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林如海盯着林黛玉,这女孩的眼睛和女儿的好像,心生好感,爱怜的看了她一眼,“丫头,进来休息会子。”
林黛玉雀跃的跟在了林如海的身后,进了久违的家门。
“爹爹!”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黛玉寻声望去,远处那一抹身影再也熟悉不过,是自己曾经用过一年的身子,只是,她果然不认识自己了,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与好奇。
“玉儿!”林如海轻柔的叫着。
黛玉以为是叫的自己,不自觉的应了一声,不过,下一瞬,眼泪就出来了,原来,林如海叫的不是她。
只见林如海快步去到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前,手爱怜的放在那抹熟悉身影的头上,“身子还没好,就不要出来吹风了,乖,快进去,再病的话,为父会心疼的。”
“嗯!”那抹熟悉的身影答应着,转了身,在雪雁的搀扶下,进了房间。
林如海一如既往的柔声,一如既往的细语,看得黛玉心内翻滚,百味陈杂,因为,这柔声细语不是对她的,但是,有一年多的时间,曾对她有过。
“王妈妈!”林如海叫着,见王妈妈奔了出来,指着林黛玉说道:“带这小姑娘下去,换一身玉儿的衣服,另外给些吃的喝的。”
“多谢……林大人。”林黛玉声涩的说着,陪着王妈妈离去。
“小丫头,慢点吃。”王妈妈怜爱的看着林黛玉,“看你的气色,只怕有什么病症吧。”
林黛玉点了点头,这破身子,隔三差五的就会咳嗽。
“你还有家人么?”
林黛玉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只好送你走了,要不然,就留在这里,跟我们姑娘作个伴多好。”王妈妈遗憾的神情。
“你们家姑娘没有伴么?”
“有,有一个叫雪雁的,不过,总想多些的好。”王妈妈笑着,抚着林玉儿的脸说道:“好可怜的丫头,你脸上这伤……”
林黛玉双目含泪,毕竟,一年多来,都是这位王妈妈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起居的。下定决心的,“我还能见你们老爷一面么?”
“你找我们老爷有事?”
林黛玉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不能更改宿命,那么,至少也要让林如海事先早做安排,只有这样,真林黛玉的命也许就不会过于悲惨。
“来,我带你去。”王妈妈携了林黛玉的小手,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小丫头,你找我?”听了王妈妈的通传,林如海感到很诧异,遣了所有的人,书房中仅留下他和林黛玉两个。
林黛玉跪倒在地,吓了林如海一跳,上前扶起,“小丫头,怎么了,为什么行如此大礼。”
林黛玉无法言明,知道时日对林如海无多,知道自己终究无回天之力,仅能量力而为,哽咽之极,“先时受夫人之恩,延缓生命,如今受……林老爷之恩,再次保得小命,无以回报,只有一句话请……林老爷听听在不在理。”
“什么话?”
“林府历经五代,历代荣华富贵,至姑娘这一代,偏又多病,老爷心心念念夫人,身体成疾,若去了,那林姑娘怎么办?”
林如海诧异的看着含泪的林黛玉,为什么,这语气,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看着林如海瞥起的眉头,林黛玉止住伤心,“若真有那一天,我想,老爷肯定是将林姑娘送到她的外婆、舅舅那里去的?”
林如海闻言,点了点头。
“恕童言无忌,人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谈林姑娘一个外孙了,就算有外婆疼着,一来终是寄人篱下的命,二来,外婆终是上了年纪,如果一旦外婆都去了,那……谁才是林姑娘的天?”
