就是我们那可爱的王警官。
现在正是农历七月二十一,距离启咸村发生第一起案件——江楚的失踪案,已经过去八天了。这八天来,村里又连续发生了两起令人发指的少女谋杀案,分别是发生在七月十五夜的刘诗彩被杀案,与发生在七月十七夜的李艾禧被杀案。死去的两名少女,同样都是村里两大“头家”彭、刘两家的大小姐,同样是十五岁的花季少女,同样是村中的绝世美女,而且拥有同样不堪的身世——两人都是令启咸村村民十分痛恨的,来自十五年前臭名昭著的大骗子庄礼万的私生女。
对于两名少女的被害,村民的态度显得五味杂陈。有人觉得很可惜,难得二人都是村中的绝世美女。有人觉得痛快,二人的亲生父亲欺骗了大部分村民,还卷走了不少人的血汗钱。俗话说:“父债子还”。她们的父亲逃走了,这血债就只能由她们来还了。有些人觉得心中害怕,先不说李艾禧,刘诗彩则是死于“七月半”夜,多么的晦气,竟然死在了施孤会后。有些迷信的村民还相信,刘诗彩是被恶鬼所杀。这一说法吓坏了不少年青姑娘,本来在农村地方,姑娘并不像城里的姑娘那样出行受到严格限制,在夜晚想外出就处出,这下好了,发生了这两件恶性案件,吓得不少年青的姑娘都不敢出门了,原本宁静安祥的村子,现在搞得大家终日人心惶惶,谈虎色变,都没人敢大声议论这两件案子了。
与村民的反应不同,王警官的感受不仅仅是只有恐怖,还有想要破案的焦急。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来到,村民对警方的态度也是逐日在变。现在,在村民眼中,这帮警察就是废物的代表。先不说村中两大“头家”对自己的冷漠,就连普通的乡民,暗地里都在讥笑警方。这让一帮警察感到十分失落——我们到底是来这启咸村干嘛的。
虽然村民是这样看待警方,但我们并不能因此而认为警方这三天来的无做为。相反,这两天警方可是使出了浑身懈力去侦破案件。
王警官并没有向外界透露已经找到江楚的尸体,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不让真凶因此而溜走。而且王警官还遵循钟将文的留言,对十四夜谁去过村东小屋进行了全村大排查。启咸村虽是小村落,但人口也约有一千人左右,这么大规模的排查,累得一帮警察心力交悴,结果呢,竟然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看到这一结果,王警官差点没晕过去。这三天,可以说是他最难熬的三天了。
让王警官倍感压力的,不仅是村民的冷嘲热讽,还有来自外界的压力。这外界的压力,有来自王警官上级的压力。随着启咸村命案的持续发酵,不仅是鲤湖乡圩,甚至于全普宁县都知道了。对于这两起恶性命案,外界群众都在议论,要求警方从速破案,严惩罪犯。上级见群情涌动,就不断地要求王警官立马破案,但只有命令,却没有任何指导,没有任何帮助。
另外一股压力,则是来自报界的压力。启咸村命案还吸引了不少报界的目光。就在钟将文离开的那天,村里便来了不少记者。初时王警官还十分显摆地向他们讲述案件调查的经过。但随着案件越查越乱,王警官已经不敢再向记者透露任何消息了。那帮记者却本着自由报导的精神,整天拿着相机,在村中进进出出,到处采访知情人,写下报导文发往报社,这不,今天就上报了。
最先刊登这起事件的,是来自汕头市的《双日画报》,这家报社来头可不小,《双日画报》以前的报名为《潮声旬报》,是潮汕地区唯一家专用潮州话刊登新闻的报社。风行一时,深受潮汕人欢迎。
事件一经《双日画报》的刊登,立时轰动了整个粤东地区。人们绘绘指责凶手的凶残,还有不少人讥讽普宁县警方的无能。随着《双日画报》的报导,王警官等一帮警察立时被推向了风口浪尖。面对群情汹涌,王警官也是无可奈何,他甚至想过不如就把罪名全推给江楚算了,反正也没人知晓江楚已死的事实。现在,在王警官脆弱的内心里,多么盼望钟将文能够回来,不为别的,起码当他在时,他还能时不时地说一些有助于查案的想法。但事实上,王警官已经知道,钟将文是不会再回来了。
话说就在王警官发完唠骚后,他的一帮手下也是无动于衷。自从钟将文离开后,他们的上司就时不时地发唠骚。可是发唠骚有什么用呢?一点用也没有,案情仍是找不到线索。没错,派出所这三天来的气氛便是如此,就如一潭死水般。
就在王警官万念俱灰之时,突然有个邮差走进了派出所,将一份电报纸递给了王警官。此时的王警官正值心烦意乱,在接过电报纸后只是随便地瞟了一眼。不瞟不要紧,王警官好像被这张电报纸吸引住了,越看双目越发光。一帮手下见到头儿的表情有些奇怪。此时王警官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就像那种接到情人写来情书的那种表情,双目充满了炙热。
突然,王警官放下了手中的电报纸,回过头对着一名手下问道:“今天是不是刘诗彩的头七?”被问到的警察他马上整理了一下思绪,回道:“刘诗彩是在七月十五夜被害的,今天是二十一,明天才是她的头七。”
“嗯,好咧!”王警官一改之前的一脸愁相,转而是一副轻松的模样。一帮手下见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便好奇地问道:“头,是谁拍来的电报?”
