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顺的唇慢慢离开她的唇边,顺着她湿润的面颊凑近她的耳朵,哽咽一声,颤抖道出一句,“是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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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哀别小九 面具回忆
【第七十一章】哀别小九面具回忆
秦雪不能理解,愣怔看向盯着自己小心探查她情绪的杨顺,蹙眉疑惑,“小九?他病了吗?很严重对不对?”
杨顺心疼地抱她入怀,力气极重。
良久,秦雪不哭不闹,静静站立,任面前人抱着自己,心里突然空荡荡,不知是什么感觉,不痛也不慌,从未如此的平静。
“一定是耶律泉派人送来的假消息,他恨我,想要我伤心,一定是。”又是良久,秦雪道出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惹杨顺担忧地看着她。
“雪儿,不是耶律泉送来的消息,是佐格从京中带来的消息。”
“佐格,佐格疯了。百里钰疯了,你们都疯了。”秦雪终于不能忍,大声哭出,“你们都疯了。”
杨顺并不打算劝她,任她跪在地面,任她撕心裂肺地哭喊一通,自己陪在她一旁,只要她不做出过分的举动,他都不打算制止她宣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秦雪无力地倒于杨顺怀中,求他,“我们回京好不好,现在就回去。”
“好,我们回去。”
这日天空飘雪,秦雪一身白衣回到天波府内,佘太君牵着她的手,见她一副憔悴模样,很是心疼。秦寒也在,走上前将她抱入怀中,想要安慰一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拍拍她的背。
“皇后那里,如何了?”秦雪神色清冷,思绪却很清晰。
“自然伤心欲绝,还打听了你的消息,她似是有些不清楚,总将此事看做是你的过错。”秦寒摇头回。
“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同小九太亲近了。他是太子,我何必招惹。”秦雪已经淡然,微微低头,“父亲可查出是谁做的了?”
“你应该能猜到。”
“是啊。”秦雪轻叹一声,“这事也怪我,要给皇后出什么‘胁子在手’的主意,逼得李宸妃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归根结底,小九确实是被我所害。”
“你不必自责,没有你,李宸妃也会出手,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皇上那里呢?”
秦寒缓声道:“悲伤不亚于皇后,命人办了李宸妃,将宸妃之子过继给了皇后抚养,以此安慰她。”
“李宸妃在何处关着?”
“孩子,别做傻事,李宸妃,你见不到。”秦寒看了眼杨顺,他明白点头,牵着秦雪从院中走出,不敢离开她半步。
入夜,杨勋推门而入,坐在秦雪一旁,牵起她的一只手,紧紧握着。
“三哥,我没事。”秦雪微微垂目,“虽然心里很痛,却明白他作为那院子里的一份子,总会遇到未知,同我们入战场一样,有些事情注定早晚,只是他的时刻,比我想的早了些。”
“你越是讲这些道理给我听,越证明你还是想不开。”
杨勋说话间,杨顺起身走出屋内。
秦雪盯着闪动地灯影,良久,淡淡道:“听说他是为了救我,我心中便多了份愧疚,可能是觉得还不了了,心里才有些堵得慌。”
“他对你好,不会要你还的,如同你对他好一样,想要他还你吗?”
