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了,很思心,无法站立,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很不舒服。”
原来是模仿荒木昨天从待命室脱身的那一段。当我假装担心忧虑时,佐佐木医生认为该是自己上阵的时刻而靠了过来。
“要不要紧?再忍耐一下,先躺下来比较好。”
“望月,就听医生的话吧!”我边说边让他靠在我肩上,“还是回房间好了,昨晚没睡好吧?一定是睡眠不足——麻烦各位让一让,拜托了!”
瞬间瞄到织田,见他迅速点头回应。好,他察觉到了。
和麻里亚也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她是担心还是惊讶,是我演技差吗?她似乎猜中了我的意图。
众人让出一条通道,我和织田就走在走道正中央,正要从后院退场之际,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馆内不知发生了什么骚动,于是瞧了一下位于大门附近的会务人员。糟了!本来希望他们的注意力放在后院发生的种种,如今却……
“放开!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是幽浮宅男,都快把他给忘了,现在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快来人呀!快呀!”
是稻越大喊的声音。原来荒木宙儿已经先一步为自由而战了。此时,约有四名男性会务人员循声跑了过去,这可不妙!
“把这个人手上的电话拿走,剪断电话线!”
“如果不想被剪断,就快放开!”
“我可是空手道二段,别让我真的生气了!”
勤务室前方,荒木与稻越在地板上扭打成一团。荒木左手抱住电话机,右手握住话筒。怎么可以对访客如此贴身阻挡?但稻越还是拼命抢夺电话,让荒木根本无法拨打。
是否该出手相救?算了,以寡击众没胜算。还是放着荒木不管,趁乱行事才是上策。刚才假装贫血晕头,现在还继续演戏的望月应该和我是同一个想法吧!但现在的问题是,何时才是快跑离去的时机。等他发出暗号?或者由我发出暗号较妥?精神抖擞的战力已扩及下半身。
犹豫不决间,丸尾已来到走道上,虽然是为了助稻越一臂之力,但还是以质疑的目光瞧了我们一眼,那眼神颇诡异的。是否该对作战一事更慎重些?却只是为此踌躇,连身体都未动分毫。就在这一瞬间,眼见荒木已遭数名会务人员压制而无法动弹。
正暗思这下完蛋了之际,忽然又传来一阵女子的悲鸣。
仿佛从天而降,听起来像是来自高处。莫非——声音的主人就在塔顶?
“那是……那是什么?”
是吹雪说话。不清楚她是针对声音做出的回应?还是看到了什么?后院此时也开始骚动。
“塔上好像出了事,上去看看!”
听到臼井如此高喊,丸尾立刻跑向电梯,而由良则要她身旁的两个人随她跟过去。
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此刻不正是大好良机?协会人员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塔顶了,但被压制在地板上的荒木仍奋力抵抗,稻越却丝毫不放手。
“走吧!”
望月在耳边低语。
“搞不好大门警卫现在也松懈了。”
“那就走吧!”
我们两人一个扮演贫血患者,一个扮演看护角色,急急忙忙地从荒木他们旁边通过。荒木的眼神仿佛透露出(你们真的见死不救?)的讯息,但几秒钟后,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摇摇晃晃的望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随即拔足狂奔。
第十二章 自由
1
“喂!”
有人在身后尖声高喊。在很顺利的情况下,我们奔跑向前。如望月猜测的,入口大厅与前方的长廊上,真的是空无一人,我们应该可以顺利跑到西侧尽头。
然而,望月在通往正门的管状通道附近减速了。到目前为止的警戒虽然意外地松懈,但出口仍站了两名男子,这一点倒是未曾疏忽。那两名男子看起来皆非善类,恐怕无法以武力解决他们。
继续往西冲去,再次加速,奔向西翼那片未知的领域。右手边一整排的门扇都是紧闭的,应该分别是餐厅、厨房、谈话室之类的,也有似乎可以通往顶栋的电梯。再往前,则是会务员的起居室。现在看到有一间房门是开启的,有个人似乎才刚出来站在那儿,不禁紧张起来,但还好什么事也没发生,因此继续与望月一会儿跟上,一会儿落后奔跑,就像追逐竞技一般。
“有两位访客跑掉了,快阻止!”
