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疑惑的看了刘楚一眼,然后上前两步问道:“刘姑娘还有何事?”
刘楚凑了过去,附在包拯耳边道:“包大人,等会我们走后,请您立刻再派一人,穿着与丁万差不多的衣服,赶在我们之前到北护城河堤,脸上和胸前涂些红色的颜料,然后躺在发现丁万尸体的地方,再在他三步之外再放上一条草绳。准备好之后,让他切忌无论如何都要在地上趟好,不要出声也不要动,到我们离开他再回来。”
包拯也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问道:“刘姑娘,这是何意?”
“算是还原现场吧!我认为当时的情景越像,越能引出吴徵的记忆。”
包拯觉得有理,于是点头道:“可展护卫那边……”
“这个请包大人放心,这些都需要展大人几人的配合,到目的地之前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展大人帮忙,等会路上我会向展大人细细说明,只是需瞒着吴徵才管用。”刘楚说罢,看了一眼已走到门边的吴徵,他正以一双黝黑的双眼,带着希望的目光像刘楚这边看过来。
刘楚收到他的目光,暗自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又低声对包拯道:“包大人,民女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现在当讲不当讲。”
“刘姑娘,有话便说罢。”
“包大人,吴徵此人我看不是坏人,这丁万的案子恐怕也不是他所为,等案情真相大白之后,他若还有其他罪责,还请包大人念在他是只为生存的贫苦百姓,请您法外开恩,从轻发落他罢。”说完,刘楚对着包拯鞠躬拜了下去。
包拯抬眼盯着刘楚看了好一阵,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问道:“刘姑娘,你为何要替那吴徵求情?可是与她有什么渊源?”
刘楚起身,说道:“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渊源,甚至可以说是素不相识。只是,我认为他的这种无奈,实乃生活所迫,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他又怎会做违法的事?”
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大都善良,不到“官逼民反”的地步,又有谁不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
包拯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刘楚的话。他严肃道:“刘姑娘,法不容情的道理想必你也懂得。他若有罪,本府当按律执法。他若无罪,本府又怎会强加与他?”
刘楚叹了口气,包拯对于法律的执着程度她看电视剧的时候就领教过,如今亲身体验过后,更加深有感触。
固执太固执……唉!
如今只盼着吴徵没干过其他犯法的事情了。
可是按照她的分析,在丁万的事情发生前,吴徵没有工作却能在三天内以六十铜赎了衣服,若他不是拿着那五十铜去赌且刚好赢了钱,恐怕除了偷抢骗,他也无法那么快赚到那么多钱了吧!
不论是赌,还是偷抢骗,按宋朝律法来说他都是犯了罪的人。包拯不松口,他便再劫难逃。
牢狱之灾还算轻的。若他是偷了抢了,那板子可不是打个一两下能了结的了……
眼见与包拯的谈话无果,刘楚只好先随着众人去恢复吴徵的记忆。
一行人跟在展昭身后鱼贯出了开封府,顺着小路向北护城河走去。
入夜的汴京城异常的安静。
刘楚与公孙策跟在展昭身后,然后便是四名捕快将吴徵围在中间,最后是张龙赵虎收尾。
刘楚快走了两步,与后面的几人拉开距离,然后拉了拉展昭的衣袖,待他停下来,她才一边走一边悄声把与包拯说的事情告诉他,见他点头表示明白,才又继续附耳说道:“等下快到地方时,还请展大人将吴徵的双眼蒙住,然后让其他捕快分散在吴徵四周掩住身形,待都藏好之后,展大人便带他到河堤的案发现场附近去,在离现场不远处解下他的蒙眼布,叫他自己走过去,展大人只需解下他的蒙眼布之后,迅速的藏起来就好。以展大人的轻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展昭道:“自然没问题。”
刘楚道:“等会其他捕快还请展大人安排吧,我不出声,无论你们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嘱咐完展昭,她又退后两步,与公孙策去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通,最后才道:“公孙先生,你可带了迷香之类的东西?”
