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块儿我自己吃。”杨顺陪秦雪同坐,见大家高兴,便唤了门外的佐格一同进屋暖和。
佐格自从少了只胳膊,性子就与以往有些不同,做事也沉默许多,陪众人呆在屋子,只听,不讲。
“听说大辽过年要吃一种黏黏的东西,是什么?”花解语看向秦雪。
“‘粘子’,其实就是粘一些大米粒揉成团儿,里面包些肉末,再裹上一层酱。”
“听着就好吃。”花解语一副馋嘴的模样。
杨勋放下手中芋头,感慨地望向窗外,“不知这一场仗要何时结束,今年格外想回家过个团圆节。”
“三哥不要扫兴。”秦雪推了推他手中的芋头,“快吃。”
杨勋点点头,笑着陪她继续啃手上之物,旁人怎会懂得他如今的想法,他已经开始数着日子过了,今年能撑过去,明年、后年呢?总有一年,团圆饭桌上会少他一人,这一天,不管如何,都会到来。他不知为何,有种预感,今年总像是最后一年,今年这个团圆饭,说什么,他也要众人聚在一起。
无人察觉出杨勋的不同,几人嬉笑着度过了平安的一晚,这一夜没有辽军突袭,这一夜没有想起那些已逝的人,这一夜,不知下一次会何时再来。
然而,旭日已出,万物苏醒,战事也紧接而至。耶律泉猛然发兵,绕过鹿坡山,竟直捣邯恪边城,邱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雁过留声 穿针引线
【第六十三章】雁过留声穿针引线
耶律泉用兵向来没有章法,同他对战,要做好各种准备,潘美行军多年,这样的对手,他竟也难以招架。立刻派王甘领兵邱门支援,却不知,大辽上将裴戈已经兵发邯恪。他是想用一弓双箭,分散心神之计,让潘美、杨家措手不及。
邱门城池并不易破,只因城池周遭流有河道,入城需从支架桥上走过,把控桥起桥落的玄关便在城内。耶律泉亲自领兵,步步逼近邱门,惹得内里一片慌乱。
潘善手□□有四万大军,同耶律泉、耶律木的五万军比,不占下风。如今王甘领两万人支援邱门,对抗耶律泉三万军,看似也不吃亏。谁知,王甘立功心切,刚刚撞上耶律泉大军的尾巴,便着急攻去,不知扑入的是空壳,两万人被五千人围困山下,流箭射出时,两万折损极快,众人将王甘护于身下,才使他获救。
而耶律泉之军,伏击过一处地界,便会转换至另外一处,绝不停留,这也使得一路上的危机大了许多。
领着残兵到处躲藏,王甘终于明白一个理,行军不可武断。他也算有才,吃了这次亏便机灵许多,再遇敌军懂得打探一番,因此,躲过几层埋伏。终于距耶律泉驻军近了些。而耶律泉所用之术,便是‘雁过留声’的门道。
大军走过之路,必有伏兵安插身后,以防被人跟梢,弄得个两面受击的下场。如今,王甘正是受了此道的苦,弄得十分狼狈,收兵携将、披荆斩棘,兵力已不足两万余众。
短短一征路,愣是走的艰难凶险。
邯恪也不好过,大军虽然停留城内,却被裴戈的车轮战弄得有些精疲力尽,杨顺、秦雪轮换守防,终于撑过两日。而辽军似是并不着急攻下邯恪,反而是挑逗一般,佯攻、真攻,轮换着来,让人难辨真假。
云梯刚刚架起,邯恪顿觉城危,方要射箭驱敌,云梯又被撤走,城下开始冒出箭雨,偶尔射中城楼上的守军,且屡试不爽。倘或云梯架起,无宋兵提弓来赶,他们则会登楼,直至逼出藏身楼内的宋军为止。
潘美点着行军图怒道:“做事毫无章法,这样散乱,要我们如何找出规律,如何辨出破绽。”
王侁见这几日辽军的战术,便知王甘处应不太好过,不禁有些担忧,想要领兵支援,却因被困城中,一时没了方法。
杨勋缓缓起身,“花娘曾有一被废的阵法,可以用在此时。”
花解语垂目细想,似是猜出是何,点头应道:“本以为无用,看来正着了此道。”
“何法?”潘美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为何无用了?”
