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不过的阿九的寄托。”
“不是,不是这样的!”凤九摇头上前几步,慌张解释,“我从没把你当成是他的影子!”
文昌笑得飘渺,神色平静,“阿九,文昌只是你的有缘人,劫已过,缘已尽,文昌便是局外人。你的幸福,从来都是东华,唯有他,才能让你爱得噬骨痴狂。如今,他为你做得这样多,你与他终成夫妻,文昌别无他语,望阿九你,且行且珍惜。”
他看着她落泪,只满足地散去,他没有上前宽慰她,拭她的泪,这是东华该做的。他不知自己对她的情是否受东华的感染,只知那千年浮华后,自己终成了旁观者。
一步步走到床榻前,凤九执起东华的手,望着他沉静的面容,力道加重了几分。
剖心……
东华,他可还记得自己是曾经的天地共主?
若出了差池,天下苍生可就真的要打乱了?
她也会遭人唾骂千年,万年。
何曾想过?为何什么都不告诉她,都不愿与她商量,可知那样对她而已,有多么地不公平?
禅香浮动,殿内只那红衣身影,伏在榻前无声落泪,榻上之人,指尖微微动弹一分,亦梦亦醒。
凤九不知不觉便倦意渐浓,竟伏在榻前睡了过去。直至感知到有人抚着自己的脑袋,才惺忪睁眼。
东华的脸色依旧苍白,却眼中含笑。一只手被她握着,他便侧身,用另一只手轻抚着身前睡着的女子,他知她定是一直在这儿守着,便感到心安。
凤九缓过神来,见他终于醒了,像是想起什么,立即直起身子往门外喊了声,“司命!帝君醒了,快传药王来!”
“是!”
门外之人速速离去,凤九回过头,配合着眼前的人扶他坐起,确认他已经醒了,才舒了口气。
瞥见了一旁的雪莲,凤九想起药王的话,便端起来搅了搅,“药王说雪莲是最好的补药,凉了有会儿了,我去热一热。”
不待她起身,便一把拉住她的手,“九儿醒来便没停着,这雪莲即是凉了也是可以喝的,不必费事。”
听他这么说,凤九也不辩驳,低头思索了一番,微微抬睫,径自舀了一勺上前,“那我即刻喂你喝了吧。”
他刚想张口让她缓一缓,他还想同她说说话,凤九舀的雪莲便已送进了他口中。
一口接着一口,碗都见了底,帝君着实没有说话的机会,几次差点被噎着。
将她的手按下,东华提醒她,“碗中已经没有雪莲了,剩下的这几许汤水无需再喝。”
凤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因着不知说些什么,便直直喂药,连汤水都几乎不剩。
“九儿的厨艺果真一如从前,就算这汤凉了,味道也是极好的。”东华直看着她,语气甚是满足,“况且,还是九儿亲自喂的。”
漫不经心地搅着汤水,凤九没抬头看他,语气幽幽,“若不是无效,我现在喂帝君服下的,便是忘忧草。”
提起这忘忧草,东华便也想到了以心头血抹三生石之事,叹了口气道,“想来那文昌与你说了不少事。”
文昌那句“且行且珍惜”尤绕耳际,愣是药王进了殿来凤九也没曾察觉。
“见过帝君,帝后。”
药王身后行礼,凤九才收回思绪,迅速起身,“劳药王给帝君看看。”
一番诊脉,药王起身。
“帝君身子仍是虚弱,需多加调养才是。”
听着药王的话,凤九沉思片刻,“若是前往凡间,可有损身体?”
“无妨,只近日安心修养,不宜操劳。”
送药王出门后,凤九思索着回了内殿,东华一语道出,“九儿想去凡间?”
停下脚步,凤九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想去哪儿?”