稻越在后面大喊,然而前方并没有他的伙伴。凌乱的皮靴声响追了过来,但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因此反而追得更起劲。廊道是弯曲有弧度的,就算我们回头也看不到追兵的身影。我和望月对自己的脚力并不是很有自信,如果穿的是运动鞋,也许就能跑得比较快。
看到尽头了,前方墙面是以人类协会象征标志的浮雕所构成,左右各有一扇门:右方通往后院,左方则可通往自由,距离自由之门只剩七、八公尺了。
这和东翼尽头的格局不一样,这里通往后院的门旁有一部电梯,看见电梯时,脑海中闪现了另一种选择。冲向公务门虽然可行,但万一那儿站了一名相扑横纲级的巨汉,那岂不是陷入维谷、进退两难?若考虑此风险,搭电梯上西塔顶去,不也是个办法?电梯此刻就停在一楼,抢在追兵到来之前闪进去,电梯门应该来得及关上吧!如此一来,不是正好可以拜见在塔顶上闭关冥想的野坂公子代表?如果臼井他们说的话全都可信,那么(女王)对于她臣下的所作所为肯定是毫无所悉。如果她是个明智之人,而且拥有决断力的话,对此应该会有正确的对应方法。当然,最后也有可能是一丘之貉的结果——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裹足不前,却见望月已握住左侧门扇的握把,看来如今也只能依既有计划行事了,刚才昙花一现的想法自然也消失无踪。
正要扭动手把时,学长暗骂了一声:“可恶!”太失策了!先前没算计到门把可能被锁上。
但是,要如此轻易就举白旗吗?瞬间,我立刻冲向电梯开启电梯门,仅将手臂伸进去,按下往上的按钮。
“望月,这里——”
指向通往后院的那扇门时,学长直觉地就跟了过来。于是两人迅速进入后院,立刻将门关上。在后院里,我们躲藏得很隐密,事实上也只能躲在那个角落。
尽量压低喘息声后,可以清楚听见追兵的声音,大约是稻越与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家伙,该不是去……”
“他们是打算直接去向代表陈诉吗?”
如果追兵是走阶梯上塔的话,就一定会来到后院,万一成真,那就万事休矣:不过,要是聪明一点,就不会这么做,因为等电梯下来再搭上去反而比较快。
“我们走楼梯……”
“不,电梯很快就下来,会比较快到达。”
不错喔!稻越草介,值得赞美!
虽然听到他们说“怎么还没下来?”但不一会儿,电梯好像就已来到一楼了。趴嚏趴嚏进入电梯的脚步声响起,一、二、三、四、五。大概就这人数吧!
“这次冒这个险还算运气好,那接下来呢?”望月环视周围,“从塔上往底下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吧!”
就算躲在树丛里,树梢缝隙间还是可以看到我们身上衬衫的色彩,所以这里不能继续躲了。
“出不去的话,就得靠电话了。什么地方有电话?”
“是呀!甚至只要能发出SOS求救信号也行。”
所以,必须赶在稻越他们抵达塔上之前先行动。廊道上或许已冲来了第二波追兵,没时间再这样磨磨蹭蹭了。把门开出一条细缝的望月——
“幸运!”
不见人影。这时间正好是电梯抵达塔上的时间,搭配得真好。我们返回馆内,躲在附近的柱子后方,不像是有人会过来。
“我看是不会过来了。他们到底有何打算?”
望月一脸的不满。
“别抱怨了,我们分头去找电话吧!”
“好,和警方连上电话时,一定要大喊,有人要杀我!”