“开城迎军。”杨勋道出一句,“此计有些危险之处,若是走好了,是步高招。若是,走错了,将是步自亡之棋。”
秦雪摇头,“若是耶律泉领兵城下,这步棋不可走,若是裴戈,可以一试。他乃大辽最多疑的将领。”
第二日,裴戈的大军依然驻守邯恪城外十里处,似是张拉紧的□□,随时可能射出。
邯恪城门突然打开,城中走出一路小队,由佐格带兵。
城门随之关闭,小队人马朝着邱门的方向开去。裴戈大军立刻做出反应,也是派了一支小队前去阻截,大军如往常般再次袭来。然而,军至门开,十分突然。裴戈立即停军,不敢再上前。
城门就这样敞亮打开,似是吞噬万物的凶恶猛兽,让人不敢靠近。
佐格处,辽军小队很快来袭,两军战在一起,各有损失。不消多时,城中又涌出一股人马,粗看下,应有两千多人。由杨顺领兵快步而出,方向依然是邱门。
裴戈不禁奇怪,两股兵马为何突然涌出,且目标一致,难道是耶律泉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自己并未接到求援的信号,到底是为何?他想不明白。奇怪间,他点了两千人朝杨顺追去,自己手中兵力已经不足。
杨顺快速赶至佐格处,两军汇合,依照约定同追兵对战。然而此时,裴戈总觉不妥,想到耶律泉处一定出了问题,定要调军放弃邯恪,援助耶律泉。大军还未行动,邯恪城门处又出宋兵,由王侁领军,方向仍为邱门。
裴戈不能再忍,又不敢盲目入城,权衡之下,确定改变部署,领兵也朝邱门方向赶去。他走不久后,邯恪城门中,秦雪领兵走出,示意楼上潘美将城门关闭,如今的邯恪已如一座空城,不可再冒险开门。
秦雪紧随裴戈大军,走的不紧不慢,不去靠近,也不会远离。这样跟了许久,终见第一波对战,乃王侁同辽对垒。裴戈慌忙支援,以为辽军优势最大,却未想到,秦雪突至,将两军夹击中间,宋军一瞬占了上风。
秦雪却不长期帮忙,待王侁占了优势,便迅速撤离,继续前移。以此道分别支援杨顺和佐格,最终从众军中冲出,直奔邱门,支援王甘。如此阵法,犹如穿针引线,即可破一,又可救二,所行之处,皆有厉害。
裴戈知道此乃分兵之法,顿觉上当,想起方才大开的城门也是懊悔,踩着战马领兵快逃。杨顺、王侁、佐格也毫不恋战,见裴戈逃跑,三军立刻回防,撤入邯恪。杨顺担心秦雪安危,送兵入城后折马追秦雪而去。
远郊外,秦雪独自前行,受了王侁嘱托,要她一定护王甘周全。却不想,王甘竟然摆了秦雪一道。
耶律泉的‘雁过留声’中在秦雪身上,惹她同王甘一样踉跄前行。
而此时,王甘已经接近耶律泉,而耶律泉已经行至邱门。他环视城外四周的浮水,早已有了想法。设军埋伏邱门四周,等待邯恪的援军。果然见王甘前来。
邱门寂静异常,王甘并未察觉,以为耶律泉走错了路,很是得意地要求邱门守卫将城门打开,迎他入城。邱门守卫乃是袭了父亲靖武侯之位的小侯爷马柳。
“城下何人?”他站立高台,翘首探看。
“邯恪援军,王甘。”
“王甘?”马柳蹙眉自言,“怎么派他来?杨顺不是在邯恪吗?”
“快开门。”王甘有些不耐烦。
“杨顺可有同来?”马柳幼时进京,与杨顺照过面,同他也算旧相识。对这个王甘却看不顺眼,有意为难于他。
“杨顺在守邯恪,代国公更信任我的实力,便派我来援。”
“可有代国公手信?”
