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永远有一句话吓着她的本事，“沁雯很聪明，她猜到我失忆，告诉了我以前的事情。”
“……”卓微澜想到莫沁雯的机灵样，琢磨了一下，闷声问，“所以你突然这么坚持让沁雯住下来吗？为了多一个友军？”
“不，我是被她威胁了。”莫霜严肃答。
脑子里太乱，卓微澜不知该作何反应，把事情重新理了一遍，发现自己最害怕的仍是看不出一点痕迹的莫爸爸，“爸爸……真的这么狠，要找人把自己老婆给杀了报复吗？”
“被我发现之后，他改主意了，没有错下去。”莫霜伸手搂她，慢慢用手一下一下抚着安慰，“你别怕，我们不跟他住在一起，凡事小心一点，少往来，不会有问题的。”
卓微澜回抱，蹭了蹭莫霜，“就是惊讶而已……你才该害怕吧，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碰上这么多事情……难受吗？”
莫霜搂紧了她，“有点难受。”
肌肤相贴，卓微澜切实感受到莫霜规律的心跳，一时有点感慨。
原来她们身边有这么多表里不一的人，原来……莫霜回不回家，陪不陪她，离不离婚倒是其次了，好好活着，已经是一件难得又美好的事情。
卓微澜的害怕又涌了上来。
先是车祸，她学过两天开车，一握方向盘就空白，好几次差点拐弯撞到花圃里去，遇到事情全靠副驾驶座的教练把关才没出事。车祸视频里，莫霜在车子失控的情况下能冷静擦靠，对她来说太难太险。
卓微澜每回忆一次，都能深刻体会到自己差点失去莫霜的绝望感。
再是各怀心事、叫人看不透的身边人……
“我们搬走吧。”卓微澜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了，推开莫霜认真说，“搬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把这些亲戚和跟踪的人甩掉。”
莫霜讶然，“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我怕你出事。”卓微澜烦躁地走回房间里头，透过窗子往外看，“你之前就被人跟踪了，他们知道你住在哪里。你看，外面这么多树，这么多停在路边的车，万一里面就有人一直盯着我们……对了，那个陌生号码能知道姑丈来了并发短信，肯定在附近监视！”
她越说越激动，越看外头的环境越觉得可怕，把窗帘刷的拉上了。
房间里陷入昏暗。
卓微澜不适应光线的变化，有一瞬的看不清，伸手去摸旁边的桌子要开台灯，啪的打上了柜子，“啊！”
她刚喊了一声疼，一只手便握住了她发疼的地方，轻轻揉捏。
“没事的。”莫霜说，“不用担心我。”
卓微澜觉着，莫霜的声音有一种魔力，让她定下心来，不再恐惧这一片昏暗。她眨了眨眼，慢慢让眼睛适应，看清熟悉的床铺，熟悉的桌椅，熟悉的梳妆台……
还有熟悉的莫霜。
“嗯。”她闷闷答着，扑过去抱好。
莫霜不言不语地圈好了她，用体温化掉她骨子里惊惧的寒意。
卓微澜抱着抱着，感觉莫霜的腰又瘦了一圈，心疼地问，“你还难受吗……”
“不难受，”莫霜说，“我刚才说难受，只是想让你同情，亲一个抱一个而已。”
“……”卓微澜嘴角一抽，昂头瞪人。
莫霜不惧不怕地回望，笑眯眯说，“看在我这么诚实的份上，亲一个吧。”
卓微澜哼了声，不置可否。
莫霜低头在她撅起的唇瓣上啄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不难受了，谢谢微澜。”
这招太新鲜。
卓微澜瞪到后头没了力气，小声说，“没关系。”
——
吃了午饭，卓微澜和莫霜开始研究起发“小心”短信的号码来。
“归属地是本市。”卓微澜搜索了半天，只得出这么个结论，“要不要找人查一下？”
“找谁？”
卓微澜答不上来了。
莫霜想来想去，把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你爸妈认识人吗？”
