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生气,嘲笑他像木头一样死守在这里,怎么会了解山外的美好?
没想到,他却说自己就是因为厌倦了外界的一切,才进来的。
我又问他,他来到这里多久了?
他说,没看过时间,但是应该很久了。
我问他,你来这么久了,一个人是怎么生存的?
他说,这里是藏北鹰坟,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就是不能死。
我开始还不信,后来他给我演示了一下,我才彻底相信了。
既然这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就问他,为什么还要厌世?这里拥有一切的感觉不是很好吗?
没想到,他却很忧伤地说,他弄丢了一个人,怎么也找不到他,所以才来到了这里。却没有想到,藏北鹰坟也找不到那个人。
我更加好奇了,问他,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却说,是他自己。
我觉得这个人实在无法理喻,简直就像是一个神经病,就决定对他敬而远之,向他询问了如何下山后,经历了九死一生,终于回到了这里。
在临走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也许我们会再见面。”
我说:“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出去了吗?”
他说:“等我找到了自己,我就会出去了。”
老喇嘛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那个人,一会儿那个人要找人,一会儿他又变成了在找他自己,处处都有机锋,在我这个外行听起来,就像是两个神经病对话一样。
想了想,我说:“咱们且不管藏北鹰坟那个人到底是人还是神,我就问你一句,你为何要认定我那个朋友,就是那个人呢?说不准,他现在还在大雪山里,说不准早已经圆寂了呢!”
老喇嘛说:“小伙子,你现在还不会明白,像我们这种人,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看到的东西都看多了,心慢慢就淡了,就是你说的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一愣,那种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确实是山魈的招牌表情。
难道说,那个神一般的人物真的山魈?
他把他自己弄丢了,要找回他自己?
这又是什么意思?
第166章 姬小免也到了西藏?
老喇嘛说完这些后,显得很疲惫,也很忧伤,他有气无力地按了一个按钮,那个年轻喇嘛很快敲门进来了。
老喇嘛让他把我送我回去,并感谢我浪费了一个下午,听他这个老人说话。
我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山魈的事情。
很快,我又回到了旅店门口,却又不想进去,索性坐在旅社外的石凳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大雪山,幽蓝的天空,愤怒的江水,不由有些恍惚,在那些大雪山深处,真有一个像藏北鹰坟的地方吗?
我甚至有些犹豫,还要不要顺着新藏线走过去,小舅真的会在路上等我吗?
太阳渐渐落山了,黄昏下,一切显得那么寂寞,又是那么柔美,映衬在雪山大江下,让人的心也渐渐温柔起来,我突然很感动,很想找个人倾述一下。
摸出电话,想给姬小免打一个,电话接通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远处,一个老人吹着鹰骨笛,声音悠远又有些忧伤,声音在恍惚传播得很远。
鹰骨笛是西藏独特的一种乐器,藏语称当惹,用鹫鹰翅骨或仙鹤腿骨制成,比竹笛短而细,一般翅骨笛管长25厘米左右,鹤腿笛管长29厘米左右,管径2厘米左右。管身上口密封, 只留一窄缝作为吹孔,管端的背面斜开一发音孔,管身正面下部开有六个按音孔,这种骨笛流行于西藏、青海等藏族牧区。
姬小免在电话那头说:“喂?喂?小七?”
我突然很激动,我想说我很想她,我想说我希望现在就回到她身边,我想说我很难过,我为小舅难过,我为景老难过,我为山魈难过,我也自己难过……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在手机里,分明传来了一阵竖笛的声音。
我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姬小免,她此刻也在日恪则。
我结结巴巴地问她:“小免,你现在在哪?”
她咯咯地笑了:“我在铺子里呀!怎么,想我了?”
我一边随便扯着话题,一边走到那个老人那里,给了老人一个大票子,示意他先不要吹奏乐器。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砰砰跳动着,身体的所有细胞都调动起来,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音乐声。
果然,随着老人停止吹奏,电话那头的演奏声也戛然而止。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姬小免,她不仅在西藏,而且就在我身边。
我直接按断了电话,转身进了旅店。
在旅店大堂,我马上拨通了马三的电话,装着随意地说:“刚才给姬小免打着打着电话,突然就断线了,再打就打不通了,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马三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笑嘻嘻地说:“七爷呀,老板娘现在可不在铺子里,你走了没过俩钟头,她也出门了。要不然,你就把我当成她吧,我不说话配合你总行啦!”
我没空跟他贫,问他:“那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马三说:“哎呦,这个可就不知道了,她又不跟我这种底层员工汇报工作!要不然这样滴吧,老板,你给我升级做副老板,以后我让她出门前先给我打一个报告,上厕所也得打报告!”
