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生在和平年代,对这种战争,尤其是冷兵器战争是压根连想都想不到的,现在突然身边人都有些人心惶惶的,她自己也犯起嘀咕来。
宋朝国弱是后代历史书中明明白白写着的,而不管是北宋和西夏,还是南宋和辽国,几乎都是冲突不断,但至少汴京在宋仁宗的时候还算是安全。外忧尚可,可内患就不好说了。
后来又在照顾丁月华之余,听得包拯几人说起,这次是广西的少数民族首领侬智高起兵反宋,自称仁惠皇帝,招兵买马,攻城略地,一路迅速的打到了广东。这事从发生到现今得到消息才不过二十天,速度之快让仁宗皇帝十分恐慌。前后几次派兵征讨,均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现在皇帝整日在为选将派兵之事发愁。包拯虽是文官,但事关国家,所以也便跟着许多日愁眉不展。
这一日,刘楚刚到开封府,正打算直奔丁月华住的小院而去,却意外的碰上展昭几人护送着包拯下朝回来。
刘楚抬头看了看还没完全升起的太阳——今天这群人回来的倒是早啊!最近因着战事,包拯一行人通常都在皇宫呆到午时才回来的。她在门口停下,待包拯下了轿子,赶忙上前施了一礼,听到包拯的声音时,才徐徐起身,又和展昭几人打过招呼,一抬眼,才又看到包拯轿子后面跟着的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
“狄大哥!”
狄青笑了笑,冲她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拒绝了狄青的表白,又和他说了很多心事之后,刘楚已经有一些日子没见过狄青了。
这次猛然见到他跟着包拯一同回来,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羞涩,但却没有那种别扭纠结的感觉了。
狄青将马交给门卫,抬步走到刘楚面前,看她有些微红的脸,顿时也想到那日他表白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几天,再见她却依旧还有些悸动的感觉。他眼中闪过一丝孤寂,然后看了一眼包拯身后的展昭,说道:“阿楚,等会我有些事与包大人商议,如果一会你有空的话,待我商议完后能不能和我出去走走?”
“啊?”刘楚一愣。
“若是没空也不要紧,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说。”狄青眼眸一暗,想着这次的事,如果今天不是正好碰上刘楚,怕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所以他虽然知道刘楚对展昭的感情,也看的明白展昭对刘楚的心意,却还是当着这二人的面约刘楚出来,就当是满足自己最后的留恋吧。
刘楚见狄青这样说,赶忙点头道:“有的。”她不自觉看了展昭一眼,发现他虽然有些皱眉,但却未表示什么,才继续说道:“等会忙完了丁月华姑娘那边,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那好,待我这边完事,我去丁姑娘那边寻你。”
“嗯!”
刘楚与丁兆惠一起帮着丁月华吃完了早饭,正谈得丁月华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可最近国家又逢战事,所以公孙策那边研究解药的事也逐渐慢了下来,丁兆惠几人虽然着急,但心中却知道,丁月华的事实在不能与国家大事相比。倒不是他们不珍惜丁月华的性命,可南边那么多老百姓也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况且他们的家乡离那里不远,他们也一样揪心不已。
几人一番合计,最坏的情况也只能先用玄知道人的那瓶药先顶着,待过了这一段日子再做打算。
丁兆惠正把最后的打算一一说给刘楚听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刘楚姑娘可在?”
刘楚一听便知是狄青的声音,连忙回了一声:“在的!狄大哥稍等,我就出来。”
刘楚向丁兆惠略表歉意,丁月华的事只能等她中午回来事再说了。她推门出去,道:“狄大哥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
两人并肩出了开封府,狄青沉默着带着刘楚走到第一楼,然后要了个雅间,待两人坐定,才道:“想当日,我来京中做官的事被阿楚言中,答应过你要请你吃饭地方你挑,想来阿楚还记得吧?”
“上次在你府上,狄大哥不是已经请过了?”