听到迷香二字,公孙策立刻略带鄙视的看了刘楚一眼:“带这个干什么?这种东西除了绿林大盗和飞贼小偷之流会使用之外,一般的武林人士都不屑用这些下三滥的伎俩。”言下不满之意不言而喻。
刘楚翻了翻白眼,心下想道:她只是想要个迷香,又没有想迷J了谁,至于鄙视她么?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公孙先生,想要让吴徴顺利的恢复记忆,需要让他产生一些小小的幻觉,不然以现在的景象,别说吴徴不是个傻子,就算他真是痴呆,恐怕也不会上当的!”没有人在睁开眼时看到面前躺着一个人会想起自己原来可能没做过的事不是?
这又不是现代拍电影,有大型道具专业演员伺候着,拍的不满意还可以无限重来。这恢复记忆的方法只能用一次,可没有后悔的余地,不准备完全怎么行?
公孙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还是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刘楚,毕竟要迷香这样的事在他眼里实在不是好姑娘该做的,可奈何她也是为了破案需要。公孙策只好说道:“迷香是没有,但是你若想要这效果,让展护卫轻点他穴位试试吧!其实要是能再配合我施针,就更好了。”
公孙策没有带针,而且即使带了针,在这漆黑的深夜他也是无法施针的。待他询问过展昭,展昭却说只能让他眩晕如同醉酒,至于能不能达到迷香般的效果,他也不能肯定。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估计就算再有一次机会,像开封府里这群正值的过头的人,也不可能让她用迷香这种他们不屑的东西。
大致算是解决了迷香问题之后,一行人已经到了北护城河边,往前再拐个弯,就到了当时案发的地点了。
展昭不知从哪找了块布,将吴徵的眼睛蒙好,然后示意众人从此处开始到案发地点分段埋伏,刘楚则和公孙策一起在案发地点附近的一个废弃草蓬中的竹筐里藏了起来。
二人透过竹筐编织的缝隙,正好能看到由包拯派来的人,那人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借着月光,虽然看不清那人样貌,但是脸上和身上的红色东西倒是看的很清楚。
刘楚感叹:化妆效果不错,至少她看着就很逼真,就是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此时的吴徵,已经按照展昭的吩咐远远的走了过来。他走的极慢,脚步也有些虚浮不稳,时不时的还踉跄一下,几次都险些摔到地上去。
吴徵似乎看到了地上的人,先是使劲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因为看得模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他又向前晃了几步,直到被刻意放置在那人三步以外的草绳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才停下来。
吴徴嘴里一边嘟囔一边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一手揉着屁股,一手锤了锤脑门,脚下也不闲着,一抬脚便将那绊倒他的绳子狠狠的踢到河中去了。
踢完了绳子,吴徴才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这一看不要紧,那人随半歪着头,但是脸上那红色的印记和紧闭的双眼却着实吓的他惊叫了出来。
“死、死人啊!!”吴徴脑袋一蒙,反射性的想要掉头就跑,谁知由于头晕的缘故,猛地一回头便又栽到了地上。
“哎呦啊!我、我就是一过路的,您的命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吴徴慌忙起来,平时走路都好端端的,为啥见到这尸体就连着摔跤?他心中越想越觉得邪门,顿时觉得可能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于是又慌忙对着“尸体”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念道:“您就别跟着我了,我这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你跟着我我连纸钱都没法子烧给你。要不这样,等明儿一早就会有人发现了你,定会给你买口棺材好生安葬……”说完,他又“咚咚咚”的给那“尸体”磕了三个响头。
磕过头,也不知是脑门疼的,还是太过紧张吓得,吴徴只觉得头突然就没那么晕了(其实是猫大点穴点的太轻了,作用力快过了而已),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面前的这位终于放过了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之后,又好奇的去看那“尸体”
那“尸体”头发散乱,混着泥沙披在脸上,再加上口鼻周围的血迹,仿若厉鬼。吴徴只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只好顺着脖子向下看去,那“尸体”穿着一件上好布料的袍子,只是由于被血迹和泥沙弄污,而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吴徴这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好的衣服,就是洗洗拿去卖了恐怕也能值不少银子。他贪念一动,心中的恐惧感顿时大减,竟颤抖着手去扒那件袍子。
宋朝的衣服基本都靠腰间束带和内襟的隐绳来保持整齐,束带和隐绳只要一松,再华美的袍子也会衣襟大开。
吴徴伸手扯开了“尸体”腰间束带,然后用力一拽,便把束带拽了出来,随手别在腰间,又准备伸手去解衣服里面的隐绳。
刘楚躲在一旁的竹筐中,无语的抚了抚额,偷偷瞥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公孙策,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听朋友讲过农村平困时期有吃死人贡品挖死人坟墓找衣服穿等等的现象,她还一直以为是假的,这次没想到真给她长了一回见识。
吴徴啊吴徴,你能再没出息点么?