边说边往附近的房间奔去,我则进入他隔壁间。这儿果然是会务人员的起居室,应该是男寝室,很凌乱。床上有脱下的内衣裤,小茶几被埋在书籍杂志堆里。若盼望培利帕利降临之日到来而想更为精进的话,至少还得在整理整顿上多下一些工夫。边说边翻找小茶几,没发现想要的电话机,看来在其他房间寻找应该也是徒劳无功。
望月也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了。
“电话,没找到。餐厅、谈话室里应该不可能有吧?”
“是啊!不过,没开门进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房间。”
“那就去看看吧!”
其实,那些房间从外观很容易辨识。望月虽然跑得很快,但其他东西他似乎都不看在眼里。学长做了一个“走吧!”的动作,便进入一间相隔的房间。接下来要分别行动了!
回头往东翼去时:心中不断祈祷千万不要出现其他人,也不要遇上任何人。结果,那些人没有任何行动。
东塔上,刚才传出尖锐的悲鸣。众人的注意力,是否还在那件事上?塔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望月和我的逃脱相比,那件事或许比较重要吧?无法理解。
可以推测,房门与房门的间隔,就是房间的空间大小。推测眼前这间应该是谈话室,一踏入门,果然猜中了。刻意以不规则格局摆放了现代设计感十足的桌椅,固定书架上摆满了书,似乎是用来当成娱乐室兼图书室。大型窗户洒落阳光,加上盆栽里的观叶植物,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很明亮,但就是没发现有电话。这里不是地球的中心吗?暗自发了一阵脾气,但一想到这是图书室,或许真的不会有电话吧!恢复了情绪,下一个目标是餐厅。
可以感觉到肾上腺素正流窜全身。现在的我,可是下定决心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我一定会获胜!
胜利,自由!
2
“咦?发生了什么事?”
吹雪在朝阳的照射下仰望高塔。
我也循声望去——只知道有个人在那儿。
“那不是本庄小姐吗?”
江神低声自语。塔上那个人手扶栏杆,脸往这儿望,的确是她。距离太远,无法看清表情,但可以看到她的嘴型是一张一阖的。
“塔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上去看看!”
臼井发出破锣嗓子大喊道。大概是往电梯的方向过去了,由良也随之折回馆内。
“本庄小姐!你没事吧?”
无论青田如何高喊,她就是没有回应。本庄似乎想表达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似乎难耐杵在这儿没什么用,青田开始爬楼梯了。接着,有好几个人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如潮水退去一般,后院里的人数瞬间骚减。
织田双手抱肘一脸呆然,整个人也被吸往馆内去。
“麻里亚,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
“江神他——”
他本想跟着上塔,但遭臼井制止,两人正在推挤拉扯,不方便大声向他高喊,说要他和我们一起逃走。
“江神这个人会自己想办法,我们先逃到外面再说。”
来到走道上一看,勤务室门前有骚动,只见手握电话筒的荒木被稻越压制在地板上挣扎翻滚。刚才望月与有栖川应该也是从旁经过的吧?一想到这里,就立刻冲了出去。稻越仍和荒木纠缠在一起,只听到他大喊的一声“喂”,在身后廊道上回响。
全身顿时发烫,接着便冒冒失失地只顾往前冲。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待现在待何时?凡事试了才知道。
荒木依然奋力抵抗,形势毫无逆转的迹象。稻越要两名会务人员过去帮忙压制,其他两人则一起去追有栖川他们。眼见稻越正要起身,我不加思索地立刻以身体冲撞他,没想到加速冲撞的力道竟会如此之大,只见五个大男人像保龄球一样,竟然都应声弹开。
恢复自由之身的荒木拼命伸直了握住电话机的手,对方想要抢下都无法得逞。“你们住手!”我拼命叫喊,只为了要争取更多时间。而且,针对追赶有栖川他们的那些追兵,我又再度使出“全倒特技”,结果这次无效,反而被弹了回来。
“那两个访客要跑掉了,快阻止!”
稻越与另两个人边喊边往西翼跑去。我想,多多少少可以牵制他们一些时候吧!
