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说吧。”
“电话里说不清楚，方便见个面吗？”
卓微澜看了看茶几上的饮料点心，好不容易选好准备一口气看完的电视剧，还有腿上盖着的松软毛毯，咬牙坐直，让汇聚的暖意化在冷冽的空气中，“方便。”
莫霜轻咳一声。
“我可以带家属吗？”卓微澜抿唇补充了句。
米沁笑了，“当然可以了，我很高兴能跟莫总见面聊一聊。”
“我不是莫总了。”莫霜在旁边说，“你可以叫我莫霜，或者……卓太太。”
卓微澜掐着自己的手，忍住没笑。
比起她们仍执着地保持正经谈话，米沁有什么说什么，哈哈笑了阵之后表示，“还是叫莫霜吧，你们一起来没关系，不要秀太多恩爱就行了。”
“好。”对方随意，卓微澜也没这么死心眼说客套话，商量好了去处之后挂电话，揉一把躺大腿的莫霜的头发，“要出发了，卓太太。”
莫霜攥了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掌心，“时间足够，我们半个小时后再出发。”
“要换衣服啊。”
“也是。”莫霜眨巴眼看她，“我帮你换？”
卓微澜想着今天莫霜过得挺苦，答应了。
衣帽间里多是她的衣服，莫霜不知怎么摸得特别清楚，迅速搭了两套给她选。卓微澜第一眼便去掉了色彩粉嫩的选项，拿起另一套打底连衣裙要换时看看莫霜，“你……别盯着我看。”
莫霜从后头报上来，由下而上一颗颗解扣子，枕在她的肩上附耳呢喃，“我说了要帮你换。”
卓微澜默念一遍“莫霜今天不容易”，忍下游来游去的指尖，只敢闷哼两声，待家居服褪至手肘软软埋怨一声冷，得了细碎绵密的亲吻安慰。她瞧着镜子里的莫霜，看清微微扬起的唇角，不客气动了动胳膊避开。
莫霜见她要跑，伸手一圈，带着她往放好的衣服那边挪过去，蹭来蹭去没个完。
“到底是玩还是换衣服啊。”卓微澜急急拿起裙子。
莫霜笑了，找着拉链缓慢拉开，目光定在她的身上不动。卓微澜觉得这货脑袋里肯定想着怎么脱的问题，为了不让自己感冒，抢下来自己套上。
奇怪的是，在莫霜手下顺滑的拉链在她这里耍起脾气来。
卓微澜半天折腾不好，无奈求助，等莫霜走上来了就低下头听天由命，想着免不了被逗几下。
莫霜偏偏在这时转了性，拉好拉链，套上大衣，选了她说的项链帮忙戴上，正好吊坠落在锁骨的中央，满意抚了抚镶嵌的钻石，指尖轻点就是不碰她。
卓微澜反倒有点不甘心了，抓住莫霜，“喂。”
“怎么了。”莫霜表情无辜。
卓微澜踩了高跟鞋，正好吻上去不费劲，被反客为主抵在镜面上的时候，正好有大衣垫着，松软温暖，坠感极好的裙子掀起来再放下不留一丝痕迹。
半小时再出发不算时间充足，她们赶在约好的三点抵达包厢，米沁提前抵达，喝着一杯咖啡望着大窗户外被风吹乱的彩灯。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卓微澜道了歉。
米沁笑着摇头，“我也刚到，请坐。”
她们坐下来，米沁先让服务员给菜单。卓微澜随便点了个果茶，而后交给莫霜，从包里翻出这两天赶出来的初稿，“这是我的初步想法，您看看。”
米沁接了过来，看的第一眼有些惊讶，“这是？”
“形状可能有点怪，但做成白色杖身很漂亮的。”卓微澜认真解释，“这是一个我想象中的守护神，参考了神话和童话故事，宝石部分是它的眼睛和心，代表着无尽的能量……”
想象中的酷炫画面难以表达，她说着自己胡诌的解释，总觉得有点傻，不时打量米沁的反应。
米沁没什么反应，听完之后淡淡一笑，“微澜，你真有意思。”
“……啊？”
“要是别人来设计，多会往华贵的方向。”米沁轻笑，“你倒是专心打小怪兽的画风。”
卓微澜不知这是夸奖还是无奈，窘迫道，“呃，华贵方向我也可以……”
“不，坚持自己。我只是有点担心晚宴的拍卖展品会影响你的思路。”
卓微澜呆住，“晚宴？”
“我希望你带着作品来参加慈善晚宴，”米沁轻轻放下了设计初稿，珍视地抚平，“我没带邀请卡，过两天让人送给你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卓微澜忙不迭答应。