狄青招呼小二先上了茶水,然后笑笑说道:“那怎么一样?当初说好是阿楚挑地方的。”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虽然这次也不是阿楚挑选的地方,但我打听到,这第一楼菜色在汴京非常出名,所以便做主带你来了这里。”
刘楚疑惑的看他一眼,深感狄青今天是非常不对劲,虽然他带着微笑,可说话的语气却是带着感叹与无奈。
“狄大哥这是怎么了?”
狄青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朝堂上,我已向皇上上表请战,不出三日便会领兵南下了。”
!!!
“这次叛乱来势汹汹,朝廷已经接连损失了几位大将,想来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班师回朝,所以,我便想着,这欠阿楚的一顿饭,在我离开之前,还是先兑现了吧。”这只是个要再见她一次的借口,狄青心中非常明白,打仗的事,不是说完就能完的,虽然刘楚已明确的表过态,可一想到未来又那么多日日夜夜见不到她,他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南方战事吃紧,因着叛乱导致举国骚动,皇上焦头烂额,满朝文武惶然无措之际,仅做了不到3个月枢密副使的狄青,自告奋勇,上表请行。当下仁宗十分高兴,随即便决定任命狄青为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制广南盗贼事,并在当晚亲自在垂拱殿为狄青设宴饯行。
散朝之后,包拯因公务特邀狄青一同回开封府商议,狄青本打算接着这次战事离开一段时间,从而放下这段还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感情,可谁想他还没来得及做足心理准备,就又见到了她。
于是,略略思索一番,他还是决定提出邀请,就当他自私的让自己再放纵这么一回吧,以后……以后便当她是他的妹子也好,朋友也罢,然后看着她走另一个人的怀抱。
只盼她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只盼她能幸福快乐。
“狄大哥……”
狄青被这一声拉回思绪,继续微笑着看着刘楚,说道:“阿楚想吃点什么?”
刘楚咬了一下嘴唇,说道:“狄大哥不必如此,我……”
狄青不理她拒绝的语气,叫来小二先点了一些招牌菜,然后又问:“阿楚还有什么想吃的么?一道点了吧。”
狄青这人虽然平时谦让有礼,可一旦执着起来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就这样吧。”刘楚叹气。
小二记了菜名出去,狄青才又说道:“阿楚不必对我有什么心理负担,当日你我已经说好,放下便是放下了。”
“狄大哥,对不起……”刘楚双手交握,表情略显局促,对于处理感情的问题一向是她的弱项,尤其面对一个喜欢她但她却不喜欢的“朋友”,她真不知道要以何种心态来面对他。
“不是说过了,阿楚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吗?”狄青话题一转,道:“对了,阿楚可和展昭摊牌了?”
刘楚摇了摇头。二人虽然互表过情义,可之后因为她的拒绝让二人的相处之道反而更加疏远了。刘楚是因为碍于丁月华和回家的事踌躇不前,展昭则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忠实拥护者,感情不确定时患得患失才会常常做出一些失常的举动,如今二人感情几近明了时又被刘楚拒绝,那些若有似无的情愫却仿佛一夜消失不见了似的,相处起来更像半年之前刚认识时的样子,偶尔碰到面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其他再无交集。让她曾经几次怀疑展昭是不是真放弃这段感情了。
她心中在意丁月华,回家之事又不知从何说起,展昭又天天从早忙到晚,到现在两人说话的机会都少的可怜,更别提深谈之类的机会。
狄青为刘楚蓄了杯茶,说道:“虽然我不该这样劝你,不过,阿楚,我与展昭也算是兄弟,他那人内敛重义,所有的事都喜欢放在心里,不逼到一定程度是不会把一切摊开来说,这你是知道的。所以,不如还是我来说?”
“狄大哥的好意我明白,其实……其实我还没有决定……”
“阿楚不喜欢展昭了吗?为什么……”
“我喜欢,可是,我们之前还有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我不知道真到了那时候,我是不是还有勇气留下。”
狄青一脸疑惑,道:“鸿沟?”
