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太突然了。”莫霜无意瞒她，被问了便说出实话，“米沁突然找你定制珠宝，先不说内容多么古怪，单就口头上说一说的形式而言是不是有点草率？”
卓微澜没想过这些，经由莫霜提醒仔细想了想，记起米沁在访谈和传记里都提过的一个故事。
故事说的是米沁的公司小有名气时打算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打造周年纪念款，方式同样草率，一次饭局顺口提的，说的时间特别早，像是不大确定的客套话。
没想到，那位设计师把话听进去了，回家按着米沁给的主题琢磨出Ｎ个设计，主动联系沟通。米沁感动，道歉之后加以重视，签了合同，既造就Ｆ牌经典之作，又捧起了一位有才华的设计新秀。
米沁喜欢举这个例子，说设计师要用心在工作，太过在乎名利会忘记本心。
这件事常被有心人拿来取笑米沁装腔作势，空手套白狼，说不定在私底下坑了别的设计师，只是那些倒霉的人没出头让丑事不为人知罢了。
卓微澜却不怎么这么认为，因为她知道那位设计师有一个土豪爸爸，有一个导演妈妈，外祖母是知名艺术家，起来是迟早的事情，米沁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米沁极少找人定制珠宝，都是别人上赶着帮忙，她比对一下这两次情况，觉得共同点大致是她和那位设计师一样有能够助力的家人。
“不会。”卓微澜这么一想，安心是安心了，情绪上控不住的失落，“有你在，她哪敢骗我啊？”
正好车子经过一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大坑，磕绊了下发出巨响，莫霜听不清她的话，皱眉细问，“你说什么？”
卓微澜吐槽一句就舒服多了，看到莫霜着急凑过来问，耳朵上有她亲自挑的耳钉闪耀，不由笑了，捏了捏柔声说，“我是说，米沁是重量级客户，错过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不管这个单子是真是假，最后能不能成，我都应该好好把握对不对？”
莫霜惊讶，转头过来眨巴眼问她，“微澜，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突然……”莫霜蹭了蹭她的鼻尖，贴得极近才说话，“变得好成熟。”
卓微澜不惊讶，自以为真是这么回事。
她受过姑姑的刁难，公司同事暗暗的议论，还有刘律师和另外一位知识产权律师说明情况的长篇大论，承受能力和耐心都强了不少，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卓微澜刚要得意一下，突然发现莫霜垂眸盯的正好是她的领口，一手撑着座椅，另一只手不老实地绕了过来，圈紧了搂一把。
“喂。”她瞥了眼前头开车的老张，脸上发烫，“开着车呢，注意安全。”
莫霜捂着额头被打的地方，默默坐好。
卓微澜放松下来，开始整理手头的资料，一一塞回文件夹里头归类放好。
十来分钟后，莫霜憋不住转头问了句，“微澜，你接下来会很忙吗？”
“看情况。”卓微澜扬了扬塞满资料的厚实文件夹，“刘律师刚才不是说了嘛，全部手续办下来得一年半载，品牌的事情急不来，定制客户又是米沁这个大忙人……唉，有的烦了。”
莫霜摇头，“公司的事情的确得慢慢来，至于定制，米沁她不知道女儿的喜好，也不知道仙女棒到底长什么样，很可能会让你自由发挥。”
“也是，他们说客户都是一会儿一个样，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常常干改过几遍最后要初版的事情逼人发疯。”卓微澜对同事们的抱怨记忆犹新。
看她有同感，莫霜抓住机会劝说，“顺其自然，有灵感再画。”
卓微澜斜眼，“没灵感的时候呢？”
“陪我。”莫霜答得干脆。