“哈哈哈,还会有谁,就是那个潮州小子。他拍来电报说,事件已经解决了。”
“啊!”一帮警察听到这个消息,不约而同地惊呼。“那,那,那真凶是谁,真凶是谁?”一警察连忙问道。
“不知道,这小子没说,他只讲到他现在正准备从揭阳往这里赶,明天就能赶回来,只要他回来了,他就会把真相分布出来了。”
大家伙见到王警官一脸的轻松,有好事者就调侃道:“头儿,你不是说这钟将文是虚有其表的家伙吗,现在他说他查出真相了,这能相信吗?”
王警官被问得怔了一下,许久才回道:“嗯!其实这小子的脑瓜有时也挺灵光的,他在的那几天,总是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说不定他这去一趟县城,还真的有什么灵光一闪,这案件就被解决了呢?就算他所说的并不是真相,也好过我们现在的一潭死水要好。说说,这几天来,你们查出了什么?”
那挑事的被王警官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了。这时又有另一名警察发问道:“那钟将文不是去县城拍电报吗?怎么跑揭阳去了?”
“不知道,可能他是去那请教什么高人吧!”王警官回道。随后,他便按照钟将文在电报纸中所交待的,一一向这次事件有关的人员发去通知,要求他们明天,也就是在第二位受害人——刘诗彩的头七日,集合到刘宅中。这些人员有:刘氏一家,包括刘家家主刘正叶和其妹刘春江;彭氏家主彭震庭;杨氏一家,包括杨顶胜和他的母亲杨氏。为什么要叫杨氏一家,原因是钟将文说十五年前的那件命案。跟现在这几起事件有关联,所以顺便把十五年前的死者杨孜然的家属也叫去。当然,他在电报纸中也提到,请求曾侦办过十五年前命案的老警探也能在明天过去一趟。
☆、农历七月二十二日
昨晚,钟将文就连夜从揭阳县城坐船往鲤湖赶。原本河渡在夜晚是不开船的,但钟将文花钱雇了一条私船,请求船长在夜晚开船。在磨破了嘴皮子与重薪酬双管齐下,那船长才同意开船。钟将文这么着急地往回赶,是为了在今天亲自把这起闹得满城风雨,震惊了整个粤东地区的恶性连续杀人事件的真相公诸于世。没错,钟将文已经查清了三起启咸村命案的来龙去脉。
坐了一整夜的船,钟将文终于在今天中午赶到了鲤湖圩的派出所。当他到达时,整个人已是很疲惫。在派出所等了一个上午的王警官等人,见钟将文赶到,都是欢天喜地。王警官更是夸张,脸上全然没有了钟将文离开时那一脸的酸样。王警官他当然会开心,钟将文一来,他的压力可是减轻了不少,先不说他能不能真的把案子给破了,起码他一来,那些讨厌的记者不会整天追着自己问案情的进展,更不会随便乱写一些讥讽自己的报导。
就在钟将文来到派出所后,王警官就向他讲述了自从他离开后,警方所采取的一系列调查。听到王警官为了调查谁于十四夜去了村东小屋,几乎问遍了村中的近千号人口,可谓是下足了力气。钟将文更是唏嘘不已,连连安慰王警官辛苦了。
“不辛苦,查这些哪会辛苦!”王警官满脸无所谓地说,“只可惜,什么线索都问不出来。因为江楚出事那晚正值十四夜,村民都在为第二天过节而忙活,村里面到处是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忙进忙出,一直忙到很晚。也就是说几乎全村的每个人都有犯案的机会。而且由于江楚尸体发现得晚,并不能精确地断定他的死亡时间,他的死亡时间只能猜个大概。推断他的死亡时间只能是在十四日傍晚到十五日凌晨这段时间。而要查出谁有可能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犯案,几乎全村的人都有可能。加上村东小屋那一带很偏僻,平时根本就很少人去那里,要查明十四夜谁去过那小屋,根本就无从查起。”
“江楚死在这村东小屋,感觉就像……”说到这里,王警官像是被怔住了。
见王警官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钟将文便接过话头:“感觉这村东小屋就是凶手为了杀江楚而专门建造的,警官,你想说的是这些吧!”
