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说着转身对傻姑道:“好孩子,你告诉公公,你屋里的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傻姑摇了摇头:“什么人死了?我没看见啊。”
尚可在旁又问:“这位姐姐,这两天你都没有回家来么?”
傻姑点着头道:“是啊,我前天去包爷爷家了。”
尚可心想也不知这包爷爷是哪个村民,估计是可怜她这个疯疯傻傻却又天真烂漫的孤女,这才接济她吧。不然像她这样的傻丫头,怎么会平安地长这么大的。
欧阳锋却还不放过她,又问道:“哪个包爷爷?他住在哪里?”
黄药师和尚可都看了他一眼,心中均想——怎么,你连这样傻傻的姑娘的话都要怀疑?
其实欧阳锋是对傻姑是不是装傻有疑问,所以才会这样问。结果傻姑道:“我知道我知道!包爷爷家住在红梅村的!”
欧阳锋点了点头,然后对黄药师道:“我现在想进那屋里再看一看,不知药兄可否应允?”
黄药师也不出声,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结果傻姑却对欧阳锋道:“叔叔,屋里没人了,克儿也不在的。”
欧阳锋一惊:“你怎么叫我叔叔?克儿这名字是谁教你说的?”
这一下连黄药师和尚可也吃惊了,傻姑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继续道:“哎,那天你们两个在这里说话,我就在里屋睡着了,你们不知道么?”
欧阳锋大吃一惊——这个地方本来是他传信让欧阳克来相会的地方,然后他们再一起去的桃花岛,却没想到自己和儿子相见时,还有这样的一个傻丫头在附近,自己和欧阳克所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她听去了?
想到当时自己和儿子所说的话,欧阳锋心中杀念又起,但旋即想到,此时黄药师梅超风和尚可都不会看着自己下手,也就只得先忍一口气,竭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那天我和克儿也是许久未见了,大家见面有些激动,也是难免的。”
于是便迈步往里面而去,而尚可见傻姑傻乎乎的样子,心中不免感叹——好好的姑娘,怎么就疯了呢?
所以便对黄药师道:“黄岛主,你要带她走么?”说着一指傻姑。
黄药师点了点头:“她是我大徒弟的女儿,亦是我桃花岛一脉,也当是我桃花岛的第三代弟子,我自然是要带她回桃花岛的。”顿了一顿,又抬天望天长叹了一声,然后又道,“我不但要教她武艺,还要教她做诗弹琴,教她奇门五行,当年她父亲想学而没学到的功夫,我要一股脑儿的教她。”
尚可的嘴歪了一下——你能教会她三火叉和三掌就很不容易了!
黄药师见尚可有点不以为然,也不来跟她计较,带着梅超风和傻姑转身就走了。
尚可目送三人远去,然后转身进了屋,看到欧阳锋正在屋里四下转着,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便道:“与其在这里看,不如向村民们打听,最近这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外乡人来过。”
欧阳锋一听不错,便道:“好,我这就去打听。”
尚可道:“我们两个分头打听吧,你从村西那边打听,我从村东开始。不过你可别凶霸霸的,不然人家乱说一通,你也不知真假。”
欧阳锋道:“谁敢骗我?活得不耐烦了?!”
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尚可说得对,只是嘴上无论如何不肯承认罢了,便道:“晚上我们还在此处相见,我还要顺便去一趟红梅村。”
尚可道:“还是我去吧,凶手可能还会回到这里来查看情况,你的武功高,留在这里更好。”
欧阳锋一想也是,凶手杀了人,一定会回来看情况如何的,自己守株待兔,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于是便点头应了。
尚可见欧阳锋事事都听自己的,心中也颇得意,心想这西毒也不像想像中那么难以相处,看来欧阳克与自己亲生父亲的关系隔阂,还是多数因为他自己不擅沟通吧。
一想到欧阳克,总是忍不住嗟叹悲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尚可就对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对欧阳克的感情而自责自怨,现在欧阳克已经身故,她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不能让欧阳克明白自己的心意,这对尚可来说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痛,只要略一想起就会不能自己,她只能让自己不断地想着别的事才能好一点儿。
一边伤痛不已,一边走着路,用力地甩甩头,暗自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就算回不到现代,也不能这样自怨自艾。
于是便就近找人询问这两天到牛家村来的有些什么人。
一问之下很是失望——倒不是说没有见到外来者,而是说外来者太多,根本就记不清,或者说了也没啥用。
这牛家村是临安城附近的小村子,也算是天子脚下。不但大宋的人来往频繁,就是北方的金或蒙古,甚至西夏人都有来往的,有时还有日本人过来,所以各种江湖人士实在不算是稀奇,这里的百姓也是见怪不怪了,问上去也基本上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尚可没有办法,心里又想到红梅村的包先生,于是问明了红梅村离牛家村只有五里路,便只身又赶往红梅村。
尚可轻功了得,不多时便赶到了红梅村,打听了姓包的只有一户人家,也的确时常会接个傻姑娘来家里照顾,乃是这村里的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
尚可问明了住处,便向包家走来,走得近了,远远看见一个院子,乃是用竹篱圈成,里面三间屋子,西首一间最大,里面隐隐听见郎诵之声,想来那包先生正在教孩子念书。
尚可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敲门。不多时有人来开门,开门的人与尚可相见却都是一呆——原来这开门的人竟是杨康。
“你怎么在这里?”