我骂道:“滚你娘的个蛋吧!看老子回去不抽死你!”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些慌张,不敢再在大厅呆着,怕正好撞见姬小免,那情况更尴尬,又有些担心姬小免待会儿再打过电话来,我该怎么说,要不要问她。
等了一会儿,姬小免没有再来电话,我赶紧去了楼上。
回到房间,瞎子已经醒了,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像是在练什么绝世武功。
我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要不要把寺院和姬小免的事情跟瞎子商量商量。
瞎子这人粗枝大叶的,心也宽,待人也不错,就是跟山魈和姬小免犯冲,只要提到他们两个,就开始冷嘲热讽的,反正没一句好话。
忍了半天,我还是推了一把瞎子,问他:“那个,你怎么看姬小免?”
“咋看?还用问,用眼看呗!”他没好气地说。
我怒了:“操,认真问你说呢!正经点!”
他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有啥好看的,两个鼻子一个眼,又不是二郎神?”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从老挝回来后,姬小免有点不对劲儿,像是变了一个人?”
瞎子听我这么一说,说:“咦,还真别说,你这么一说吧,俺也觉得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啦!”
我来了精神:“你也看出来啦!快说,哪里不一样?!”
瞎子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比以前难看了。”
我一下子把他推倒了。
瞎子狼狈地爬起来,对我说:“小七,俺看啊,你最好还是离那丫头远一点儿。”
我说:“为啥?”
瞎子说:“不好说,俺就是觉得她身上有点邪乎!”
我嗤笑着:“你看谁不邪乎?你上次还怀疑山魈是蛇精变的呢?”
瞎子却摇摇头:“那不一样,俺真觉得姬小免不对劲儿。”
我说:“怎么不对劲?”
瞎子说:“你想想,咱们走的时候,她还一动不动呢,坐在树底下,像个植物人。咱们走了才几天啊,你看她,活蹦乱跳的,连你那个傻蛋伙计都被她指使的服帖的!这女的吧,浑身都是邪气!”
我有点不服气:“这说明她有本事,会管理,我还懒得管那铺子里的破事呢!你不觉得她很厉害吗?”
瞎子坐起身子,认真地看着我:“小七,听俺的话吧,小心点那丫头!那丫头啊,以前看着还好,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太厉害了,十个你都弄不过她!”
我不以为然:“她再厉害,还不是给我打工?孙猴子再厉害,还能跳出我如来佛的手心?”
瞎子却说:“小七,你想过没有,她那么能干,为啥还要在你铺子里打工?你每个月给她开多少钱,能用得起她吗?”
我一愣,的确,我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从来都没给她谈过工钱。
我曾经仔细看过账单,账单干干净净,每一笔收支都写得清清楚楚,除了进货、出货等,她从来没动过铺子里的一分钱。
我以前觉得,她是把自己当成了老板娘,所以不计辛苦地工作,现在却有些怀疑了。
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对我不冷不淡的,虽然外人看起来我们很亲密,其实我是知道,好多时候她都是在敷衍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比以前更疏远了。
没到关系要进一步时,她总是巧妙地用一个个很好的理由给绕开了,在我心灰意冷时,她却又会过来跟我亲近亲近,保持着那种若隐若现的关系。
第167章 姬小免是军装派的卧底?
这时候,瞎子也见我脸色不好,从酒店的冰柜 拿了二瓶易拉罐装啤酒,自己拉开一罐,又丢给了我一罐。
我说:“高原反应不是不能喝酒吗?”
瞎子冷哼一声:“又死不了,怕个毛?!”
我怒道:“他娘的,要是死了呢?!”
瞎子慢悠悠说了一句:“操,都他娘的死了,你还怕个毛?!”
想想也是,我也拉开了拉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那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滚到胃里,像是一大块冰在肚子里流淌,人瞬间精神多了,也清醒多了。
借着酒劲,我问瞎子:“瞎子,你为啥就不喜欢小免?”
瞎子有些别扭地说:“俺也不是不喜欢她,俺就是不怎么待见她!”
我说:“操,那还不是一个意思!”
瞎子在手里转动着易拉罐,犹豫地说:“小七,俺说一件事情,你别生气哈!”
我仰头喝了口啤酒,说:“不生气!童言无忌,跟你,我有啥气可生!”
瞎子说:“俺觉得,姬小免她有问题!”
我说:“哦,是吗?她这次是哪里有问题?是狐狸精变幻的,还是说被山鬼附了身?”
瞎子有点着急:“老子说正经的,俺觉得咱们这次在拉萨被人伏击,就是因为她!”
我吓了一跳:“你说的啥?你怀疑她是间谍?”