林如海闻言,吃了一惊,不想一个小女孩居然有这番话语,不想一个小丫头有如此见识与远见,“你的意思是……”
“林老爷是前科探花,一应事情又何苦我说得明白,只不过,才刚听王妈妈和看门的说了些,我想着,林老爷一直都处在夫人过世的伤心中,难免对一些事情有所遗漏,如今,我仅提个醒,林老爷自是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们是不是见过?”林如海的眉头越瞥越紧,为什么,这种有见识的语气,像极了一年前猛然醒过来的那个女儿?而且眼睛中自信的光芒更像,这也是他一见她就心生喜爱、心生怜悯的原因。
“扬州能有多大,时常碰见了,面熟了,也说不定的。”不是她不想承认,只是,她不忍看到这个叫了一年多爹爹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中慢慢的逝去,那会心如刀割的,所以,眼不见为净呀。
“丫头,有家人么?没有的话,留下来如何?”林如海猛然问道。
“不!”林黛玉惊声叫着,继而说道:“我也不能出来长时间了,虽是乞讨的,但也有父有母,他们还要我的照顾。”
林黛玉慌乱的解释,其实她好想告诉林如海,自己想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可是,自己的心也小呀,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着林如海对那抹熟悉身影的疼爱,自己心会吃醋的,吃醋得担心自己一天一旦暴发,后果就不堪设想。
再说,一来不忍看林如海的逝去,二来自己担心的事也已提前告之了,只看林如海如何做了,那么,是自己该走的时候了。
林如海闻言,笑了,是呀,他怎么又忘了,仅以她的言谈,让他忆起了那个令自己想念之极的女儿,就有想留下她的意思呢,“好丫头,真孝顺,你的话,我记住了。”
林如海柔声的说着,伸手摸了摸林黛玉的头,林黛玉的眼泪再次在眼睛里打转,原来,爹爹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呀。
林如海心中亦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叹了口气,对外叫道:“王妈妈,拿些银子,让这丫头带上,她父母还饿着肚子呢,好歹让她带些吃的回去孝敬她的父母。”
王妈妈答应着,拉了林黛玉的手出了书房的门。
在回廊转弯处,林黛玉终是忍不住回了头,但见书房门前,一抹白色的人影静身而立,亦看着自己的方向,原来,他对自己有些不舍么,想到此,林黛玉不觉流下泪来。
012章 林黛玉初进金陵
回廊处,看着黛玉小脸上的泪珠,王妈妈心疼的用手抚了抚,“丫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黛玉慌乱的回答着,试了泪,只因,这一眼,是她看林如海的最后一眼,“你们家老爷是好人。”
“可不是,再也找不到比老爷与夫人更好的人了。”
“听说,还有六位……”
“唉,她们痴情,要留在老爷身边,老爷也无法,权当收留她们,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罢了。”
“她们……她们可好?”也想知道她们的消息呀。
“好着呢,对我们姑娘像亲生的。”
一路说着话,来到帐房,支了些银子,王妈妈一路叮嘱着黛玉要小心些,不要被坏人抢了,送黛玉出林府。
“那……那是……”雪儿两个字几将出口,终是忍住。
“那是我们姑娘养的一只大公鸡,也不知怎么了,原来不知多喜欢的,一个月前猛然不理它了。”王妈妈看着黛玉手指的方向,笑了起来,“这不,我们担心姑娘什么时候又起了兴致,所以还是好生看养着。”
黛玉含泪点了点头,远处的大白公鸡似乎感应到似的,也朝她这里叫唤着。
“它喜欢我。”黛玉欣喜若狂,原来,雪儿没有忘记自己。
“可是奇了。”王妈妈也诧异起来,“这雪儿一个月都没有叫唤了,可想与你这丫头有缘。”
“嗯……妈妈,能将它送给我么?”黛玉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个……”看着黛玉期望的小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担心我们家姑娘哪一天有了兴致想起它,又吵着闹着要。”
“把它卖给我吧。”黛玉抑起小脸,肯求着。
王妈妈犹豫了会子,终是走近大公鸡,将大公鸡抱起,递到黛玉怀中,“拿去吧,哪天我们姑娘起了兴致,我再去买一只充数即是了。”
“谢谢妈妈。”黛玉高兴的将手中的碎银子要递到王妈妈的手上。
“诶,不用了,不用了。”王妈妈急忙推让着,“我们林府也不在乎这几个银子,我呀,是看这公鸡似乎认你,与你有缘才自作主张送你的,别人,断是给我银子,我也是不卖的。”
黛玉闻言,与王妈妈又礼让了一番,无奈王妈妈不收,黛玉只好作罢,抱着雪儿,终是离开了林府。
站在扬州城内,林黛玉望着天空,长吐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衣兜的银子,原来这就是天命,原来天命真的不可改。
第一次,她改了天命,不去贾府,结果,与林如海陪养出父女的感情,代价却是生生的离别,不再相见,如今方感到心痛。
第二次,她又改了天命,不再当林黛玉,结果,老天付予她的是一副残破的身躯,摸了摸那破了相的脸,林黛玉无奈的笑了。
如果还有第三次改天命的机会,她还敢与老天为敌么?