米沁跟着她乐呵，目光不经意扫向莫霜。
卓微澜跟着瞧过去，见到莫霜同学有点失落的神色，一拍脑袋，“我又忘了问了，可以带家属吗？”
“可以，但我希望莫霜能是我的军师。”
莫霜疑惑，“军师？”
米沁点点头，“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事？”
“哄老婆。”
☆、闹剧
哄老婆？
卓微澜起初以为是开玩笑，后来发现米沁表情真诚紧握着手； 指头有意无意抚着结婚戒指； 这才意识到米沁是认真的。
可是……
她一下子想起家长会那天难堪的争吵画面； 觉得不安； 在桌下握住了莫霜的手； 指尖微微颤抖。
米沁的老婆看起来很不好惹啊。
“请不要误会，”米沁将卓微澜皱起的眉头瞧在眼里； 微笑解释着，“这是朋友之间随意的交谈； 我羡慕你们恩爱就问一问相处之道； 不是提出定制的要求。”
这么一解释，卓微澜细细琢磨之后更是别扭了。
她本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在律师事务所楼下巧遇米沁并接到定制单子； 卓微澜一开始觉得米沁是看在莫霜的面子，后来查资料改图多了，心思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手杖的设计方面； 很多设计都把重心放在了奢华名贵的上头，与故事搭边则注重还原； 像她一样看书看番看剧琢磨变身爽点以突出宝石魅力的人极少。
卓微澜认为仙女棒的定制正好符合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找对了方向，一定能让米沁刮目相看。而这一步初见成效； 米沁见到设计图的反应不错，邀请她参加晚宴，希望她把这个“打小怪兽”的风格保持下去。
卓微澜有些飘飘然——她的努力不会白费，她的风格终究会得到认可。
她没乐呵多久； 米沁开口跟莫霜说起哄老婆的事情，特意解释了一句“不是定制的要求”。
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噢。”卓微澜心里不是滋味，看了眼放在米沁手边的设计初稿，只觉自己跟那张被冷落的初稿一样是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重点是会哄人的莫霜嘛。
卓微澜心里苦，正好看到服务员端着果茶和饼干上来了，松开与莫霜紧牵的手，喝一口饮料吃一口点心，用舌尖唇齿蔓延的甜味滋润一下。
“微澜，这个好吃，你试试？”莫霜被迁怒没法握住老婆的手了，不气不恼，殷勤把自己手边的小蛋糕递过去，附上几下卖萌的眨眼。
“好吧。”卓微澜心软，正要接下，眼角余光注意到米沁直勾勾的视线，一下子有了坏主意：
你不想看秀恩爱，我偏秀！
卓微澜不动手了，张张嘴巴，发出软糯刻意的撒娇声音，“啊~”
莫霜轻笑一声，没顾忌米沁的感受，用叉子喂到嘴边，在她迷糊吃不好的时候用纸巾轻轻擦去唇角的奶油，目不转睛，旁若无人，好像照顾她是天大的事情。
离得近，卓微澜听到莫霜吞咽的轻响，垂眸一瞧，正巧寻见了她在衣帽间胡来时抓出的红痕，记忆不仅在脑中重演，还带来了一点旖旎的后续猜想：要是她吃得再不小心一点，蛋糕掉到衣服里，莫霜会……
她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谢谢。”卓微澜拿了纸巾自己擦，捂着脸转回身，端正坐好，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清凉的果茶降温，等脸颊没这么烫了小心抬眼看一看对面的米沁。
她以为米沁会恨得牙痒痒。
可是……
米沁一脸佩服地看着莫霜是怎么回事啊！
“真好，吃个蛋糕都甜甜蜜蜜的。”米沁看得开心，说起话来也是真心实意在祝贺着她们，“我之前那么说是开玩笑，你们玩你们的，不用在意我。”