“咦？”卓微澜好奇了，“上一次你也是这么问的……为什么会觉得我爸我妈认识人？”
莫霜垂眸，“我觉得他们是最可信的人。”
“嗯……这倒是。我爸妈没必要害你，对我一直很好，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家人……”卓微澜摸摸下巴，径自夸着家里人的好，说到后头觉得自己是在莫霜伤口上撒盐，声音弱了下去。
莫霜没有一点被戳伤口的疼，笑着点头，乖得不行，“你说得对。”
“你啊！”卓微澜忍不住捏了一把脸。
莫霜乖巧任捏，伸手去书桌拿了她的手机，“我们打个电话，约时间回家吃饭？”
“等等。”卓微澜制止，“现在我妈在午睡，有空接电话的只有我爸。”
“跟爸爸约时间也行吧？”
“不行。”卓微澜啧了一声，“你上次回去，没看明白我爸看你不顺眼吗？”
莫霜撇嘴，委屈巴巴小声说，“看明白了。”
卓微澜明知道莫霜在装可怜，还是忍不住觉得可爱，不客气地上手捏一捏揉一揉，“所以啊……我来打打电话约时间，你好好呆着别动。”
“嗯。”莫霜乖起来没完没了，“听你的。”
卓微澜顿时有保护老婆的责任感，打完了电话确定明天回家吃饭之后，继续盯着陌生号码琢磨，“我们换个手机再打打看？”
“试试网络电话吧。”一时找不到别的手机，莫霜打开电脑，提议道，“顺便下个变声器。”
卓微澜眯眼，“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莫霜歪头卖萌，“熟练？”
“没什么，吐槽一下而已。”卓微澜自知跟老婆想的从来不是一个方向，也不奇怪为什么莫霜能想到这些了，摆摆手打住这个话题，“快试试吧。”
莫霜依言照办，下载注册试用，不久后顺利拨打了陌生的号码。
结果一样，打通了，无人接听。
“唉。”卓微澜叹气，“虽然我知道八成是这样，但确定打不通了还是有点失望……”
莫霜忽的凑上来亲一口。
卓微澜捂住脸颊，郁闷问，“你干嘛。”
“安慰你一下。”
卓微澜看着莫霜的笑脸，倒真的把注意力转移到刚才轻软的亲吻上，既无奈又好笑，“你哪里学来的？”
“你不在家的话，我就去看各种谈恋爱的电影。”莫霜一本正经地总结，“太不真实了，两个人躺在床上，头发的方向都让人给摆好了，绝对不会压到……”
卓微澜斜眼，“你就注意到这些？”
“还有别的。”
“什么？”
莫霜直勾勾瞧她，眼眸晶亮，“想你了。”
没料想会听着一个齁甜的答案，卓微澜抿抿唇，想骂莫霜肉麻，可心里泛起的高兴已经漫到唇角，扬起一个得意而满足的笑了。
莫霜是个会把握机会的人，倾身向前，若即若离蹭着鼻尖逗她。
卓微澜觉着痒，还认为莫霜今天份的亲亲抱抱已经超量了，转身躲开，“正经点，现在还有这么多事情没解决呢，你满脑子想什么呢。”
莫霜答得毫不犹豫，“你。”
卓微澜有免疫力了，板起脸不理会，掀开窗帘一角看外头，“什么方向能看见姑丈来我们家呢？那个人……不会躲在房子里吧？”
“问问门卫？”
“行吧。”卓微澜摸摸下巴，“我跟门卫也挺熟的。”
“熟到可以调监控吗？”
“去试试看。”
她们跟芳姨说了一声，开着车往小区门卫那里去，扯了个丢东西的谎言问可疑的人员。门卫认识卓微澜，为了还一下她帮忙买戒指打折的人情，帮着调监控，一起找寻“小偷”。
卓微澜只看过剪辑的监控视频，等到真的看到完整版，才知道这活很累人。
莫霜看得很入神，忽的要求，“暂停，倒回去一点。”
门卫照办，屏幕上出现一辆黑色的车子。
“是他！”卓微澜看到司机是周彦庆，吓了一跳。
莫霜盯着屏幕再三确认，“可以查到其他摄像头的监控吗？”
“你们得去物业办公室。”门卫说，“他们不一定给你看。你们报警吧，有警察介入，办事会方便得多。”
莫霜又问，“这辆车什么时候离开的？”
门卫帮忙查了查，“还在里面。”
“天啊……”卓微澜一阵后怕，“还好我们是开车过来的，要是走的话……什么时候被捅一刀都不知道。”