“是的是的,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要说这小屋是谁建的?”王警官突然顿住了,“这小屋可是彭家给江楚住的,难道说,这真凶是彭氏一家!”
“啊!”在场的其他人听到王警官说出这一猜测,纷纷大吃一惊。转而看向钟将文,他只是坐在那儿笑而不语,表情像是肯定,又像是在否定。
他的这一表情,让大伙丈二摸不着头脑。后钟将文继续问道:“警官,我昨天在电报中提到的事,怎样了?”
王警官回道:“嗯,所有人我都通知了,我叫他们在下午三点左右在刘宅集合。今天又是刘诗彩的头七,我想大家应该都会到的。”
“哦,那位老警探呢?警官你有通知吗?”钟将文再问道。
“嗯,当我去通知他时,他可是被吓到不轻,一直问我叫他去是要干嘛。我没跟他说什么,只是跟他说只要他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哦,警官,真是辛苦了。”钟将文说,“好,现在距离三点还有一点时间,让我先吃个饭,好到时候有精神来把这一切讲明白。”
王警官连叫伙夫赶紧备饭菜,让钟将文好好吃上一顿。
就在钟将文狼吞虎咽之时,王警官不时地在一旁探他的口风,想要他把真相先讲给他听。但钟将文只顾着吃,根本就没回他一句。最后拗不过王警官的连连追问,钟将文只能说道:“警官,这次的事件起因,是相当阴郁的,现在实在是不方便讲明,我还是等到下午大家都到齐再说吧。”
下午三时,刘宅。
今天是刘诗彩遇害的第七天,俗称“头七”。刘家在今天早晨就开始忙。杨顶胜也是早早就来到刘家来帮忙。已经是第七天了,自从刘诗彩遇害那天起,杨顶胜几乎就没合过眼。先是整天跟在警方组织的搜山队里面,没日没夜地搜寻江楚的踪迹。但就在三天前,警方逐渐减少了搜查江楚的力度,一直到昨天,彻底停止了搜查动作。但杨顶胜却没有停止,一直搜到现在。直觉告诉他,不管凶手是不是江楚,他都跟刘诗彩被害一案有着莫大的关系。每每当他累到受不了的时候,脑海里总是回闪过刘诗彩楚楚可怜的模样,杨顶胜正是抱着一定要为刘诗彩报仇的决心,一直支持着他坚持下去。但连续七天的高强度劳动,已经使他原本健硕的体格变得虚弱不少。
大约是午后两点左右,刘氏家主刘正叶就吩咐下人早早备好了茶水,被王警官通知过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到了。先是杨氏,后是彭震庭。彭氏家族与刘氏家族在村中是水火不容的两大“头家”,本来在平常是不怎么接触的,但当彭震庭听到王警官讲说要在刘宅把真相公布出来时,想到自家的外甥女死得不明不白,碍于这点,就是再不对头的两家,现在也只能放下平常的隔阂了。但彭氏家主彭震庭在村中摆架子惯了,当他来到刘宅,也是照摆架子不误,而且更甚于平常。就在来的路上,还专门拿出了家中已是放置很久没用的轿子,彭震庭就是乘着这顶轿子来的。在这种小山村里还专门乘着轿子出行,其耀武扬威的用意,是路人都看得出来。明摆着就是在告诉村民,我们彭家就是这村中至高无上的“头家”,以前是,现在也是。刘正叶也是看他不爽,在心中不断地暗骂:为什么要叫姓彭的来,还专门乘了顶轿子,非端着架子不可。莫不是碍于警方要公布刘诗彩被害的真相,自己肯定是会把这家伙拒之门外的。
杨氏则是靠着杨顶胜静静地坐着。刘春江则坐在他俩对面。现在的刘春江,相比之前,已是更加憔悴,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就在刚才,还不小心地碰翻了旁边的茶杯。刘正叶见到此番情景,只是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此时,他正正襟危坐地坐在主位之上,静静地等着警察的到来。
从七月十八日就下起来的雨,至此时已是彻底停止了,伴随着暴雨的骤停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坐在室内的众人都在不停地喝着茶水,以消除不断袭来的热意,还有对即将来临的真相,众人各自的期待。至此,王警官所通知的:杨氏,杨顶胜,彭家家主彭震庭,刘家家主刘正叶,刘春江已是全员到齐了,刘宅中是一阵静仄,没有人说话。
下午三时左右,众人期待许久的王警官终于来了。跟着王警官而来的,还有钟将文,两名随行警察,以及那位曾负责调查过启咸村十五年前命案的老警探。
彭氏家主彭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