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不会有假,能说出‘果然是武状元’的话,那么,她是,她是啊,“玉儿,真的是你。”有些激动的,甄宝玉握住了黛玉的手,这方感到冰凉,“你的伤,你的伤?”
黛玉摇了摇头,“我的伤不要紧。”指了指常备的药囊,“那里面,有止血的药物,你取了来,替我包扎上,就没事了。”
甄宝玉急忙取过药囊,按黛玉的吩咐,一一替她上了药,包扎好,这方扶着黛玉再度躺下,“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天心苑养病么?怎么、怎么?”
黛玉牵起唇角,笑了笑,“天心苑养病,不过一个借口而已,是他为了瞒住天下百姓,为我找的一个借口。”
“借口?”
“是啊。”黛玉看着甄宝玉,知道,他一如小时般的待人真诚,她也不想再瞒着他了,“在他宣布我在天心苑养病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不在北静王府了。”看着甄宝玉震惊的眼神,“因为,我逃了。”
“你逃了?”甄宝玉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这还是他打听过的那个柔弱的林黛玉么?居然能做到从北静王府逃走,看来,他这个梦还很荒唐的,所以,捏了捏手臂,很疼啊,说明,不是梦啊。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天钰,“你看,他像谁?”
闻言,甄宝玉猛地站了起来,此时,他不得不信,因为,这林天钰第一眼,曾让他们全体吃了一惊,像谁,勿用置疑啊!
“才刚,你看见的那番异像,在他出生的时候,也曾经发生过。”黛玉看着甄宝玉似乎一度震惊来震惊去的脸,继续说道:“我生他的时候,差点死在外面,多亏了……多亏了二哥哥,他,他为了救我,救我们母子……”黛玉哽咽着,说不下去。
“二哥哥?二哥哥?”甄宝玉猛地回神,“贾宝玉?”如果他记得不错,打听得来的消息,她喊贾宝玉是二哥哥的。
黛玉流下泪来,“这件事,我对谁都没有提过,只有兰儿,我找到了他,因为,毕竟,我一人之力,做不来,而兰儿,是贾家唯一的男丁,是二哥哥的侄儿,我想,兰儿一定会为二哥哥报仇的。”
“兰儿?贾兰!”
黛玉再次点了点头,“五年前,我逃出北静王府,到了乌州,遇到二哥哥,更知道了沙无忌、叶寒江虚报乌州铜产量,而后勾结东瀛,将乌州铜矿低价卖给东瀛,再由东瀛高价卖给朝庭的事,他们不顾国法,中饱私囊,在知道二哥哥查出实情后,不惜杀人灭口,还将所有的罪推给了二哥哥和我住的小山村,血洗了整个山村。”
甄宝玉再度震惊的站了起来,如果这件事情他记得不错,他非常清楚的记得,贾宝玉的棺裹回京的时候,是他携着贾兰亲手主理的,那时候的贾兰不过是怀州登县的一个县令,奉旨回京办理贾宝玉的后事,“你是说,你是说,贾宝玉是沙无忌他们杀的,不是山匪杀的?”
黛玉再次点了点头,眼里是冰凉的寒,“他们杀了二哥哥,然后嫁祸于人,继续干着那些个贪赃枉法的事。”
“你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清楚?”
黛玉苦笑一声,“我说的话,你们信么?”
甄宝玉低下头,是啊,即使是现在说,他仍旧不信啊,沙无忌和叶寒江,可是朝庭的大功臣。再说,以她逃妃的身份,必死无疑,一个不顾王法、将死之人说的话,谁信?
“他们不但是朝庭的大功臣,而且还有南安王府做靠山,我,一没有物证,二没有人证的,如何告得赢他们。”黛玉长吁一口气,“再说,他们做得天衣无缝的,要找几个人证污我是在逃的山匪,又有何难。”
“可你,是北静王妃!”
