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正好也在场,他没想到黛玉会来,如今再次见到黛玉,心竟是震动了,只因,王夫人有令,有黛玉的场合不能有他,有他的场合不能有黛玉,二人不准见面。
今见薛蟠有意接近黛玉,担心黛玉吃亏,亦靠上前,不着痕迹的将薛蟠与黛玉隔开,“颦儿,你怎么也来了。”
“二哥哥!”黛玉看见宝玉,身体的反映仍让自己吃惊不小,这身体的颤动令自己不能自己,深吸一口气,“二嫂子可好?可不要哭晕了,想她和香菱丫头的感情比姐妹还深的。”
宝玉淡淡的看了黛玉一眼,“她还好。”又看向李纨、探春,一一点头回礼,这方看向薛蟠,“大哥哥,颦儿她们来了是客,还是吩咐下人们,带她们去里间,外人太多,免得污着她们。”
“好的,好的。”薛蟠点头如蒜的,招呼着下人们,亲自将黛玉等人带到里间,看向黛玉,“妹妹可是第一次到梨香院来?”
黛玉抿了口茶,“来过几次,只是……未碰到大哥哥而已。”
“如今妹妹可有出息了,管事了呢?”
“不过几天而已。”黛玉笑看着薛蟠,“等二嫂子回了,我自退出来。”主要的原因是,自己要的都得到了,再说,也不想为了贾府而耗尽自己的商业头脑。
“妹妹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和哥哥我说,我亲自去准备了来。”
看着眼前的薛蟠,黛玉只是好笑,书中有一次描写薛蟠见了黛玉而酥倒的描写,不想,现实中的薛蟠见了自己,果是这般模样,正待开口,不想,薛姨妈和宝钗走了进来,各自抹着眼泪。
黛玉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二嫂子、姨妈。”
薛姨妈拉着黛玉的手,“我的儿,你来了。”
“想着香菱与我们结社一场的,往事如在眼前。”黛玉的眼睛红了,有些怨自己了,明明可以改变一点的,自己却没有努力,也没有争取,看着停着的棺裹,她的心有些痛了,那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如花般年纪的生命呀,而且是冤死的。
探春和李纨也纷纷上前,拉着宝钗和薛姨妈的手,陪着落泪。
正好,薛宝琴也进了来,看着一众人落泪的,也哭了起来,一时间,房间竟是哭泣声,急得薛蟠不知所措,倒是宝玉,只是冷冷的看着一众人,没有掉一滴泪。
一时后,黛玉叹了口气,看向一众落泪的人,“你们觉得,香菱丫头会做那样的事么?”语毕,看向薛蟠。
薛蟠在黛玉的注目下,竟是惭愧的低下了头,自香菱逝后,他也有些后悔,想着香菱打小被自己强行买来,对自己和家人是恭敬有礼的,怎么可能做出那恶毒之事?只是如今……
“香菱那丫头,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心疼三天,怎么可能……”薛姨妈看了薛蟠一眼,“这也是我硬让香菱来我这里养身体的原因,不想……不想……这个苦命的孩子还是……”语毕,再次流下泪来。
“姨妈不哭。”黛玉安慰着薛姨妈,“姨妈可想查清楚此事?”