数月后,金陵,街头,站立着一位抱着白色大公鸡的白衣小公子,与大公鸡的白浑为一体,路过的三三两两的人时不时的回头看着那戴着帽帷的白衣小公子,既而又冷清的回过头,赶自己的路。
“我要在这里闯出一番天下。”白衣小公子对着大公鸡小声的说着,“雪儿,你要帮我,陪着我。”
大公鸡似乎听懂般的,点了点头。
京城的街道不似扬州般的繁华,充满了阴森与诡异,酒楼闭门谢客,商栈关门,“这与曹公所写似乎不一般。”林黛玉看在眼中,奇怪在心里。
走到街角的拐角处,终于看到一个小摊位,“老板,来一碗阳春面。”
“来罗!”老板高兴之极,终于有了一个客人,“再不开张,家里的孩子只有饿肚子的份了。”
“生意不好么?”黛玉边将阳春面轻巧的送到帷帽中吃着边问着。
老板轻叹一口气,因再无其他的客人,于是坐在了黛玉的身边,“小哥儿也是因了战火的原因才逃到金陵的么?”看他这一身衣料和旁边站立的大白公鸡,可想这小公子以前的生活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战火?”黛玉诧异,但点了点头,毕竟,沿路碰到许多逃难似的难民,都在说些什么打仗了的话。
“造孽哟!”老板不时的轻叹。
“这战火是因了何事?”曹公的书中没有交待的。
“看小哥儿小,可想是不知的了。”老板看了看四周,继而凑近黛玉身边,“先皇驾崩,新皇登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该去的去,该来的来,与战火有何关系?”
“小哥儿谈吐不凡。”老板看了看黛玉,“只是……小哥儿不知,先皇驾崩之时,太子尚在边关御敌,不想……”再次看了看四周,“九皇子作乱犯上,大闹宫闱,强行登上龙位。”
黛玉吃了一惊,“这可有违伦理道德。”
“嘘!”老板示意着,“小哥儿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小呀。”
“后来呢?”
“后来?”老板见黛玉不过一路过的小孩,“后来,太子在北静王爷的保护下,一路从边关杀回京城,这不,前几天方……方将九皇子囚禁于天牢,不日,只怕……”语毕,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黛玉蹩了蹩眉,“真够血腥的。”
“血腥?”老板笑了笑,“不管谁管了天下,我们只要有口饭吃就够了。”
黛玉轻‘嗯’了声,点了点头,继而想起书中的北静王爷水溶,“这北静王爷是否叫水溶?”
“那是北静王府的小主子。”老板轻声说着。
“哦!”黛玉轻声哦了声,也是,按时间推算,在那秦可卿死时那叫水溶的北静王爷尚未到弱冠之年。
“也正因了这个小主子和西宁王府的小主子,与当朝太子,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为皇上,他们二个与皇上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所以,这次宫闱之乱,若非北静王府和西宁王府的帮助,太子……哦……皇上也夺不回属于他的帝位。”
“西宁王府的小主子?”这个曹公的书中可没有提及。
“莫丹枫!”
“哦!”黛玉又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
“不过什么?”
“北静王爷和西宁王爷这次在平乱中逝了。”老板轻声叹息着。
“逝了?”