“他是北静王爷又能怎么样,只要沙无忌和叶寒江大声喊冤的,他也逃不过没有证物的无奈。而且,我一旦现形,他只会将我关在王府中,怎么可能让外面知道我到过乌州的事。”黛玉懊恼的看了眼山神庙外,“再说,这件事,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沙无忌等人闻到味道,自会再次将事情做个天衣无缝的,再要查下去,就难了。”
甄宝玉猛然间明白了,“这也就是你为什么要出兵东瀛的原因?”看了眼躺在地上死睡的三口静云一眼,用手指了指,“他就是最好的人证了,可以证实沙无忌、叶寒江与东瀛勾结的人证。”
黛玉点了点头,“你看,沙无忌和叶寒江听到消息了,就买通了杀手楼的人来杀我们,想来,他们也是担心这个三口静云到京城的。”
“所以,方才,你才会有‘杀身之祸’‘私心所为’和‘报仇’之类的话来?”
黛玉再次点了点头,“那一天,二哥哥为了保护我,身中三箭,而且箭箭带毒,可……二哥哥居然瞒着我,帮着我、护着我生下天钰,而且,不露破绽的在山洞中招呼着我吃、喝。”眼泪中似再起水雾,“我当时也因生下天钰大意了,只当二哥哥是躲着那些人的追踪,只当是二哥哥想那些人放弃搜山后再和我一起出来,不想……不想……”
“玉儿,你冷静些,不要激动。”多年不见,但甄宝玉对黛玉的感情依旧不变,见黛玉伤心,他也痛心之极,“你现在有伤在身的,不要因了激动而牵扯伤口。”
“沙无忌和叶寒江也做得绝,采取地滚式的方法搜山,杜绝了乌州一切的出路,只许进,不许出,所以,我和二哥哥在山中躲了七日,只到二哥哥去的那一天,沈大哥方赶到,救我出险境。”
甄宝玉微蹩眉,“沈大哥?”
“武林盟主沈灿!如果我说,我和沈灿是结拜兄弟,你信不信?”看着甄宝玉不可置信的神情,黛玉苦笑二声,“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一个多年前再也不存在的身份。”
“身份?”
“可记得石头记?”
甄宝玉点了点头,“数年前,石头记可谓遍地开花,富可敌国,景德十年,石头记的当家林玉在陪同北静王爷赴西番救你的时候,不幸路遇劫匪,伤重而亡,好在碰到了沙摩珂,方可魂归故里,因了他是北静王爷的义弟,如今,他的骨灰还埋在北静王府的祖坟地。而且北王爷一如林玉临终所托,非常尽心的料理了石头记一众伙计的事情,而且还开办了一个林大当家在世时的所谓的慈善事业‘希望工程!’。”
黛玉轻笑二声,扯动伤口,黛眉直蹩的,看甄宝玉纠结的神情,轻声笑了笑,“其实,我的另一个身份,就是石头记的当家……林玉!”
如果说甄宝玉这一生,没有什么是能引起他震惊的,那么,今天晚上他听到的一切,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让他数次捏着他的胳膊,想要证实,是否在梦中,可是,屡次的疼痛告诉他,不是梦,直到天将发白的时候,甄宝玉方终是明白了,林黛玉曾经是石头记的当家林玉,现在在天心苑养病的北静王妃是个空话,眼前的林黛玉方是真像。
“那……你现在这个林玉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记得不错,林玉是确有其人的。”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也许是老天都知道我报仇心切,要给我指一条路,那一年,为了完成二哥哥的遗愿,我回京看二嫂子,不想,京中盛传二嫂子居然生下狸猫的事情,说她是妖孽,所以,当我找去的时候,二嫂子一家都不知所踪了。”
甄宝玉闻言,点了点头,“此事,我听说过。”
“你相信,人能生下狸猫么?”
“异像之事,不足为奇的。”语毕,看了林天钰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方才天钰的真身闪现,只怕就是另一番异像了。
黛玉明白甄宝玉所言,苦笑二声,“是啊,不足为奇、不足为奇!”语毕,沉默半晌,再次看向甄宝玉,“所以,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我日夜奔波至登县,兰儿在的那个县。”
“你找到贾兰了?”