“你是说……”
黛玉蹩了蹩眉头,“如果此事不查清楚,任了那下毒之人胡作非为,今天走的是香菱,明儿呢,明儿个走的又会是谁?”她,要叫那作茧者自缚,为香菱讨一个公道,还薄命司女孩一份公平。
027章 黛玉智破香菱劫
听了黛玉的一番话,薛姨妈心头警铃大振,她亦明白,定是内鬼所为,看向黛玉,“我的儿,我何曾没有想过。”继而,拍着黛玉的手,“可终是家丑的,告了官,这……”
“谁说一定要官府来查的?”黛玉冷笑二声,她非常清楚明白是谁冤死了香菱,只是要证据,要证据而已。
“妹妹你……”
黛玉看向薛蟠,“这就要大哥哥配合了。”
宝玉蹩眉看向黛玉,此时的她,绝然不同于大观园中那个弱柳扶风的黛玉,脸颊上有的不再是过往的愁肠百结,有的,是刚柔相济。
黛玉看了看房间内的人,确信没有那个夏金桂的心腹,“今儿个晚上,找一个和香菱一般身材的……”话未说完,已是将眼光看向了一直陪着宝玉的小厮,茗烟。
茗烟一见黛玉眼神,不自觉的打了个寒蝉,自黛玉管事以来,那行事、作法,他常有打听,只因,宝玉要他打听的,宝玉虽不能见她,但……也想知道她的一切。
如今,茗烟只知道,这个林姑娘,自从管事后,变了,变得精明强干,变得说一不二,变得是刚毅、果断,还有……还有那不一样的眼神,犀利、耀眼,不同于原来那娇俏、柔和。
薛姨妈疑惑的眼神看向黛玉,不明白黛玉为何要那样盯着茗烟,“玉儿,你这是……”
黛玉莞尔一笑,“我的主意是……”
听着黛玉缓缓道来,宝钗、李纨等人吃惊不已,却也赞赏点头,只有茗烟,在那里苦着一张脸,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的主子对林姑娘有一份过度的关爱,曾告诉过他,“颦儿无论交待了什么事,你想尽办法……替我完成。”为林姑娘办事,就是为自己的主子办事呀,这个想法,在茗烟的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了的。
探春挑帘吩咐外面随同前来的下人,“你们回去。回了老祖宗和太太,今天,我们都要在这里陪着姨妈和二嫂子为香菱守灵,不回了。”
“是!”
看着下人们远去的背影,探春看向黛玉,“林姐姐,我们都听你的。”
至晚间,各人用罢餐,到了守灵的房间。
那夏金桂心中有鬼,自是不敢去的,所以,一到晚上,拉了宝蟾,陪着自己躺下说话。
“你说,那香菱丫头到死都没有发现是我们做的吧。”
宝蟾闻言,得意之极,“必是不知道的,要知道,那天,大奶奶支使我出去,就是拿那老鼠药去的。”
夏金桂冷哼一声,“香菱那个小蹄子,仗着是先来的,有婆婆和小姑子撑腰,自是不把本姑奶奶放在眼里,现在,总算是知道本姑奶奶的厉害了吧。”
宝蟾笑了起来,“瞧瞧,还是我们这些自小跟着主子的忠心,即使主子再怎么骂我们打我们,我们也是认了命的。”见夏金桂心情很好,又说道:“我说奶奶,我们还是趁早作打算的好。”
“什么意思?”
“那个呆霸王,我想也不是我们两个能拿得准的,莫若趁着他们薛家还有一口子气,我们该收拾的收拾一些,到他们家破人亡之时,我们将东西卷包儿打走,再配一个好人家才是想头。”
“你这个小蹄子,什么时候存了这份歹毒之心?”夏金桂眯眼问道。
宝蟾呶了呶嘴,“什么叫歹毒,奶奶想想,我们两个好女儿家的被那薛呆子糟蹋了不说,外面还不知有多少被他糟蹋的,我们不过是‘旧人哭’罢了。再说,婆婆和小姑子也总未站在我们这一边,只怕再过个二、三年的,我们连旧人也称不上了,所以,为了奶奶着想,我才说这些话的。”
夏金桂一听,言之有理,那薛蟠对自己虽然惧怕,但没有多少夫妻之情,自己不过才嫁过来半年,已是失了宠的,难保以后不会落个人去楼空的下场,莫若趁着现在薛家财大气粗先捞一笔,以后也好有个活路。思及此,“有道理,你留点心就是了,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二人说着不少贴已话,不知不觉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着呢,一时间,似从地狱发出的声音,“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二人‘嗖’地睁开眼,只见房内烟雾迷漫,一个似香菱的影子正一步步的逼近她们,蓬头垢面的,看不真却,只吓得夏金桂和宝蟾二人直抱在一处,抖个不停,宝蟾吓得不成声的,“不……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找大奶奶,是大奶奶,是大奶奶要冤枉你的。”
香菱的影子慢慢的逼了上来,“人说,死都不能做个冤死鬼,我是怎么被你们冤的,详细说来,否则……”做了个利爪的动作。