卓微澜想不到莫霜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了，啧了一声，“不行！没灵感就要找灵感！我以前没打扰你的工作，你现在也别想妨碍我！”
她凶巴巴地说着，以为莫霜肯定会跟她纠结个没完，做好了争辩到底的准备。结果出乎预料，莫霜思索片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提出一个小小的改动，“我陪你一起找灵感？”
瞧着莫霜一本正经谈条件的严肃表情，卓微澜忍不住笑了，不去翻陈年旧账，只把眼前变得可爱的老婆揉了一把，“看你表现，好的话带你一起玩。”
莫霜被捏得脸颊泛出一丝红才抓住她的手，在掌心轻啄了一口。
“好，听你的。”
——
回家后，卓微澜吃了个午饭开始犯困，回了房间补眠。
莫霜没吵她，哄着睡着后跑去书房，把在律师那儿听到的话和她们带回来的资料概括总结，整出一份由浅入深，按需排列的梗概给她看，附送晚饭的耐心讲解。
卓微澜总算彻底搞明白今天刘律师车轱辘半天讲的是啥了，抓抓头发，“照着程序走……需要办这么久吗？”
“嗯，现实中的麻烦比较多。”莫霜帮她把苦恼时抓乱的头发抚平，“我们可以找个代理帮忙。”
卓微澜揉揉眉心，“其实……我想的是创立品牌这么麻烦，我好像做不好。”
“不急。”莫霜没有给她灌“你可以”的鸡汤，在一起这么久，最明白她三分钟热度和好吃懒做的性子，“我们了解一下，彻底考虑清楚再决定。”
卓微澜顿时没这么大压力了，给一记么么哒做奖赏，用软糯的鼻音应声，“嗯~”
莫霜贪心起来，点了点嘴唇要亲亲，“微澜，有点敷衍吧。”
敷衍？卓微澜想起失忆期间清汤寡水的道别，斜眼瞧去，不屑道，“你失忆期间最喜欢这样了。”
“嗯。”莫霜大方承认，“那时脑子撞坏了。”
卓微澜被逗笑了，浑身发软没力气撑着手，翻个身平躺下来，盯着天花板顶灯刺眼的光愣了一愣，没能及时挡住倾身向前的莫霜。
莫霜唇瓣和指尖游弋，尽往她最舒服的地方去。
把床单和被角揪出了花，卓微澜瞪一眼过去，来不及把睡衣扯好便被深吻封口，含糊不清哼唧两句，“你干嘛呢……”
莫霜自有自的道理，“你不是让我好好表现吗？”
“我……”卓微澜扭头躲过，想好好跟莫霜说明白的，时机选得不好，一启唇便抵不住身子发颤一个激灵，气势全无地低呼起来。她打算调匀呼吸再开口，眨眨眼想让眸子里的迷蒙淡掉一点，不服输的目光转悠来转悠去，就不往莫霜那儿看。
莫霜觉出她的心不在焉，捏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小施惩戒似的。
卓微澜没感到疼，瞪得发酸的眼睛不争气起了点水蒙蒙的雾，将灯光晕开一片暖洋洋的金光，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小魔仙变身时的炫酷特效，还有璀璨画面里格外耀目的旋转的宝石。
她登时清醒过来，坚决地推开了莫霜，“等等。”
“怎么了？”莫霜愣住。
卓微澜不吱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纸笔，把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灵感记录下来。
莫霜盯着她片刻，叹口气，认命地拿了被子过来裹好，“小心着凉。”
“谢谢。”卓微澜敷衍地说着，转身认真画。
她想到的主要是宝石的光芒，粗鲁画了形状和承托的仗头，停下一看认为细节不足毫无美感，打算趁着还有感觉好好完善一下，拿好手稿去开电脑。
莫霜看到她铁了心要工作，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说了表现好带我玩。”
“好啦。”卓微澜絮叨地说起自己的想法，“五年前，一个牌子推出过黄金手杖，外型参考的是知名漫画主角的武器，纯金打造，宝石镶嵌，引起了不小轰动，话题性挺高的。网友们关注点是黄金做的，售价很高之类的表面，我觉得米沁让我设计，绝不仅仅是要给一个昂贵的礼物，更要符合女孩子的幻想。”