王甘看了看身后人。那人提着弓箭走近浮水,对准城楼射出一箭,潘美亲笔书信飞至城楼。
马柳仔细查看,果是潘美亲笔。想要开城门时,又想到一事,朗声问道:“路上可有遇到耶律泉。”
“遇到了他的小部分军队,并未见他本人。想是他找错了路,没我军先到。”
马柳守城数年,有些门道比王甘清楚,比如此时的安静。他低头想了想,方道:“耶律泉怎会迷路,你若是未遇到他的大部队,那他定是隐在暗处等待邯恪的援军先到。若是邱门城楼一开,过河的支架桥一放,他可能就此攻来,届时,邱门就危险了。”
“你是何意?”王甘有些不快。
“委屈左武卫守在浮水旁,待耶律泉赶至,做这第一路军,立首功劳。”
“你。”王甘未想到会被拒之门外,觉得颜面尽失,气恼道:“我手中兵马不足两千,如何同耶律泉大军对垒,你这不是要害我吗?”
“既做援军,便知危险,左武卫是第一次领兵吗?”
“好。”王甘气愤之极,突然道:“回邯恪。”竟然真的领兵调头。却未想到,大军还未全数转身,耶律泉的军队已从暗处涌来,将他团围圈中。马柳大惊,立刻命弓箭手准备,守护邱门,协助王甘。他身上不禁冒出冷汗,若是方才开了城门,后果将不堪设想。
耶律泉策马而来,盯着面前有些慌张的宋军,冷哼一声。挥手示意一员大将前去邀战,点了王甘的名字。他若是不去,宋军气势更弱,若是去了,他又手心冒汗,想,是打不过这个辽国大汉的。犹豫间,已经被逼着驱马走出。
秦雪领军行至邱门十里外,命一百人独自向前,刻意将援军暴露给耶律泉看。待报信官跑至耶律泉面前时,王甘同辽军副将已经开战。
“领军的是何人?”耶律泉正在观战。
“一个女子。”
报信官话音刚落,耶律泉微眯眼睛,突然一令,“撤兵。”
场上辽将慌忙收手,掉头回军。王甘不明所以,又不敢引兵追赶,只得继续留在邱门前。马柳更是不解,眺望耶律泉大军慢慢远离。
秦雪派遣的一百人重新折回,加入秦雪埋伏的队伍。等了许多,都未见耶律泉的身影。
“杨顺。”秦雪看到一人策马冲入埋伏圈,立刻起身,“杨顺,这里。”
杨顺弃马跳下,跑至秦雪一旁,“来了吗?”
“没有。”秦雪有些不明,“以他的脾气,若是听说后有伏兵,肯定会先攻来,怎么不见人影。”
“你倒是了解他。”
秦雪尴尬一笑,换了话题道:“同王甘商议好的,若是耶律泉朝我这里赶来,他便从身后追随,故意引导耶律泉入陷阱,怎么连他的身影也没看到?”
“再等等。”杨顺心中浮起疑惑,却是面露镇定,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身后,总觉得不对劲。
待他再看向身后时,觉得一排伏兵有些问题,拍了拍秦雪,示意她向后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诱首除尾 斩桥救急
【第六十四章】诱首除尾斩桥救急
邱门楼下,一片狼藉。马柳踩着几个辽兵尸体,大喘粗气。杨顺牵着秦雪,满面血色,庆幸的是他并未受伤。耶律泉领着兵马从邱门撤出,淡淡地瞥向门下剩余的宋兵,和正在水中的宋军,再对比自己所剩人马,并不打算继续攻打。
秦雪慢慢跪于地面,想起方才的惊险,只觉得心惊胆战。
回忆不久前,杨顺示意她回身看最后一排的伏兵,她才发现,众人早已被锁喉,趴在土丘只是做样子。她立刻高喊,“全军聚拢。”
众人跳出山丘,跑至空地。与此同时,山丘后涌出一股辽军,且人数颇多。
“王甘。”秦雪高呼,并未得到回应。
“坏了,被耶律泉发现了。”杨顺左右张望,还是未见王甘身影。
邱门处,马柳察觉异常,高声呼出,“你为何不去增援?”