宝蟾吓得一径爬到床下,跪到地上,指着床榻上发抖的夏金桂,“是她,是她,她趁着那银耳汤是你拿来的功夫,想除了你,故意支使我离开去取那老鼠药,而后,她又借故离开,独留你在房中,目的就是为了有你一个人在房的借口,其实,她是向我拿老鼠药来了,然后……然后,回到房中,趁你不备,放下轻微的老鼠药,使出苦肉计。”
香菱的影子对天长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如香菱去的那天,一模一样语气,一模一样的话,吓得夏金桂从床榻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好妹妹,好妹妹,我错了,我错了,它日,我定当烧高香、烧纸钱,为你做法事,为你超渡,求妹妹去吧,饶了我。”
“饶了你,那谁来饶了我,谁来饶了我薛家的家产。”
随着薛蟠的声音,薛姨妈、薛科、宝钗、宝琴等人都出现在房间。
“啊……”夏金桂和宝蟾一时愣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蟠更是怒气冲冲的上前,抢起拳头,朝着地上跪着的二人一阵乱打,打得夏金桂和宝蟾二人不停的叫饶,“爷、爷,别打了,别打了,打人也要有个理由呀。”
薛姨妈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才刚还说些什么要夺薛家财产的二人,“你们这等歹毒之心,我薛家也容不得你们了。”
“居然还想谋夺我的财产。”薛蟠想来有气。
夏金桂不明所已的看着众人,“你们……你们不是在守灵么?”不是日间听说,贾府来了几个管事的,什么大奶奶、三姑娘、林姑娘的几个人会一起守灵的么?既在守灵,又何以会听见她们的谈话的。
“守灵?”薛蟠冷笑二声,“是香菱的魂魄叫冤,指引着我们来找你的。”
金桂二人闻言,更是吓了一个哆嗦,抱在了一处,瞥眼看去,却见那似香菱的影子似乎笑了笑,出门而去,诡异之极,而薛蟠等人,似没有看到般的,只顾和夏金桂、宝蟾二人理论,更让二人觉得寒碜。
“说,那一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蟠的猛然出声,再次将夏金桂二人吓了一跳,“哪……哪天?”
薛蟠冷哼一声,又抡起了拳头,“不说是不是?”
眼见薛蟠的拳头又要抡到身上,宝蟾明白,只怕是先前谈论的香菱的事也被他们听到了,急忙叩头,“我说……我说……”于是,将那天下药污蔑香菱之事一一道来。
“明天,你们自己卷铺盖走人。”薛蟠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出房而去。
薛姨妈冷冷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二人,“一切都是疚由自取,我不告到官府,已是给你们家面子了,从此后,我薛家与你夏家的生意往来也免了罢。”语毕,在宝钗和宝琴的挽扶下,亦是出门而去。
028章 妙使香魂返故乡
香菱的灵前,黛玉默默的敬着香,继而蹲了下来,烧上了些纸钱,“香菱,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虽晚了,但……我会让你魂返故乡的。”
薛蟠正好进来,看向林黛玉,“妹妹,这次多亏了你,果然,内鬼就在我身边,还想谋夺我薛家的财产。”
财产么?黛玉笑了笑,不过几年而已,贾、王、史、薛都将倒台,黛眉微蹩,看向棺裹,“应该的。”
“什么?”薛蟠不明白了。
黛玉指了指棺裹,“都是一家人,应该的。”薄命司中的一家人呀。
“一家人?”
黛玉不再作声,倒是探春,从薛蟠的语气中,大体上知道,黛玉的计谋定是成功了的,“我对你只有佩服。”探春由衷的看着黛玉,“起先,我还以为你判断失误,不想……告诉我,你为何会怀疑她们的?”
黛玉看了看灵堂上那大大的‘祭’字,“你们想一想,香菱丫头去了后,这个家中谁最得益?”
探春闻言,眼睛睁大了,明亮起来,“噢,原来,谁最得益,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黛玉点了点头,“她们心中有鬼,所以,我不防送一个给她们看看。”继而,转头看向薛蟠,“大哥哥,听我一席话。”
薛蟠此人虽呆,但豪气起来也颇有男儿风范,如今,黛玉又为他揪出内鬼,更是对黛玉心服口服,“凡是妹妹说的,我无所不听。”
“将香菱丫头送回她的故园安葬吧。”
“故园?”薛蟠看着黛玉,疑惑之极,他可不知香菱的故园在哪里。
“姑苏阊门。”
正好,薛姨妈等人进来,“姑苏阊门?”