“三哥的道理,秦雪总是无法辩驳。”秦雪微微蹙眉,“我突然很讨厌这里,突然很想回到在大辽做奴隶的日子,心中只有秦楠的一份仇恨,没有其它牵扯。没有亲人、朋友,只有仇人。现在想想,那些日子才是最轻松的时候。”
秦雪看向并不说话的杨勋,“自从逃出大辽,我便欠了萧家,欠了蒙家,如今又欠那座院子的。杨顺说,别人也欠我的,可我只想让别人欠我,自私的要他们承担这些沉重,我觉得很累,每一天都很累。”
杨勋轻轻环着她的肩膀,让她依靠着自己,“你欠的这些,我,整个杨家,还有熏骨庄,陪你一起扛着,这样,是不是轻松许多。”
秦雪紧咬嘴唇,湿着眼眶点点头,不再说话,同杨勋看向想要熄灭却又突然崩起的灯影,内心思绪复杂。
听说秦雪回京,刘娥将她传至宫中,并未见她,只是让她在门外跪了整整一天。杨业进京求见宋真宗,刘娥知道杨家的意思,并未给宋真宗面子,又让秦雪跪了一整夜,第二天才命人将她送回去,自此,再也未召见过她。
刑部监牢内传来消息,李宸妃被刘娥赐死,李宸妃之子宋受益被刘娥养在了身边,并未受牵连。这桩太子案被宋真宗有意压下,民间只是传了几日便被禁言,自此,再无人提起,宋祥似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就这样消失于世。
京中街市,秦雪独自穿行,四周热闹依旧,她记得曾经答应过宋祥,待自己征战归来,便带他来街上赶集,只是,这个诺言要永远无法兑现了。她走到卖面具的小商贩那里,随意摘了具昆仑奴的点花面具,轻轻遮于面上。透过面具的眼孔,再看街市的一切,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伤感。
那年,秦楠曾经带着这样一副面具,曾经跑到她的卧室,假装抢匪要她交出西梁血弓。她假意害怕,将弓箭借给秦楠许久,直到某日,秦楠亲自将弓箭还给了她,说那个抢匪是自己假扮的,她假意生气,秦楠为了哄她,做了许多天她的跟班。
往事历历在目,似是刚刚发生过一般,秦雪挑起嘴角淡淡一笑。
“秦雪。”闫狄突然跑来,手中紧紧攥着长剑,气喘吁吁道:“四公子要我时时跟着你。”
秦雪点点头,继续带着面具向街市深处走去,顺便对一旁的闫狄道:“你不用太紧张,耶律泉说要杀我,也不会选择这样明目张胆的时机,你反而应该多注意我吃的东西,玩儿的东西。”
闫狄显然不太明白,抓了抓后脑勺,一副不懂的模样,“为何?”
“因为他身边有毒师卜,选择投毒最方便。”秦雪突然顿足,声音戛然而止,有些呆愣地盯着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许久,闫狄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轻轻唤着她,“秦雪怎么了?”
秦雪慢慢摘下面具,盯了半晌,蹙眉笑出声。闫狄正在纳闷时,听到她吩咐自己,“去找百里钰来,说我有事要他帮忙。”秦雪看着他,正色叮嘱,“只能带百里钰来。”
“是。”闫狄拱手一拜,抬步离去。
秦雪将面具重新放于面上,摊开手掌低头看去,一片淡青色印于掌面,已经暗红的筋络爆出,顺着手腕向上攀去,只是,身子还无任何反应。秦雪缓缓转身,看了看四周,那个面具商贩已经消失不见。
天波杨府内。
“怎么弄成了这样?”百里钰小心检查着秦雪已经黑肿的整只手,和青了一半儿的面颊。
“答应战事结束后陪你试针的,看来又不成了。”秦雪含糊地说出一句。
“若你是因为逃避试针,那就太不值了,这毒,我解不了。”百里钰气恼地扔了手中银针,将另一根针从秦雪手背拔下,也扔在桌上。
秦雪见他真的生气,知道他不时‘疯魔’,脾气心性不好捉摸,未免出乱子,只得收了手掌,笑道:“故意逗你的,这只是普通的痒粉,辽国的东西,明天就好了。”她看了看百里钰的脸色,摇了摇他的袖口,忍着疼痛道:“等我好了,一定帮你试针。”
“真的?”百里钰来了兴趣,不顾她身上的疼痛,抓着她的肩膀激动道:“你好好养病,我去准备准备。”
秦雪使劲儿挤出一抹笑,点点头。待百里钰走出,胸口一股闷痛袭来,惹她一阵干呕,终是吐出一口黑血。整只脚觉得快要炸开了一样,她使劲儿拖着步子,想要躺在床上,奈何走了两步就已无法动弹,生生倒落地面。
她无力地盯着屋内的木梁,本该存有的钻心疼痛已经察觉不出,她浅浅一笑,含糊道:“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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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以毒投毒 绝路病危
【第七十二章】以毒投毒绝路病危
苍木戈壁,耶律泉身边跟着良烛,引着一群幼狼观察地形。良烛慢慢抬起竹笛,一声奏鸣缓缓流出,狼群猛然散去,又是一声急促之音,狼群骤然而出,挡在耶律泉四周,恶狠狠地盯着四周并不存在的威胁。
耶律泉点点头,方要说什么,看到极远处奔来的一匹快马。
“主子。”南古尔大声喊道,“秦雪出事了。”
耶律泉微微眯眼,并未太在意,“这件事我知道,你不必说了。”他转身对良烛道:“继续。”
良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吹笛。
“主子。”南古尔方要再说什么,被耶律泉抬手拦下,“她不会有事儿的。”说完,随着良烛缓步离去。南古尔慢慢起身,有些不安地盯着已经走远的耶律泉,浅声嘀咕道:“难道秦雪那里是假装的?”
