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微澜感到别扭，想要离开，瞥见虚掩的天台门又犹豫了，跟莫霜说起烦恼，“莫霜，我的朋友正在为了交不出设计作品烦恼，不愿意说话，怎么办好呢？”
“上次送你回家的朋友？”
“嗯。”
“她交不出作品会怎么样？”
卓微澜还真不确定。
她上次交不出作品，头发抓掉了好几拨，不吃不喝直接把自己整病了，莫霜发现之后不让她上班，关在家里养身体，余芷关心了几句，只字未提设计图的事情。
等她回到公司，会议开完了，选用的作品确定下来，一切已经过去。
自身经历解决不了问题，卓微澜便从工作流程判断起来——虽然她们设计的东西公司不一定会被采用，但公司请这么多人，是为了有更多的选择，一个设计师画不出来，屡次拿不出让人满意的作品，带不来订单，也就失去了作用，除非本身有名气，被替代被辞退的可能性极大。
“处境困难吧。”卓微澜用了个委婉的词语形容，叹口气，“我要不要帮忙跟总监说说好话？”
莫霜这回说得干脆，“不要。”
卓微澜觉出不对了，追问一句，“如果总监不是余芷呢？”
“跟总监是谁没关系。”莫霜收起了一口拒绝的任性，“你和朋友是平级吧？她有点傲气，知道后不会感激你，会觉得你跟上司一起决定了她的去留。”
卓微澜想了想谭韶诗的性格，想了想是这个理，苦恼，“难道我不管她了？”
“微澜，这是工作。”莫霜郑重道，“不是一起玩游戏，谁也不能丢下谁。”
卓微澜若有所思，琢磨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心思歪到别处去了，“莫霜，你恢复记忆了吗？”
“没有。”
“怎么感觉跟以前有点像。”
莫霜笑了，“以前的我听到你要找总监，会决定给你们新开一家公司吧。”
顺着这句话，卓微澜真的想象到了莫霜可能有的不容商量的语气，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
莫霜叹口气，说起了正事。
“保险柜里的东西告诉我的。”
——
莫霜的保险柜，一层是财物和证件，另一层乍一看是厚厚的纸堆，仔细翻看便是诸多文字记录，包括一本手写笔记本。
笔记本跟之前的日记本一样，没有写莫霜本人的心情，列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今天见到了什么人，公司下头停放的车子，比如总公司某部门员工的姓名信息，比如……
“这是什么？”卓微澜看到图文并茂的统计，全是关于珠宝设计公司的发展分析，哭笑不得，“2015年7月……噢，那时我加班，总监看我住的远就送了一下，你果然吃醋了，偷偷查怎么开珠宝公司啊。”
莫霜不说话，同她一起翻看。
正是这些看起来没什么规律的东西，显示了莫霜的心境，被基本是从三年前开始记的，前头差不多等于工作日记，中间多了点家庭琐事，从一年前开始，莫霜开始细致地记录每天见到了什么人，看到了什么车子，经过了什么地方，相同的部分会划上一条线。
卓微澜看出来了，莫霜真心怀疑自己被跟踪了，不相信同样放在柜子里的调查报告，详细记录看到的一切，试图找出点证据。
虽然是徒劳无功。
莫霜找人调查的报告里，证明无人跟踪的方法很是直截了当，列举了所有重复出现的人资料以及行走的路线，画出与莫霜本人行动相交的示意图，多是杂乱无章的巧合遇见，次数极少，而莫霜觉得有人盯着的对面窗户，被证明是个封闭许久的房间。
莫霜得到结果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之后的记录得更详细也更潦草了，执着重复徒劳无功的步骤。
卓微澜抚着被笔尖划破的地方，似乎能想象到莫霜烦躁的表情。
她了解莫霜，明白冷冰冰的证据并不能消掉不安的崩溃感。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卓微澜呢喃，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本子上用力到发抖的笔迹。
莫霜无言地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卓微澜平复呼吸，转眼望去，正好捉到莫霜一脸懵懂地看着资料的样子。
失忆也挺好的，不是吗？
“别看了。”她害怕重蹈覆辙，把记事本阖上，
莫霜听话地收回视线，表情平静。
“你好像不意外，”卓微澜疑惑，“可能被人跟踪是很大的事情啊。”
莫霜点头，“我想过自己会有敌人。”
“为什么？”
莫霜瞥了她一眼，迟疑片刻还是答了，“我好像变得很讨厌，爸爸不喜欢我，老婆不喜欢我，妈妈离开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连最亲近的人都受不了我，其他人更不可能有耐心吧。”
“我没有啊。”卓微澜看到莫霜沮丧，着急地握住手，“我不讨厌你。”
莫霜垂眸黯然的样子没有持续太久，捏一捏她的指尖，抬眼瞧人的眸子晶亮，“真的吗？”
卓微澜感到不对了，迟疑一会儿才点了头。
“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卓微澜总算明白为什么莫霜要找个咖啡厅的包厢了。