门卫懵了，“捅一刀？”
“蒙大哥，你再帮忙问一问呗。”卓微澜避而不答，软了声音哀求，“这个人很危险的。”
门卫还是那一句话，“报警吧。”
莫霜远眺片刻，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
卓微澜看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联系他。”莫霜很镇定。
卓微澜瞪大眼睛，“有用吗？他肯定会躲着我们。”
话刚说完，她就被打脸了。
莫霜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刚才的陌生电话。
“喂？”莫霜没走到开阔的地方，走到门卫室的角落打电话。
卓微澜赶紧凑过去听。
对方沉默许久，说了一句话，“我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也有他作案的证据。”
卓微澜震惊，莫霜依然平静，帮着说出了转折，“但是？”
“你得帮我找到她。”
“谁？”
对方叹了声气，“你妈妈。”
☆、真相
周彦庆要求找的人，竟然是三年前私奔的妈妈？
莫霜接起这一通电话； 要克服与母亲的情夫交谈的厌恶感； 浑身绷紧； 捏着手机的指头用力到发白； 好不容易能保持一点冷静； 没撑过半分钟，被“你妈妈”三个字激怒了。
把手机拿开； 莫霜深呼吸，花了几秒功夫把这一股冒上来的怒气压下去； 咬牙切齿地反问；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这一回，周彦庆语气平静地谈条件了； “她离开我了。”
即使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莫霜也很在意妈妈突然跟别人私奔的事情。如今，莫霜的记忆停留在了18岁那一年； 没有面对过爸爸的变脸和妈妈的离去，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之中猜测当年发生了什么； 痛苦之中掺了一丝茫然； 并不比以前好受多少。
“哦。”莫霜听到周彦庆的话，如同得知其他事情一样； 不喜不悲，面无表情，“巧了，她三年前也离开我了。”
这一句话平静过了头； 藏着太多情绪，有种即将爆发的压抑感。
卓微澜察觉身边的呼吸声急了起来，抬眼望去，见到了莫霜紧抿的唇角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感到心疼，不再费心去听周彦庆说些什么了，轻轻地抱住莫霜。
拥抱来得突然，莫霜身子僵硬，片刻后才抬手摸了摸她蹭乱的发丝。
周彦庆听了莫霜讥诮的回话，也安静了一瞬，而后又平静地说起正题，“她会去找你的。”
莫霜不理会，直接问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那个人是姑丈吗？”
“你先帮我找到她。”
“她根本没有联系过我，”莫霜冷冷说，“她可能不来，可能隔个十年再来，你提出这种条件，是要跟我耗下去吗？”
周彦庆严肃的态度崩了，急急说，“不会的！她一直想着你，说你是唯一的亲人，等不了这么久的！”
三年前带着莫妈妈离开的情夫，跟莫霜说起亲情来。
卓微澜依偎在莫霜怀里，将这一番激动的话听得分明，也切实感受到了莫霜扣在腰间的手渐渐收紧，耳畔的呼吸急促。
“莫霜……”她担心地唤了声。
莫霜没有理会，一受伤便浑身带刺，对着周彦庆讥讽，“你相信她说的话？三年前，你们一起离开的时候，她没少说这种好听的话吧。”
周彦庆暴怒，“莫霜，你别给脸不要脸！”
眼见着两个人要起争执，卓微澜看了一眼好奇打量的门卫，扯一下莫霜的衣袖摇了摇头。
莫霜明白她的意思。