说着，米沁低头喝咖啡，放下杯子也不直视她们，径自瞧着初稿认真思考。
卓微澜立即没了秀恩爱的心思，凑上去问，“米沁，你觉得这个设计怎么样？”
“整体很有新意。”米沁指着光秃秃的杖身，“这里可以再细腻一些，现在显得头重脚轻。流苏元素融入得突兀，最好有对应的点题或者过渡的缓冲，减轻风格不一的违和感，你可以看看洛薇宁的‘摇曳’系列，她能够让系列里最不一样的发簪成为点睛之笔，是用了心思的……”
卓微澜不住点头，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回想。
她太珍惜这样的意见了。在设计公司上班的时候，她得到的看法多是“这类款式销量不好”“不符合品牌文化”“对于目标消费群实用性太差”的评价，要是这张设计图交由她工作的公司审核，八成一下子被打回来——画的什么玩意儿，跟流行款不搭边。
米沁不一样，虽然是定制客户，能够从整体和细节上分别说明意见，而不是大多甲方爸爸“我不喜欢这种颜色”“与我想象的不一样”“要的是XX的感觉”的笼统回复，对市面上的设计有着独到而精准的观点。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啊。
卓微澜忘了之前内心的小纠结，求知欲起来了，恨不得当场拿笔给米沁改稿看。
说起拿笔这件事……
“啊，你等等，”她反应过来没有记下来，急急去翻包，一回头却看到莫霜温和淡定的笑。
莫霜比了比手中的记事本，“帮你记着呢，不怕。”
“嗯~”卓微澜心里甜，嘴上更甜，软软应了一声准备请米沁继续说。
然而，米沁见到她们俩甜蜜恩爱，哪有心思继续说，不由自主再叹了一句，“真好。”
“米沁，”卓微澜得到设计上的中肯意见，想要报答的心思活跃起来了，“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想让莫霜帮忙出主意？”
“嗯。”米沁揉揉眉心，“沁雯说起过我们家的状况吧。”
卓微澜尴尬点头，举起杯子喝一口果茶，试图把莫沁雯趴在栏杆上一脸不屑调侃别人家以及自己听得津津有味的回忆压下去。
正好，她的吸管戳到了最下头的金桔，品到酸过了头微微发苦的滋味，表情一下子变了。
莫霜适时喂一口蛋糕过来。
“唔。”卓微澜将细腻的蛋糕在舌上抿开了，忙着吃懒得开口，用含糊不清的哼唧向莫霜表达谢意。
米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讲明白了让她们随意就不会给脸色看，不仅不介意，还把饼干碟挪得更近些，体贴道，“试试这个，特别甜。”
“谢谢。”卓微澜清清嗓子，迅速恢复正常，“你放心，沁雯没有说太多，我们是能够保守秘密的人，不会往外乱传的。”
米沁摇头，“没关系，外头早就传遍了。”
“什么？”
“我和老婆貌合神离的事情，传了十几年了吧，”米沁瞧着她惊讶的表情，愁苦的面上竟然绽出一丝有气无力，不知是悲是喜的笑，“看来你们不怎么看娱乐新闻。”
卓微澜愣了，不知怎么回答比较好。
莫霜一反安静的常态，起了兴致，捏好笔殷切问，“你们怎么了？”
“我忙，她也忙，总是不能待在一块。”米沁揉了揉眉心，“以前挺好的，我们俩在行程里抽空见面，哪怕只有十分钟也可以高兴度过，后来……”
“后来什么？”卓微澜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
“我们申请很久的领养办成了，她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在最好的年华结束了自己的事业，而我……继续发展公司，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没有为她考虑自私了十六年，就连现在也不愿意放开她。”
莫霜默默放下了笔，慢慢饮下淡而无味的白开水。
卓微澜看一眼黯然神伤的米沁，再看一眼若有所思的莫霜，有句话躁动不安地在心里乱蹿，逼到嘴边，不得不说了，“什么叫自私？做得不好，没时间陪人家马上离婚就不自私了？”