莫霜提完要求，自己倒是扭捏起来，小声解释着，“你准备上班，我要回去了，真的很不舍得……”
卓微澜看了看2点43分的时间，想到下午开会，要面对生无可恋的闺蜜，心里乱得很，看到莫霜暗搓搓要缩回手就来气，一把抓住，“亲就亲，一下哦。”
“嗯。”
卓微澜深吸一口气，把眼睛闭上，杵在远处等着亲。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敢皱眉头，不敢舔嘴唇，也不敢低下头怕人碰不着。
卓微澜准备了半天，莫霜却抬起了她的手。
“哎？”她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吻落在了手心。
轻轻的，柔柔的，与两只手上成对的结婚戒指相映，画面特别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算糖吧_（：3」∠）_
——
出于画面的考虑，我决定让莫霜吻手心。
虽然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噗
第19章 纯洁
第19章
开会之前，大家在准备着，说话声音细小而频率极快，整个会议室乍一看安静，细细一听全是为了设计和会议的担忧，有一种压抑的平静。
就在这样的严肃的氛围里，卓微澜心思飘到别处去了，瞧着自己的手发愣。
莫霜给了道别吻。
不在唇上。
卓微澜闭着眼睛等了半天，盼来这么一下，当时的反应不是“莫霜是不是傻”，而是“我想太多了”的挫败感。
恼羞成怒之下，她交代一句“上班”，抄起包就走。
莫霜要结账要收拾东西，没法追，急忙在后面补了一句“再见”。
卓微澜头也不回，挥挥手打发了，快步回到办公室里。
她还未喘好气，发现办公室里的人少了大半，多往会议室走去了，心道不好，赶紧整理好资料跟上大队伍，安安稳稳地坐好，得了空后第一时间想的依然是莫霜不按套路走的道别吻。
眼睛都闭上，只亲手合适吗！
卓微澜捏紧了笔，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埋怨。
她嘟囔的时候，大部分同事已经坐好，总监余芷一进门便让会议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卓微澜回过神，发现右边的位置空着，慌慌张张扫了一圈，生怕闺蜜谭韶诗真的生了气，不按平时的习惯跟她一块坐了。
她正找着，一个急匆匆的人影冲到会议室里。
“这里！”卓微澜赶紧把占座的东西拿开，朝谭韶诗挥挥手。
谭韶诗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走过来了。
卓微澜体贴地帮忙拉椅子，不敢多看谭韶诗，挺直腰杆，双手置于桌上，生怕自己眼角的余光瞥见谭韶诗带的设计资料。
她不会安慰人，起码的避忌还是懂得一些的。谭韶诗在天台上沮丧不已，说自己交不出作品，不管这次会议到底有没有带上设计图，都不会喜欢别人恣意探看。
卓微澜自认做得挺好，谭韶诗没有把椅子拉远，好好地坐在旁边，放到桌子上的马克杯与她的极近，要碰到一块了，手头上的东西过了界，不去打扰另一侧的同事，自然而然占用了一点她的位置。
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啊……
她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直视谭韶诗带来的东西。
卓微澜的目光没处放，不知不觉又落到了手上。
她莫名开始找莫霜亲过的地方。
那一下太快太轻，被结婚戒指反射的光抢了风头，卓微澜只记得惊讶，没有仔细感受软和的唇瓣蹭到了哪里。
现在回忆嘛……
卓微澜的指尖滑过可能的地方，想象着当时的画面，记不起确切细节，越发牵挂了。
她有些无奈。
这是被18岁的莫同学带纯情了吗？
说起来，莫霜18岁那年，的确有过如此克制的亲昵。
——
校园里，她们擦肩而过，莫霜回头后很主动地搭话，问了联系方式。卓微澜有些回不过神来，被走在前面的朋友一催，翻了半天口袋，恍惚间记起上课时睡得天昏地暗全因为手机落在宿舍，直接在莫霜递来的本子上写一串给出去，心急下把手机号码写少了一个“1”。
卓微澜没发觉，回宿舍后找到手机，充好电开好机，傻愣愣地捧着等信息。
自然是等不到的。
足足一天，卓微澜从充满期待变成了心如死灰，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果断放弃了校道上找对象的高难度操作。
然而，联系不上的莫霜找了个她有课的日子，不声不响地坐到了旁边。
卓微澜吓了一跳，碍着上课没有多说话，揪了课本的页角瞎紧张。
莫霜用本子写了自己的号码挪过来，卓微澜瞥了一眼，发现莫霜整齐写好的数字正好在她写过的笔迹下头，多了一位数。
卓微澜尴尬，却也受够了在宿舍里瞎等的傻样，不扭捏了，掏出手机按着号码发短信过去，明明白白说，“这是我的号码，不会错啦。”
莫霜回了个“嗯”字。
台上有老师，卓微澜不方便玩手机，想来想去在莫霜递过来的本子上写，“来都来了，不约我出去吃饭吗？”
莫霜轻笑，写了个回复，“等下有空吗？”