还是尚可先反应了过来。
杨康道:“这是我外祖父的家里,我这次是来看望他们的。”
原来这家姓包的教书先生,就是包惜弱的娘家。当年杨铁心被定为反贼,包家也被捉去,但完颜洪烈随即便让人把他们放了出来,他们仍然在红梅村生活。
杨康随着母亲在中都居住,自然也问过母亲娘家的事。包惜弱也不瞒他,告诉他自己是南方人,原先就住在临安城旁的红梅村里——她一口江南软语,说自己是北方人,杨康也不会信的。
尚可听杨康这样说,便道:“你要把他们接到蒙古去么?”
杨康一怔:“为什么?”
尚可道:“我听欧阳克说,你不是投奔了成吉思汗么?”
杨康脸上略显尴尬之色:“啊,没有啊,我只是送华筝回去罢了。”
尚可见他眼神闪烁,显然有些事情有古怪,但也懒得计较——就算杨康抢了郭靖的未婚妻,与她尚可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又道:“那你只是来看看你的外祖的?就你一个人来的么?”
杨康点了点头,还未说话,身后就走过来一个老妪,口中道:“康儿,是什么人在跟你说话?”
杨康回头道:“阿婆,是我的一个朋友。”——看来这就是杨康的外婆了——然后又回过头来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
尚可摇头道:“不是,是来找你外祖的。”
杨康一怔:“找他?找他做什么?他只是个本份的教书先生。”
尚可道:“黄药师的一个徒孙说她前几天在这里暂住,我来问一下是不是这样。哦,你来了几天了?”
杨康道:“我来了有小半个月了,我没见到有黄药师的徒子徒孙来呀。”
尚可道:“就是那个傻傻的傻姑,你知道么?”
杨康一怔:“是傻姑?她是黄药师的徒孙?”
尚可道:“她是黄药师大弟子曲灵风的女儿,我想来问一下,她怎么会到红梅村来的。”
这时杨康的外祖母已经走到了门口,道:“康儿,怎么把你的朋友挡在门外,快请人家进来啊!”
杨康这才反应过来,忙侧身道:“哦,快请进吧,外面风大。”
此时已经快到中秋,江南之地虽然温暖,但也逐渐地凉了起来。当然杨康也知道,像尚可这样的功夫,是不会怕这点点的凉意的,不过客气客气总是要的。
尚可见杨康的外祖母虽然苍老,但眉目间却仍有包惜弱的影子,看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温柔美丽的。于是便上前笑道:“啊婆,我是杨康的朋友,也是傻姑的朋友,请问傻姑前两天是不是在这里过夜的?”
杨康的外祖母笑道:“原来傻姑也有朋友的啊,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娘不要,爹也不要,一个人在村里也时常受人欺负。她小的时候可是很乖巧的,康儿的娘有时会把她送到我这里来,让我帮着她爹照顾一下,所以她别的不记得,却是记得我们!”
八十九章 再遇故人
尚可暗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傻姑能平安地长到这么大。
这时杨康的外祖母又道:“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就疯了。我们每次给她洗了澡换了新衣梳了头,不到半天,就又弄得一团糟。”
一边说,老太太一边把二人让进屋里,然后让尚可坐,自己去下厨,一定要留尚可吃饭。尚可也没在意,便对杨康道:“我不能多留,这就要走的,你去跟你外婆说一声,让她不用忙了。”
杨康倒还客气:“什么事这么急,略坐一坐也不妨。本来已经快到中午了,吃了便饭再走吧。”
尚可道:“你有所不知。欧阳克的叔叔在牛家村等我的消息呢,欧阳克不知被什么人杀了,就死在傻姑的家里,所以欧阳锋要来调查这事。我知道他手黑,性子又急,怕出事,所以就替他过来看看,却撞上了你。”
杨康听了神色微变:“西毒?这个大魔头怎么也来了?”
尚可道:“他本来就是和欧阳克在一起的,不过有事先分开了,没想到回来一看,侄儿已经去了。”
连续说了两回欧阳克的死讯,尚可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着疼,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好闭了嘴,暗自调息内息,好平复情绪。
杨康见尚可忽然住了嘴,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道:“西毒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去见他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尚可道:“不行,我还要跟他一起把欧阳克葬了再说。”说着又道,“你与欧阳克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不如一起去吧。”
杨康道:“不了,我现在已经背叛了我父王,哦不,是完颜洪烈,所以我不愿意再抛头露面了。他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过几天就回蒙古了,你和郭靖也会来的吧?到时候我们在那里相见。”
尚可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华筝怎么样了?你护送她回去,一路上都好吧?成吉思汗是不是很感激你?”
杨康笑道:“感激谈不上,不过我和郭靖是结义兄弟,他对我也算不错。”
尚可道:“你见到郭靖的母亲了么?”
