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缩身,在地下迅速打了一个滚,接着弓着腰迅速朝着山洞里跑去,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我装模作样地收下枪,骂道:“操,算你这孙子跑得快!”
小朋友却气得直跺脚,说:“你怎么那么笨,我给你使了那么多眼色,你还让他给跑了!”
我潇洒地摇了摇手指,说:“咳,这人曾经帮过我一个忙。江湖规矩,这次我放他一马,下次他再见到我,就没那么走运啦!”
小朋友一下子来了兴趣:“咦,你认识他?”
我说:“那必须认识,太认识啦!我们那关系,咳,别提啦!”
小朋友说:“那你快说说他到底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我朝她摇了摇头,说:“小朋友呀,小朋友,我看你才真正是高人不露相呢!你可别告诉我,你在火车上做厨子之前,还在杂技团卖过票。”
小朋友倒也爽快,说:“这样吧,你先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干吗的,我就告诉你我的事情。”
唉,这年头的小丫头片子,都懂得讨价还价啦。看来我真是老喽,这辈子连个媳妇都够呛能混上啦!我叹了口气,简单跟她说了下老绝户的事情,想着女孩子应该对爱情故事感兴趣,便顺带说了一下老绝户当年和那个女工程师的情史。
没想到她听我说完,却激动了,死死拽住我,问我:“那个老……老绝户说,那个女工程师叫什么名字?!”
经她这么一问,我赶紧回想,可是越想越想不起来,急得我团团转,后来终于想起来了,说:“他说了,叫姬工!姓姬,全名字就不知道了。这个姓很少见,所以我记住了!”
“啊?!”她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怔住了。
我忙问她:“怎么了?怎么了?你不会也爱上他了吧?别呀,我怎么着也比那个糟老头子强点吧!”
她点点头,目光呆滞地说:“是她,真是她……”
我更加着急:“是谁呀?你不会是撞邪了吧?”
她拢了拢头发,站起来,解开脖子上的一个项链,坠子是一个心形的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抱着一只雪白兔子的照片,照片下写着一行字:姬小免,摄于马尾毡岛。
我说:“看不出来,你小时候还挺可爱。嘿,名字挺逗,姬小兔。”
她扑哧一声笑了:“大叔,你仔细看看!”
我仔细看了一下,那眉眼鼻子,分明就是一个年轻版的姬小兔,算算时间也对,这能有什么问题?
她重重地说:“看准了,我叫姬小免,不叫姬小兔。”
我说:“嘿,还真是,你下面少了条尾巴!”
她当胸给了我一拳:“你下面才少了条尾巴呢!”
这样一闹,气氛活泼了不少,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她说:“那死老头都对你说什么了?你就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闲着没事,我把老绝户当时给我说的话,给她重复了一遍。
姬小免跺着脚说:“你小子可真傻,怎么他说啥你就信啥?”
我撇撇嘴:“我不信他,难道信你吗?”
她说:“当然信我。”
我说:“凭什么?”
她哼了一声:“那老头有没有说当年那个女人叫什么?”
我说:“说了,叫姬工。”
她说:“我叫什么?”
我下意识说:“姬小免。”
她冷笑着:“你觉得姬这个姓很常见吗?”
我恍然大悟:“难道说……姬工……”
她点点头:“那是我姥姥。”
我有点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一眨眼的工夫,姬工就成了姬小免她姥姥了?我催问她,为什么说老绝户说的话不对?再说了,小朋友她姥姥姓姬,又不是她姥爷姓姬,即使她姥爷姓姬也不代表她也跟着姓啊?
她冷哼一声,我们姬家都是随母姓,你这才是少见多怪!你小子还真是单纯,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也不仔细想想,他说的到底对不对,有没有破绽。
她给我逐条分析老绝户话中的几个破绽:
一、他作为一个普通士兵,又不是特工,不可能潜伏在一个伐木队中长达数月,这明显不符合军队制度;二、他被数百只毒蜂子围着蜇,姬工不可能不受一点伤,他也不可能不被蜇死;三、姬工怎么能指挥狼,还让狼给她送食物,这个也太玄幻了。
经她一分析,我也觉得这个事情确实有些太不现实了,甚至可以说太过玄幻了。看来我还是太嫩了,被老绝户一骗一个准,保不准他现在会怎么笑话我呢。
我有点恼火,问:“那个老家伙为什么要骗我?”
她说:“他不这样骗你,你能放他进来?”
想想也是,要不是那个故事,我准把他铐得结结实实的,现在还在外面等着东家他们呢。
我还有些疑问:“那老家伙又为何死活要进来?”
姬小免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问:“他会不会真是喜欢你姥姥,所以过来找她?”