“正是。”老板再次轻声叹着,“北静王爷掌管兵权,在夺皇城之战中,身中数箭,唉……西宁王爷与北静王爷里应外合的,被九皇子发现,西宁王爷惨遭凌迟,小主子莫丹枫幸免于难。”
黛玉挑了挑眉,“这种事,难免有死伤的。”看了看老板,“那现在的年号……”
“新帝登基,史记景德元年。”
“景德元年!”
“是呀,听说,不久就要对战争中有功的各家族加封进爵,还要应选秀女。”
“这种喜事,正好扫去因了战火而造成的一片狼藉,让世人认为又回了太平盛世。”
老板轻叹一声,“是呀,我也希望这些个喜事快些进行,这样,我们也就不用饿肚子了。”
黛玉闻言,伸手摸进自己的怀中,这可是一路上自己的雪儿斗鸡赢过来的,似乎,下辈子的好运都堆到自己身上来似的,银子,自己从来不缺,“这些给你。”
老板受宠若惊的,“这……这多了。”
“老人家小摊小卖的也不容易。”黛玉将银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看着黛玉远去的背影,老板感动连连,“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翌日,京城皇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静王爷以身殉职,功高盖世,念及功劳,特袭位于世子水溶,为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四王之首,掌朝庭兵权,允世袭五代。西宁王爷忍辱负重,平叛殉职,念及功劳,特袭位于世子莫丹枫,掌朝庭内政,允世袭五代。各五品官员以上家族年已及笄且未订婚、未嫁娶之女子,进宫应甄秀女,钦此!
看着皇榜,黛玉暗自出神,“看来,贾元春就是这一年进的宫了。”
“百废待新呀!”黛玉抱着大公鸡,“雪儿,你说,我们趁此时机,发一笔国难财好不好?”
013章 莫丹枫一石三鸟
景德六年。
皇宫,一层层深阁琼楼,一间间珠宫贝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道不尽那诸事繁华,威严却充满书香气的御书房,天子龙啸云一席明黄衣衫斜靠龙椅之上,一边,是自己的死党兼文臣西宁王莫丹枫,青色儒衫,方巾绾发,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书卷之气,眉清目朗,面目间带有一股自身独有的无形魅力。
一边是自己的死党兼武将北静王水溶,白色儒衫,玉带束发,星眉剑目,微睇绵藐,自有一股自身独有的没将任何事放在眼中的懒散形态。
二个王爷正惬意的翻看着奏折,似乎也没有将眼前的天子放在眼中,随意的坐着,不时笑着摇头。
“丹枫,你看看。”龙啸云指着手中的奏折,“这可都是怀州、益州等地的知府上书的,说什么以贾府、王府、史府、薛府等四大家族为主的家族圈地,弄得那里的人们是无地可耕,粮食作物颗粒不收,一并要我减免赋税的奏折。”
莫丹枫笑了笑,“快过年了,正常得很。”
“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这大过年的,我减免了他们的赋税,谁来可怜可怜我,我的年怎么过。”龙啸云故作委屈的看向死党,“要知道,我方登位六年的,国事虽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平稳了下来,虽总算是让那些个老臣们服了我,但……时不时的,他们还是喜欢给我出出难题的。”
水溶丢下手中的折子,“最好是出个一石二鸟的主意,一并防着九皇子原来手下的一帮人,会不会伺机而动的。”
“正是,正是!”龙啸云看向莫丹枫,要知道,这个死党在朝中有‘小诸葛’之称的。
莫丹枫没好气的白了水溶一眼,皇上的赋税问题还没有解决呢,不想水溶又掺合上一脚,出个什么‘伺机而动’的难题。可,谁叫自己一时不查的,交了这二个朋友,叹了口气,“至于赋税么,好解决得很。”
果然,二人异口同声的,“如何解决?”
“听说过一句话没?”莫丹枫看向自己龙啸云和水溶,见二人都不明白的神情,于是轻咳了咳,“贾不假,白玉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