“以他的大名,找到他很容易。”黛玉咬着嘴唇,似回想着过往的一切,“也是在那一年,登县发大水。”
黛玉再次笑了起来,“偏他们县一个叫林玉的,那一年回乡探亲,因发大水而染疫症去了,而且他的家人也都相应的没有活下来的,我当时就求了兰儿,化身成了林玉的身份,去林玉上任的地方继续当官。慢慢的,做到了益州巡抚的位置。”
“冒充官员?”甄宝玉猛地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你不怕,查出来,你这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见黛玉毫不惧怕的,甄宝玉有些着急的又坐了下来,“你……你又是如何瞒过原先一直跟随着林玉的人的?”
黛玉长叹一声,“当我重返林玉官职地的时候,我先去查清楚了所有的关于林玉的一切,然后制作了这张酷似他面相的人皮面具,如果实在有说不清楚的,我只说因染大疫,有很多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为由搪塞过去。慢慢的,我着手将原来跟随着林玉的一帮人一一的换掉,从此,世人只当我是林玉了。”
甄宝玉听得直是摇头叹气的,“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其实,没必要这么苦着自己的,如果当初,你找北王爷、找我,我想,无论是哪一个,都会帮你查清楚这件事的。”
“你们是不知道那个沙无忌的狡猾。”黛玉冷哼一声,“即使是现在,在他吃了国家那么多的铜矿后,天子不也说他是功臣,而且是天子亲自赐酒的功臣,查?如果真查得出来,数年前,我的二哥哥就不会死?如果真查得出来,这几年,他不会越来越得意?”
“只是,你再用这个林玉的身份,不担心,北王爷认出你。”
“放心!”黛玉笑了笑,“第一,林玉真有其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必不能分身,即使他有怀疑,但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明白的;第二,我比原来长胖了不少;第三,当年我对他戏言,若我再度东山再起,必不用林玉的名字,一定要用其余的名字,所以,最危险的名字就是最安全的名字,你看,在京中,他不也没有肯定我?”
甄宝玉沉默半晌,眼睛猛的亮了起来,“你可不要告诉我,登县那年大水,史志冲走大部分,只怕是贾兰故意毁了林玉的资料,免其他人生疑罢!”
黛玉笑了笑,“瞒不过你,确实,关于林玉的资料,是兰儿和我二人亲手毁的,为了去嫌,我们二人又毁了一些不重要的史志,这也是为防万一。”看着甄宝玉懊恼连连的摇头,黛玉继续笑道:“你也别懊恼,我和兰儿所为,一来私心所为想为二哥哥报仇!二来却是要拔去天朝的大蛀虫!还天朝一份宁静!这一路同行的不告诉你,不过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你要体谅!”
甄宝玉点了点头,“明白了。”看了眼庙外越来越发白的天空,“一晚上了,你先休息会子,我弄些吃的,再整理一下,好赶路。”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复将人皮面具带上,“宝玉,你可要答应我,我的事,不能告诉他。”
甄宝玉闻言,知道黛玉口中的他是指何人,将出门的人停下来,回过头,“知道了,必不告诉他。”因为,他伤了她,她方逃的,既伤了,那么,自己是否可以来照顾她呢?
“传言出去,林将军捉拿回朝的东瀛铜币局的三口静云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杀手刺杀身亡,林将军亦受重伤。”
听了黛玉的一席话,甄宝玉现在方明白,这看似虚弱之极的躺在床榻上的人的智慧了,这样一来,沙无忌等人只怕就会放下警惕的。
“沙无忌是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东西。”黛玉闭着眼,指着地上还昏睡着的三口静云,“将他的衣物脱下来,穿在我朝将士的身上。虽说此举有违我朝将士的在天之灵,但……相信我,一旦此事完成,我必还那将士的清白,重新为他们建墓!”