“菡蓞院。”
听着这三字,那两百年前的过往便浮上了他的脑海,看这凤九,东华淡笑着应了她。
再次踏进那院子时,凤九已将它幻化成了从前的模样,在外造了一层结界,旁人打扰不得。
旋了一身,陈淑妃的大红罗裙便回了她身上,凤九映着那水缸中的倒影,抚上自己的脸,淡淡一笑。
这一笑,便是倾国倾城。
“九儿与从前并无半分不同。”
不知何时,水面有了那人间帝王的身影,凤九一时没忍住,指尖微微触及那水面,荡开圈圈波纹,知那不是幻影,会心一笑,直瞧着水中的两人。
自那天起,凤九仿若做回了陈淑妃,会逗着水缸里的鱼,会修着那些许花枝,会下厨好好做上几道菜……可这些事里,帝君极少参与,大多数时候只能看着,或被她赶去入定疗养,甚是无奈。
若说缅怀,他倒也很想再与九儿那般相处,可九儿到底提醒他是来疗养的,让他不得不待在屋里。
他问起她为何如此,她便也答道,“若是凤九独自下凡,帝君定不答应。所以为了凤九逍遥,委屈帝君在此养伤。”
这样的日子蹉跎已有数月,这一日,凤九带着他,走在那漫长雨夜里,陛下背陈淑妃走过的路。
今日夜色朦胧,月圆花好,凤九走在前面,脚下的佛铃击节作响,他跟在身后,只仿佛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比九重天的太晨宫要舒心得多。
“帝君。”
凤九突然回过身,对着他巧然一笑,“你可知凤九为何带你来这儿?”
帝君被她突然一问,倒是一下不知作何回答,想着,“不是九儿想念凡间生活么?”
摇摇头,凤九转过身继续往前漫步,调侃他,“帝君曾说旁人做什么在你眼里都如同儿戏,凤九此行,帝君却不懂。”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让稍稍沉思的帝君差点迎头撞上,好在他走得缓,不然这一幕真是像极了从前她每次撞到他的情景。
“凤九上次来这儿,是爷爷让我来看看,是否对帝君还有念想。”
她一开口,他便想到了上次与她在那荒地上,她只字不说的样子。
“那时候,我极其不愿踏进里头,也不愿回想曾经。只待在院中不曾进去,便叫我受够了回忆所带来的折磨。原以为凤九后半生顺天命就此而过,没曾想是帝君剖了半心求得的缘分。”
她淡淡说着,神色亦平静,“帝君不惜如此,凤九不舍让帝君只换得个相敬如宾。便是在这儿,凤九才能忆起那‘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听得她这样一番话,东华晃了神,再忍不住上前拥过她,厮磨间闭上眼睛与她耳语,“九儿,你能如此,剖心亦无悔。”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转眼之间;天上两年之余;凤九与东华已在凡间近乎千年。
乘舟游湖;观山绕水;真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两人在凡间玩得不亦乐乎;若不是司命前来提醒;俩人差点要错过白浅二胎女儿的满月酒宴。
回去的路上;凤九问着东华有何礼物要赠;东华自是备好了一株慧心草。
“为何送此礼物”
她姑父天赋异禀;姑姑也心思聪慧;如何需要送这份礼呢
“这慧心草可让嫡公主早开慧根。”见她仍是没反应过来;便提醒道;“九儿不是曾在殿上说过;若合族有所出;便将女君之位传之”
一语出言;便叫她忆起自己曾跪于父亲面前说的话;低头浅笑一番;凤九笑容明艳不可方物;”如此;九儿便以女君之位为礼;传与嫡公主!”
刮刮怀中的小女子;东华眉眼微挑;“九儿聪明;叫本帝君甚是欣慰。”
司命后面听着;只替这刚出身便要压一个女君之位感到可怜;帝君与帝后逍遥;难事尽交给别人;倒也盘算得精巧。
满月酒宴上;本应热闹;可眼下却鸦雀无声;夜华面无表情;白浅盯了自家侄女很久;咽了口口水;笑得有些颤音;”九儿啊;这女君之位;不急着传吧”
“九儿自是不急;待嫡公主开了慧根后;九儿再传于她;今日只是对外宣告而已。”
东华替凤九答了她的话;与白浅说着。
“哦;那是自然;等这孩子明了事理后再传位更为妥当。”
白浅算着起码也要五万岁她才足以担任女君;便也应承下来。
“本帝君今日与九儿准备了一份礼物;贺嫡公主满月之喜。”东华便是幻化出了一方礼盒;宫娥接过;与其它礼物一并送往洗梧宫。
酒宴之上;成玉便是过来敬酒;凤九拉着她便走到殿外散心。
“帝后如今与帝君出入成双;丢下这帝君与我一起;莫要叫帝君伤心了!”