姬小免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你看,他留在大兴安岭那么多年,就为了进到这里。他能花那么大代价,说明这里的东西对他来说是个无价之宝。你觉得你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在老林子里苦苦等待几十年吗?”
想想也是,别说我不可能,古往今来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人!杨过是等了小龙女好多年,所以那是个小说嘛。
她大胆推测:“我倒是觉得这个人很可疑……我想,他会不会是当年的间谍,在贼喊捉贼呢?”
我说:“这个应该不会吧,他一个大头兵,有啥本事做间谍?当间谍应该也得有一定身份吧,比如川岛芳子?”
她扑哧一下笑了:“你也太高估间谍了吧?间谍也分级别的,像川岛芳子那样的高级间谍,哪有几个?还有低级间谍呢,那就多了,比如留洋的大学生,甚至是普通人,也有可能被发展成低级间谍。”
我惊讶了:“啊,有那么容易吗?”
她说:“怎么没有?你想呀,他们当时修路的地方挨着漠河,漠河和苏联就隔着一条河。冬天,整个漠河都结冰了,人只要趁着黑,猫着腰在冰河上跑一会儿,就顺利到了苏联了。到了河对岸,苏联人就会拼命想办法发展你成为间谍,许诺给你多少好处,再让你偷偷溜回来,按照约定给他们发情报。
他后来躲在大山里,也许就是因为身份暴露了,为了逃避追捕,才藏在这里的。”我撇撇嘴:“咱们东北人还是讲节操的,哪那么容易叛变!”
姬小免冷哼一声:“告诉你,苏联人专门有办法对付这些讲节操的!你要是不肯听他们的安排,他们也不跟你废话,直接用烧红的烙铁烫你的牙,烫完后,两排牙就全掉下来了,牙神经裸露在外面,别说灌辣椒水了,就是吸一口气,都能把你给活活疼死!”
我一阵唏嘘,想着这老毛子手段确实残忍,难怪能建立起世界闻名的间谍组织。
我说:“好吧,他就算是间谍,为啥要找你姥姥呢?”
她说:“也许是我姥姥抓到他什么把柄了吧?或者说,我姥姥手里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我说:“有可能吧,好在你姥姥躲到这里,不然早被他找到了。”
我有点恼火,想着自己一路上还在充专家,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才是真正的专家。她这城府够深呀,现在还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我呢!
我阴阳怪气地说:“还没看出来,没想到你才是大BOSS呀,我还以为你真是不小心到这里的呢?”
她冷哼一声:“我那是诈你的话,谁晓得你也是一个愣头青!咳,还没有我知道得多!”
我赶紧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怎么出去?还有,这狼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至于这里面有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苦笑着,原本以为总算见到了个明白人,没想到也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不过她好歹知道一些这阴城的事情,我先套套这小丫头片子的话,先出去了再说。
我说:“你都知道什么,说出来咱们一起分析分析,说不准就分析出来了。”
她说:“你想得美,敢情你一个子都不掏,还要把我这边的消息全套走,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大怒:“老子就知道那么多,刚才全告诉你了,你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她见我生气,却咯咯笑了,说:“行了,行了,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第56章 终极(4)
不过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在她说完之后,我也要把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都告诉她。
我大喜,小朋友来这里果然还有内情,还真被我给诈出来啦!
她想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这个太容易了。我本来也不知道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到时候就实话实说就行了。
她走到一块石头旁,捋了捋额角处的头发,又摇了摇头,像是在整理思绪,看着远处的黑暗,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我本来眼巴巴看着她,现在也不好意思打扰她,抱着肩膀四处走走,山洞里虽然没风,但是到处都滴着水,湿气很大,四处找了找,旁边竟然有不少干燥的烂树枝,用打火机点着了,整个山洞顿时亮了起来。
现在老绝户吓跑了,山魈要是看到火堆,说不定就会找过来。
我搬了两块干净的圆石头,招呼小朋友在火堆旁坐下。她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想中,眼睛迷茫地看着跳跃的火焰,火焰映得她的脸通红。我不敢再看,红着脸咳嗽了几声。
她转过头,看着我笑了笑,说:“这件事情,其实是缘于我的姥姥。我姥姥出身于书香世家,从小念的新学堂,后来还留了洋。她开始学的是医学,后来响应国家号召,工业救国,改为了地质勘探。学成回国时,她一心要去大兴安岭做勘探,后来就在一次勘探时失踪了。”
我听得有些糊涂,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有闲心给我讲她的家族秘史?不过不好打断她,只好听她继续讲。
她继续说:“我姥姥的事情,今天看起来虽然有些蹊跷,但是那个年代,惊世骇俗的事情多了去了,谁也不会多想什么。直到前几年,我妈妈突然收到了一封我姥姥的来信。”
我吓了一跳,忙问:“你姥姥寄的信?!她被人找到了?”