甄宝玉一一答应着,小心退出山神庙,准备了一些吃的喝的,又准备了马车,看来,不能走小路赶回京了,只能走大道了,毕竟,大道上的人多,沙无忌再要出什么杀招的话,他们也可以求助当地的官府。
林将军遇刺的消息八百里急报传至京城,惊动天子,派出几拔御林军沿途迎接,终于,将林玉等人安全的护送回京城。
水溶代表着龙啸云亲迎至城外,当他再度看到那抹蓝袍出现的时候,心仍是无来由的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只因,这身影,太熟悉了,不再有酒宴上的微胖,而是又瘦下来了,而且瘦得他是那么的熟悉。
“天子本要亲临,无奈临时有事,所以遣本王来迎接林尚书、甄尚书。”
黛玉和甄宝玉小心作揖,“有劳王爷了。”
水溶眯眼看向黛玉处,这语气,确实是大病初愈的,这身姿,再也熟悉不过,只是这脸色,照说,大病初愈的人,应该有些苍白的,为何,他仍旧是那么的腊黄?莫非……
再次围着黛玉走了一圈,如果说那天是晚上,可以置疑他的眼睛,那今天是白天的,他可以看得相当的清楚!
没有,没有破绽,包括耳后的皮肤,都是腊黄的,也就是说,他的想法确实是错误的。
甄宝玉有丝苦涩的看着水溶和黛玉,似乎能感受到他们二人间的惊涛骇浪,而水溶这般就能感受得到她,那说明,他对她的心……再说,水溶为了恢复她的真身,做了那么多的事,不可能轻易对她放手的。
“叔叔!”
沉思中的水溶,被一声稚嫩的声音打断,继而,腿被林天钰抱住,“叔叔,我们又见面了!”
叔叔?黛玉嘴角有些抽搐的,低下头,颔首。这小子,还真听话,只是,这般叫喊,她听了,总有些心悸,有丝害怕,再看天钰明着是抱着水溶,暗地里却是对她瞟过来的挑衅眼光,为什么,为什么有一种养了白眼狼的感觉,感觉这一对狼都是用这种眼光看着她!
“天钰!”水溶大笑着一把抱起林天钰,抛过头顶,几个起浮,这才抱在怀中,“说说看,那天遇刺的时候,你有没有危险?”语毕,居然转过身,径直往京城中走去,却是再也没有理会黛玉和甄宝玉二人的。
他这是来接臣子的还是来接孩子的?黛玉苦笑二声,看了眼甄宝玉,“甄尚书,请!”
甄宝玉看着前面不远处水溶那般亲腻的抱着小天钰,父子天性啊!心下起了一丝黯然,亦是看了黛玉一眼,说了声‘请’后,跟随在水溶的身后,进城而去。这么多天的相处,这么多天的共赴患难,他对她,一如小时候般,不,甚至比小时候更甚的,他似乎放不开她了。
皇宫,御书房,林黛玉小心的答复着天子的诸多问话,一一讲明了征战东瀛的详细过程,还有许多战报中未述及的,都再次详尽的述及。
龙啸云自是高兴,“好,好,好!”看向在一旁一起旁听的水溶和莫丹枫二人,“我看,今天要摆酒祝贺,为林尚书和甄尚书祝贺。”
“不必了。”林黛玉上前揖手,“食君俸禄、担君之忧,出战东瀛,说小些是为了天子,说大些是为国为民,但不论是为了谁,却不要再因此事打扰百姓了。”
“打扰百姓?”
黛玉点了点头,“征战东瀛,就令不少百姓失去了丈夫、儿子、父亲,所以……”猛地跪下,“微臣有一事请奏。”
“快起来!”龙啸云示意大内总管李公公去扶黛玉起来,“准林卿家请奏!”
“这酒宴,微臣和甄大人心领了,毕竟,一来劳民伤财的,二来,我天朝数万将士的英灵还未魂归故里,所以,与其吃吃喝喝的,不如将这笔费用用于将士们的英灵回乡。”
“好,好,好!”龙啸云急忙点头,看向李公公,“手谕,令东海守制周培元少将军携同十万东征军归来,并护送我东征将士的英灵归我天朝。”
“谢陛下。”黛玉仍是颔首的,“在路途中,碰杀手楼的人劫杀,我天朝将士死伤过百。”那些,都是精锐啊!
“杀手楼?”龙啸云蹩起眉头,看向水溶,“不是说,江湖和我朝庭二不相干的么?”
只知道林将军遭刺杀一事,却不想是杀手楼的人干的,按沈灿和她的关系……如此说来,眼前这人确实不是她了,水溶懒懒的看了下面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