天波府内。
“快去找,快些。”杨泰派遣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前去寻找上山采药的百里钰,他为了能在秦雪身上试针,已经走了五日。
屋内床榻上,躺着一个全身肿胀的人,青红相间的皮肤已然看不出此人是谁。杨勋为她小心诊着脉相,发觉如常人般平稳,根本无法看出毒症,额头不禁浮起汗珠。花解语为他轻轻擦着汗滴,盯着面目全非的秦雪,焦急万分。
杨业刚刚回府,便听说了这事,在厅内焦急踱步,佘太君想要拉他坐下等消息,奈何心中一样焦急,叹了叹气就由着他在面前晃荡。
辽军大帐内,耶律木指着沙盘上的一处道:“我从左侧攻出,将他们引入苍木戈壁,你便可利用狼群伺机而动。”
耶律泉点点头,指着苍木戈壁的一处山丘,“你只需将他们引到这里即可,我同良烛的狼群就在山丘后等着。”
“好。”耶律木似是看到了宋军被群狼撕咬的凄惨场面,脸上滑出一抹奸佞的笑,眼睛从沙盘上移下,看了看垂目站立一侧的毒师卜,挑起嘴角道:“听说毒师卜将□□放入了宋军的两个智囊身上。”
毒师卜微微抬目,看了看毫无表情的耶律泉,沉声道:“是。”
“这杨勋本就是中了毒的病秧子,如今身子再入毒症,想是要活不成了。”耶律木朗声大笑,“至于秦雪,中了大辽毒师的毒,想活命也难啊。”
南古尔立在耶律泉一侧,看着他毫无反应的脸,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再看毒师卜不同于以往的眸色和神态,更觉得心中不安,想着自己前些天探听的消息,似是同耶律木所诉有些出入,索性大着胆子问道:“我怎么不知毒师卜也给杨勋下了毒?只是听说秦雪一人有了毒症,已经卧床几日,性命岌岌可危。”
听了‘岌岌可危’这四个字,耶律泉猛地抬头,看了南古尔许久,眼中现出疑惑之色,垂目思考间,余光中是毒师卜有些不安的神色。耶律泉冷着面一步步地靠近他,腰间短刀慢慢举起,似是毫不在意地拔出端详,还未说话,便看到毒师卜惊慌跪地。
“南古尔,将他带到我的帐内。”耶律泉吩咐一句,转身离开。
大帐内,亮银短刀猛地插入毒师卜的胸口,惹他痛得叫喊出声,耶律泉眼神示意,南古尔已经堵住了毒师卜的嘴,将他的双手扯到身后,紧紧锁住。耶律泉缓缓抬手,一方白帕柔柔擦拭着带血的短刀,再次落下时,正中毒师卜的大腿。
毒师卜想要喊叫,奈何嘴巴被丝绢堵了个严实,怎么都无法出声,只能‘哼’着排解全身的疼痛。
“我说过,既然决定跟着我就要听话,不要以为有什么大本事就敢在我面前肆意妄为,天下的‘毒师卜’多得是,我想要找,一定能再找出一个你。更何况,你那大徒弟,同你相比并不差劲,若是你觉得活的时间太长,我倒是可以成全你。”耶律泉声色清冷,惹得毒师卜冒出冷汗。
他使劲儿摇着头,口中想要说什么,却无法让耶律泉听到。
“想让我饶了你?”耶律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毒师卜惊慌地点点头。
“给我个理由吧。”耶律泉示意南古尔将他口中的丝绢拿出,同时道:“你知道从我手中要性命是需要条件的。”
“救秦雪,救秦雪。”毒师卜终于解脱束缚,颤抖着声色跪地道。
察觉到些许的不同,耶律泉朝他看去,“救秦雪?”他似是明白过来,一把拽起了面前的毒师卜,狠狠道:“你将她怎么了?”