刘楚不便说出回家的事,所以还是答道:“总之,展大哥本对丁月华姑娘有愧,这件事若是不水落石出,我想他也没那个心思考虑其他的事。我也觉得,一切还是等丁月华姑娘好了再说吧。”
狄青看了刘楚一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时相望不相闻(二)
狄青终究还是没能劝刘楚去和展昭摊牌,他心知这二人的事急不来,可他自己却总是觉得只要刘楚展昭一天没有真正的定下来,他就一天不能真正的放下。
嘴上说放弃,心里也一直告诉他自己要放弃,可真正要放弃又谈何容易?
他要刘楚快快乐乐,可又在意让她快乐的不是自己。其实对于感情这一点他一项固执的要命,也许也可以说明,对刘楚,他的自制力越发的差了。
皇上的践行宴过后的第二天一早,狄青便率领500城防军骑马离开了汴京去与大军会和。临行之际,狄青还对着皇上立下了军令状,不胜不归,不死不休!
刘楚站在南城门附近的二层酒楼上,目送狄青出了城,她虽然知道这一仗只会胜不会败,是真正让狄青扬名并名垂青史的重要一战,但身为朋友甚至是知己,她还是会替他担心。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再无立场对他嘱咐什么了。
罢了,就这样吧!
刘楚看着狄青一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下了酒楼。正往开封府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被一道白影拦了下来。
刘楚抬眼看去,只见白玉堂摇着他那把独特的折扇,一副痞痞的样子站在那里,他露齿一笑,说道:“刘姑娘好像心情不太好啊?要不要跟白五爷一起去喝一杯?一醉方能解千愁啊!”
刘楚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那桃花眼中,分明闪烁着这样的信息:你要是不跟我去,白五爷我就要你好看!
好吧,她觉得她是被白玉堂“威胁”了。
二人一路走到樊楼,白玉堂引着她到雅间就坐,然后吩咐了小二上酒便不再多话。只是拖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刘楚。
刘楚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左躲右闪都没能避过那道眼神,好容易等小二抬了整坛酒上来,她连忙起身借着倒酒的动作,强迫自己忽略那道目光。
她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要跟白玉堂来喝酒!明知道这人一开始就不怀好意的啊!哎……早知还不如被他打一顿来的痛快呢!
二人二话不说,先各自饮了一杯,然后白玉堂又抄起酒坛别人讲酒杯倒满,才问道:“刘姑娘知道这是什么酒?”
刘楚品味一番,摇头说道:“我对酒的研究自然没有白五爷那么厉害,不过这酒入口有些甘甜,口感很是不错。”
白玉堂得瑟的哼了一声,说道:“自然如此,五爷我喝的酒从来都是好酒。”说罢,她又与刘楚共饮了一杯。
再续上第三杯时,他才揭晓了答案:“这酒名叫百花酿,年头不短,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么两坛。”
刘楚喝了酒,脸色被酒气熏的微微泛红,她又轻轻抿了一口,似是回味了一番,才说道:“这么好的酒,白五爷给我喝岂不是糟蹋了?”
白玉堂直翻白眼,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是糟蹋了!”可谁让他有别的目的呢?只要一会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这酒也不算白白浪费。
刘楚被她一噎,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就算是实话,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也还是太伤人了吧!
于是,刘楚赌气道:“真是浪费了白五爷的一坛好酒,不过,其实小女子也不是一点都不懂酒之人,也曾喝过不少种类的酒,像什么茅台、五粮液、鸡尾酒、红酒、啤酒之类的,细数起来,其实我还是觉得红酒最为可口!”
刘楚得意的看了白玉堂一眼,让他在这跟她显摆,她就不信这些后世才有的美酒勾不起白玉堂的好奇心!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不,害死老鼠啊!