“别乱来,会伤了自己!”
压在荒木背后的男子以胜利之姿,朝一屁股跌坐在地的我说道。
“我没乱来,这是正当抵抗,是百姓起义!”
“喔?真要这么做吗?但革命已经失败了。西翼出口已封锁,他们是瓮中鳖了。我看还是老实回头、乖乖就范吧!”
真懊悔!不,不该是懊悔恼怒的时候。荒木的行动虽然遭受限制,但我的行动还能自由来去。临此混乱之际,正门的警卫该不会也放空城了吧?
“别白费力气了。”我不理会这个警告,拔腿就跑。只要穿过那条管状通道,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虽然烦人,却很怀念:平凡的花花世界,我回来了!
但是——
“别过来,请回去!”并非无人看守。眼前出现了两个男子挡在那儿,就算化成火球突击,大概也无法冲破突围。〈街村〉明明就在管状通道的另一端,但就是无法再前进一步。对此,我不禁嘿嘿嘿地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难堪。
“还是老实一点好,从来没有人能逃出去的!”
“就再忍一忍吧!还是乖乖别妄动。”
一个是脑满肠肥男,另一个则是看似颇为矫健的长发男,两人都显得自信满满、从容不迫。这也难怪,就算顺利躲开他们的阻挡,但也不太可能逃到〈街村〉去。因为跑到广场之前,大概就会被追回去了。即使现在高声大喊“救命呀!”我想声音也很难传到〈街村〉上吧!有什么其他妙计吗?望月会经提过,但毕竟战场上的拼斗,讲的还是比力量、比人头的,耍耍小聪明要骗过他们应该是行不通。
“你们知道弘冈过世的消息吗?”
在物理方面斗不过他们,那就试试用言语心理来智取。
“不知道,胡说的吧?”
“他死了?怎么会这样?”
心战奏效了。他们一直在这儿守卫值勤,对弘冈的死讯毫无所悉并不让人意外。我看就与他们分享一下关于弘冈疑似手枪自杀身亡的消息好了。
“是这样的,早上六点半左右听到的……真的是……”
“真的是枪响?”
他们也听到了。
“你们猜想弘冈自杀的理由大概会是什么?”
“没有,应该没有。因为他深信,培利帕利会导引人类往下一个阶段前进。”
“别说是目击了,身为人类协会一员,应该身负完成重大任务的使命,得知他自杀,真是令人震惊。为什么会选在后院……”
两人开始聊了起来。
“他可能考虑到,在后院比较不会带来麻烦吧!毕竟无法到外面去。”
“唔……也许吧!”
“但他为什么想要死呢?”
“现阶段也不好随便猜测,但或许与昨天发生的事有关……”
“喔?等一下!手枪是怎么回事?那种东西应该不可能带进馆内呀!为了防止刀枪进入,我们明明都做了万全的检查,可是……”
“很怪。”
“是真的很怪!”我说。
就在此时,被两个男子挟持的荒木被带入电梯,前往C栋去了,应该是被带往自己的房间。败战之兵无可言勇。这样下去,我也将步入后尘。
入口大厅附近变得很安静,但两侧却传出吵杂声响。声音来自有栖川他们逃离的东塔西翼深处某个未知的角落,而另一个地方也传来吵杂声,仿佛馆内同时有几个地方在开派对。真想掀开〈城堡〉屋顶,搭上热气球,眺望一下到底是哪些角落发生了什么事。
“东塔似乎有事发生,本庄小姐的尖叫让大家很紧张,纷纷往往塔上去了。”
“另一边是发生了什么事?”胖子问。
“我也不知道,要一起去看看吗?”
本想藉此让他们离开岗位,但遭到他们断然拒绝。这让我对自己的小聪明感到羞愧。
“不去看看啊?也许又发生什么意外呢!”若真的发生,还真恐怖。
“很热心嘛!那我一个人去就好。”
眼见他单枪匹马一个人离开了,仿佛这件事没那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