“她的毒,只有我能救,若是王子肯饶我一命,我定能救她。”毒师卜似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乞求地看着已经怒红瞳色的耶律泉。
“你将她怎么了?”耶律泉一字一句地道出,声音冷得无法形容。
“她中了‘松骨’。”毒师卜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不敢去看耶律泉的脸色,害怕一抬头,就会没有一样。
“你说什么?”耶律泉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震惊形容。一旁南古尔踉跄几步,不可置信地盯着始终未有动静的毒师卜。
良久,耶律泉终于道:“是母后的主意?是她要你这样做的?”他将手中的短刀握出了声响。
“是。”毒师卜全身淌血,已经疼得开始发抖。
“解药呢?你同我说过,世间还有一颗解药,在哪里?”耶律泉慢慢走近他,惹他更加惊慌,立刻道:“那日王子要我将解药毁掉,我多留了个心眼儿,并未毁了,日日放在身边。”
“拿出来。”耶律泉一点也不意外,方才听毒师卜说他能救秦雪,便知他手中藏着解毒之物,却不知,要解的毒竟是松骨。
“王子。”毒师卜抬头看着耶律泉。
“解药拿出来,可换你一命。”
“谢王子,谢王子饶我一命。”毒师卜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布袋,双手颤抖着递到耶律泉面前。
耶律泉接过袋子,冷声一句,“你知道威胁我的后果。”
毒师卜慢慢叩身,并不说话。
“南古尔,砍下他的小指。”耶律泉道完,抓着小袋子从帐内疾步而出。
梦中,秦雪被耶律泉紧紧牵着走在大辽的街市内,四周是贩卖物品的商贩。秦雪放慢脚步,盯着一副面具愣愣出神。耶律泉凑到她的面颊一侧,与她贴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浅笑一声,“怎么,你喜欢那些面具?”
“不喜欢。”
回到耶律泉的府内,院里已经挂满面具,形状各异、琳琅满目。秦雪呆愣原地,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一脸笑意的男子。
“不知道你看中了哪个,索性将它们都买回来,总有那个你想要的。”耶律泉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朝那副昆仑奴面具走去。见她将面具握于手中,有了自己中意的,耶律泉心底自然高兴。
聪明如耶律泉,怎会想不到,那副面具对秦雪有特殊的意义,才会因此而触动了她。
那日,秦雪走在京中的街市上,同闫狄谈起耶律泉可能在吃的、玩儿的上面对她下手时才反应过来,她面上的那副面具为何如此熟悉,秦雪将它取下来再细看时,这才发现,原来这是耶律泉曾经送给她的那具。
耶律泉知道她对这个面具的反应,所以,将让人昏睡几日的‘迷粉’撒在了上面,却没想到毒师卜听了萧太后的话,用‘松骨’替代了‘迷粉’,想着要了秦雪的命。
如今,耶律泉稍作打扮,冒险潜入京中,小心地行走于街市。又在天波府外徘徊许久,发现不易走入,只得选择另一种见秦雪的方法。他看到一路寻城兵正朝自己走来,慢慢侧身让道,悄无声息地躲过。他紧随寻城兵身后,在众人转弯时,瞅准时机拽了最后一人到街道夹缝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