“成玉;你尽取笑我!”
凤九瞧着这成玉与从前那般,突有些怀念起来,拉起她的手,“这天宫中,除了姑姑,也就你与我关系最好,日后,还得与你多走动呢!”
“自然要一处寻乐!”成玉瞧了瞧她的肚子,“你与帝君在一起这样久,没怀上个孩子?你姑姑都生第二胎了!那小天孙与被海水君的女儿定了亲,都快赶上你了。”
听她这样说,凤九也不自觉摸着肚子,她与帝君在凡间夜夜寻欢,如胶似漆,凭运气的话,也该怀上了吧?
连宋与司命扯着闲话;瞧了那独饮美酒的东华帝君;好奇一问;“帝君方才送的是何礼啊?”
“唉!”提起这茬,司命忍不住摇头叹息,“自不是无用之物啊!”
待夜华白浅回了洗梧宫清点礼物之时,见着那株慧心草,眼一花,深觉中了帝君的套路,怎这小九也被他带坏了,尽坑自己的妹妹啊!
镜中见到那两人对着慧心草痛心疾首的模样,凤九在太晨宫中既有些愧疚又深觉好笑,捂在被窝里咯咯笑不停。
“九儿瞧着镜子许久了,那天君天后的脸色有这么好看?”
东华上了床榻,将她枕在自己腿上,替她理着长发。佳人三千青丝,尽为他挽起云鬓,叫他何不足愿?
凤九见他直盯着自己,想到成玉说的话,竟有些期待,唇边含笑,若能为帝君生个孩子就好了,不过,迟早会有的!
她笑得娇艳,帝君望她的眼里渐渐有了□□,弹指之间,红烛泯灭,夜色醉人,只床上的人影交缠,卧榻芙蓉鱼比目。
☆、第 11 章
春花秋月几时度,流年经转易消磨。
太晨宫中花月依旧;只是斗转星移;日月更替;弹指间便转换万年之久。这一日;便迎来青丘女君白晓接任之时。
只一万来岁便任女君;是仙界前所未有的;只一奶娃娃模样的小丫头站在台席接万民之贺;虽说此乃天之娇女;又是帝君亲自主持继任的;但到底叫人觉着这位嫡公主担任得为之过早了。
可夜华白浅也没有办法;这帝君急急给着宝贝女儿开慧根;拉着就回了青丘;他俩想要阻拦;凤九跟在身后叹息;劝他们不必了;那帝君还嫌一万年太久了呢;若不是她几次拖着;哪还能让这妹妹逍遥到一万岁啊!
于是;这位天君的嫡公主白晓;便一万分不情愿地接下了这女君之位。
连宋闲来无事也来这青丘凑了热闹;见这侄孙女似不大欢喜;便朝着司命聊了起来;“我见这阿晓板着张脸;果真是如传言那般被帝君打晕了给拎回来的”
“帝君亲自主持;莫大荣耀;怎会不愿”
司命言中绕有深意;这帝君正望着他俩呢; 他敢乱说
连宋好汉不吃眼前亏;假笑几声;“该是愿意的!仔细瞧着阿晓那生无可恋的脸上;还真有些喜不自胜呢!”
由于这位小女君兴致缺缺,东华帝君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于是受完礼拜和来访仙友的恭贺,典礼就匆匆结束了。
饶是凤九,虽在位多年也无所事事,但总觉得卸下了心理包袱。以后,她便能安心和帝君一处,再没有女君之责来束缚她了。
回太晨宫的路上,凤九紧紧抓着他的手,“此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本帝君亦然。”
东华想起那三生石上,文昌曾刻了他的名字,存无几日便消散殆尽。为了与凤九续上这缘分,他不惜剖半心,到如今,终是得偿所愿了。
心口突然猛地一痛,东华感到喉间微咸,生生吐了口血出来,望着手心里接下的血,东华眉心微紧。
“帝君,你……”凤九看着他突然咳血,一时有些慌了神,“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帝君自己也不知,只感觉胸口难受,单手捂着胸口,莫不是与剖半心有关?