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她们不该跟周彦庆瞎吵给门卫看笑话，浪费好不容易联系上的机会，而是该谈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激怒周彦庆，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让线索断掉。
莫霜深吸一口气，轻拍卓微澜的手。
卓微澜会意，松开怀抱，被牵了手带着往外走。
莫霜踩着不安的步子离开门卫室，迎风深呼吸，甩着为了打电话抬久了发酸的胳膊，像是要把手机摔掉似的。
她第一次看到莫霜把愤怒表现出来，有点恍惚。
失忆前的莫霜不知是情绪藏得太好，还是根本不曾对她生气，从未表现出一点愤怒的模样。即使加班到深夜，回家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也是面色平静地听完，不断说着抱歉，即使她把书桌上的资料弄乱，也是自己一慢慢收拾，不瞪人不骂人。
卓微澜比较敏感，一开始觉得莫霜特别能忍，自己是不是把几次失约看得太重了，后来渐渐觉得莫霜有种淡看一切的漠然，不在乎被骂，不在乎看脸色，不在乎……她。
她给的骂声，莫霜平静对待，她给的惊喜和笑脸，莫霜同样平静对待。
包括离婚的时候。
卓微澜现在看18岁记忆的莫霜表现出焦躁不安的情绪，莫名感到一丝喜悦，就像看到一个木头人终于活过来了一样。
她不知自己弯了唇角，更不知莫霜下一秒回头将她的微笑看在眼里。
比起不断打量的门卫，苍白闪烁的监控屏幕，还有狭窄的门卫室与一眼看不到头的外面，卓微澜的笑容哪怕不适时，也算是安慰人心的良方。
莫霜愣了一愣，抿抿唇，回了个略带苦涩的笑，闭眼睛长叹一声，再睁开时，眸子里少了愤怒和茫然，映着阳光晶亮有神，像是彻底醒了过来。
“喂？”莫霜的确是清醒了，缓了一会儿重新跟周彦庆谈起来。
周彦庆沉不住气了，烦躁应着，“说！”
莫霜皱皱眉，一时没发话。
卓微澜猜想周彦庆现在这么暴躁是被戳中了痛点，戳一戳莫霜轻声提醒，“问问他，有什么办法联系妈妈吧。”
莫霜照办，“你有什么办法联系她？”
“有一个号码，打通了没人接。”她们的表态让周彦庆燃起了找回人的希望，“一年前，她买了回来的车票。”
一年前正好是莫霜感觉到有人跟踪的时间。
卓微澜眼睛一亮，拿出手机记录周彦庆说过的关键的话。
她低头打字的功夫，莫霜继续问着，“还有呢？”
“没了，”周彦庆沮丧，“她藏得太好了。”
“所以你跟踪我，想看看她会不会出现？”
“对。”周彦庆叹口气，“我没有找耀荣公司，也没有制造车祸，只是买通陈助理的女朋友，知道你休假的时间方便跟踪而已。”
卓微澜懵了。
连陈助理都牵扯进去了？
得知自己的助理同样不可信，莫霜咬咬唇，勉为其难地听着周彦庆往下说。
“我只选你单独出门的时候跟着，一共四次，两次是你看心理医生，一次是你去卓家，最后一次是车祸当天。次数不多，但我恰好拍到了那个人做手脚的样子，做罪证绰绰有余了。”
信息量太大，莫霜一时不知说什么，两眼放空地看向外头。
卓微澜在旁边听得吃力，贴紧了手机生怕漏掉一点信息，一边碎碎念一边在备忘录里记下来，写完了看到莫霜还在发愣，轻轻唤了声，“莫霜？”
莫霜如梦初醒，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手机上清楚明白的记录，“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不信也行。”周彦庆笑了，“X集团的监控录像要么被覆盖，要么缺失吧？莫津浩找警局的朋友，根本不是想办法查案子，是为了捏造证据往我身上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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