王甘不屑地看向他,“那女子厉害,用不到我。”说完,轻哼一声。
“再厉害,没有兵马,同样危险,你还不快去。她若完了,你我也就没路了。”
“再等等。”王甘并非不想去,而是想秦雪先吃些亏,再去救她,日后,也可让她欠自己个人情。
马柳眼露狐疑,只得面前之人并非善类,更加不敢为他开城。
远郊空地,秦雪凑近杨顺,“王甘故意如此,我们只能铤而走险了。”
“好,我垫后,你先领人去。”杨顺对身后副将点头,示意他分军,悄悄将兵符塞到秦雪手中。
“你小心,快些追上我。”
秦雪挥手,领着一千人开始拼杀,杨顺做后路为她抵挡涌来的辽兵,两人前后配合,终于寻到了辽军空隙,秦雪突围而出。带着人马朝邱门方向跑去。耶律泉另一军绕过山丘急追她而去。
已近黄昏,王甘看了看几乎落下的红日,觉得该出手了。这才下令前进支援秦雪。
却不知,耶律泉真正的大军并未离开,依然守在邱门一旁,方才的几路军只是诱饵,他突然改变以往的战术,并未先斩援军,而是继续攻城。
据《兵录》记载,耶律泉这钞诱首除尾’的攻城计策堪称完美,他派兵吸引了邯恪前来的两股援军,假意被他们所诱,实则继续蹲守邱门。马柳立城许久,见四周没动静,以为耶律泉正在同秦雪等人苦战,便下令开城,放下支架桥,领兵救人。
城门缓启,耶律泉大军开始涌来,并未被马柳注意,众军刚刚踏过支架桥,对面已经黑压压涌来一片辽人。
“有辽军,快关城门,抬桥。”守城高声呼喊,却已晚了一步,支架桥上满是宋兵,前后奔走腾位时,策马而来的耶律泉等兵将已经攻来,几人跃上开始缓升的支架桥,挥刀砍断桥上粗绳,不消片刻,支架桥猛然落地,溅起一片水花土尘。
大军已至,轻松踩桥。
马柳领兵抵挡,十分狼狈,加之邱门危机,更让他无法集中心思,庆幸的是城门及时关闭,无辽军闯入。
杨顺处战得轻松,不禁让他疑惑,待铲除辽人后才明白上当,迅速朝秦雪追去。
而秦雪同王甘相遇时,发觉前无拦路后无追兵,也是才知上当,立刻朝邱门跑去。
马柳所带兵马众多,不算吃亏,只是城楼留守的兵将不多,辽人抬来云梯想要爬城。马柳千方百计跑至楼下,命人开始抽梯,却被涌来的辽军阻了手脚,眼看越来越多的辽军开始顺着云梯而上,知道大事不好。
秦雪赶来时,已有辽军爬上城楼。她迅速突围,跑至邱门下。举起兵符高喊,“城下由邯恪众军防守,邱门军队,顺着云梯回防。”
马柳立身不远处,看到她手中兵符,再看她是女子,想,这应该就是王甘口中前来支援之人,忙是应声道:“是,邱门守军,立刻爬梯。”
秦雪挥斩手中长剑,护着宋将往云梯上攀登,见人数足够后,又命令道:“撤走梯子。”
“是。”马柳命还未登梯之人将云梯移走,解除了威胁。
耶律泉四周宋军已被他解决,他看准杨顺的位置,挥剑而起。杨顺甩动长枪同他对垒,两人势均力敌,难辨胜负。南古尔也在其中,尽量躲避同秦雪对战,侧身耶律泉不远处为他清除一旁威胁,可让他全力攻打杨顺。
马柳看出两人一帮一搭的架势,移步杨顺一旁应对南古尔。场面有些混乱,秦雪退步城下,依靠墙壁,想要抬手臂,却因为一直使力,有些虚脱。她盯着场上战况,见宋辽兵将相差不大,便知,这仗胜负已是难料,再看城门紧闭,想,邱门是保住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王甘战于支架桥,想要凑近邱门,却被一股股辽军逼退,身后宋兵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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