杨康道:“见到了,她还说我长得像我娘,一点也不像我爹呢!”
的确,杨铁心生得浓眉大眼,方脸大耳,杨康却生得俊俏风流,完全像他的母亲包惜弱,与杨铁心半分也不相像,这大概也是当年杨康一开始不太能够接受杨铁心的一个原因吧,如果两个人长得很像,也许感情上也会亲近些。
二人说了几句,尚可知道了杨康并未把他母亲这些年来的遭遇告诉二老,只是说母亲在北地改嫁,而后生病故去了。包老爷子虽然是教书先生,但也没有责怪女儿改嫁失节,只是嗟叹了几句而已。
尚可之后告诉杨康,自己中秋这天还要去嘉兴的,所以不便久留,便告辞而去,也没去拜见一下杨康的外祖父包先生。杨康的外祖母还挽留了一下,但是杨康说尚可还有要事在身,把这事给挡了。
尚可离开后心想——怎么这么巧,杨康会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他会与欧阳克的死有关么?可是凭他的武功,怎么能打赢欧阳克?更不用说还有江南三怪了。
虽然没有证据说江南三怪和欧阳克是同一个人所杀,但是他们和欧阳克死在一起,还是很可疑的——总不见得欧阳克和江南三怪拼得同归于尽了吧?不要说江南三怪不是欧阳克的对手,就算是,也不可能打得欧阳克连逃走也不行的。
这一点上连欧阳锋都没有怀疑,不然早就向剩下的三怪动手报复了。
尚可回到牛家村,又问了几户人家,也都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所说的无非都是些天天都能见到的江湖客来往行走而已。尚可这一回自己也留心了,结果也同样发现,这一路上的确有不少江湖客在来往行走,看来临安城附近,的确是各路武林豪客频繁来往的地方。
回到傻姑的住处,欧阳锋却还不在。尚可等了一会儿,眼见得日头偏西了,还不见他回来。尚可暗暗奇怪,便出门在村里转了一圈,却都没有见到欧阳锋的人影?
——不会连他也被人暗算了吧?
尚可无奈地笑了一下——有什么事,能让欧阳锋抛下亲生儿子的尸身离开呢?要知道,停放着欧阳克棺材的马车还在傻姑家的院子里呢,欧阳锋又能到哪里去?
——莫不是不放心我,又去红梅村自己调查了一番?
想到这里,尚可放心不下,便又去了一趟红梅村,结果非但没有看到欧阳锋,连杨康也走了。
“康儿说他有事,要去临安城里一趟。”杨康的外祖母看来对杨康这个外孙疼爱非常,虽然杨康这时已经离开了,但她仍然在尚可的面前直夸自己的这个孙儿有多懂事多孝顺。
尚可一边陪着笑,一边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在确定杨康不是被欧阳锋抓走或带走后,顺便又拜见了一下包惜弱的父亲,这才离开。回到牛家村,欧阳锋仍然是不见踪影,尚可心想——你就这么相信我,让我来处置你儿子的棺椁么?
不过尚可倒是没有把欧阳克沉到湖底的打算,只是欧阳锋先前那样说,所以才会故意说那样的反话的,却没想到欧阳锋居然就这样答应了。而现在欧阳锋既然不了,尚可自然不会把欧阳克送到西湖边去安葬。
——还是就地安葬了吧!
尚可心中难过,过去把棺材盖打开,看看欧阳克那毫无血色,苍白中又带着青的脸庞,心中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倒是轻松了,这样一动不动地睡着,却让我在这里伤心。
这时的尚可,才明白所谓的“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我而死”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深情,真是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从发现欧阳克身死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尚可竟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如果不是让自己不断地做事,真不知还要如何悲伤。
现在看到欧阳克的脸,尚可更是忍不住再度落泪,但却又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法联想到任何实质的念头,只是那一股从心底涌上的悲伤让她感到锥心刺骨。
眼中的泪滑过脸庞,滴到欧阳克的脸上,然后伸出手去,为欧阳克拭泪,却只感到触手是一片死寂的冰凉——她和欧阳克,都从来没有碰触过对方的脸颊,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才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呢!
用力地合上棺盖,然后就在这院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把欧阳克葬了,也没有立碑,只是把屋里的一张桌子劈了,然后以木为碑插在了坟前,刻上“白驼山少主欧阳克之墓”几个字——欧阳克一直以这个身份为荣,其实也是对他叔叔的一份敬爱和崇敬之情吧!
尚可在欧阳克的坟前呆呆地坐到天黑,这才起身离去——虽然这片地方不是什么山明水秀之处,但也算是个远离了尘嚣的小村子,就这样让欧阳克好好地休息吧。
站起身来,再次向欧阳克的坟茔躬身一拜,然后掉头便走——斯人已逝,便是心中再爱再痛,如今又如何能在他坟前长伴?待得报了仇,再来他坟前向他祷告吧!
抬头看看明月,心想中秋近在眼前,全真四子和江南三怪正在嘉兴,李秋水和童姥追逐裘千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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