“……你说什么？”米沁惊讶。
卓微澜憋着一口气，被米沁的自言自语撺起来了，开了口就刹不住，有话说话，“你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吗？你明明想要哄老婆回来，还要做出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舍不得’的怂样？喂，人家等到现在，还让你有哄的机会是因为感情在，否则你自私到炸了全世界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也没用，明白了吗！”
米沁愣愣地看着她。
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了，卓微澜这才发现自己图一时之快说了些什么，窘迫低下头喝饮料，咬着吸管小声说了句话收尾，“我是说……别灰心，她等着你哄呢。”
莫霜坐在旁边，听到了这句话便抬手把她搂在怀里。
卓微澜斜了一眼，“你运气好。”
“对。”莫霜虚心接受，收紧胳膊抱得更紧。
此时，米沁考虑好了，“你说得对，说废话没用，要想办法认错哄人。”
卓微澜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客户爸爸没生气呢。
“对嘛，要有信心。”卓微澜微笑，做出礼貌的样子，“我也不大懂，你有什么计划，跟莫霜好好商量一下吧。”
她的笑容十分虚假，米沁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起码的察言观色是练到巅峰了，打量两眼便点了点头，顺着放到更前的台阶下，说了大实话，“嗯，你向来是被哄的一个嘛。”
卓微澜把吸管咬得面目全非了，在心里无声地怒吼：
她也是常打人的那个呢！算了，她是定制设计师又不是情感顾问，米沁问的是莫霜，她就不要凑热闹了。
花了点时间想明白，卓微澜拿掉咬到变形的吸管，直接用杯子喝果茶，一边喝一边吃点心特别美滋滋。
另一头的两人开始商量计划。
“在晚宴后举行生日会？”莫霜听到这三个字皱了眉，“你要在充满应酬的场合里给老婆过生日？”
一句话点破了不妥之处，米沁尴尬，碍着岁数大地位高的包袱没有表现出来，从容不迫地给出自己的理由，“我老婆喜欢华丽隆重的布置，万众瞩目的感觉，这两点在那一天都能得到满足。”
莫霜揉揉眉心，“你能保证媒体拍不到？”
“对，我安排好了。”
“要是她提前退场呢？”
米沁微笑，“我老婆和佳萌是一起行动的，要么想办法拖住我老婆，要么让人拖住佳萌，务必要保证她们待到10点钟，你们……能保证这个忙吗？”
卓微澜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那是你的老婆和孩子，你反而来指望我们啊？”
米沁从包里拿出一张影碟，“我是在请求你们的帮忙。这是我老婆出道作的珍藏版DVD，我觉得如果有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影迷突然出现，我老婆很乐意多聊一聊。”
有身份有地位……
卓微澜得到巧妙的恭维，糊里糊涂接下了DVD，体会到了接触的实感才回过神来，低头瞧了瞧自己，没自信地转交给了莫霜。
“我？”莫霜诚恳道，“我是无业游民，你要让米太太在封面写‘加油找工作’的鼓励话吗？”
卓微澜竟无言以对。
米沁笑了，”你们先收着吧，到时不必说太多的自我介绍，我老婆明白出席晚宴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
“噢。”卓微澜收是收了，忍不住腹诽：出席的人有身份，主办的人岂不是更厉害？米沁夸别人巧妙，太高自己更是不着痕迹。
接下来主要是惊喜项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