她一边说一边操作电脑，没办法抓住下滑的被子。
“嗯，满足幻想。”莫霜盯着她的肩膀说。
卓微澜注意到莫霜的声音有点哑，顺着目光瞧见歪掉的睡衣，轻咳一声整理领口，“我工作呢，你得配合。”
本就笨手笨脚，她一着急更是没法好好整理扣子，指尖打滑与某个扣子纠缠起来。
“好，我配合。”莫霜伸手帮忙，轻巧扣上，抚平了褶皱轻轻说了句，“你刚才也配合我了，很公平。”
卓微澜咬咬唇，算是服了莫霜吃不到也要在嘴上调戏两句讨个便宜的无赖性子了。
不对！她想到这儿瞥一眼旁边帮忙找棉拖鞋给她套上的莫霜，撇撇嘴，变了主意，给莫霜换一个更合理的评价——现在的莫霜讲道理多了，要是以前，灯一关被子一盖，哪管什么灵感什么工作。
“要喝茶吗？”莫霜对上她炯炯的目光，体贴问。
卓微澜看了看时钟，“要吧，我不知道要忙多久呢……”
“不要熬夜。”莫霜抓着她晃了晃。
卓微澜害怕摔倒，下意识地缩到莫霜怀里，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推开人，抬手打去一下，“你再打扰我，我就……”
“呜……”莫霜低头，发出可怜的声音。
一下子心软了，卓微澜凶不下去，端正坐好，“好啦，早点搞定，早点哄你睡觉。”
莫霜终于欢天喜地应了声，去楼下泡茶去了。
卓微澜哭笑不得。
趁着莫霜不在旁边，她赶紧理清思路，把曾经上市的黄金手杖图片翻出来对比。
如她所想，这一款的黄金手杖注重结构和款式上的还原，把镂空杖头中心燃烧的火焰去掉，敷衍地改为一小段连接上下的实心柱状物，镶嵌的宝石光泽不佳，切割方式中规中矩，不能突出各种质地的优点，在强光照耀拍出来的宣传图之中，象征着昂贵价格的黄金光芒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卓微澜看过那本漫画，知道镶嵌的宝石代表主角手下的九个守护者，燃烧的火焰是力量的象征，结局宝石光芒与火焰汇聚起来共同抗敌是最为震撼的情节，这个还原物在造价上或许有诚意，在细节上是本末倒置、不尊重原著。
她想了想，以前看那本漫画最期待的是主角拿着手杖，用火焰把敌人打趴下的装逼大法，而众多有仙女棒存在的儿童作品中，变身、攻击和防御，经常给冠以各种名号的宝石特写……
满足少女的幻想，应当从凸显“有魔力”的宝石入手吧？
卓微澜想清楚之后，翻出更多的工具在手稿上修改，重点突出宝石的光芒，顺便找了有仙女棒出现的作品重温，试试能不能找到感觉。
她本来有点担心自己会受到影响，不自觉借鉴电视剧道具组的作品，看到实物知道这是多虑了——道具组不可能用真宝石，一般是有机玻璃，怎么大怎么来，用脆弱的塑料杖身支撑，就算有人照样重做，豪气冲天地换成真金白银，也得考虑下结构的承重能力，得费不少功夫才能让宝石牢固地定在上头。
卓微澜单看变身画面，除了尴尬一无所获，找了个播放量高的剧目开始看，
她看了大半，莫霜端着热茶过来，看到电脑屏幕戴着劣质假发和COS服的演员挥舞仙女棒变身，不但不打扰她，而且放下茶杯开始安安静静跟着一起看。
卓微澜一个人看的时候没有感觉，多一个莫霜就觉得羞耻，小声解释。
“我不喜欢看这个，就是找找灵感。”
莫霜嗯了声，借机凑过来求抱抱，“你给我说说剧情吧。”
“很俗的，一个平凡的小女孩乐观地生活着，在某天邂逅了神秘人物，得到拯救世界的主线任务……”卓微澜说到这里，听到熟悉的音乐，“神秘人物开始变身了。”
莫霜冷不丁问了句，“她拿的是仙女棒？”
“对啊，还有仙女项链，仙女手环，仙女戒指……”卓微澜一一数出来，比对□□积忽生感慨，“怎么米沁让我设计最大的啊？设计戒指多省事。”
莫霜不吱声，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看。
卓微澜感觉不对了，“你喜欢看？”