她摇摇头,说:“事情就奇怪在这里。我姥姥作为一名高级工程师,平白无故失踪了,在当地也算是一件挺大的事情。当时部队在大山里寻找了许久,最后放弃了,将她当作因公牺牲的烈士。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音讯全无,我们都以为她早死了。别说她,就是我姥爷身体一直硬朗,时局不好,也没挺多少年。你说,这青天白日的,她怎么突然给我妈妈来了一封信?”
我说:“这事情还用问?很简单,这一定是骗子,想骗你们家的钱!”
她摇摇头:“那是一封挂号信,邮寄过来时,是我签收的。信上的字,我看得清清楚楚,是用毛笔写的很端庄秀气的小楷。当时邮递员还挺纳闷,说他送了半辈子信,就没听说过有人用毛笔字写信的。我当时也不懂,随手就丢给我妈妈了,没想到我妈妈一下子脸色变了。她当时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我叫了她几次,她连饭都不吃,话也没有一句,把我吓坏了。
“第二天,她才从书房里出来,我看见她屋子里有一个冬天取暖的火盆,火盆里有好多黑漆漆的纸灰,想是她一天在书房里,在烧什么文件资料一类的东西。我当时问她烧的什么,她也不吭声,像是一直在想着什么心事。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她就说要出差,出远门。走之前,她把家里的存折、存款,还有账本什么都给了我 ”
我忍不住问她:“你妈妈怎么不给你爸?”她恶狠狠说了句:“我没爸!”我不敢再问,规规矩矩听她讲话。
她说:“傻子也能看出来,事情肯定不对了。我就逼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可不能一走了之,抛下我不管了!结果我妈妈却说,这是好事,我姥姥在大兴安岭被找到了,她这次赶着去接我姥姥,五六天就能回来。我还有点怀疑,要看信,她却说我姥姥在信里说了一些家事,不方便给其他人看,她看完后已经烧掉了。
“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我就没说什么,送她上了火车。在上火车的一瞬间,她见我在那儿哭天抹泪,却笑嘻嘻地说我现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哭,还装模作样要跟我握手。我只好擦干眼泪跟她握手,没想到,在她和我握手的一瞬间,我却感觉她塞了一个小纸条在我指缝里。我很惊讶,发现她严肃地看着我,做了一个不易让别人察觉的手势,示意我现在不要看,等回家再看。我还想说什么,她却用力向我挥挥手,跳上火车,转眼间火车就开了……
“我匆忙回到家,展开纸条,发现纸条上写着一句话,说她这次要是平安回来,那自然一切照旧。要是她这次一去不复返了,我要赶紧找个人嫁出去,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她在信末特别嘱咐,让我看完后将纸条烧掉,跟谁也不能说。
“后来,我妈妈果然没有回来。我当时翻遍了书房,想查查她烧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找了半天,才发现她烧掉的是我姥姥以前在大兴安岭勘探铁路时写的一些工作日记,以及一些旧文件。另外,我还发现中国地图册上关于大兴安岭那些全被人撕下来了,应该是她临走前撕掉的。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大兴安岭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件事先是把我姥姥陷进去了,然后又是我妈妈,我又没有兄弟姐妹,接下来肯定就是我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死守着我们的老宅子,连一天都不肯离开,就怕收不到信。果然,在上个月,我终于收到了一封信。”
我吃惊了:“啊?又一封信?!这封信又是谁发的?”
她古怪地笑了:“当然还是我那个失踪的姥姥。”
我惊道:“你姥姥?那信是写给谁的?”
她说:“这一大家子还剩我一个人,信自然是写给我的。”
我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说:“这……这不可能呀!且不说你姥姥失踪了那么多年,就算你姥姥没有失踪,好好养在家里,她现在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给你写信?”
她说:“确实不可思议。但是我等这封信已经等了好久了,那么多年来,我没听我妈妈的话,一直就在等着这封信。”
我一惊,问她:“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冷哼一声,“我必须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在作怪,在祸害我们家的人!”
我说:“你不怕?”
她说:“怕?怕有什么用?他们能找到我姥姥,我妈妈,还能找不到我?这件事情不解决,我就是跑到天边都没用!”
我迟疑了一下,问她:“你妈妈临……临走前嘱咐你,这件事情跟谁也不能说,你怎么告诉我了?”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你和我一样,也无缘无故给卷进来了吧……唉,不说了,说说你吧,怎么来的这里?”
我苦笑着:“我的事情,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说实话吧,我真是平白无故被卷进来的。东家,就是我老板,他在北京前门开了家皮货店,我是皮货铺的掌柜。有一天,有人来我这里卖皮子,后来就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大兴安岭。他死前,在树上刻了我的名字。东家派人来了两次,那两拨人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