瞎子没说话,他点了一根烟,说:“你还记得不,你第一次跟俺们出去,大兴安岭那次,咱们被那伙老军装伏击了。第二次在老挝,澜沧江那边,又被老军装伏击了。第三次,咱们刚到拉萨,就差点被人给干死!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咱们的消息?”
我问:“瞎子,你跟东家老出去,有没有被人伏击过?”
瞎子摇摇头:“就俺们这队伍,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俺们不伏击别人就不错,还有人敢伏击我们?!”
想想也是,去铺子五年,我一共就跟着他们出去了三次,都被伏击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我说:“那跟小免有什么关系?”
瞎子说:“俺仔细想过,这三次吧,和其他不同的,首先是都有你,其他的都没啥大变化。要说是你自己泄密吧,那也不可能,有谁会故意泄密,让人去杀他的?”
我说:“那你是在怀疑山魈?”
瞎子摇摇头:“他也不可能,他那种人,要杀你早就直接出手了,还需要其他人帮忙?”
我说:“那是谁?小马他们又没去大兴安岭,要说是白朗,他也没跟着去老挝啊!”
瞎子点点头,盘坐在**上,跟我分析:“俺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个人吧,他很了解咱们的动向,不管咱们是去大兴安岭,还是老挝,还是西藏,他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一定是咱们内部的人。”
我说:“是啊,那你也不能怀疑是小免吧?她三次都没跟咱们一起啊?”
瞎子点点头,说:“她是三次都没跟咱们一起。但是你想想看,第一次,咱们是在火车上碰到她,接着又林站碰到了她。按你说的,最后她又出现在狼城,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吗?”
我点点头,上次姬小免在林场突然叫出来了我的名字,这件事情就很邪门,现在经瞎子一说,确实更让人怀疑了。
但是我还不死心,在劝着瞎子,也是劝着自己:“那第二次她总算没参加了吧?”
瞎子冷笑着:“第二次?在临去老挝前,俺可听得清清楚楚,是谁猫在厕所里打了半天电话?别说老挝,就连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说完了。”
我没话说了,在临去老挝前,我确实有点担心,给马三打了个电话,问了问铺子里的情况,接着又让他把电话给姬小免,啰啰嗦嗦说了半天废话。
第三次……
第三次不用说了。
上飞机之前,电话打不通,刚下飞机,我就把这次的行程发短信跟她说了,还让她不让担心。
这么看的话,唯一有可能泄密的还真是她!
猛然想起刚才姬小免那个电话,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得看着瞎子。
瞎子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俺也是在猜测,没事,下次注意就行了!咱们这次的行程,可千万别再跟她说了哈!”
我结结巴巴地说:“瞎子,她……姬小免,她现在好像就在这里!”
瞎子一愣,回过头来,说:“啥?她在这里,她在哪里?”
我说:“日恪则!”
瞎子脸色一下变了,说:“操!你早说啊,赶紧叫上秃子,马上走!”
时间太紧,来不及跟秃子多解释,瞎子和我三两下收拾好行李,就哐哐哐去敲秃子的大门。
敲了好大一会儿,那门也没开。
给他打电话,电话也没人接,人怎么也联系不到。
瞎子气得直骂,又没什么办法,只好先跟我下去办退房手续,在大厅等他。
顺着楼梯一级级往下走,走到二楼,瞎子一下子拉住了我:“操,死秃子在这里!”
定睛一看,在大厅的吧台里,秃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对面坐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墨镜,衣领竖得很高,看不清他的脸。
我刚想叫秃子,却被瞎子拽住了。
“先别动!”瞎子严肃地说“你看,他的手机就在桌子上,为啥不接俺们的电话?”
我猜测:“会不会是调了静音?”
瞎子掏出手机,拨打了过去。
大厅里立刻传来了手机铃声,就是秃子的。
秃子拿起手机,看了看,直接把电话声音调成了静音。
瞎子脸色一变:“操,咱们被骗啦!那死秃子准有鬼,搞不好他在通风报信啦!”
他当时就要冲出去,想着先抓到那个人再说。
我死死拉住他,让他先别急,说不准有什么误会,那就尴尬了。
要是秃子一生气走了,我们这一路去哪找司机去?
还有就是,我老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却看不见正脸,认不清他到底是谁。
还在想,瞎子已经像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但是很不幸,他在迈最后一级台阶时,用力过猛,脚跟勾住了木质的楼梯上,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赶紧几步奔下去,扶起他,他摔得七荤八素的,还在跟我嘟囔着“快逮住他,逮住他!”
抬起头,发现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别说那个人了,连秃子都不见了?
这时候,身边有个人说话了:“小七,怎么是你们?”
抬起头,发现秃子也过来看热闹了,发现是我们,十分惊慌。
他起身要去扶瞎子,被瞎子一把揪住:“好你个秃子,还敢跟我们玩间谍战!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