这边的吴徴倒是不知道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自己还是戴罪之身也都抛之脑后,这人的贪欲一上来,那说什么都是拦不住的。
他的手拽了隐绳,轻轻一拉,那袍子便已经开的七七八八,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了。
正待吴徴要拽那袍子,刘楚则在一旁暗叫糟糕,那躺在那的要真是个死人也就算了,可那是包拯派出来的官差啊!真叫吴徴偷了官差的衣服那还得了?
刘楚从竹筐里爬了出来,准备等吴徴再拽袍子的时候出来阻止他,可谁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吴徴却再没其他动作。
刘楚停了脚步,与公孙策交换了眼神,然后迅速向吴徴那边跑了过去。
等到二人走近,在周围埋伏的展昭和一干捕快才看出情形不对,立马向这边奔了过来。
公孙策上前一步,叫了吴徴两句,见他毫无反应,遂又伸手去拍他,谁知这一拍之下,原本半蹲在地上的吴徴一下便倒了下去。
众人皆是一惊,又迅速围了上来。
公孙策抓着吴徴的手腕诊了脉,才道:“不要紧,只是晕过去了。”
展昭问道:“他为什么会晕过去?”
“恐怕是因为这个——”刘楚指了指飘到一旁的白纸。
那赫然与吴徴当初当衣服时刘楚当铺里写给他当票一模一样。
也正是后来在丁万尸体怀中发现的那一张当票!
☆、月照花林皆似霰(一)
由于昨晚折腾的太晚,刘楚第二日足足睡到吃午饭时才醒过来。
草草了祭过了正在造反的五脏庙,刘楚溜达到店铺里,准备把这几天怠工的账目核对一下。
按刘楚的安排,店里的员工在吃过午饭后,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此时李老爹一家和徐婶婶一家正围坐在一起进行饭后八卦,几人见她伸着懒腰出来,忙让出个坐给她坐下,才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今天早上开封府可是热闹了,蒋大人大闹开封府,结果儿子还是没带回去,这老脸可都丢尽了。”大闹开封府时徐婶婶正好出来买菜,走到街口时正遇上几位大人散朝回府,徐婶婶不愿惹麻烦,就立刻退到一旁的巷子里去,打算等这些官轿过去再出来。
谁知这一躲,正好让她瞧见了这段事情的经过。
先是三司史徐大人派随行家丁拦了包拯的轿子,却被护送包拯上朝的展昭给挡住了。再是三司史突然发难,引得包拯下了轿。二人见了面,假意客套了两句便立刻从庙堂之事争论到蒋鸿之事。
三司史蒋大人说包拯无故扣留他儿子蒋鸿,包拯却严肃的一一列举了蒋鸿的罪状,条数之多罪状之恶足够判他发配之罪。不仅如此,包拯还有意无意的提起了蒋大人私下租地敛财的事,就连证据也言之凿凿,直噎的他瞠目结舌。
蒋大人索子无果,还差点将自己赔里,气顿时气的脸色铁青,撂了狠话甩袖而去。
刘楚笑道:“没想到这青天大人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包拯这倒不是透露案情,为的只是给那蒋大人亮个“警示灯”,让他安分一些,可却从没提过不办他。
“姑娘,包大人要什么时候审那蒋鸿?到时我也去看一看。那人在汴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地方一霸,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有个什么下场。”李家丫头一脸愤愤的表情说道:“包大人早该办他了!”