黛玉知道自己又说过头了,“我小时,听父亲说,他有一名好友名唤甄士隐,有个女儿,三岁时走丢了,找了很久,败尽家财,终是没有找到,最后,甄老伯还出家当了道士。”
“妹妹是说,香菱是那甄士隐的女儿?”薛蟠难以置信的,“这……这如何作得真,那走丢的人可多了,怎么她就是那家的女儿?”
“甄老伯的女儿,名唤英莲,眉间有胭脂痣。”蹩了蹩眉,黛玉看向众人,“在园子中,我看见了英莲,留了心,问了她一些事,她说,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唯记得一间葫芦庙。”
“葫芦庙?”众人再次失声齐问。
黛玉点了点头,“香菱说出葫芦庙三字,想来不会错的,因为,甄老伯就住在葫芦庙旁。”当然,这些,都是黛玉胡谄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可怜的香菱能够回到故乡,葬在甄老夫人的旁边。
“既如此,听玉儿的,送这可怜的孩子返故乡吧。”薛姨妈作了主,看向薛蟠,“再说,你也没有看重她,她服侍了你这么多年,你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这最后一件事了。”
薛蟠点了点头,看向黛玉,“妹妹可知她家祖坟的位置。”
“去了阊门,一打听甄士隐,那里无人不知,自有人带你去那里。”
“好,我一定让香菱风风光光的下葬,这是我欠她的。”薛蟠说了这番话,自是下去安排去了。
“玉儿,你真的要在这里守灵么?”
“守灵?”黛玉笑了笑,“不过一个让她主仆二人宽心、大意、放松警惕的借口而已。”看向探春等人,“我们该回了。”人死万事空,你守多少天,又有什么用,自己能为这苦命的女子做的,都做了。
看着黛玉、李纨、探春三人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远去,宝玉轻叹,“颦儿,你变了,不过,这样,更好,只有这样,你方能在这样的条件下生存下来。”
薛蟠送香菱的灵柩去了姑苏,想必得一、二个月方回,那夏金桂和宝蟾自知理亏,又不想吃后面的官司,只好土头土脸的回了夏家。
薛姨妈经此事终是病倒,宝钗放心不下宝琴一个丫头在家照看着,又请示了王夫人和贾母,留在梨香院照看薛姨妈,贾府的内务事,依旧让黛玉代为管理着。
再说贾府,这一日,众人又都围坐在贾母的身边,只见林之孝进来,作揖,“北静王府送来请贴,请宝二爷到府中赏菊。请老爷、老太太的示下。”
贾母闻言说道:“这可不能怠慢了,马上去梨香院,叫回宝玉和宝二奶奶。”
林之孝答应着,自去办理。
贾母看向贾政,“我看,那一年,我过寿的时候,当年的北静王妃莫子桐和北静太妃都来了的,这一次,只怕,也得去个女眷的,凑凑兴。”
贾政闻言,抚了抚须,点了点头。
宝玉和宝钗只当有什么大事,一并回了贾母这里,却见贾政也在,急忙行了礼,只听贾政对宝玉说道:“王爷素来爱惜你,明儿个带着宝丫头,去北静王府赏菊吧。”
宝玉闻言,微点头,答应了,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北静王爷水溶了,自秦可卿的丧礼上逢水溶以来,自己对他仰慕得紧,也时有去的,三年前北王的一名小姬因病去世他还到访过,这三年来,因了许多的事情竟是耽搁了,想着三年未见水溶,心竟有些期待起来。
翌日一早,宝玉携了宝钗前往北静王府。等在王府外,听人传唤。不多时,里面出来了一个太监,手里掐着数珠儿,笑看着宝玉,“王爷请进去呢。”
于是,贾宝玉和宝钗跟着那太监进入府中,过了两层门,转过一层殿去,里面方是内宫门,刚到门前,大家站住,那太监先进去回王爷去了。
不一时,有小太监来请了宝钗到北静太妃那边去了。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