“许是剖半心烙下的病根,我之前胸口有过几次痛楚,但没今日这般剧烈。”
“那……要不要紧啊?”凤九不清楚这情况是否严重,但能让帝君咳血,定不是小事,“我去请折颜来吧!”
太晨宫里,折颜被请来与东华帝君把脉,细细诊断,这样竟觉不妙。
敛了敛神,折颜起身看了眼凤九,又看了看帝君,权衡片刻,便开口对着凤九言道,“东华帝君此乃剖心所致,小九不必过分担忧,还是去采些雪莲为帝君熬上一碗粥调养为好。”
听他言着,凤九便稍稍心安,“若如此,帝君多上几碗雪莲养身便是。”
说完,便离了榻,速速起身去院中。
凤九离去后,在一旁沉默已久的东华开了口,“说吧,你知是何缘故?”
与他都是上古神仙,知情知性,举止间已了然。折颜那一番话,是为了哄骗凤九的。
“帝君,恐是你强改天命所致。若是应劫之兆,接下去情况只会愈加严重。”
东华的眼底如幽深湖水般,沉静死寂,最终,像是对天命屈了服,磕下眼,只声音略微嘶哑,“折颜,莫要让九儿知晓,该是我予她最后一段幸福。”
“那小九日后……”
“日后……”不等折颜说完,东华便打断他,“我会让她喝下忘情水。”
折颜心里一怔,缓缓摇头,“小九怕是不愿喝的。”
殿内,死一般的沉寂,折颜见他一副万事即休的神色,便了然点头,请辞而退。
殿中只剩东华一人,如几十万年以来那般,与凤九的过往好似一场风花之梦。
相守万年,他原以为他与她还有很长的一段日子要走,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来陪她做想做的事,以为自己能够补偿她所有的伤痛……可惜苍天不怜悯,要惩他改命之罪,提早应劫。
他从前曾以为,神仙一生,便是很久远,他也曾以为,峥嵘战场,卸甲让位后,悟道修身,便再无所恋,可自那遥远记忆中的心生一悯,便有了此后千万年的纠缠,叫他竟舍不得如此离世。
九儿,他终是舍不下她。
☆、第 12 章
夜幕凉凉,院中剑光隐隐;红衣女子回身一跃;惊风骇云,招招狠厉;世间能有此剑法者;唯东华帝君。
万年前,她曾在书房中翻阅到此剑谱,便缠着要他教授,如今,愈发出色了。
“九儿。”
禅香漠漠;女君凌空旋身落地;单膝半跪;长剑入地;抬起头的刹那;见东华漫步而来;唇边有了笑意。
凤九收了剑上前,手被他握着,她惬意甜笑,“帝君服下雪莲汤药,可好些了?”
“九儿亲自熬的,本帝君自然要好多了。”
抚上她额间凤尾花,他爱怜至极,却无可奈何,收回悲凉思绪,他看着她的眼,“再过一段时日就是九儿八万岁的生辰了,可有什么心愿?”
微垂眼睫,凤九靠近东华的怀里,浅笑的刹那,芳菲容华,“今生今世,只求与帝君千古相随,别无他愿。”
心中一紧,东华抚着她的长发,颔首无言。
这一夜,东华心口愈发疼痛,望向怀中熟睡的女子,强忍着痛楚默默离了床榻,径自前往偏殿运功疗养。
脚步声渐渐远去,床上之人便睁了眼,双目含泪,近日来,东华每每独自离去疗养,她都会静默地等着,陪着他一同熬过。
那日,她知折颜的话有所隐瞒,便半路折了回去,在殿外听得清楚。
东华帝君,将要应劫。
他们都曾以为是很遥远的事,就挡在他们面前。
她奈何不了天命,可天命也干涉不了她的选择。
她要陪着东华一道应劫。
文昌曾与她说过此法,如今,她若是同他一同应劫,最坏的结果也是两人永堕轮回,但三生石上的姻缘,却是生生世世都将相连。
为了他,她愿世世为人。可这几日,每每暗示于他,他却不曾回应。
这一夜,东华久久没有回来,凤九担心,便悄悄在偏殿外探着。
在殿外看不清里面情况,可平时运功,她在殿外都能感受到极强的内力,此刻却死气沉沉,不见动静。
她知他出事了,进到内殿,果真见他昏倒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溢出几丝鲜血。
“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