白玉堂果然上当,他忙着追问:“这些酒都是什么酒?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刘楚点头,对着白玉堂胡乱吹嘘一通,怎么好怎么说,怎么馋人怎么讲。反正这些酒现在应该还不存在,自然由得她随便说。这白玉堂没有实物对照,也由不得他不信。
果然话不能说的太满。在刘楚一通胡说之后,白玉堂渐渐收起了好奇的心思,问道:“哦?这些酒我到是闻所未闻,刘姑娘既然喝过,应该知道是哪里产的酒吧?若有机会,五爷我也去尝上一尝。”
“哪里产的?”她哪里知道是哪里产的!她对酒本身就不是很了解,硬要她说的话,她也只知道茅台大概是贵州的,红酒?法国的吧!可是法国是哪?这要她怎么对白玉堂解释啊!
白玉堂看她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早已料定她是随口说来诓他的,更是自信一笑,说道:“怎么?刘姑娘不知这些酒的产地吗?那可是奇怪了……莫非,这些酒其实都是编造的不成?”
刘楚被他一激,狠狠一拍桌子,说道:“怎么会是编造的?只是我往常喝时没有在意过产地罢了!”
白玉堂又笑,追问道:“难不成刘姑娘不是在当地喝到的?那这大宋内,五爷我还真不知哪里的酒肆还能比这樊楼更齐全了。”
刘楚有些晕乎,说道:“其实也不全是在酒肆喝的,有一部分是我在家时喝的。”
“家?刘姑娘家里有很多酒吗?”
“嗯……不算很多,只是种类不少,我爸爸,哦,不是,是我爹,我爹是个非常爱酒的人,家中酒柜收藏了不少好酒,有时他喝一两杯时,我就在一边尝一点。”
“这么说来,令尊倒是个爱酒之人……对了,我还未曾问起刘姑娘家乡何处?若以后有机会,我也好向令尊讨教一番。”
白玉堂提到这个问题的同事,刘楚一下沉默起来,她毫不在意白玉堂正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她,兀自想的出神。
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还好吗?见她久不归家是不是急着四处寻找她呢?老两口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若是她都不在了,他们后半辈子要怎么办,是伤心欲绝还是抱着她的照片时时怀念?
照片啊……现在她唯一能见到父母的那张照片还存在手机里,只是不敢时常打开去看,怕见到了思念,又怕思念时手机没电又再也见不到了。
白玉堂见她提到家时便不言不语,心中更是肯定了这其中大有文章。他心思一转,又劝着刘楚喝了两杯,见她眼神开始渐渐迷茫,这才让小二又拎了个小坛子上来。
小坛子的酒上泥封被白玉堂一掌劈掉,这坛酒是刘楚上次喝过的竹叶青,只是比之前的年头要长一些。
待坛子一被打开,那股淡淡的香气立刻四散开来。刘楚侧头看过来,盯着那酒,问道:“咦?这个味道我好像闻过。”
“你当然闻过,这便是你上次来樊楼时找的那种酒,竹叶青,还记得吗?”
刘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竹叶青!这酒可好喝的紧,上次我还特意加了菊花泡制,味道很是淡雅!”
白玉堂二话不说,又给刘楚倒酒喝,而自己仍小口喝着刚刚剩下那少半坛的百花酿。冲着刘楚如此饮酒,用百花酿来灌醉她真是太浪费了,虽然这竹叶青也是好酒,但比起百花酿可就不算什么了。
竹叶青嘛,从上次刘楚喝完回去的反应来看,要达到灌醉她的目的,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剩下的百花酿,他还是自己喝掉比较好!
此刻刘楚早已喝了不少,那酒味道虽然不浓烈,但都是后劲极大的,刚才被白玉堂带着一通猛灌,现在早已酒劲上头,晕晕乎乎的了。
她见白玉堂又给他倒满了酒,连连摆手道:“白五爷,我真不能再喝了!”
“这是哪的话,在樊楼什么都少,就是酒多,你大可不必替五爷我省着!喝!”
刘楚推辞不过,又浅浅喝了口,说道:“真不能再喝了,我现在已有醉意,再喝下去,等会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