“不是。”莫霜若有所思，“原来仙女棒是这个东西。”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你等等。”莫霜瞥了她一眼，从桌边拿了手机不知在捣鼓什么。
卓微澜闻着奶茶的香味，捧起来喝了口，满意眯眼，“唔，甜甜的润润的。”
就在这时，莫霜把手机亮给她看。
卓微澜一瞧，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
屏幕上是仙女棒的搜索结果，第一条是正儿八经的百科解释，第二条就开始变味，问着“用仙女棒会上瘾吗”，再往下拉，便是商城广告，分类“成人用品”，关键词女用，震动按摩功能……
“喂！”卓微澜夺下手机关掉搜索，瞪一眼过去，“米沁怎么可能定制这种东西给女儿啊！”
莫霜耸耸肩，“她说女儿之后，我就明白想岔了。”
“说之前呢？”
“觉得她真会玩。”
“……”
作者有话要说： 莫霜：光天化日，两位设计师居然在大街上讨论定制仙女棒……
卓微澜：不是你想的那样！！！
☆、童心
在莫霜说活之前，卓微澜差不多代入剧情了； 如主角一样认为转圈圈的仙子真美； 挥舞的仙女棒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想要打造的梦幻设计也有一点灵感； 在脑袋里若以若现就要清晰起来了。
这时； 莫霜说了自己认为的仙女棒。
卓微澜好不容易苏醒的童心碎掉了，眼前只剩下污得没边的老婆和商城里的“仙女棒”按摩器； 红着脸关掉页面，声音发颤挤出两个问题。
莫霜有问必答； 同时挑眉对她笑着； 一看就不正经。
卓微澜无力扶额。
前几天那个穿着小熊装在楼下蹦达卖萌的小可爱去哪里了？怎么一转眼就说起这么不和谐的话题，把仙女棒扭曲成这样； 还一脸“是你们没说清楚”的理直气壮的表情？
说起来，莫霜好像经常干这种用无辜脸骗人，等她上钩就暴露本性的事情； 看视频之前的按摩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新仇旧恨加一块，卓微澜咬牙切齿； 回头点下视频暂停键。
她觉得要跟莫霜好好谈一谈了。
“莫霜！”等房间里安静下来； 卓微澜第一时间把莫霜的椅子推远了些，“你能不能正经点。”
莫霜歪头； 倒映她的眸子水灵灵的，“我哪里不正经了？”
要不是太生气，卓微澜险些又着了道，趁着理智还在赶紧伸手捧脸正过来； “别歪头卖萌！”
“嗯。”莫霜倒是不要脸地承认，实话实说，“没用就不卖了。”
见到莫霜无所畏惧的流氓样，卓微澜一时反应不过来，拿了莫霜那杯水喝了两口，由着清冽微凉的感觉从嘴巴一路淌下。
莫霜也渴了，捧着她的热奶茶细啜一口。
卓微澜斜眼看去。
放下杯子，莫霜舔了舔唇瓣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身上似乎带上了奶茶的甜腻腻气味，衬着绒软舒适、颜色清新的家居服，瞧起来很是软萌好推。
可是卓微澜已经不会上当了。
她深刻地意识到有这么个污老婆在，要重拾对仙女崇拜的童心是一件难度高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即使她费劲看了一堆的动漫和影视剧，酝酿出点情绪来，一见到莫霜也会马上想起那则大力宣传震动功能凹凸表面的“仙女棒”广告。
卓微澜打算把破坏气氛、满脑子不和谐思想的莫霜赶出卧室。
“我得快点改图。”她说着，给莫霜喂去一块小饼干，笑眯眯地哄着，“需要集中注意力，你先去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莫霜果断拒绝，“不，我留下来陪你一起找灵感。”
卓微澜嫌弃地扬了扬手机，“你一听到仙女棒能想这么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