“有！”
在培养感情的过程里，莫霜送花送礼物，跟前跟后比较殷勤，可轮到表白之类的重大决定，还是卓微澜比较操心。
卓微澜确认自己喜欢莫霜之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掰着手指头算好日子，眼见着国庆节、圣诞节、跨年元旦过去，快要憋不住了，想着自己表白算了。
时间不给面子，她动了这个心思的时候，期末考试周来了，不得不回家过年的寒假来了。
卓微澜最在意时机二字，杂事叨扰的情况下哪里有心思想风花雪月，沮丧归沮丧，依然继续和莫霜保持“互有好感没有名分”的关系了。
她没有憋不住，莫霜也没有被动到底。
生日那天，莫霜约了她去家里度假别墅，将房间布置得灿若星河给她表白。
氛围有了，表白有了，卓微澜欣然答应，瞧见莫霜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喝醉而泛红的脸颊，觉着软嫩好捏，一冲动就问了，“表白成功，不该亲一下嘛？”
莫霜特别听话，在她的唇角印下一记。
卓微澜没有太惊讶，但也意犹未尽，抿抿唇嘟囔了句，“还真是亲一下啊。”
莫霜好脾气地问，“要不亲两下吧？”
卓微澜想着这么蜻蜓点水来个十下也不慌，淡定点头。她才答应，便被扣着手一拉，栽到怀里，瞧着微笑的莫霜，张口想惊呼，被一吻封得严严实实，喘不过气软绵绵品着唇齿间越发浓烈的酒味。
她晕乎之际，莫霜游到她的耳畔，呢喃了声，“成年了。”
“嗯？”卓微澜眯眼瞧着不远处蛋糕上的18，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红着脸问，“成年了会怎么样？”
莫霜不说话，慢慢用行动解释给她听。
卓微澜到头来也不知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就觉着烛光在皮肤上晕开特别好看，地毯松软保暖，房间里有种甜腻腻的味道，齁得慌。
——
卓微澜想过的重大事件，被高效率的莫霜一天给搞定了。
之后结婚，也是她先故作随意地提起，莫霜表面风平浪静没心动似的，暗地里却准备求婚节目，得了点头，掐着她20岁生日带着去民政局领了新鲜热乎的证。
她至今想不明白，主动的是藏不住事、敢想不敢做的她，还是闷骚行动派的莫霜。
卓微澜看着没有痕迹，却让她想东想西的被亲吻的手，忽而有点后怕。
她要是提了点别的……
咖啡厅包厢隐蔽，垫在沙发上的毯子也软，像是当初过生日的房间。
卓微澜想歪了。
整个会议，她在回忆和自我纠结度过，总监余芷简单地说了说这次设计的完成度和分类，主要在分析市场上的趋势，没点名道姓。
卓微澜悄悄看了一眼，发现谭韶诗没有天台抽烟时这么苦大仇深，暗暗放下心。
散会后，她回到位置，不敢贸然上前跟谭韶诗说点什么，发个信息试探，“还好吗？”
谭韶诗回，“还好，我等下找总监谈一谈。”
谈一谈？卓微澜愣住，对这种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没底，想要追问个明白，来不及打字就见到谭韶诗收好东西站起来。
“韶诗？”她一着急，没办法地开口直接问了。
谭韶诗给了个笑，“回家吧，莫总在楼下等你。”
“你……”
“我没事的。”谭韶诗深吸一口气，剩下的话用信息发给她。
句子不长，卓微澜却看了两三次，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实在不行，要麻烦你帮忙说说话了，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卓微澜一点不期待自己可以帮上忙，而是看得揪心——谭韶诗向来有自己的坚持和傲气，会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无路可走了。
闺蜜面对这样的困境的时候，她……还扯着别人去喝酒作乐，把交不出设计稿的事情轻描淡写，想的是没灵感画不出来能怎么办，不交就不交罢。
卓微澜想起了自己皮笑肉不笑回击莫霜姑姑的一句话。
“我上班不辛苦啊，就是去玩的。”
她当是玩笑，现在想来自己的确像是来玩的，谭韶诗不一样，指着这个吃饭，压力巨大，交不出设计稿得去求上司宽限，迫不得已之时得找个关系保住工作。
卓微澜叹一口气，收好东西，怀着沉重的心情往下走。
莫霜果然在等着，“微澜~”
卓微澜闷闷应了声，一言不发地往车子上坐。
莫霜发觉不对，安静待好，车子驶过两个路口才小心试探地覆上她的手。
卓微澜回握，“我没事，回家吃了饭好好睡一觉，心情就好了。”
“好。”
车子到了院子外，没进车库，被一个突然跑出来的人挡住了。
“莫总。”表哥莫沁海对急刹车的声响充耳不闻，张开双臂大笑，“你们回来啦！”
卓微澜吓着了，紧紧攥住莫霜的手，“这……怎么回事？”
莫霜也没见过这个阵势，皱皱眉头，“老张，把门窗关起来。”
老张听话，险险地在莫沁海冲来前把最后一扇窗子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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