刘楚疑惑道:“那为什么以前不办?”
李老爹接过话来:“还不是那蒋鸿有个好爹,他犯了事,蒋大人就拿着银子去人家家里威胁人家,要么打出汴京,要么收了钱了事不准报官。像咱们这样的百姓,怎么选择不是很明显?”
刘楚点头,难怪蒋大人要那么敛财,养个这样的败家子,光靠奉禄怎么够?
“那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报官的?”
“要是早有告到包大人那里的人,哪还容得他这样逍遥?这次要不是被开封府抓了现行,恐怕这事还得拖着呢!”
刘楚心想,其实这蒋鸿能逍遥到现在,除了他有个好爹之外,不得不说那运气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这等关键时刻才犯到展昭手里?
刘楚一边听着这几人聊天,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看手中的账本,大致查看了一遍之后,又吩咐道:“李老爹,等会我还得去开封府,晚间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把铺子收了,关好门窗回去吧。我带了钥匙,等忙完了自己回来。”
李老爹应了一声,将账本收到柜台后面,取笑道:“姑娘最近呆在开封府的时候可比呆在铺子里多多了啊!就是近几个晚上也是频频在那边过夜……”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抬眼瞄了下刘楚那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嘿嘿一笑,又继续道:“不如姑娘干脆嫁过去,这样就不必两头跑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其他三人立刻随着李老爹的话一边叫这“对、对!”一边哄笑成一团。
刘楚红了脸,啐了两口,见他们还不收敛,干脆一扭头,跑了。
昨晚回到开封府时吴徵还没有醒,而且在她的建议下,包拯同意了让他自然醒来。
她会这么提议,主要是因为人一旦受了惊吓,神经思维比较敏感也比较弱,若是让他强制醒来,他的精神状况恐怕会不稳定。
再者,这次刺激更是他失去的记忆带给他的,当他的记忆会受到当时环境或者物品的刺激时,多半是因为他想起来了,不然不会有那么大的反映,所以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脑中的记忆,贸然叫醒他只怕记忆也会受损。
刘楚刚到开封府门口,正好遇到了要去铺子里找她的公孙策。
两人边说边向花厅走去,包拯此刻正在那边审被马汉带回来肯指正蒋鸿的人。
刘楚问他:“那吴徵醒了没有?”蒋鸿如何她不太关心,吴徵的事她是插了手的,怎么也会问一问。
公孙策道:“今晨便醒了,现下一切正常。”
“正常?”刘楚道:“你的意思是,他恢复记忆了?”
公孙策爽朗一笑:“已经都想起来了,这多亏刘姑娘的妙计。学生代表开封府各位多谢刘姑娘的帮助。”
说完,他对刘楚施了一礼,可脸上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神情越发的明显起来。
刘楚道:“公孙先生太客气了,能为咱们大宋的青天包大人做点事,我们做老百姓的心里也舒坦不是?”
公孙策呵呵一笑,并不答话。但心里对刘楚的德行人品和性格智慧越发满意了。
这样好的姑娘,怎能便宜了外人?肥水不留外人田啊!
公孙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走在他身侧的刘楚,眯了眯眼,心里琢磨着何时把她拐来当开封府的媳妇。
想到她正式嫁过来的那天,公孙策的嘴角的越翘越高,双眼也成了月牙状(腹黑模式又启动了)。他那犹如八月阳光的灿烂笑容看的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